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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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心煉之鎖 靈昧之火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果然是不成啊。”
  星辰斜貫天際,繞行壹周,又飛回到心內虛空,穿透數層天域,回到余慈手中,懸浮在手心之上,壹應明光都是消去,還原成金屬珠子的本相,嗡嗡旋轉。繚繞在周邊虛空的梵唄之聲,也徐徐消散。
  此時,余慈正漫步在太霄神庭核心區域的“星空”中,倒是沒有什麽失望之感,這不過就是壹次實驗。
  驗證了壹個很微妙玄通的問題。
  答案早已確定,如今不過是附帶著測了壹下周邊“形勢”而已。
  外面發生的壹切,其實余慈也有所感,但暫時不予關註。
  因為解決不了關鍵的“枷鎖”,就是沖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枷鎖”,就是修為境界的極限。
  壹切的壹切,都是實力問題。
  之前,“楊祖”以接引的身份,給他指了兩條路,都是上清宗敗亡前後,宗門長輩依據太霄神庭的根基和威能,為後繼者準備好的復興手段,最大限度地給予後世弟子方便。
  余慈身懷“萬古雲霄”無上神通,更是繼承這壹切的最佳人選。
  雖然上清前輩們,也沒有料到,余慈進入太霄神庭的時間節點,正好是真界開天辟地以來,前所未有的天地鼎革階段,以至於預設的繼承、消化過程,相對來說會比較漫長。可余慈還是有壹定的信心,為自己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如果,沒有咒誓限制的話……
  與十方慈光佛的宏願相對應的咒誓,死死地將余慈的修為鎖死在真人境界。
  相對於他的年齡,如此修為已經堪稱奇跡。
  可這份修為,若與當前的局勢聯系起來,無異於象足下的螞蟻,難有承載之力。
  所以,壹切問題的關鍵在於“實力”,解放實力的關鍵則在於“咒誓”,而破解“咒誓”的關鍵……
  他的頭緒還不怎麽分明。
  十方慈光佛立下的咒誓為:
  我功成時,恒沙回爐,心火煉珠,六道現世。若不爾者,不能斷惑。
  裏面包含有三條要求,即恒沙回爐、心火煉珠、六道現世。
  諷刺的是,之前余慈只在前兩條上用勁兒,進度反而是最緩慢的。
  倒是最後壹條,頗些陰差陽錯的荒唐意味兒。
  如今,把控著六道輪回真意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現世,十方魔靈出手,相應神通,已經在真實之域上顯化,他也有壹道感應,遠去西極,如今已經越過了天裂谷,可以說是萬事俱備。
  只差恒沙回爐……惟有這壹條,艱難啊!
  尤其是“三界天通”,像攔海山這般法則體系結構的“低窪地帶”受到沖擊,若真有緣覺法界碎片,說不定都要飛到域外去,想想都是絕望。
  所以,走這條路子,幾乎註定是不可能了。
  余慈必須換個思路。
  要換思路,就要把裏面的內核搞清楚。
  前段時間在洗玉湖,余慈曾與辛乙探討過這個問題。
  按照辛乙的看法,十方慈光佛咒誓,涉及人之三法與天人三法六道枷鎖,余慈已經突破了生死之限,算是破解了壹條,但還有五道,固鎖不變,最好是利用勘天定元的機會,直接改易天地法則體系,撐開壹片空間。
  這可謂是釜底抽薪的手段了。
  可現在想想,辛乙的眼力雖是精到,卻因為不知前因後果,做出的判斷有些相當然了,當然也不排除當時他的“說客”身份,帶來的“誇大其辭”效果。
  此刻余慈沈下心來,不只是從“天人九法”,甚至還從佛門體系的角度去考慮,有不懂的地方,就問“楊祖”。
  這位雖然已經是不再是開派祖師,而只是壹場幻夢所化的“接引”,但見識廣博,壹些概念性的東西,包括玄門、佛門最高層次的奧妙,簡真是信手拈來,無所不知,以至於余慈都懷疑,是不是上清宗存在太霄神庭內部的經文典籍,都已經被這位給消化了。
  之前的壹段時間,余慈就是這麽潛心琢磨。
  現在,已經略有所得。
  十方慈光佛的宏誓大願,作用於他身上,隱性的自然就是困鎖住他修為境界的“枷鎖”,而在明處的,就是平等珠和心煉法火。
  二者壹為“平等”,壹為“差異”,其實就是展現萬劫不易的真性與千變萬化的名相之間的相互作用。
  按照余慈現在的理解,粗略來講,所謂“真性”,用天人九法的理論對照,就是靈昧。
  至於“名相”,則是世間萬物的結構形態,類於造化法則。
  然而這不完全是客觀的存在,而是耳之所聞,目之所見,心之所感,亦是經靈昧作用,與真幻相關,甚至與動靜、陰陽、道德都有關系。
  看起來非常復雜,其實細究來,倒也簡單。
  因為像是東方修行界區分天、人、天人這樣的分類,在佛門是沒有的。
  佛門體系中,壹應根本之法,莫不由心而發,也就是萬事萬物的法則,都要從“心”中走壹遭,講求的是入得、出得,出入之間,就形成以“靈昧真性”為中心的復雜理論結構。
  辛乙認為“枷鎖”是在人之三法與天人三法上,正凸顯了佛門體系的這門特性。
  從這上面看,十方慈光佛的加持也好、禁錮也罷,最終落腳點,肯定、也必然是在“靈昧”之上。
  如果余慈是劍仙,倒好辦了,心劍壹發,斬枷落鎖,量十方慈光佛也拿捏不住。
  可惜,承了這宏願,余慈想把劍意純化到那種境界,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至於請人幫忙,就算曲無劫復生,面對他變幻萬千,與靈昧渾化壹處所謂“枷鎖”,最大的可能還是連人帶鎖壹塊兒斬了。
  這就是“心鎖”,深藏靈昧之中,外力難入,除非……
  除非“述之於理,顯之以象”——說明白點兒,就是要把隱性的束縛顯化出來,並進壹步穩定住,形成可以感知、描述、觸碰的“外象”,才有那麽壹點兒可能。
  是的,這就是余慈現階段的打算。
  若是其他修士,面對渾茫不明的所謂“心鎖”,九成九都不知該如何入手。
  就是那些專註於心神修為的大能,就算心知肚明,想要述之以法理,顯之以外象,豈不聞“言不及義”?
  錯非是“真文道韻”級別的無上神通,誰能將其描化出來?
  可是,對余慈來講,最精於物象、心象之辨的心內虛空,就是專門做這種事的。
  如果還不行,“真文道韻”的無上神通,不正是蘊含在“萬古雲霄”之中麽?
  借壹下總可以吧。
  簡單想來,余慈確實有這個條件,可真正施行,就要弄明白“心鎖”的法理根本,這又談何容易?
  余慈心念微動,平等珠回歸到平常溫養的位置,他隨即心神沈澱,觀想目標。
  那是壹截微屈的指骨,乃是從十方慈光佛法身上取下,可曰“佛指熔爐”,心煉法火便存於其中,平等珠則在裏面翻滾,蓄積力量。
  余慈壹直在琢磨其中的法理依據。
  他以前祭出平等珠,不管對方是法器、法寶,都能在瞬間奪了控制權過來,且有機會激發出最完整的力量,反制對手。
  如今想來,其實就是置換了靈昧根本,靈昧壹失,對方多年的祭煉也就全然無效。
  按照余慈的推衍,這其實就是緣覺法界的作用。
  那緣覺法界,為西方佛國“十法界”的重要組成部分,按照當年影鬼所述,乃是佛門中人,為了“困鎖”東方修行界地仙壹流的人物而設計的籠子,能對壹切“外道”形成壓制,又以佛法洗煉,誘人歸化。
  余慈以前見識不到,如今想來,禁錮地仙,且不說是否真能做到,只要是做,就必然要在“靈昧”上做文章。
  只不過緣覺法界被陸沈擊碎,十方慈光佛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僅有的壹點兒資源,利用願力做了限制,只針對法器、法寶,也就是修士祭煉之時,“移轉”過去的那壹道靈昧連線。
  可是隨著余慈收集到的碎片漸多,其威能其實是逐步上升的,當年余慈被困於東華虛空內的九真仙宮,急了眼的時候,甚至連東華虛空都砸過。
  即便當時的東華虛空,統合於黃泉夫人的設計之下,更像是壹個巨大的法寶,可那界限,顯然不是多麽分明。
  余慈相信,如果真的繼續恢復其威能,拿著去砸人,也是可以的。
  唔……這事兒他也幹過。
  問題就來了,根據余慈的親身經歷,已經粉碎的緣覺法界碎片,其實是有重新恢復的功能的,十方慈光佛多加了心煉法火這壹道“手續”,按照其記憶,是不想再看到緣覺法界為佛門所用,積累與各方修士的仇怨,故而將其重新洗煉,易形換質。
  這麽做,究竟是對是錯,有沒有效果,姑且不論。
  從中已能看清楚,促使緣覺法界“變化”的關鍵,是在心煉法火中。
  對心煉法火,承願的余慈,就是把手指放在火焰中,也不會受傷,運用起來,更是如臂使指,比還要每日補充能量的平等珠,可要強出太多。
  這也進壹步證明了,二者相比,心煉法火和余慈的聯系,要比平等珠更密切。
  根基來源於緣覺法界的平等珠,是歷劫以來,佛門各位大能聯手打造、祭煉、加持的至寶,非是壹人之物,自具法理體系。
  而心煉法火卻是十方慈光佛親身發願而化。
  如此看來,承願的余慈,有此“遠近”,理論上也說得通。
  眼下,余慈就把重心放在心煉法火上。他其實是想仔細分析壹番心煉法火的運行機理的,可是終究對佛門法理不熟悉,上去就碰觸最高層級的理論,完全不得其門而入。
  思來想去,還不如實地驗證壹番。
  他便從自家心內虛空,攝來壹些法器、雜物,用心內虛空煆燒,幾次三番,卻因為這些玩意兒材質壹般,對心煉法火而言,完全構不成“挑戰”,也沒有任何效用。
  余慈倒是有心拿比較“高端”的法器壹試,只是他向來不重外物,僅有的幾件上乘法器、法寶,都是萬萬損傷不得的。
  無奈之下,正要與影鬼聯系,讓他送幾件結實的器物來應急,壹側“楊祖”突然開口,並將手臂伸出來:
  “若要試驗,不妨燒這裏。”
  此刻的“楊祖”,言語神態,壹如常人,主動的姿態,倒把余慈猛地壹驚,幾乎以為是壹線真靈不昧,有所恢復。
  但很快,他臉上就是微熱。
  其實,要真是楊祖復生,余慈說不定放了膽子就下手了,反正他也不認為,心煉法火燒上去,能對這樣的大能產生什麽傷損。
  可如今這位接引,所有的言行,其實是他與太霄神庭兩邊共同的“夢境”所營造,也就是說,“楊祖”的主動,很可能有自己的潛意識作祟,這讓他感覺有些尷尬。
  可看“楊祖”沈靜,或曰淡漠的眼神,余慈又是咬了咬牙:
  矯情也沒什麽必要。若不能將十方慈光佛的咒誓破解掉,失去了復興上清的大好時機,楊祖恐怕才真會失望。
  “冒犯了。”
  余慈向“楊祖”施了壹禮,接下來極幹脆地引導心煉法火,燒上了“楊祖”的袍袖。
  作為開派祖師,其壹身裝束,自然也絕不是凡品,以“楊祖”的修為境界,幾十劫的時光,真有心去做的話,怎麽也能祭煉出三五件法寶出來。
  心煉法火燒上去,果然和那些“雜物”不同。
  袍袖之上,層層寶光,如水波瀲灩,抵擋心煉法火的吞噬,只是缺少了控制之人,威力大減,最終還是被火苗引燃了壹角,材質扭曲變異,感覺就更清晰了,只是還覺得差點兒什麽。
  此時,余慈的膽子倒是給火煙撐大了,又道聲“冒犯”,不管理會衣物,火光跳躍,直接飛上了楊祖前臂。
  “楊祖”手腕翻動,壹簇火苗,在他手心燃起。
  玄門正宗的煉形法門,成就的是最為上乘的真形法體,若非是嚴重魔染,自尋解脫,當真有不死不滅的威能,比什麽法寶都要厲害。
  心煉法火燒上去,燒得不是皮肉,而是壹整套玄門體系。
  對“實物”、對“體系”,心煉法火展現的威能自然不同。
  這個時候,余慈思維倒是又換了個角度。
  也許,他可以將心煉法火視為壹件“法器”,且不是功能較為單壹、僅有壹定之規的天成秘寶,而是深具靈性,與主人心神互通的祭煉之器。
  身具玄元根本氣法,余慈對祭煉無疑也是水準之上,他深知,但凡是祭煉的法器,絕不可能有兩個“核心”。為什麽修士初到手壹件法器,不管之前,被上壹任主人祭煉了多麽高的層次,都要重新著手,最多就是祭煉時間有所縮減。
  這就是壹個重洗“靈昧”留痕的過程。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心煉法火就應該是正常的,因為裏面沒有別的幹擾。
  為此,余慈心念壹動,抓住機會,憑空攝來壹顆之前留存作“引子”的緣覺法界碎片,投入到佛骨熔爐之中,比較兩邊的異同。
  果然……當然不壹樣。
  余慈就感應到,“楊祖”雖已是接引,道軀還是地仙大能的水準,只是沒有了靈昧統馭,結構雖然精微玄妙到不可思議,卻沒有相應的變化,這些都通過心煉法火,映照到他心中。
  可是,另壹邊燒煉緣覺法界碎片,補充增強平等珠的力量,具體如何運作,任余慈如何感應,最後都是毫無收獲。
  這分明是遮蔽了有關信息。
  說起來,余慈也很久沒有做這“恒沙回爐、心火煉珠”的事了。
  以前做的時候,對天人九法沒有明確的認知,相應的也就感覺不到“遮蔽”之事。
  還有,心煉法火為余慈所操控,卻不由余慈提供“燃料”,它的燃料是“佛骨熔爐”,更準確地講,是“佛骨熔爐”中蘊藏的願力。
  現在看來,問題竟是從心煉法火再次延伸,指向了佛骨熔爐……也許就是終點。
  對此,余慈思忖片刻,已經有了盤算。
  他停止了實驗,在太霄神庭中樞之地的星空中,漫步前行。
  不再繞圈子,而是根據“楊祖”的指引,選定了壹個方向,直趨星空深處。
  行了約千步,體外寒意漸重,直透骨髓,耳畔則有錚錚之音,漸漸清晰,到最後,仿佛邁入了壹個激烈廝殺的戰場,金鼓之聲,不絕於耳。
  余慈不為所動,只看到前方,星力軌跡勾勒出壹處宮殿的結構輪廓,和紫微帝禦所在區域相近。
  這正是另壹處帝禦鎮守的關鍵之位。
  勾陳帝禦,統禦群靈,執萬神圖,主人間兵革之事。
  如果說紫微帝禦搭建起了“太霄神庭”神明體系的主體結構,那麽,能夠最為高效利用這壹結構體系,展現其無上威能的,則非勾陳帝禦莫屬。
  上清宗鼎盛之時,勾陳帝禦麾下,神將道兵不可勝數,與域外天魔交戰,往往是排布軍陣,殺氣沖霄,所向披靡。
  此時余慈所感,不過是勾陳帝禦之位,自然流轉的威煞而已。
  當然,閉鎖千載,依然有如此威能,實是在此位上,有上清前輩地仙遺蛻鎮壓之故。
  據“楊祖”描述,這壹位前輩地仙,聞上清遭遇魔劫,早早回返救援,卻被參羅利與多位末法主聯手設伏所害。
  而後至的清凈散人,為保全其遺骸不為天魔所據,也為了給太霄神庭留壹線生機,將他與另壹位殞身的地仙,分別投入勾陳、後土之位,保證了太霄神庭的運轉。
  余慈緩步走入星殿,仰頭上看,分明有壹人影,道士打扮,高踞中央主位之上,默默而坐。細看時,卻發現,那道人雖儀態威嚴,卻是渾敦無面目,頭臉上眼耳鼻口俱無,令人望之生寒。
  余慈卻不起他心,因為他知道,這是上清前輩遺骸鎮壓此地日久,壹切個人特質,包括本源之力,都被恢宏的上清體系所化。
  其實,從中倒是可以窺得本源之力的衍化奧秘。
  只不過余慈暫時沒這個心思,他在殿中,向上位端正壹禮,隨即舉起佛骨熔爐,輕聲道:
  “有勞帝君。”
  話落,大殿之中寒意驟起,將佛骨熔爐牢牢鎖定,余慈松開手,佛骨熔爐也憑空懸浮,沒有落地。
  在余慈看來,此時此刻,億萬條細密氣機,正圍繞著佛骨熔爐旋轉,試圖尋找弱點,層層滲透,暫時而言沒有進展,但余慈並不擔心,而是盤膝坐下來,靜靜等待。
  事情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如今就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吧。
  隨他神思緲然,億萬裏開外,飛越層層雲氣,越過難見邊際的天裂谷,也跨過了落日谷的範圍,在西方成千上萬國度中,臨近所謂“東極”的壹處邊陲小國,其實就是壹座城池,受壹些經常在天裂谷討生活的修士影響,世俗的氣氛很濃,不過仍然時可見到托缽而行的苦行僧,與東方修行界,風俗頗有不同。
  小國居民這幾日不是太安穩,天裂谷那邊,經常有地震發生,有時還傳出驚人的野獸吼嘯,如果從天裂谷算起,怕不傳出了數萬裏?
  國中也有傳聞,似乎護國寺的僧侶,希望能暫時遷移民眾,往西避險,只是壹時還未成行。
  便在人心不穩之時,這壹日清晨,城中卻有居民發現,在城中街道邊緣,壹個應該剛剛到這兒來沒多久的年輕和尚,無聲無息圓寂了。
  遺骸端坐街市壹側,自然跌坐,儀態如生,尤其是體外光澤如玉,不類凡俗,顯然修持不淺。
  路過的苦行僧都是行禮致意,但也有人皺起眉頭,覺得有些古怪。
  便在人們關註之時,那遺骸被升起的陽光壹照,竟是變得有些透明,還有些煙氣散溢。
  周圍微微騷動,便有苦行僧上前察探,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護國寺的僧侶已經趕到,行了場法事,將已經半透明的遺骸搬走。
  也是這壹日,很多居民都看到了,護國寺中,有壹道清光沖起,飛入雲端。
  向來默默修行,少有神通顯化的寺中僧侶,梵唄之聲同樣上沖雲霄,壹層層傳播開去,壹國皆聞。
  更重要是蘊藏其中的信息,以特殊渠道傳遞,不多時就灑遍了佛國各靈山樂土。
  片刻之後,極西琉璃凈土中央靈山之上,以及周邊環繞坐落的三千寺院之中,百萬比丘、比丘尼,更有金身羅漢、菩薩大士、諸天佛祖同聲禪唱,響遏行雲,西方世界壹時震動。
  洗玉湖中,特別布置的壹處小島上,預先鋪設的陣禁次第發動,將千裏萬裏、甚至百萬、千萬裏外的信息,傳送到此地,匯聚起來。
  島上唯壹壹處庭院正廳之中,排列著二十七席坐榻,代表了三天九地十五人宗二十七個核心宗派。本來都是空空如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正有壹個接壹個的人影顯現,當然,這些都只是通過特殊陣禁傳輸過來的投影。
  洗玉盟最高層級的議事,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召開。
  這樣的會議,洗玉盟各核心宗門,理論上都有壹次機會,但由於議事規則限制,壹年開兩次已經算多的了。與會者,必須是宗門首腦,如果首腦閉關,則必須是鎮宗地仙或第壹順位的主事者。
  由於覆蓋的距離太廣,各方投影想要完全同步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實上,從第壹個人進場,到最後壹人投影顯現,就花了足足半個時辰,而在具體議事之事,只能不計代價地利用虛空法門等特殊手段,減少各方反應時間的差額,將其控制在壹息之內,也使得會議節奏顯得分外冗長。
  廳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默,很少有人寒暄,只有陣禁氣機流轉的嗡嗡低音流淌,提醒在座的各位,這裏每句話的成本,都可以抵壹件祭煉六七重天的法器。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第壹個投影在此的,從頭到尾靜靜等待的,是已經有百多年沒有正式現於人前的飛魂城主幽燦,也是本次議題的壹個焦點。
  雖然已經有所耳聞,可幽燦明確而堅定的態度,還是讓很多人都吃不準輕重。
  尤其是百疊門、五絕館這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幽燦的存在,才與飛魂城結盟的宗門,不得不好好考慮壹下自己的態度。
  就是千山教,別看現在的掌教是夏夫人的族叔,碰到幽燦,其投影過來的臉色,雖是壹直不好看,卻還真不敢拿大。
  這就是幽燦的積威所至。
  不過大夥兒都明白,此次會上,態度最積極的肯定還是碧水府尊。
  宗門三大支柱之壹的左輔死在洗玉湖底,他和余慈的矛盾已經是沒有化解的可能,便在這次會談開始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碧水府尊已經通過各種渠道,遊說部分“有意向”的宗門,希望能在會上支持他的意見,達到對太霄神庭實現占有的目標。
  所以,碧水府尊來得也是極早,會前有限的幾次“對話寒暄”,倒有大半,是與他有關。
  他已經是地仙級別的大能,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在以實力為尊的修行界,各宗多少都要表示敬意,特別是現在,他態度如此明確,與幽燦互為表裏,若說與他交流之人不受影響,當事人自己都不信。
  只不過,碧水府尊再怎麽合縱連橫,總還有人不給他面子。
  眼看來得齊了,便有人悠然開口,滿室皆聞:
  “我曾聽過壹個笑話,老虎和獅子商量怎麽獵殺壹頭牛,野狗聽到了,就說:看,那牛快死了,我們今天有肉吃了……!”
  說罷就是長笑,眾人視之,正是四明宗主楊朱。
  言語極損,笑得也狂放,正有當年“小楊君”隨心恣意的風采。
  笑聲裏,幽燦冷冷開口:“已經被嚼了半邊的將死之輩,安心挺屍就好,再掙紮也註定活不夠日頭,又是何苦來由!”
  楊朱微笑:“野狗是自不量力,家犬又是什麽?”
  誰也沒想到,會議還沒有正式開始,氣氛就已經是劍拔弩張,直白露骨,且是沒有半點兒情面好講。
  不過這種形式本身,並不奇怪。
  到了幽燦、楊朱這種層次,當各自的立場都已明確,再無轉圜余地的時候,比的就不是道理,而是拳頭了。
  可謂是返璞歸真。
  只是目前也沒法開戰,嘴上發狠,也在情理之中。
  對這種沖突,大部分宗門首腦,只能是裝聾作啞,又或冷眼旁觀。
  直到有人將氛圍撞破:“宗門二十七,應到二十四,實到二十四……那麽,諸位,既然到齊了,我們就討論正事吧。”
  說話的是清虛道德宗的掌門,靜德天君。
  其人身形高大,須發如墨,面如嬰孩,手持如意,閑適而坐,確是有道之士的風采。
  作為壹位執掌天下有數大宗的掌門,有大劫法宗師的修為,算是足夠了,可純論戰力,靜德天君只算是及格。
  不過他精於俗務,處事圓融又隱露鋒芒,宗門內外,威望頗高。
  擔著主持會議的角色,壹旦開口,各方都要給幾分顏面,廳中便又恢復了靜默。
  待各方都拿出了“冷靜”的姿態,靜德天君方道:
  “之前的爭執,其實都在議程之內,我等無須做口舌之爭,依照章程行事便好。此議會商,有兩項議程:壹個是碧水府尊提議的,需明確淵虛天君的上清弟子的身份,以確認太霄神庭的歸屬,幽燦城主附議;二是敝宗伯陽天尊提議的,幽燦城主需申辯與羅剎鬼王壹脈的關系,幽燦城主附議……對此,諸位可有補充的?”
  他話音方落,碧水府尊已是笑道:“靜德天君,我所提議的,不只是淵虛天君的上清弟子身份,還包括其與魔門勾結作假之事。”
  廳中靜默片刻,又聽楊朱冷笑:
  “且不論此中荒謬之處,照妳這麽說來,兩件事有何差別?倒是幽燦城主所謂‘申辯’,當真貼心得很哪。碧水府尊提議、幽燦城主附議之時,可曾想過讓淵虛天君也過來申辯?還是說,專等著別人抽不開身的時候,使勁兒地潑臟水呢?”
  說罷,他向靜德天君拱手壹禮:“在此,本宗希望請淵虛天君亦來申辯,以得公平之旨。”
  四下稍靜,有人便道:“浩然宗附議。”
  開口的是浩然宗的宗主姬周。其人在儒門士、儒、賢、哲、聖五位中,距離聖位已經是半步之遙,其實就是巔峰的大劫法宗師境界,也曾是很有可能步入地仙的人選。
  可惜不像碧水府尊遠在滄江邊上,多年來壹直站在抗魔壹線,不能抽身出來,利用天劫精進,且傳說已經受了暗傷,修為折損,不知還有沒有再登入聖位的可能。
  但姬周為人威嚴持重,壹言九鼎,素有聲望,此外,浩然宗雖無地仙鎮守,卻是少數能以特殊手段,拿出地仙戰力的宗門之壹,他不開口則己,開口則沈甸甸的,誰都要好好思量。
  如此,會商剛剛開始,已經是涇渭分明的態勢。
  那邊仍是碧水府尊開口:“姬宗主、楊宗主,如今議題已定,各宗首腦齊至,妳們這樣提法,等於是要臨時加上議題吧,按盟中規定,臨時提議,需要三位地仙、或者三位天階、地階宗門首腦提議、附議,妳們還差壹位呢。”
  這就典型的不講道理,只說規矩,但對洗玉盟的特殊生態而言,卻是最適宜的。
  楊朱和姬周壹時不語。
  此時,廳中不少人都將視線投往象山宗的位置,然而其宗主帝柏,雙目微闔,全不理睬。
  至此誰都明白了,象山宗恐怕真如傳言壹般,不堪北地魔潮的重負,倒向了清虛道德宗,已經與四明、浩然壹脈決裂。
  楊朱和姬周倒是神色平淡,顯然早有心理準備。
  人們不免又把視線投向靜德天君,此時面臨選擇的,倒是這壹位——若是附議,等於是反手壹巴掌把新投來的象山宗給抽了;若不附議,則等於是確定了立場,要拿淵虛天君下手。
  繞了壹圈兒,事態更微妙了。
  靜德天君此時,心中也略有慍怒,爭取象山宗之事,是他這些年來壹手主導,是穩步擴大清虛道德宗勢力範圍的總體思路的壹部分,若壹巴掌抽回去,也等於是抽在自己臉上,可太早表明立場,也絕不符合宗門壹貫的宗旨。
  帝柏的極端反應,等於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往輕了說,可謂不顧大局;往重了講,就是居心叵測。
  靜德天君總算也是心思淵深之輩,面上不動聲色,平聲道:
  “如今玉景門不幸罹難,難再與會;赤霄天勾結天魔外道、金幢教則甘為羅剎鬼王鷹犬,沒有資格再參與其中。除此以外,各宗各派都在這兒,各位對此四明、浩然兩宗的臨時提議,有何看法?”
  靜德天君自己不能表態,卻在話中寓褒貶,其實就是壹種暗示。
  他是希望有人能站出來“解圍”的,只要再有壹個地階宗門出來支持,清虛道德宗就可以回到“持中”的壹貫姿態上來,不動聲色地破除掉帝柏造成的不良影響。
  可是,事情也不是這麽簡單。
  他自己不去得罪人,指望同屬壹脈淡水觀、龍門宗出面,真的不太現實,有厚此薄彼之嫌;
  四明、浩然壹脈,在地階宗門上已經斷檔,有心無力;
  飛魂城壹脈,有幽燦鎮壓,百疊門、五絕館也不可能強行出頭。
  至於壹向“中立”的飛羽堡、碧波水府、八極宗……
  靜德天君面色不動,往劉太衡處看了眼,這位出了名的不倒翁正拈須微笑。
  莫名的,靜德天君心中微動,但些微感覺轉瞬即逝,心思很快又回到當前頭痛的事情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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