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雀兒

　　余慈眼忽地壹亮，在他的印象中，那個家仆是壹個瘦小枯幹，且是苦瓜臉的中年男子，可在來人擡頭的壹瞬間，宜喜宜嗔的嬌靨如晨間承露的花朵，眼中美景霎那間破開了印象的鎖錮，像是陽光照進了陰暗的屋子，強烈的對比，給他以震撼。
　　有那麽壹瞬間，他竟是楞了下，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神秘而叛逆的淺紫唇瓣上，觀其微微翹起壹個絕美的弧度，然後就是極有活力的聲音：
　　“嗨，賀三哥。”
　　賀三爺也是楞了壹下，才記得回應：“翟師妹。”
　　翟師妹笑吟吟地道：“聽說妳們抓著黑袍的尾巴了，我便過來看看。”
　　賀三爺又是壹怔：“看黑袍？”
　　他的視線不自主往余慈這邊飄了壹下，然後才陡然醒悟：“黑袍！這不好吧，要是那人知道妳在這兒……”
　　“我很小心嘛，妳看，妳家賀萬的衣帽我都借來了，區區壹個三家坊的仆役，哪用得黑袍大人垂顧……就是這衣服臟了些，回去妳要打他壹頓板子！”
　　說著，翟師妹又笑起來，露出編貝壹般的細齒，十分可愛，她又轉向夏先生：“不簡單呢，多年媳婦熬成婆，以後，我要叫妳夏大巫？”
　　“不敢。”夏先生的態度非常恭敬且謹慎，他微微彎腰，施了壹禮：“雀兒小姐您說笑了，雙河不過剛找到登堂入室的鑰匙，還沒有真正成功呢，便是成功了，這些年來，鈴祖和雀兒小姐的照顧，雙河謹記在心，不敢或忘。拼得那兩百年時光，必為鈴祖和雀兒小姐效死！”
　　翟雀兒輕“呀”了壹聲，輕輕擊掌：“對了，靈巫年壽不永，確實是個問題。不過妳放心，既然答應了妳，肯定不會忘掉的……”
　　夏先生忙又施禮致謝。
　　這邊三位旁若無人地說些秘事，余慈在旁邊看著，苦笑之余，亦有所感。
　　女修態度和她的衣著壹樣，非常隨意，乍看去是壹位和誰都能玩到壹塊兒去的少女，但多看壹會兒，便覺得她言行舉止氣派很大，尤其那唇角似翹非翹，睥睨看來，似嘲弄又似不屑，讓人看得牙癢癢的。再眨壹眨眼，倏乎之間，純美燦爛的笑容又抹平了壹切距離，連叠變化，幾如夢中。
　　幾眼下來，余慈發現他捉摸不清女修的態度，細思量更是稀裏糊塗。這時候，他就想著和影鬼探討壹番：
　　“餵，妳看她……”
　　“笨蛋，別和我說話！”
　　影鬼淩厲的念頭壹閃即滅，余慈悚然壹驚，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此時，女修似乎終於想到旁邊還有個人，背起手，轉過身來，臉上便露出驚奇的表情：“咦，這位很好看的大胡子是……”
　　大胡子？余慈險險按住撫臉的沖動，拱手道：“在下……追魂，見過雀兒小姐。”
　　這女子容色奪目，言行看似漫無心機，卻有壹種非常奇妙的魅力，余慈差了走了嘴，還好及時將“追魂”的名號放出去，至於“雀兒小姐”的稱呼，則是學夏先生，亦步亦趨，不至於失禮。
　　翟雀兒上下打量他兩眼，唇角又勾起那讓人牙癢癢的弧度：“追魂是吧，我知道妳呢！”
　　余慈略壹揚眉，想看她是個什麽說辭，哪知道翟雀兒壹句話後，便不再理他，轉臉對賀三爺道：“妳說妳拿到詛魔結晶了，拿來我看看！”
　　所謂“詛魔結晶”，就是賀五爺由詛魔碧血瞳術留下的那顆眼球，自從夏先生挖出來，交給賀三爺之，再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但如今，賀三爺沒有任何遲疑，將盛著眼珠的盒子遞出。
　　翟譽兒打開盒子，伸手將結晶化的眼珠拈起來，舉在眼前去看。壹位容色秀美的女子，如此做派，氣氛忽轉妖異詭譎，不免讓人心頭壹震。再想到影鬼之前的判斷，余慈幾乎已經可以確認此女的來歷了。
　　魔門……只不知是哪壹支？
　　“印得還挺清楚。”翟雀兒將眼珠放回去封好，又將盒子遞了回去。賀三爺忙伸手接著，與之同時，卻聽到了壹句話，差點兒讓他把盒子落地上：
　　“妳覺得哪個地方最有價值呢？我們去看看。”
　　“不可，不可！”賀三爺壹下子緊張起來，但他口拙，急切之下除了“不可”，旁的壹概說不清楚。
　　“有什麽不可？”翟雀兒淺紫唇瓣抿出好看的弧度，“有危險？黑袍不是還在交戰中麽，怎麽顧得上這裏？”
　　說話到這兒，她的思路又有發散：“說起來，和黑袍交手那人是誰？妳們誰有消息了？”
　　被這句話分心，賀三爺和夏先生都是楞神，此時女修已經背著手，笑吟吟地往外走，速度似緩似疾，轉眼就出了巖洞，賀、夏二人阻之不及，忙追上去。至於余慈，則站在原處沒有動，在這件事上，他的主動性可沒幾分，更何況，剛才大部分時間都被人無視掉了，他不免也有些小小的不爽……
　　這心態有點兒怪！
　　正沈吟之時，不想眼前忽地人影顯現。他猛吃壹驚，卻見翟雀兒便似跨空而來，壹步便落在他身前：“嘖嘖，想起來了，這位大胡子，還是外人吧。剛剛好像聽了我們不少的隱秘呢！”
　　這明明白白就是威脅了，可是這位雀兒小姐完全是用說笑的口氣講出來，便是明知這是壹種虛虛實實的手段，余慈也難以判斷，這是真的要發難，還是壹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後面來回被折磨了兩趟的賀、夏二人，哪還能跟得上她的思路，都是支支吾吾。余慈覺得不能再這麽被翟雀兒牽著鼻子走了，便拱拱手，道：“敝人是由賀三爺雇傭而來，在此聽候指派的，不知雀兒小姐有什麽吩咐？”
　　“沒有啊。”
　　翟雀兒輕飄飄地壹句話回來，眼睛笑得瞇成了兩個月牙兒，隨即伸手，竟是拍了拍余慈的外臂，隔了壹層薄薄的衣物，她小手的溫熱傳導進來，很是舒服，余慈的肌肉卻瞬間崩緊，片刻才放松。
　　只聽翟雀兒笑道：“既然雇了妳，就跟我們走吧，可不要掉隊！”
　　※※※
　　自從巖洞中壹番對話之後，翟雀兒倒是不再冷落他了，接下來壹個多時辰，他們探了兩個黑袍曾經的停留點，雖無發現，但翟雀兒興致勃勃，還主動和余慈說話：
　　“妳說妳要遠行？”
　　“是，要去找玄水曜巖的礦脈。”
　　“礦脈？玄水曜巖的？好找但是不好采吧。”
　　余慈點頭，翟雀兒顯然是懂行的。玄水曜巖多沈積在巖漿湖中，內蘊玄水之精，故而身處熾熱巖漿之中，通體仍冷硬如冰。要采集的話，就要下巖漿湖，其中熔金銷鐵的高溫，便是還丹修士也要用護體法器，且壹個不慎，就要化成灰燼。
　　不過，余慈有內景外成之能，自然不擔心，只是這就不能為外人道了。
　　“何必那麽辛苦呢？花錢買不就成了？”
　　“以前囊中羞澀，如今承蒙賀三爺不棄，與三家坊達成協議，但時間尚短，求購的東西未必都能如意，自己還要加把力的。”
　　“缺錢？”
　　翟雀兒瞪大了美麗的眼睛：“像妳這樣的符法高手，怎麽會缺錢？光是鬥符所得，就夠好大的開銷了吧。”
　　來了！
　　余慈心中壹振，但同時也有疑惑：“鬥符？什麽鬥符？”
　　翟雀兒眼睛瞇起來，似笑非笑：“妳在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