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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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任君處置 真身回返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湖上,余慈把註意力從心內虛空移轉出去,看雪枝進門,眼前就是微亮。
  這女子,擺脫了蘇雙鶴的束縛,衣妝便壹洗之前刻意的雍容,不取華貴,而是薄裙短衫,外著細紗罩衣,層次清晰,色澤明快,清爽宜人,且姿容精致,柔婉清媚,顯然是仔細妝扮過。
  壹進來,她便盈盈拜伏於地:
  “謝天君救妾身逃出苦海。”
  看她柔軟的身段,與夏夫人近似的模樣氣質,卻更為虛弱的內在,余慈也不免心生憐惜,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從壹開始,他對這位還真沒有特別在意過。
  最初,是把她作為煉制七情魔丹的鼎爐,後面又拋在壹邊,若不是這回白衣“自作主張”,說不定還留她在莊園裏……
  話又說回來,那樣的話,說不定比現在還要好些。
  這女人啊,自以為已經逃脫苦海,可世上哪有這麽輕易的事兒?
  他沈吟片刻,柔聲道:“妳過來。”
  雪枝略擡頭,有點兒惶惑,更多還是順從,也不知是怎麽理解的,竟是膝行而上,漸趨於余慈腳下。
  余慈壹時啞然,但必須要說,看女子裹在薄裙下,輕軟柔媚的身段,確實是賞心悅目。
  還好,他仍記得正事,不計較雪枝是怎麽過來的,到了壹定距離,便“嗅”到了她身上清新芬芳之氣。
  這具分身,稍展神通,也能臨時替代嗅覺作用。
  “擡頭!”
  “天君……”
  雪枝肯定是誤會了,素容微暈,卻依舊聽話,緩緩擡頭。
  余慈此時,卻是極度專註——只要她開口,就足夠了。
  前夜雪枝轉移至此後,期間定然沐浴清潔多次,要尋找那晚上的痕跡,已經很困難了。不過,只要她有呼吸,有代謝變化,究察入微,還是能發現壹些端倪。
  “確實還有清靈夢散的殘留……白衣說的倒是實話。”
  這話對的是心內虛空中的趙相山,後者嗯了壹聲。
  “清靈夢散”這種近於迷藥的香料,對人身無損,卻有幹擾最近壹段時間記憶的功效。據白衣講,那晚上,就是用的這種手段,使雪枝失去了部分在船上的記憶。
  為確保無誤,更早之前,余慈也探測了雪枝的形神交界地,不像有被篡改的痕跡。
  這樣的話,大致可以認定,夏夫人交待的事情,確實屬實了。
  余慈在思考,雪枝沒有得到他明確的態度,又不敢直視他,只能跪在地上,頭面似擡非擡,好生別扭,卻動也不敢動壹下,靜待對她命運的宣判。
  殊不知,早在幾十個時辰之前,她的命運已經被人強行改變了!
  這種荒謬之事……
  余慈暗嘆壹聲,最終還是開了口:“妳起來,我有事對妳講。”
  他的聲音壹直非常柔和,即使之前也差不多是這樣,可對雪枝這種經歷豐富,又極懂得察顏觀色的女子來說,還是很敏銳地發現了裏面的微妙差異。
  擔不起這份禮數,雪枝有些惶惑,但她還是依言起身,垂眸聽余慈說話。
  在蘇雙鶴身邊多年,被逼著模仿夏夫人的“風範氣度”,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要保持著淡定的姿態,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也算給歷練了出來。
  之前面對余慈,她雖是謙卑順從,其實心裏是放松的,因為她終於不用再強自裝出別人的模樣,可以在自己的新主人面前,展現出最自然的姿態。
  可如今,不祥的預感,立刻激發了多年來歷練的本能,她瞬間就做了壹定的心理建設,不管余慈說什麽,她壹定要控制住,不能失態……
  只聽余慈道:“咱們談壹談妳腹中胎兒的事情。”
  “……”
  “這胎兒……”
  “天君!”
  雪枝失聲而叫,強行打斷了余慈的發言,這種行為當然是沒有禮貌、無視尊卑的,可如今,她心中盡是荒腔走板的滑稽,頂得她情緒想繃繃不起來,松又松不下去,壹時失控,都分不得是嗔是羞、是氣是笑,卻又不得不分辯:
  “天君,我與蘇雙鶴已經多年……我是說,自天地大劫以來,他去了外域,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行過、行過房事了!”
  “我知道,不過世間之事,總有例外。”
  此時,余慈的表情也頗是復雜,應付這種情形,他並不擅長,正籌措言辭,對面雪枝卻是誤會了。
  剎那間,荒誕的情緒掃滅,徹骨的冰寒生發出來,臉上血色已然褪盡,又是跪了下去:
  “天君!妾身雖出身伶伎,又身事強梁,全無自主可言,然而總還懂些廉恥,更知道輕重,且不說絕無此事,便是有,也定不會厚顏欺瞞,以此汙濁身子侍奉……”
  話說到這兒,已是哽咽,難再說下去,只能以頭叩地,砰然有聲。
  余慈就搖頭,世事就是如此,彎彎繞繞,反而把事情給搞復雜了。
  他幹脆不再過多考慮,淡淡道:“妳想得倒多,我說壹句,妳能補上十句。”
  雪枝聽出他的不悅,本能收聲,身子跪伏在地上,微微發顫。
  這回,余慈是蹲下去,毫不顧忌,探手輕按住她的小腹,微微摩挲:
  “我說妳有,便是有……只是這胎兒其實還未成形,外面更有壹層封禁,也如胎膜壹般,供養元氣,尚用不到妳。說白了,妳就是壹個寄存的工具罷了。”
  雪枝壹時都忘了羞懼,愕然擡頭,對上了余慈冷澈的眼神。
  “我……”
  “不是妳!這事情,本來與妳無關,可惜就是黴運罩頂……那晚上,妳同白夜到這兒,中間有段時間,意識不是太清楚吧。”
  雪枝憶起那夜情形,先是略感羞慚,隨後卻是記起來,果然如余慈所說的壹樣,那晚上,她的記憶出現了壹片比較模糊的區間,不過,依稀也能與白衣所說的對上。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余慈就在她耳邊輕聲道:
  “據夏夫人講,那晚上,她與慕容輕煙壹起到了船上,以巫門秘術,將‘懷璞抱玉’之法孕育的巫胎精氣,渡入到妳的體內。”
  霎那間,雪枝腦中壹片空白。
  耳畔,余慈的聲音繼續傳來:“想來妳該知道,妳身具夏家大巫血脈,這樣,待那胎兒精氣的外層封禁失效後,可以依附到妳的血脈上,保持相對的純凈……這是夏夫人交待出的,現在,要看妳如何選擇。”
  “……我?”
  雪枝腦中轟鳴,心頭荒謬之感,強出之前何止十倍!壹切的壹切,都像是陷在了壹個全無理性可言的噩夢裏,充盈著虛幻的氣息。
  余慈沒有得到回應,卻是保持著耐心。
  別說是雪枝,就是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半晌做不得聲。
  夏夫人真叫壹個異想天開!
  她竟然將萬眾矚目的巫胎,“寄存”在了雪枝體內。
  按照夏夫人的說法,因為蘇雙鶴暴露她所結“巫胎”之事來得突然,她也沒有多麽萬全的準備,只是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讓過沖擊的正鋒,至少撐過湖祭這個關口。
  當然,如此做法,也註定了湖祭上會出岔子。
  夏夫人本來就沒有想著徹底瞞過余慈,雪枝是余慈的“近人”,便是壹時瞞過,待封存了巫胎精氣的封禁解除,也肯定是要暴露出來。
  反過來講,如果余慈幫著遮掩,誰也發現不了。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必須要有薛平治的參與,以其陰陽造化的手段,使雪枝與胎兒血脈相通,才能在後續,源源不斷地供給所需的純凈血脈元氣。
  只不過,夏夫人沒有想到,余慈直接拿出了不循常理的強硬姿態,將此秘密提前數日,強行從她嘴裏撬了出來!
  余慈將夏夫人所說的這些話,幾乎壹個字不漏地復述給了雪枝。
  隨著信息逐步完善,雪枝的思維能力漸漸回來,沈默許久之後,她低聲開口:
  “天君與夏氏達成了協議嗎?”
  “……有的。”
  “妾身在協議中,是必須的環節?”
  “這倒不是。”
  余慈冷笑壹聲:“若真讓她牽著鼻子走,還談什麽協議?這裏可操作的空間很大,所以我對妳挑明這件事,就是看看妳的想法,再說其他。”
  “聽憑天君吩咐。”
  “嗯,妳仔細想想,對妳而言,其實也是有利有弊……”
  “妾身聽憑天君吩咐。”
  “唔?”
  余慈這才聽明白了雪枝的意思,正沈吟的時候,雪枝又伏下身去,以額觸地:
  “此事妾身沒有什麽想法,任憑天君處置便是。”
  她話音虛弱,卻沒有什麽猶豫。
  說她認命也好,說她決斷也罷,這個態度是沒有疑問的。
  這世上,有人容不得任何壹絲桎梏,不惜與天地宇宙相搏,只求那壹個超脫;
  但也有人,全無誌向,舍棄自我,在紅塵漩渦裏依附求存。
  雪枝無疑就是後者。
  對此,余慈沒什麽輕視。其實,到了他這種境界,更能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本身就是天地宇宙運行法理的壹部分,沒有這份差異,生靈之間,哪有陰陽消長變化?
  樹有千尺,藤蔓攀附而得其高,這是路線的差異,沒有什麽道德的評判好講。
  相比之下,某人的做法,就不是路線選擇的問題。
  余慈理解雪枝,卻不信任夏夫人。
  那個女人,所言所行,絕不值得信任!
  有些事,沒有必要對雪枝講,余慈心裏自有判斷。
  僅隔壹夜,夏夫人和雪枝兩位美人兒都跪伏在他腳下,都是悲切淒涼,可是其間差異之大,不可不知。
  夏夫人的姿態裏,能擠出太多水分。
  只從她對雪枝行事安排的人來看,就可見壹斑。
  那壹夜,雪枝意識渾沌,只記得白衣和赤陰,卻是把最關鍵的夏夫人和慕容輕煙漏掉了。她見到的,就是最沒有意義的兩位。
  如果說,從飛魂城到洗玉湖,慕容輕煙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人物,本著保密的原則,又何必讓赤陰和白衣摻和進來?是嫌秘密暴露不夠快嗎?
  後面又說沒想著瞞過余慈,若真如此,提前壹步和余慈聯系,兩邊私相授受,豈不更佳?
  細究起來,裏面的依據是站不住腳的。
  更何況,在夏夫人的說辭中,漏過了最為關鍵的東西:
  像這樣的女中英傑,她自己的位置在哪兒?
  夏夫人絕不會是“舍己為人”的性情,否則但凡只為腹中胎兒著想,也不會臨到頭來,才用“懷璞抱玉”之法,更不會將其渡入雪枝體內;對其夫幽燦,更是大有視為寇仇之意。
  說到底,其所作所為,還是為了鞏固她本人的權位。
  明白了這壹點,再看她的種種謀劃,便有豁然開朗之感。
  她寄胎雪枝,就是跳出束縛,重掌主動的壹步。
  只要能撐過過這壹段,應付過去各方的置疑,待沖擊過後,觀壹觀風色,處置起來必然是得心應手:
  若壹切順遂,就是她機智保全了幽家血脈,為飛魂城保住了未來的領袖。將來把孩兒迎回,亦可母憑子貴;
  若諸事艱難,也能說是她果斷處置,沒有給各方的“豺狼”以任何可趁之機,反而引來了後聖、淵虛天君這樣的強力外援,幫助飛魂城渡過覆滅之厄。
  若實在躲不掉劫數,她早早將巫胎轉移,又借著慕容輕煙這個渠道,等於是告知了羅剎鬼王——不要找我,找後聖去吧!
  真要兩邊打起來也沒啥,到那時,天地鼎革,巫神血裔存滅與否,又有什麽意義?她反而可以脫離漩渦中心,最大限度保全自身,甚至還有可能從中漁利。
  至於這個過程裏,余慈、雪枝、她未出世的孩兒的傷損,還有那個很可能要依靠此胎施為的丈夫,自不會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不只是這幾位,那夜,慕容輕煙攜她在洗玉湖和飛魂城之間強行挪移往返,為了躲避耳目,可沒有用飛魂城預設的地脈、水脈通聯秘陣——也許有其他的什麽助力手段,也不在余慈的情報範圍裏。
  余慈知道,幽蕊眼下靈巫水準,攜人虛空挪移,也是十挪九不中。
  雖不知慕容輕煙是怎麽辦到的,卻必然會付出絕大的代價。
  這是把慕容輕煙往死裏用啊!
  匪夷所思的是,慕容輕煙竟也任她使喚……
  夏夫人的設計還是有壹套的,至少那“寄胎”的壹步,當真絕妙。然而,她畢竟是在洗玉盟這個環境中呆久了,且限於修為境界,思維眼光與當前天地變革的大勢,出現了極大的落差。
  魚兒在水中,固然是隨心所欲,可若這“水”變成了鼎沸的巖漿,她不思逃脫,反而依舊想著擺動漣漪,無疑就是在尋死了!
  夏夫人看錯了局勢,找錯了對象!
  她沒料到,余慈竟是這麽地強勢和直接,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直接上了手段,強行壓制下來。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壹步錯,步步錯……不,是根本沒了翻身的余地。
  余慈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把自己這邊的資源做得水潑不進。
  相較於羅剎鬼王、大黑天的深厚實力、長年布局,他除了卡在關鍵環節上的些微先機,再沒有其他優勢,再不把資源整合起來,難道等著被那邊壓得擡不起頭來嗎?
  回到當前,從現實層面來講,巫胎自然有他不可替代的價值,在這個前提下,雪枝的態度沒什麽意義,但她的順從與配合,還是省去了壹層麻煩。
  當下,余慈就請薛平治過來,領了雪枝下去,以其手段,足以確保這對勉強可算得上的“母子”無憂。
  處置了雪枝這邊,余慈卻還不能松口氣。
  心內虛空中,趙相山適時提出了建議:“這壹胎雖在控制之下,但另壹胎也不能大意。”
  “唔?”
  “蘇啟哲與葛秋娘的那個胎兒,聽夏夫人講,應是要足月了吧。”
  “不錯。”
  “主上請看,這才是正常的孕育過程。都說十月懷胎,其實巫胎在夏夫人腹中,何止十個、百個十月?便是‘懷璞抱玉’之事暴露後,也有相當壹段時間了。這就給了人壹個錯覺,似乎只要解了束縛,胎兒隨時可以出世……”
  余慈沒作聲,坦白講,他之前也差不多是這個思路。幾個月來,但凡是與夏夫人接觸,總是不自覺看她是否顯懷。
  趙相山卻是將錯覺擊破:“可從夏氏渡得胎兒精氣來看,巫胎分明還在渾蒙未辨之時,連男女都分不清。可以說,是從今日平治元君施為之後,才開始算十月之期,此壹過程,必須遵循天理規則,卻是催化不得……東海那位也好,幽燦也罷,真能等得了?便是等得,萬壹事態生變,就沒有別的準備?”
  “妳是說,壹旦事有不諧,那邊可能會找替代品?”
  “這才是符合當下的節奏,時間也更加恰當……萬壹是瞞天過海之策,不可不防。”
  “很有可能。”余慈沈吟道:“是要讓夏夫人盯緊……”
  “主上,如今不能指望夏氏盡心。”
  趙相山忽地提醒道:“主上不能小覷夏氏的心智。主上以強勢手段,壓制住她壹時,卻壓不住她壹世。要知人的心思是會變的,困局之下更是如此……更何況,現在她的視野,也等於是被主上強行拓寬,見識了新的層面,想法自會不同。”
  “這倒是……”
  趙相山又道:“恕我直言,主上之前手段太狠,不給她壹點兒喘息的空間,且以‘外道神明’之法,加以限制,別的時候還好,此時就有些不合適了。”
  余慈奇道:“何出此言?”
  “自幾日前,楊朱之事後,主上的‘外道神明’加持承諾,已經轟傳天下。此事固然推高了主上的名望,但也拉低了‘加持’的價位。要知夏氏這等人物,對權位的渴望,是刻在骨子裏的,她可以容忍壹時失勢,卻絕不會容忍前途緲然……簡單地說,主上沒能給她足夠的差別待遇,也就降低了其心中的預期。”
  “那妳認為,應該如何?”
  “這個,要看夏氏本人的想法。她認為,主上會看中她什麽;或者說,主上可以讓她以為是這樣……不用給她什麽,相反,拿走她什麽,會讓她更明確,更信任她的價值。”
  “……好好說話,妳那是什麽表情?”
  “呃,主上見諒。”
  趙相山很懂得把握火候,立刻就轉移了話題:“愚意以為,葛秋娘那邊壹定要控制住,不能假手於人。當然,沖突真的轉移到那邊,我們也不壹定阻止,也可能利用嘛……
  “幾乎可以肯定,不管是哪個胎兒,都會發生多方爭奪,我們的優勢,就是最貼近漩渦中心——夏夫人、雪枝、葛秋娘,全都在我們手裏。打著夏氏的旗號,我們可以明火執仗,其他人都不行。
  “但與之同時,我們的劣勢,便是過於被動,只能招架……執行‘寄胎’之事的慕容輕煙、赤陰、白衣都不可信,等於是四面漏風。至於暗處的各方,真的是就是盯著巫胎打算盤?
  “還有,有壹個環節,分明就是缺失掉了。”
  余慈嗯了壹聲,幾乎與趙相山同時說出來:
  “妙相!”
  趙相山拱拱手,算是小拍個馬屁,但面色凝重:“蘇啟哲是巫胎的關鍵壹環,卻沾染了妙相的香氣,兩人怎麽接觸的?妙相這位主上的舊友,又想透露什麽消息,這條線索必須要查下去,這樣的話,蘇啟哲就很重要了,偏偏在這當口,這家夥卻是人間蒸發!”
  余慈當然知道蘇啟哲的重要性,其實自從在蘇雙鶴家中遇到之後,壹直都在設法監控,葛秋娘的存在,就是這樣發現的。
  可他在洗玉湖的根基畢竟淺薄,又出於謹慎,沒有用神意星芒之類的手段。
  日前,卻是失去了對其行蹤的控制。
  在此之前,蘇啟哲沒有任何異動,每日裏都是花天酒地、頹廢不堪。
  余慈也懷疑,在“血脈”已經借走的情況下,此人已經沒了用處,很可能已被滅了口,夏夫人也完全有理由這麽做,但那邊堅決否認,也不像是在說謊。
  這個關鍵人物,就這麽脫出了兩家的掌控。
  由不得他們不在意。
  這兩日,在趙相山的主持下,對蘇啟哲的搜尋,從來就沒斷過,卻壹無所得。
  “主上,此事還是要從夏氏身上著手……且宜早不宜晚,待真身轉移過來之後,便要做了。”
  “嗯……嗯?”
  趙相山某些意思,很是隱晦,但有件事說得清楚:
  有些細節,確實只有夏夫人才能講明白——將座下美貌門客贈予,連孩子都有了,什麽理由?蘇雙鶴再看蘇啟哲不順眼,那也是族裏長輩,而蘇雙鶴又與夏夫人勢同水火,蘇啟哲憑什麽信任夏夫人?得到葛秋娘,他又做了什麽?付出了什麽代價?
  總不能說老子把葛秋娘肚子搞大了,留了種,就是功勞……
  這壹系列問題,需要聯系夏夫人,弄個明白。
  也許,與妙相有關的細節,就在其中。
  不過這時候,夏夫人已經閉關,在巫門特殊的咒法封禁中,隔絕內外,這也是幽煌和祖巫堂耆老的要求,為的就是斷絕夏夫人這段時間翻覆局面的可能。
  余慈通過“外道神明”加持,倒是可以聯系上,卻要冒壹定的風險。
  那麽,找誰?慕容輕煙?
  這不等於是告知羅剎鬼王和大黑天,蘇啟哲我懷疑了,妳們趕快斬斷線索吧……
  而且,余慈覺得,裏面或許還有別的學問,需要再琢磨壹下。
  趙相山不了解妙相,余慈卻是與之相處了很長壹段時間。
  那壹位,說她性情剛烈也好、愛憎分明也罷,處得熟悉了,便能知道,本身還是很明爽的性格。
  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就不會弄那些彎彎繞繞。
  在北荒,兩人暗通消息,就做得很明白,太多的暗示,不是她的風格。
  即使不排除環境、局勢所迫,這種設計,也太復雜了。
  是不是還有別的沒有註意到的地方?
  他這邊在思索,另壹邊趙相山就按著本人的思路提議:“主上可能是忘了壹個人,還有壹位,和慕容輕煙關系密切,知道的信息未必就比她少,控制起來,或許還要方便些。”
  “妳是說……赤陰?”
  余慈挑了挑眉毛,確實是剛剛想起了這壹位故人。
  現在的情況很有意思,他已經知道赤陰參與到此事之中,也知道此人就在他感應範圍之內,可莫名地就是將其“遺忘”掉了。
  細究根源,或許是來自於心底的那份微妙的“情感記憶”?
  自從劍園之後,余慈再沒有聽人正面提起過赤陰的消息。
  當時,他目睹赤陰以香奴的身份,死而復生,卻又受到羽清玄刺激,叛出羅剎教——從這個角度看,面對羅剎鬼王,這位應該和他是“同壹立場”,拜薛平治為師也很符合情理。
  可是,和慕容輕煙掛勾,卻讓人不得不深想壹層。
  趙相山還在攛掇:“還是見壹見的好,此外還有白衣。”
  這三位的做法,確實讓人很在意。
  雖然余慈透過白衣的記憶,早就清楚三人的關系,可她們應該不清楚裏面的玄奧。
  事實上,在此界絕大多數人眼中,白衣只是余慈在環帶湖上看中的壹個伶伎,少數人才知道白衣的真實身份。更少有人會將白衣與慕容輕煙、赤陰聯系在壹起。
  這麽隱秘的關系,偏偏就在“寄胎”之事中,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真的好麽?
  若真想“坦白”,余慈覺得,讓白衣吹個枕頭風也比這樣強。
  裏面確實很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那就見壹見吧……”
  趙相山又低咳壹聲:“冒昧提壹句,主上與赤陰的關系、脈絡,是否可以介紹下,我這邊需要仔細推衍……”
  “可以。”
  “主上。”
  “又有什麽事?”
  “方式要註意,不要打草驚蛇……不妨通過白衣或平治元君,她們兩個應該會樂意疏通裏面的關節。”
  “……妳閉嘴!”
  趙相山終於是玩過了火,乖乖閉嘴,去做別的事。
  余慈也洗去了心中的雜念,將註意力集聚到目前最要緊的事上來。
  不久之後,就是他的本體挪移到洗玉湖,進入這個巨大漩渦的時刻!
  他明白,以現在的局勢,單純的分身肯定是抗不住的。
  而用最功利的說法,幫助他挪移,和他壹起前來羽清玄,更是非常重要的戰力。
  無論如何,都不容有失。
  便在飛魂城“湖祭”還有兩日,觀禮的請帖遍灑四方,各路宗門都在為此做著準備的時候。
  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某處,驀地結構扭曲,其影響直接反饋在真實之域上,形成玄奇詭譎的波動,為某些有心人所察知,相關的信息迅速擴散。
  短短幾刻鐘的時間,信息就輻射出了相當的範圍,連壹些消息靈通的散修,都有耳聞。
  淵虛天君、羽清玄要到洗玉湖來了!
  要說,平時不會這樣的。會有這樣的反應:壹來是華陽窟、攔海山大戰的影響方興未艾,余慈前腳還在華陽窟打生打死,後腳就到了攔海山外,並又掀起滔天大浪,在洗玉盟鬧得沸沸揚揚,由不得人們不關註。
  二來是很少有人具備這種大手筆——就是羽清玄當年,壹次挪移數萬裏,已經是讓人瞠目結舌;同樣以大挪移聞名的楚原湘,壹生施展“大挪移”神通成千上萬次,配合神意攻伐,恨得人牙癢癢的,可最遠的壹次距離,也沒有超過五百萬裏,按說這才是常態。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是在於此事的“象征意義”。淵虛天君是上清宗未來掌教,羽清玄則是蕊珠宮當代宮主,且與上清宗有著割不斷的關系。若二人關系平平也還罷了,偏偏如此同進同退,豈不等於是說,上清宗與蕊珠宮的盟友關系,已經夯實打牢,難以攻破?
  這麽算來,羽清玄新晉地仙,補天於攔海之天域,敗太阿魔含於域外;上清後聖神龍不見首尾,戰平羅剎鬼王,確認了神主成就。兩宗壹南壹北,又是壹位神主壹位地仙,就算上清殘破,就算太玄魔母失聯,真的定下盟約,誰能輕視?
  更不用說,淵虛天君布網天下,羽清玄更是虛空大挪移的代表性人物,兩宗看似遙遠,實則大有“天作地合”之功,遠比那些有名無實的聯系來得震憾人心。
  人心暗流湧動之時,各方觀禮人員已經陸續抵達洗玉湖,當然,主要還是洗玉盟各宗的代表。
  不管宗門在哪兒,洗玉湖都是他們的重要駐地,此間常駐強者,絕不會失禮。
  而且也是巧了,遠在中南的離塵宗,適逢其會,也收到邀請,算是增光添彩;
  八景宮倒是又得到表現自家“天梯”的機會,確定會有重量級人物到來,但也確定,不是洗玉盟的“老朋友”辛乙辛天君。
  這位德高望重的八景宮強者,現在主要負責真界西南區域。
  最近壹個來月,從大雷澤、六蠻山沖出來的妖魔大軍,揮兵南下,掃蕩南海,十三天妖海君,望風而靡,不但沒有抵擋,反而充了前軍,直接將南海大片疆域拱手讓人。
  南海之上,宗門勢力本就相對散亂、弱小,如此更是被掃蕩得七七八八。
  由不得人們不懷疑,兩邊的大妖,恐怕早有默契。
  至此,南海、六蠻山聯成壹片,大軍沿南潮北上,直趨東海。
  南國各宗震動,各大商家也是人心惶惶。
  海商會的海鷗墟,正是紅火的時候,可眼看著就要被裹了億萬妖魔的南潮攔腰沖斷;
  隨心閣也笑不出來,東海、南海是他們貨品原料的重要產地,此時全都泡了湯。
  而此時,損失倒是次要的,常年在海外布局,與外海妖魔群體之間的復雜恩怨擺在那兒,此消彼長之下,還不允許人家“報仇”嗎?
  陡然間,在魔劫之中,壹直充做大後方的南國,陡然間成了兵鋒所指的對向,各宗各商家自然是憋悶得很,直接將六蠻山、南海的妖魔大潮,稱之為“妖災兵禍”,各宗或主動、或被動地串聯,要聯合起來,消彌禍事。
  這種影響了天下大局,直接沖亂了紫極黃圖之會的變故,八景宮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辛乙在西南,另有壹位地仙大能直接到了南國坐鎮。
  至於位於東海的論劍軒,更是南國各宗、各大商家求告的主要對象。
  可那邊反而不如八景宮態度明確。
  真界廣大,南國的紛紛擾擾,洗玉盟這裏感受得還不是太深刻,就像魔劫之於南國壹般。
  倒是提起論劍軒,很多人都在看熱鬧。
  此時,論劍軒也在人洗玉湖,李伯才堂堂劍仙,若參加“湖祭”,自然也代表得起,只不過飛魂城肯定不會舒服就是了。
  便在這種各類信息交織的時候,淵虛天君虛空挪移,即將駕臨洗玉湖的消息,已經級級下滲,不知怎的,到了宜水居前。
  這裏已經堅持數月之久的千百修士,都十分興奮。
  想想啊,若淵虛天君直接降到這裏,看到這持續了數月的場面,難道就不感動嗎?
  怎麽也要挑幾個徒弟出來,才合情理吧!
  然而也有人潑冷水:“想什麽呢,人家怎麽會先到這裏?”
  “這兒不是天君在洗玉湖的居所?”
  “是居所沒錯,可不等於要直接挪到這兒啊?三元秘陣是幹什麽吃的,就算大挪移神通天下獨步,也沒有直接穿透的道理,更有可能還是到洗玉湖外圍,再慢慢飛過來,這也是安全起見,減少幹擾……路上再碰幾個熟人,聊聊天什麽的,到這兒都乏了,還有個屁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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