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破魂

　　話音入耳，余慈好險沒被帝舍壹劍削掉腦袋。
　　劍胎個頭喔！
　　他沒想到連這位半山島的女修也是同樣的說法，蜃光劍胎？便是面對四個還丹修士聯手追殺時，余慈臉色也沒怎麽變化，可如今，他臉上陰得能擠出水來。
　　自家丹田中那個，當真是劍胎？
　　要知道劍胎和金丹雖然都是還丹境界的標誌，但其中差別可大了去了。這涉及到他的道基、未來的發展方向甚至於出路，至少就余慈如今的見識來看，若真是莫名其妙結成劍胎，其弊還要大過益處——朱老先生金玉良言，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不過余慈轉念壹眼，又覺得不對。當初在天裂谷時，葉途可是詳細為他解釋過，要結劍胎，需有“養劍育煞”之功，這裏攝伏劍器、培育庚金之精、激發煞氣都有極大講究，哪裏是他這糊裏糊塗能結得成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此時或是狀態出奇的好，丹田中央圓心處也有氣機運化盤結，有壹些“定鼎樞機”的兆頭，但與水火濟、龍虎交、神氣合抱還有壹點兒距離。而且，他之前是在“玄元根本氣法”上發力，並無結丹抱胎的心思，這等近乎脫胎換骨的修行，可是容不得壹點雜念……
　　他心中計較，便連蘇雨接下來驚訝他半山蜃樓劍意的呼聲都忽略了。
　　也在此時，帝舍終於顯示出其在北方的偌大名聲，絕非幸與，面對蘇雨這個強敵，他祭起了“極光秘劍”，壹道慘綠光芒便從劍上照下，大氣中響起哧聲長音。
　　光魔宗在魔門體系中或許只算二流，不過那壹手操控光線明暗變化，傷人於無形的“極光元磁”卻是壹等壹的魔門秘傳，帝舍以還丹上階修為催運開來，雖不到“照人即死”的傳說境界，然而劍光過處，磁力發揮，也能損耗對手血肉元氣，最是陰毒。
　　此時帝舍便借著人多的優勢，先使人纏住蘇雨，後以劍氣束流，遙空打下，壹劍指去，蘇雨碧水劍氣雖是精純，卻也漸漸抵擋不住，壹道元磁劍流射下，布下的劍氣便如沸湯沃雪，撕開壹個大洞。
　　眼看又落下風，余慈壹邊分心讓魚龍再探情況，壹邊也嘗試著和蘇雨交流，看是否可以壹塊兒發力脫身，蘇雨卻無回應。余慈壹怔，此時魚龍恰將外圍情況反饋回來，他立時恍悟，也知道機會來了，轉眼便有決斷。
　　驀地發力，希光劍收斂壹切鋒芒，只有劍尖上氣機扭曲為壹點，學足了之前帝舍所說“蜃光九變”的感覺，壹點飛星無聲無息，朝帝舍當胸打去。
　　帝舍嘿了壹聲，終究不敢小覷這劍道秘技，將“極光秘劍”轉動，揮出慘綠光芒，將其消融。只是這樣壹來，對蘇雨的壓迫便中斷片刻，女修運化水意為劍，最是無孔不入，氣機感應之下，碧水三千劍訣氣勢猛漲，又沖四面合圍之勢為之壹窒。
　　“就是此時！”
　　余慈招呼壹聲，身劍化霧，竟是借著機會再度撞破合圍，倏乎遠遁。他雖是把蘇雨扔下不顧，然而壹來壹去，說走便走，也把帝舍氣得臉色發青，有心去追，卻又顧忌蘇雨這邊。不過，他終究是心思狡詐之輩，很快變了臉色，放聲大笑：
　　“大難臨頭各自飛，蘇雨仙子，妳的眼光還差些，那相好的可是擺不上臺面……”
　　說了半截，他忽覺得不對。蘇雨臉上並沒有任何受到打擊的模樣，明麗無雙的面頰上，甚至有幾分嘲弄。
　　緊接著，便有人冷冷發聲，調子也不甚高，然而音波起處，卻是山谷鳴應：“都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然而這些年來，妳帝舍卻是越混越扶不上墻，這種本事，天底下也就是妳帝舍才當得。”
　　帝舍臉色難看，擡頭望去，只見六道劍光齊齊曳空而至。當先壹個，白衣飄飄，正是半山島後進弟子第壹人的葉明。此時眸光冷冽，若劍氣森然，看著帝舍，便像是看壹個死人。
　　壹下子情勢逆轉，帝舍面頰抽動，暗忖道：“葉明戰力強絕，非帝天羅不能敵……娘的，她要巴結東陽正教，卻要我守屍，丟了這麽壹個大麻煩過來，自家不知跑哪去了！”
　　※※※
　　余慈不關心半山島後援到來後，帝舍如何應付，他趁機脫身後，卻是往回走。光魔宗修士只是個意外插曲，他的目的還是要解決蕭浮雲。如今守備的兩個人，只壹個還丹，以他現在的狀態，已有壹戰之力。
　　光魔宗扭曲光線的本領天下少有，大概只有專精幻術的羅剎教，可堪與之比擬，此時兩個光魔宗修士又掩匿身形，肉眼看不出藏在何處。但余慈知道，其中壹個應該是在蕭浮雲存身符陣的懸崖頂部，原來帝舍所在的位置，那裏可以將符陣納入到神魂感應的範圍裏面，及時反應。
　　余慈早操控魚龍，在符陣附近繞了百八十圈，此時心中有底：“符陣附近應該是埋了禁制，若是以土遁潛近，會觸發機關，山上還丹修士立刻反擊，在土中先機全無。而要從外面動手……是了，這二人不知我的來意，反而不會把心思放到符陣上去，正利於我瞞天過海。”
　　心有定計，余慈當即口頌咒音，花了點兒功夫，凝成“太乙星樞分身”，聊做惑敵之用，隨後便大搖大擺，往那處山崖上去，離得還有千尺之遙，他便敏銳感覺到，有敵方氣機纏在他身上，只是頗有驚疑不定的意味兒。
　　余慈知道二人是驚訝於他竟安然脫身，倒把帝舍等人甩掉，當即大笑道：“帝舍被半山島葉明師兄打得抱頭鼠竄，爾等跳梁小醜，還不知死活嗎？”
　　說著便是壹道五雷符遙空轟下，這不是追求殺傷，而是要找到兩人位置。果然電光掃過，崖頂那人就再也藏不住，露出身形。至於另壹個通神修士在何處，已不重要，余慈霎時間以劍意鎖住那人，馭劍沖上崖頂。
　　半途中，那通神修士忍不住伸了爪子，被余慈劍光壹繞，斬殺當場。
　　余慈分神斬人，山崖上還丹修士便有感應。事實上，這也是那人使的狡獪，強令同伴出手，雖有傷亡，卻可助他占盡先機，等余慈意圖再振劍意的時候，那人已在尖嘯聲中，馭劍反沖，要壹鼓作氣，將余慈擊殺。
　　哪知劍至半途，余慈卻沖他呲牙壹笑，霧化劍氣展開，惑他耳目，眼前盡是迷蒙壹片。這也就罷了，只要他還鎖著余慈氣息便成，可就是這麽壹晃眼的功夫，余慈的氣息驟然錯雜，倒似壹個變成了兩個！
　　方壹怔，又見霧氣中，人影分張，竟是從兩個方向夾擊過來。那人壹下心神大亂，雖是憑著結丹後的靈覺，倉促中找到真身所在，可是氣機松松緊緊、起起落落，此時能使幾分力，只有天曉得！
　　崖上血光迸濺，余慈肩上裂開壹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是面不改色，而那人則發出壹聲長嘶，連劍也不要了，拿雙手捂著胸口，扭頭飛奔，半途壹個踉蹌摔倒在地，爬起來又跑，但看那搖搖擺擺的樣子，隨時都可能再次仆倒，那時能不能爬起來，就看他運道了。
　　余慈沒有追趕，他以命換命，雖是重創了那人胸口要害，可對方元磁劍力沖入體內，也是個麻煩。
　　但這不重要，倒是他心潮起伏，頗有些感慨。他不是沒有斬傷、斬殺過還丹修士，只是像現在這樣，從頭到尾主控局面，不給對手半點兒機會的例子，卻是頭壹個。他終於體會到自己的進步，不知不覺，他已經是壹個能夠和還丹修士分庭抗禮的人物，不管結沒結劍胎，都是壹樣。
　　元磁劍力確實陰毒，但他體內元氣充沛，又源源不絕，倒也不懼，深吸口氣，便將其鎮壓下去。同時，他也發現，體內元氣蒸騰流動的體系，確實與以前不同了。剛剛壹連串戰鬥，多是搶攻，自然不能用無瑕劍圈，可是丹田內中央圓心處，氣機依舊盤結運化，遵循的還是“渾圓”之意，就是屢次受到強大外力的沖擊，也只在微微震蕩之後，復又如故。
　　這讓余慈明白，丹田中氣機盤結之處，已經是壹個能夠脫離無瑕劍圈而獨立存在的節點了。
　　“莫不成真是劍胎？”
　　余慈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幹脆搖頭不管，從崖上跳下，轉眼已來到懸空平臺的符陣處，符陣中央，血色火焰燃燒，在他到來之後，卻似有著靈性，微微瑟縮。
　　“壹日河東，壹日河西，妳要本宗東侯墓之秘，我也要妳宗門內照神銅鑒之法，壹來壹往，公平得很哪！”
　　將這意念刺入火焰深處，余慈冷冷壹笑，手中希光劍猛然下刺。
　　劍尖未及地表，砰壹聲響，地面符陣開裂，有壹只血淋淋的手臂探出，要抓住劍尖，可余慈半山蜃樓劍氣是何等淩厲，只壹劍便將手臂貫穿，又刺入地面幾近兩尺，大半個劍身都插了進去。
　　地面之下，分明有些細微顫動。
　　不過被那血液沾染，希光劍卻是光澤壹黯，隨後劍身上便燃起火來，很快就給燒蝕得千瘡百孔。余慈面無表情地松開手，照神銅鑒中，壹個已經準備好的符箓放出來，轉眼化為細細星塵，滲入地面。
　　便是被劍刃刺穿，地表下的蕭浮雲再痛也是無聲掙紮，可當星塵滲入，此人竟是忍不住壹聲極慘烈的嘶嚎。
　　“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