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雙蛇之會 真名感應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啊,沒什麽,咱們繼續……”
蘇雙鶴回過神來,壹臉平淡,慶長老滿心狐疑,但也不想旁生枝節,繼續洗耳恭聽。
“剛剛說到貴宗之前制定的‘埋餌’計劃,我覺得,越來越合適了。以前,還要用白衣造個餌出來,現在,那壹位本身就是香餌無疑。我敢保證,那邊定會大感興趣,尤其是我請他登島做客之後……這樣,我們就可以圍繞著余慈做文章,壹層層如泥沼流沙,早晚讓她脫身不能!那時再行雷霆壹擊,安能不勝?”
“聽上去可行。不過,可蘇城主覺得,余慈也好,目標也好,就是那麽容易聽人指揮的?要知目標可是公認的真界‘養士第壹’,真要結交哪個人,此界能拒絕的,也沒有幾個。就怕是‘陷阱’變助力,雷霆壹擊不成,倒遭了反戈壹擊。”
“那貴宗當時為何又提出這樣的計劃?”
“因為之前得到的情報,是可以徹底控制所謂的‘余先生’……”
慶長老有句話沒說出來:陰陽終日打雁,還是讓雁啄瞎了眼,竟然將如此重要的目標錯過,使得宗門陷入這等被動境地!
如今埋怨也遲了,慶長老倒不介意給蘇雙鶴補習壹下刺殺的知識:“敝宗的刺殺之道,乃是以人為根本,對付重要目標,絕不會三心二意。蓋因刺客壹旦入局,就有氣機心意的微妙運化,更有壹個鎖定並蓄勢的過程。在運化、蓄積到極致之後,不發則已,發則必中。所謂的計劃,除了要創造壹系列的機會,也與刺客本人的節奏息息相關。”
看蘇雙鶴聽進去了,他繼續解釋:“本次刺殺,敝宗派出了陰陽,正是借重他陰柔善變的節奏,按照目標身邊近人多女子的情況,從白衣切入,不斷接觸、尋覓接近的機會,以求壹擊致命。
“之前商議的‘埋餌’計劃,讓白衣將姓余的‘推介’給目標,實則也是這壹思路的變異,只多了層虛實變化。但有壹條,就是要做到對那‘余先生’的絕對控制,他只能作為壹個制造陰影和死角的‘道具’,絕不能有任何自我意識。也因為如此,按計劃,陰陽第壹個要擊殺並擬形的,就是此人。”
慶長老所言,已經部分涉及了天遁宗的秘傳心法,雖只是泛泛而談,卻也極具說服力。蘇雙鶴就知道,這家夥已經反過來說服他了。
按照慶長老言下之意,只要能在無聲無息間,將余慈解決掉,壹切都會回到正軌上來,也會大幅降低局面的復雜性。
理論上,這話沒錯,可是蘇雙鶴卻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然,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在玄黃殺劍到手之前,任何別的問題,他都不會考慮,就是刺殺那位的計劃……
也可以往後推!
看慶長老還要再說,蘇雙鶴舉手打斷,隨即就道:“慶長老,妳沒有和余慈照過面,不知這人的手段。論養士,我確實不如那賤婢;但論眼光,我自認為不遜色多少。有壹件事妳們要確定:這小輩不是盞省油的燈,像貴宗這般,妄想壹勞永逸的,十有八九要給燒到手指……”
“所以,就按原計劃來吧,在島上,我會給貴宗創造機會,區區壹個白衣,難道還拿不下來?只要貴宗的刺客取而代之,潛入那小輩身邊,不管接下來如何打算,豈不更加進退自如?要知道,那小輩可是大庭廣眾之下,明言要收白衣為徒,其看重可見壹斑!”
稍頓,他又道:“至於‘鎖定’之事,關乎貴宗心法,我也不多說,不過‘君臣佐使’的配置都拿不出來的話,也由不得本座不懷疑,貴宗接下單子的誠意了。”
說罷,再不給慶長老開口的機會,他擺擺手:“希望慶長老將我的意思傳回去,期間,我會幫貴宗‘留客’。眼下湖上似乎有些古怪,我且去瞧壹瞧,告辭!”
不理會慶長老難看的臉色,蘇雙鶴身化火光,投入下方滾滾劫雲之中,轉眼不見。
蘇雙鶴的第二元神雖有層層巫咒加持,但穿透劫雲,依然有灼燒之感。他有些不適地抖抖身子,當下飛落壹層灰煙,這是劫雲中蓄積的毒素雜質,是雲封真界十余年,必然生成之物。等到了壹定階段,這些毒素隨著雨水降下,滋生疫病,伏屍百萬都不奇怪。
所幸這也是壹些魔門法器制作,或是毒功修煉亟需之物,用量頗大,也時常有人收集,大概還能保證壹個平衡狀態。
天地大劫就是這樣壹個讓人恐懼絕望,又始終留壹線生機的大場面。越是深究其中法理,蘇雙鶴就越是感懷不已:
古巫九變,創天立地至此。後天螻蟻,安得囂張如斯?
長長籲氣,氣湧如狂風,湖面清波蕩漾,蘇雙鶴借此壹出沈郁之氣,眼神掃視四方,卻並未見得有什麽異常變化。
他皺皺眉頭,身形虛化隱沒,無聲飛落到已經快要完全沈入湖水中的天梁山島上。
與慶長老告別時所說的話,並非是虛言。他前後兩次心有所感,都是島上殘存的巫咒法力生出感應。
巫門壹脈,感應天地山川,日月星辰,與地氣水脈最是相宜,很多時候,外放法力存留時間都會長得不可思議。像他這樣的大劫法宗師,有時候壹個不慎,外泄的元氣甚至可能催化出山精樹怪,有些時候是麻煩,但有些時候,也是多壹個耳目。
天梁山島被劫雷犁過數遍,自然結構已經破壞大半,巫咒早沒了存身之基,但由於很快滑入湖水中,又給滋潤了壹番,以至於留存至今,還將附近的壹些微妙變化,反饋過來。只是變化太過迅速,他方有所感,已經失了蹤跡。
第壹回是如此,第二回信息就豐富了些,還把壹個巫咒本就涉及的目標點了出來。
那些作亂之輩,還逗留在附近哪!
蘇雙鶴壹直認為,這些人和余慈脫不開幹系,如今倒不妨查探壹番。
李閃像是壹條水蛇,無形無息在湖面下潛遊。昨晚上受了番驚嚇,他都沒回過神來,上面就傳來命令,其余人等轉移,卻要他繼續留在附近,聽候下壹個指令。
眼下呆在湖面上,未免太過紮眼,幹脆就潛入湖底,尋壹處清凈所在,仔細調理壹下身體。可如今的情況是,不靜心還好,壹旦靜下心來,就莫名有奇怪的感應,不斷幹擾他的心境,若有若無,很難尋到源頭。
想到昨晚上,險些走火入魔的慘狀,李閃不免戒慎十分。不敢強行入定,思索片刻,就潛出藏身地,在湖水中遊蕩,捕捉那有壹陣沒壹陣的感應。
此時的湖底,其實也是人來人往。
壹方面這是環帶湖的傳統,另壹方面也不乏有部分人還不死心,想在附近撞大運,找到天紫明丹的去處。
“蠢貨!”
作為有限的知情人之壹,李閃毫不客氣送出評價。
什麽天紫明丹,什麽割手牌,說到底,都是某人的“鬼主意”吧。更確切地講,這不過是給他們這個現今還算隱秘的組織,搭建壹個布景臺,為不久之後的大動作造勢。
當然,“割手牌”那邊,他們是有點兒控制不住,最起碼,他們背後那位壹向神通廣大的人物,總有些縮手縮腳的樣子,只能是保持著溝通,等著小五醒過來,但這也無傷大雅。
作為知情人,李閃還知道,昨夜的行動,其實也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盤皇劍宗的名頭是打出去了,思定院也是嶄露頭角,可最後所有的風頭,都被那位“余先生”占了去。還有島上突然興起的天劫,使“奪丹鬥符”賭賽終止,這邊“先對抗再合作”的計劃也胎死腹中,倒是因為火候失當,多了幾個對頭。
想要讓北地修士更多地習慣、認同他們的存在,看起來還要再有幾番周折。
李閃閉上眼睛,純憑感應,探索不遠處,正沈入湖底的天梁山島。
《天蛇法解》擬化天蛇真意,修煉到深處,酷肖蛇性。因此李閃對周邊的溫度最為敏感,可以從微小的差別中,還原壹切可見、不可見的信息,較之神魂感應,也是另辟蹊徑,各有千秋。
受若斷若續的感應影響,他潛遊至此,期間自然就排除了天紫明丹的可能。剩下的,要麽就是傳聞中蘇雙鶴拋下的巫咒;要麽就是昨夜引發天劫的源頭。
不管怎樣,都值得壹探。旁邊這些貪心不足的修士,也可以給他壹些掩護。
也在這個位置上,感應重新閃現,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明晰,指引給他前進的方向。
古怪……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循著島上壹處洞開的地層裂隙,順著水流漩渦,深入其中。如是曲折前行七八裏路,他停下身形。
幽暗的環境斷絕了用眼的可能,但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區別。
“常態”的水溫背景下,有壹道“紫光”,倏然閃沒,投入更深層的區域,那姿態,就像壹條蜿蜒的靈蛇。
李閃正待追擊過去,水下暗流湧來,推著他撞上旁邊的崖壁,腦門輕挨了壹記,他伸手去揉,忽地就那麽僵住,心裏寒氣森森:
不妙,中招了!
李閃現在回憶之前的追擊,在陌生的環境,追蹤陌生的對象,實是大逆他壹貫的謹慎風格。他修煉魔功已有小成,如何不知,這是意識受到幹擾的結果!
故而他不進反退,就要脫離這糟糕的環境。
可他醒覺得快,對方的反應也毫不遜色,才往後移,就有無聲震蕩襲入腦宮,震得他眼前發黑,相應的五感六識盡都受到幹擾。
睜眼看時,眼前已不再是暗沈的水底孔穴,而是壹座層層壘砌的浮屠寶塔,烈火熊熊,焰色卻幽暗如墨,每壹道飛騰的焰光,都似化做扭曲的蛇形,轉瞬又飛化入空,歸於無形。
熱力撲面而來,腦際暈眩不止,李閃由此知道,那飛騰亂舞的“蛇火”,盡都打入他的識海,進行著沖擊、破壞、幻惑、扭曲。
這是攻伐神魂的異術,而且層次高得讓人心悸。
眼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李閃再不會有絲毫保留,身上流轉的魔氣依循天蛇法解的法度,盤結運化,在識海中化出壹條百丈巨蛇,盤成蛇陣,護住神魂核心,巨大的蛇吻張開,呵雲吐霧,將無數撲來的黑火蛇影銷蝕壹空。
攻守之間,看似維持了平衡,李閃的心情卻是壹點壹點地沈下去。
在自家識海之內,竟然只維持了如此局面,就證明對方已經在他的地盤上站住了腳,而他甚至都不明白是怎麽做到的,修為境界的高下,壹目了然。
心神搖動之際,對方敏銳地把握到了其中的虛弱處,那浮屠寶塔轟然震動,無數黑焰噴射,雖說光色詭異,卻如佛光萬丈,恢宏博大,無遠弗屆。
盤結的蛇陣受到沖擊也還罷了,真正可怖的是,他心底深處,那些蠢蠢欲動的心魔竟然也受到刺激,或者說,根本就是被黑焰粘附,化為種種異相,升騰起來。
李閃看得清楚,那些心魔所化的熟悉人影身上,無不掛附黑炎蛇影,盤曲遊走,最要命的是,這些蛇影還在飛速地淡去!
李閃寧願看清楚。
壹旦蛇影消失無蹤,就證明這些滲透進來的攻伐之力,和心魔渾融,以他內心的破綻為土壤,真正地寄生進來,就算今日暫時逃過壹劫,未來也是後患無窮。說不定哪天,就心魔造反,讓他萬劫不復。
再也沒有猶豫的空間,李閃將自己的底牌掀起,封印揭開,壹顆早就種在神魂中的“種子”與“外界”接觸,正好與他翻湧的心魔接觸,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剎那間破土出芽。
詭異的力量透出,像是壹張撒開的漁網,其實更像是饕餮張開的大嘴,“啊嗚”壹口,心魔大潮驟然缺失了壹塊。
其實那股力量沒有任何直接針對心魔的攻擊,卻是斷根抽梯,將心魔誘發的死氣吞噬壹空,也就豁免了李閃遭遇的致命傷害。並由此迅速成長,擬化形體,最終形成壹個高不過三尺,猙獰可怖的怪物,乍看去就像是長著尖銳毛刺的猿猴,並無口鼻,只有五只眼睛,上二下三排列在毛糙的面孔上。
看到這等醜陋的怪物,李閃心裏卻是微松。這是寶蘊仙子種在他神魂中的“死魔神通種子”,據說是來自於主上的賜予,純屬外力,可在危急時間救他壹命,如今果然應驗。
心魔是要滅殺他的靈智,絕滅他的生機,死魔神通化生的“死魔”,卻是以“死氣”為食,消解壓力,當然也可反過來註入死氣。
那成形的死魔壹聲咆哮,與他凝就的天蛇投影氣機化合,識海中雲氣翻騰,氣機運化高出他本人不知多少個層次,霎那間心魔大潮竟然為之崩潰,其中依附的黑炎蛇影,都給壓滅。
死魔順勢急進,要去轟擊浮屠寶塔。而此時,那邊依稀是壹直緊閉的塔門“依呀”聲中打開,壹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走出來,灰袍光頭,竟似個和尚,其臉廓嚴峻瘦硬,似乎長年不茍言笑,又似背負著絕大的壓力,讓人看了就呼吸不暢。
這邊與和尚眼神壹對,李閃就是心神動蕩,某種特殊而又相當熟悉的感覺滋生,讓他脫口罵出來:
幹他娘的真是長生真人!
他的咒罵不會增加自身的力量,對面幽暗黑炎卻是咆哮噴發,鋪天蓋地,焰光橫流,似要傾覆半個識海,聲勢絕倫。撲擊到半路的死魔當即給重重地拍回來,當空化煙,隨後又聚合,但氣息陡然就給挫落壹截。
也在此時,李閃豁然明悟:沒錯了,這定然就是昨夜在島上強渡天劫的那廝,都說他形神俱滅,哪知竟然還留得命在,而且這模樣……
難道是奪舍?
那麽,對方的狀態肯定也不是全盛之時,否則現在他早就沒了性命,可天塹般的層次差距在那兒擺著,他能怎辦?
對方沒給他思考的機會,黑焰滔天,如大潮拍擊而至。李閃只能習慣性地念壹句“主上保佑”,咬牙將全副力量盡都傾註在天蛇投影上,與死魔氣機交並,迎上了洶湧而來的火海。
識海轟然震蕩!
可此震蕩,並非是來自於雙方的對沖,而是外界的壓迫。
壹陣天旋地轉,李閃的意識竟然被硬生生地從識海中抽離,再沒有什麽火海,也不見寶塔、和尚,他又回到了現實的層面,湖底暗流湧動,逼仄的孔穴甬道抵著他半邊身子,側前方的岔道中,黑暗中見不到任何東西,可溫度的細微差異,讓李閃確信,那邊確實有壹個蛇形的“怪物”,沒有任何生靈的感覺,卻是剛剛攻伐神魂的罪魁禍首,屬於“和尚”的心念波動,就從那裏傳來。
“看”那“蛇形”的結構,昨晚的記憶驟然對接:
蛇……赤霄天?
這不就是赤霄天的用來奪丹鬥符的“造物”嗎?介於有形無形之間,以符箓為爐,可煉化外界元氣,論材料的珍貴,當屬此物為最。虧得魯連還說已經毀掉了,如今看來,分明就是寄存了“和尚”的心念,成為類似於“寄魂傀儡”之類的東西。
由此也可以看出,對方的狀態真的是糟糕到了極點,距離形神俱滅,大概也就是壹線之隔吧。
如若不然,怎會匆匆選擇他作為奪舍的對象?
對了,自己應該還帶了壹枚專門攻伐神魂的玉符,最是對癥,現在放出來的話……
轉眼間悟出這多事情,李閃卻連高興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剛才將他抽離出識海的力量,已經再次興風作浪。也直到此刻,他才驚覺,原來更深層的危機幾乎已經貼到了他臉上!
深水中,閃出數根血絲,如水蛭壹般遊動、接近,擇人欲噬,李閃本能發力抗拒,心口卻猛地壹痛,全身的力道當即就散了大半。
也在此時他發現,看似各自獨立的血絲,卻是若斷若續,後頭不知延伸出多長,根本就是妖物的觸手,只看著就覺得渾身難受,再加上之前身上的異變,仿佛是得了什麽疫病,渾身不爽利,眼睜睜看著血絲欺身上來。
而“觸手”也不只是針對他,連蛇形的寄魂傀儡也不放過,甚至給予了更多的“照顧”。同時攻擊兩個目標,仍然綽綽有余,詭秘之中,有著不可抗拒的強壓,讓他的心跳節奏都失了準,氣血紊亂,十成力量,能使出三成都算不錯。
他隱約覺得,這種壓力,甚至超出了“和尚”的層次。而更多的信息,已經捕捉不到了。
身上臉上多處微痛,已經被水蛭似的觸手紮入,剎那間他全身氣血狂泄,以至神智昏蒙,眼看要暈厥過去。可就在此瞬間,已經模糊的視界中,升起壹輪圓月。
清輝照下,他神智陡然轉明:在復雜地形的湖底,他看到了月亮?
不管這樣的場景如何不合常理,那壹輪明月依舊升騰,湖底山脈的陰影,便如煙雲,壹層層遮掩,又壹層層破開,湖水青光長照,瑰麗月華暈散,而等到光彩稍暗,原地已經空無壹物。
什麽李閃,什麽傀儡,都不見了蹤影。連帶著那些水蛭似的血絲觸手,都不知到了哪裏去。
稍隔半息時間,蘇雙鶴現身在湖底,面色嚴峻。他目光環視四方,幽暗逼仄的環境,對他來說,和透明的也沒什麽區別。
不久,慶長老也不依不饒地隨後趕來。他在高空感覺到蘇雙鶴有動手的跡象,到來時,已經遲了半步,不過,也是隔著湖水,看到了月光顯沒的全過程。
事實上,方圓七八十裏範圍內,只要人們的眼睛沒瞎,就都能看到那圓月般的青光在湖底滾動。
如此場面,自然引動了不少修士的好奇心,不少人都在向這邊靠近。
蘇雙鶴完全不予理會,只是低聲贊嘆:“好手段!”
接著,他對慶長老道:“交手的有壹方,是昨日巫咒鎖定之人,所我懷疑出手的就是姓余的……駐留此界的長生中人本就沒幾個,環帶湖上哪有這麽多?這麽巧?”
慶長老嘿然不語,他第壹個反應是:也許這不過是蘇雙鶴的托辭。
但真正以宗門秘術探查之後,他臉色也轉向凝重:沒有痕跡!壹點兒都沒有!
這又怎麽可能呢?
最後出手那位,明明和蘇雙鶴對拼壹記,卻沒有任何對沖的余波,似乎是將沖擊完全消化,以至於周邊環境沒有受到任何作用力的反饋。
這有兩種可能,壹就是對方肉身修煉到了極致,將蘇雙鶴的勁道盡都納入體內,完全消化幹凈;二就是虛空法力已臻化境,將對沖的力量引入其他虛空。
前者的問題在於,若真有這樣壹個強者,為何其本人沒有現身?
而若是後壹種可能,那麽,其虛空法力定有神通之資,不,分明就是神通了!
這樣的人物,無論放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是讓人無法輕忽的強者。蘇雙鶴硬將其往余慈身上套,不是沒有道理,但這套路也太過直白。
慶長老很惱火,不只是蘇雙鶴的態度,還有已經復雜起來的局面。不管剛才出手那人是不是余慈,這等強者的出現,都會給近期的計劃帶來不可預估的變化,對於將“控制局面”視為最重要目標的天遁宗,這是不可接受的!
抱著萬壹之念,慶長老再次探查,依然是沒有在湖底發現任何沖擊的痕跡,若非出手的蘇雙鶴就在身邊,他幾乎要以為那是壹場幻夢。
慶長老由此知曉,對方真正可怕之處,並不在於虛空神通,而在於對周圍環境的掌控力,從那壹輪明月的覆蓋範圍看,至少是方圓七八十裏內,完全在股掌之間,如若不然,也不會把各種線索都清理得那麽幹凈。
余慈?
慶長老不是無法面對現實的膽小鬼,他在比照。天遁宗這些年來,雖說壹直抓不到此人的蹤跡,但也不是做白功的,各種渠道收集來的消息,已經涵蓋了余慈各個年齡段、在各個地域的所有公開事跡,若要說對余慈的了解,天遁宗當仁不讓。
任何人的能力都不會是憑空而來的,總要有壹個學習、增強的軌跡,像是虛空神通這等強悍、醒目的力量,更不必說。可是,除了打穿北地三湖之時,展現的虛空挪移法門外,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余慈有其他類型的虛空神通。
而在其人生歷程中,所不為人知的大片的空白,此時看來,著實觸目驚心。
片刻之後,慶長老忽然問道:“這裏距蘇城主的別院有多遠?”
“不下兩千裏。”
剛壹回答,蘇雙鶴就怔了下,隨即開通與別院的通聯咒術,確認那邊的情況。得到的消息,卻是余慈正在與雪枝、白衣品茶聊天。
當然,這不能代表什麽,若壹位長生真人有心,想瞞過雪枝搞些小動作,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關鍵還在距離。
環帶湖廣闊浩渺,兩千裏距離聽上去很遠,其實已經很接近了,長生真人飛遁的話,兩刻鐘就能輕松到達,如果嚴格按照“獵場”區劃,最多也就是同時容納三五位長生真人,多了就可能給彼此造成壓力。
但從另壹方面講,長生真人的正常感應範圍才有多大?
如果不是刻意施展法門,自然感應的平均水準大約是五十裏;法門加持的話,短時間內可以提升十倍,甚至二十倍;有明確目的或刺激性目標,則可以再提升壹倍。
但就是這樣,兩千裏也是極限的極限,就相當於常人眼角余光,驚鴻壹瞥的樣子,模糊難明,很難再有實際性的操作,否則蘇雙鶴也不會專門跑到這裏來,與慶長老商議。
而再往上去,就是劫法宗師的境界。
余慈是劫法宗師?
哈……哈!
這種念頭毫無意義,蘇雙鶴很快將其摒棄。
至於能在這個極限範圍內施展的法門,除了劍宗“靈犀壹點、應機而發”的馭劍術,有瞬間無視距離遠近的無上神妙,可在萬裏之外,摘取人頭,取人性命外,任何長生真人都必須要面對極限效應之下,起伏不定的神魂波動幹擾。
由此施展法術的成功率極低,就是成功,控制力也慘不忍睹,說不定還會引起反噬。
事實就是這樣,在這種距離下,長時間關註都難,余慈焉能做到這等神妙?
不過,蘇雙鶴依舊有他的理由:“慶長老莫非忘了分身之術?當年這小輩可是以此成名的。”
“小輩壹具分身,就與蘇城主對抗?”
“這有何難?我這第二元神,就比本體修為還要高出壹線,蓋因修煉起來,由高就下,少有歧途,最是便利不過。”
蘇雙鶴的意思非常明確:他就是要告訴天遁宗,余慈這人,手段高明,修為驚人,不可能壹舉制伏,還是要從長計議雲雲。
相比之下,那兩個修士的去向,誰理會?
余慈、余慈、余慈……他們能不能消停點兒?
余慈壹口飲盡杯中熱茶,看眼前的雪枝有些神思不屬,幹脆提出告辭,留下白衣與雪枝喁喁私語,他本人則信步在島上閑逛。數千裏外,充滿著惡意和疑惑的言語,仍然是壹波接壹波,將那邊的信息源源不斷傳輸過來。
聽二人各懷鬼胎的分析、對照,余慈剛剛好險才忍住噴茶的反應。
蘇雙鶴他們沒有發現才是正常,因為他“註視”可能引起的異樣,都在他們主動提及的話題中,與各自的意念對沖,形成了動態的平衡。
換句話說,遮蔽他們感應的,就是他們自己。
正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恕”,信哉斯言。
很早之前,余慈就聽說過,世間幾位神主,萬不可直呼其名諱,否則雖隔億萬裏之遙,都可能被感知,釀成不可測的後果。當時,他只是因循舊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哪想到,已是不知不覺到了這個層次,反觀其理,也如掌上觀紋壹般。
說到底,這就是他對天地法則體系的掌控力。
走神主之途,在天地法則的把握上,普遍都會比其他修士全面得多,尤其是如蜘蛛壹般布網,最是敏銳。而人之語言,又是頂奇妙的壹類東西,內蘊著古往今來,人類意識的傳承精華,以此為發端,便就有無窮的力量,由此衍生出的文字、音節,組合成人的姓名時,自然就與天地法則體系遙相呼應,世間壹些“喚魂”之術,正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