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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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戰場置換 釜底抽薪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劍意方出,具多羅等人便感覺觸膚生寒,包圍的圈子不自覺又散開壹些。
  見楊朱如此,“謝康令”多少有些意外,眼睛微瞇,幽藍寒芒從眼縫裏透出來,直抵劍意最微妙處,細究法理。
  不論佛國、玄門、儒宗、旁門,世間修士總愛用劍,也是有理由的:
  壹方面,確實是劍器犀利,多劫以降,衍化無數妙法,是最得力的攻伐手段之壹。
  另壹方面,則是真界用劍心法則大都指向靈昧——但凡生靈,在劍道上有所成就,悟得劍意,本質上都是“人之靈昧”的衍化,不是劍修獨有。也因此輔修劍技,是公認的“明心見性”的捷徑,以此築起根基、拔升境界,多見奇效。
  此中涉及到天人九法的概念,後輩小子不知其妙,宗門前輩卻是知道的,宗門前輩不知道,外宗的高人總是知道的,故而壹代代傳下來,蔚然成風。
  四明宗儒玄雙絕,劍技別有壹功,但楊朱在劍技上的本事,並不出眾,至少名頭不響。
  根據極祖的了解,楊朱是在魔染之後,才真正在劍技上用心,當時玄黃殺劍之事初起時,正是他以蕩魔神鋒亮相,已頗有法度。而當時蕩魔神鋒尚無感於其入魔之實,可見控制得力。
  如今,楊朱將蕩魔神鋒轉贈給甘詩真,別的不說,魔染程度想來已經到了壓制不住的地步。
  可是,他修的這門劍技,依舊了不得。
  “冰寂魔國”封鎖虛空,天地法則演化,滯澀難通,要的是讓人無有法則憑依,或幹脆被其中魔意所染。
  可楊朱劍意所出,雖含而未發,卻對幾乎壹切的法則限制,都視若無睹,靈動矯健,變化自生。
  這就是劍修最惱人之處。
  到了長生境界,逐壹斬去天之三法束縛,後隨境界提升,不論陰陽,不惑真幻,不懼生死,但凡是靈明在,則鋒銳無匹,壹劍斬去,什麽封禁都阻擋不住。
  此時的楊朱,就展現出了這種征兆。
  極祖壹直在觀察,並不準備立刻出手。
  手下是幹什麽的,不就是用在這種時候嗎?
  具多羅三人,都是劫法宗師級數,重傷未愈的百戰真君稍弱壹些,但三人共事多年,這段時間也聯手逃脫追殺,默契早培養出來。
  要說百戰真君是最擅長正面攻堅的,可此時有傷在身,也只有天鷹上人頂上。
  天鷹上人習慣性排布界域,“謝康令”周邊,自成魔國,也有所加持。
  具多羅則就此隱沒,他最擅長於敵方不註意時,近身行雷霆壹擊,在這種正面戰場上,不免有所限制,但以其千變萬化的能耐,依舊能給人以巨大的壓力。
  三人轉眼間已經分出主次,然而不等真正發動,楊朱隨身形變得極度虛無的眼神,往天鷹上人身上壹掃……
  劍至!
  劍氣虛無,劍意透骨。只壹劍,便聽天鷹上人尖聲慘嘶,手撫胸口,向後暴退,剛剛鋪開的界域,就像是紙糊的壹般,直接撕裂。
  更要命的是,天鷹上人氣機紛亂,境界搖蕩,已有不穩跡象。
  “謝康令”皺皺眉頭,那手法,似曾相識。
  至於效果,倒是清楚,斬破界域,是劍意犀利,已經頗有些純粹劍修斬滅法則的架勢,且針對的不是別的,正是由超拔之法衍生出來的諸多脈絡。故而天鷹上人只受了壹擊,便境界搖動,此時更有走火入魔之厄。
  這手段……挺像誅神刺啊,不過有點兒粗糙,味道也有點兒不對。
  壹擊重創天鷹上人,楊朱不聲不響,人影劍意俱消,再現時,已經魔潮深處,幾乎是貼著甘詩真抹過去。
  而這般跨越數百裏的,並非只他壹個。
  更早壹線,具多羅現身,已經在甘詩真背後,擬化天魔之形,欲待下手,然而楊朱來得太過及時,為避劍意鋒芒,只能再壹個變化,險險避過。
  哪知甘詩真雖神情安定,仿佛全然不知,可蕩魔神鋒反手便是壹擊,與楊朱配合得天衣無縫,也是具多羅太在意近身效果,移動軌跡受限,悶頭撞上去,肩上當即爆出血光,隨即蒸發殆盡。
  蕩魔神魔專克魔物,犀利至極,這壹擊差點兒便將具多羅的肩膀切下來。
  以其大劫法宗師的身份,連續兩次失手傷在甘詩真這小小真人手中,傳出去勢必是名聲掃地。
  具多羅倒不會在意,事實上,他已經達到了目的!
  此時,兩邊的戰場,已經合在壹起。
  楊朱、甘詩真雖屬同門,可如今的楊朱,身遭魔染,所用的法門也受到很大限制,剎那間的默契是有,卻很難長時間形成合力,否則說不定甘詩真手中的蕩魔神鋒,就要把他給誤傷了。
  此時,壹直縮在後面的百戰真君強沖過來,已沒有天域梭上時,任何圓滑親切之態,而是瞋目揚眉,兵殺戰氣掃蕩,擴及千裏,不論敵我,全覆蓋進去。
  這種大範圍的沖擊,對甘詩真的威脅很小,然而落在魔潮之中,卻自生奇妙變化。周邊魔潮竟受其所控,受其加持,聚合化形,分明有明晃晃甲胄附體,又排兵布陣,列布成行。
  百戰真君便居於戰陣之中,時而主持中軍,時而沖殺在前,散溢的魔潮,被他整合成壹支強軍,層層陣列,進退如壹,又是不畏生死,雖不成妄境,可實質性的殺傷,卻比壹般的妄境更可怕。
  甘詩真本在魔潮中來去自如,天魔戰陣壹成,立時受困。
  蕩魔神鋒雖利,卻要先切過兵殺戰氣的防護,才能落在魔頭身上,殺傷力有所限制,而對面布陣之後,魔念層疊沖擊,再有劫魔、眷屬尋隙突殺,壹下子將節奏帶走。
  短短數息,甘詩真竟連中了十余擊,若非定心簪妙用無窮,替她卸去天魔殺伐之力,此時還不知怎樣。
  甘詩真也是硬氣,不管中了多少擊,手中蕩魔神鋒法度不亂,也不妄自開啟定心簪更強的加持,形如弱柳,神若山嶽,不為所動。
  “現在的後進都是了不得啊。”
  具多羅呵呵而笑,兩個戰場合在壹起,就是要亂掉對方的節奏。
  現在楊朱受限於魔染,不能做支撐的基石,甘詩真代替他的角色,做得很穩,具多羅就要比她更穩。
  此時的楊朱,卻是被具多羅纏住,同樣是大劫法宗師的境界,楊朱固然是鋒銳無匹,具多羅也是老辣圓融。
  尤其他此時,實是極祖的種魔對象,早已不懼生死,更有凍寂魔國加持,楊朱的天魔虛空之法,雖神妙無方,卻也是有跡可循,真的擋不住,被壹劍穿透,甚至伐動根基,具多羅連眼也不眨,同樣是法度不亂。
  反正“謝康令”還沒進場,論後勁,無論如何都在上風。
  看出楊朱對甘詩真的另眼相看,亂其心神也是好的。
  “定心簪妙用無窮,就是不知道那位妙人兒的心頭血,能支持多久。”
  “楊宗主親身到來,想必是有手段的,可這樣束手束腳,讓人看了心焦。”
  “若是兩位都殞身在此,是否可以說,四明宗也要重蹈上清覆轍?”
  這些話,壹句句地吐出來,讓楊朱和甘詩真都聽得到,就算沒用,也無所謂。
  然而幾輪沖擊、攔截之後,楊朱再次消失,具多羅通過冰寂魔國的加持,隱約感覺到軌跡,想再次阻攔,卻發現,不是這壹邊!
  楊朱再現時,已經是“謝康令”身側,相隔不過數尺。
  虛空嗡然震蕩,劍意切過,隨即消解在“冰寂魔國”之中。
  楊朱這是重啟兩個戰場,也是壹次決絕的置換。
  “真的可以嗎?那小姑娘良材美質,我看了都覺得可惜呢。”
  極祖話是這麽說,可他也知道,加持了定心簪的甘詩真,以其穩重的打法,具多羅等人能多長時間攻下,還不好說。
  況且此時,極祖也受到限制,至少他不想與上回在華陽窟壹樣,在真實之域打得整個真界都知道,八景宮也好,洗玉盟也好,都已經懷疑了,再來壹回,真當別人都是好脾氣的?
  這個支點要保住,至少在得償宿願之前……
  所以說,楊朱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他真的不喜歡!
  念頭發散,不減其威。
  既曰魔國,自有法度壹以貫之,遠近如壹,內外如壹,楊朱的天魔挪移之法,在魔潮之中,固然是神出鬼沒,但這滾滾魔潮,同樣是魔國覆蓋之地,對極祖來說,也沒什麽。
  然而,他還註意到,楊朱的也並沒壹昧裏斬過來,無聲無息間,已經撐開了界域。
  界域近乎虛無,不是四明宗的法度,當然也不可能是劍修的手段。
  相對來說,魔潮受“冰寂魔國”的影響當然更大,拼控制的話,楊朱無論如何不是對手,可問題是,楊朱根本沒想著拼控制,而是展開了壹輪絞殺!
  兩類界域的對沖,使得萬千天魔瞬間蒸發,狂暴紛亂的魔念,壹部分歸入魔國,重新化生魔頭,另壹部分卻被楊朱攝走,仿佛是添入了某個不見底的深洞裏,有進無出,就算有什麽反應,也都在最深處運轉,難以看出端倪。
  也就是極祖感應通玄,才隱約覺得,是與劍意運化有關。
  這就又繞回到之前的問題上去:
  究竟是什麽劍技?
  極祖的感覺有些不太對。
  楊朱運化的劍意藏得太深,等於是三層掩護。類似於無量虛空神主的“天魔虛空”是壹層,本身的儒玄道基是壹層,奇妙的劍技本身又是壹層。這種情況下,壹旦發動,他這邊很容易判斷失誤。
  面對壹個高層次的劍修,如果不知其劍意根底,不知道是從哪個法則脈絡上切過來,必然就要冒上全面喪失主動的風險。
  到極祖這個境界,絕對不會有什麽自重身份的想法,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作為他的“支點”,“謝康令”微笑著對楊朱點點頭,壹步跨出,身形不見。
  這不是虛空挪移神通,而是融入了凍寂魔國。
  域外星空中,並不見特別明顯的變化,但在法則結構層面,相關法則,除根本法則外,都大幅扭曲。常理而言,扭曲到這種程度,除了自辟天地神通以外,天地法則意誌必有反動,意圖回歸正軌,來回震蕩。
  可是凍寂魔國所在,壹切反向的力量都暫時凍結,維持在特殊的狀態下。
  上下四方已經錯謬,冷熱變化也全數混亂,由此衍生出來的種種不可思議之事,都在天魔身中呈現。
  這些只是附帶而已。
  此時的楊朱算是劍修,但也只是“算是”。面對壹個高明的劍修,法則的錯亂沒什麽意義,壹劍斬落便是,可楊朱不能這樣,他的道基不是劍胎,只壹線靈昧便能徹底衍化,他還需要與其他法則相勾連。
  極祖其實是在計算,通過正常狀態下法則的運轉,和當前錯謬的狀態比對,尋找楊朱隱藏極深的根本和依仗。
  凍寂魔國中,已經沒有了“謝康令”的身影,只有無數魔頭,扭曲著身影,此去彼來,看似斷續,其實魔念如洪流,時刻都在幹擾、壓迫,錯亂的法則體系,更像是極祖專門為楊朱準備的“迷宮”。
  只要從裏面經過,必然會留下清晰的痕跡。
  只是,這壹招看起來不太靈光。
  楊朱的狀態真的很難判斷。
  說他遭了魔染吧,如今靈明尚存;說他道基不固吧,依舊修為強絕;就算是明擺著的劍意,也有壹些含糊不清的地方,說到底,還是楊朱目前的狀態太過詭異,身上似是而非的地方太多。
  極祖只得出壹個初步的結論:楊朱似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尋找到了壹個相對平衡的中間地帶。
  這個平衡體現在徹底魔染和自我靈明之間,也體現在劍意根本與原有道基之間,還體現在超拔提升與根基穩固之間。
  這也正是極祖最為看重的價值所在。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極祖不會用自己的境界優勢強行壓迫,沒有比激戰時,更利於把握對手的奧妙了,他要壹點點地將楊朱的秘密榨出來。
  也就在此時,楊朱陡然間定下身形。界域運化,像是饕餮的巨嘴,不顧壹切地吞吃天魔,極祖任他去做,凍寂魔國已經臨時將天魔化生的法度改易,吞下去容易,消化卻難!
  而且,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極祖可以通過那些變異的天魔,漸漸明晰其內部的運化機理。
  從結果看,改易天魔化生之理,效果壹般。因為楊朱不是針對天魔本身,而是針對天魔滋生的復雜情緒,這些情緒,非是天魔自生,而是他化而來,本無根基,抽取最是容易,帶起的雜氣、戾氣,則可充做燃料。
  極祖記憶中倒是有相關的消息,稍壹轉動便悟出來:
  聚雜氣而精煉,拔七情而淬鋒,好像是太淵驚魂炮,海人異族法器制煉的最高成就之壹!
  大半年前,後聖與羅剎鬼王交戰,此物便占了部分因素。那壹戰後,四明宗和百煉門購買此物之事,也鬧得沸沸揚揚。
  極祖當然得到了相關的信息。
  這是個比較意外的答案,了解之後,卻更為疑惑。
  最根本的,太淵驚魂炮是法器,不是法門。
  極祖也知道,滅了海人異族之後,羅剎鬼王便將這種驚人的戰爭法器,安到自家“離幻天”之上,再有血獄鬼府為“燃料庫”,只要縮在血獄鬼府壹心固守,萬炮齊發之下,十來個地仙殺上門去,都要付出慘重代價。
  如此威力驚人之物,難道羅剎鬼王不想著好好利用,推衍法門?
  可這裏面涉及到“靈昧之法”的高端應用,其本來面目,就是劍仙昊典仗以橫掃天下的誅神刺劍意,不是劍修或精於劍道,逆推出來,也遠遠比不過原版的殺伐威能。
  唔,剛剛那劍意,還真是誅神刺!
  而那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莫非就是來自於兩種不同模式之間的沖突?
  壹竅通,百竅通。極祖恍然明白,誅神刺是應用法門,看起楊朱卻拿它來做內煉之用,固然是下了壹番苦心,卻沒有劍仙那種運化靈昧的純凈,後患可是不小。
  若如此……
  虛空輕顫,黑暗中,如山巨掌憑空化現,轉眼已到了楊朱頭頂。掌心指頭的紋路清晰可見,又似是而非,仿佛是無數光絲旋轉繞行,仿佛是域外極遙遠處恢宏的星河,濃縮在這壹掌之間。
  這壹掌有個名目,叫七滅劫手。
  看似平常攻伐法門,其中壹掌落下,五指分別卷纏太虛、造化、生死、真幻、陰陽五類根本法則的衍生法則,掌心含動靜之規,蘊超拔之力,除魔門不太擅長的靈昧,以及爭戰時很少用及的道德之法外,涵蓋了所有的根本法則脈絡。
  壹掌擊手,隨法則層次的升降,威力大小由心。
  像當前這壹擊,雖沒有撼動根本法則層次,卻將這壹方虛空的主要法則結構,拘在掌心之內,如捏泥壹般隨心變化,短時間內,不是自辟天地,勝似自辟天地,簡直是在“凍寂魔國”中,另辟了壹處“國中之國”,壹切法則都隨心意而動。
  當然,若想照顧周全,太耗心力,極祖大多數時候,都是直接把結構搞崩潰,類似於天地大劫之生發,且是將過程濃縮在極短暫的瞬間之內,恐怖的湮滅力量,就是地仙在前硬抗,都要有被打成齏粉的覺悟。
  也就是現在有“凍寂魔國”覆蓋,否則輕易用出來,老天爺第壹個不答應,天劫立降,如此內外劫來,偉力相加,故曰“劫手”。
  類似的技法,也不是他所獨有,比如陸沈的混元雷槌,便與之仿佛,但更加渾然天成,極祖自愧不如,而就目前而言,已經足夠了。
  這種情況下,楊朱身外幾乎全無法則憑依,想在這種威壓下生存,要麽就是地仙大能,身外自辟壹方法則區域,流轉不息;要麽就只有劍修所修的靈昧之法,孤影獨立。
  楊朱還遠不是地仙,便只有後壹種方法。
  可若以此法應對,內修外用的破綻也將最大程度地出現。
  不出極祖所料,確實,在這壹刻,楊朱界域的運化和劍意的外發,明顯出現了脫節的癥狀。
  界域包容不住劍意,劍意也帶動不了界域。
  就像是兩個零件,雖然是嚴絲合縫地拼接在壹起,可終究還是兩樣東西、兩種性質。隨著外界壓力的劇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問題,無聲“斷裂”。
  七滅劫手之下,劍意脫出,就此和界域分離,且沒有彌合的意思。
  沒有了支撐,界域就此崩解,反沖的力量,任是哪個大劫法宗師都難以承受。
  可是,楊朱輕輕巧巧地離開了,憑借誅神刺的劍意,在滅絕性的湮滅之力中,存得壹線空間,繞過巨掌手心,旁逸側出,遠遁離開。
  誅神刺……真能使得出來?
  不,徒有其表!
  誅神刺固然鋒銳,太淵驚魂炮也是犀利,但楊朱使出來的,分明是個四不像,運化中用的是太淵驚魂炮的法理,劍意透出,又是誅神刺的法門,而且梳理得有些牽強,要通過什麽介質來轉化……
  極祖的眼神何等犀利,壹望之下,便知端倪,當下凍寂魔國之中,他的意念四面回蕩:
  “堂堂壹派宗主,什麽時候也學女子,織錦刺繡?”
  楊朱面色不變,極祖實是有些失望的,說到底,還是借重外力,這樣的話,這位的參考價值,就要大打折扣。
  七滅劫手壹擊不中,極祖也不再動用。
  嘆息壹聲,凍寂魔國深處,便有洶湧寒潮呼嘯而來,自成結構法理,使得這壹片域外星空,仿佛變成了壹處冰凍的星辰,任楊朱左沖右突,都逃不過寒潮的圍剿。
  知道了楊朱的誅神刺徒有其表,極祖的手段自然豐富許多,如今之計,就是先將此人禁錮,再仔細研究壹番。
  至於楊朱失蹤,可能給北地帶來的亂局……
  驀地,尖嘯聲起!
  域外星空聲波無法傳導,然而凍寂魔國內部,多有衍生出來的介質,壹時音波激蕩,小半個魔國都搖動起來。
  但見寒潮中央,楊朱不管不顧,嘶聲長嘯,身內身外,氣機如燃,任寒氣噴湧,卻無論如何都近不得身。
  極祖為之沈吟:打破平衡,甘受魔染,這個……
  壹念未絕,楊朱倏然以掌做劍,平空斬出,洶湧寒潮,驀然中分。
  劍意所及,動靜法則控制的扭曲狀態,被壹劍斬破,凍寂魔國搖動。
  但這壹擊,根本沒有抓住“謝康令”的真身,幾乎沒有任何威脅。
  相較於漫天飛舞的劍氣,極祖更關心楊朱如今的狀態。
  他深知,壹切都是從“打破平衡”開始的。
  剛剛才確認了楊朱立足於“中間地帶”的狀態,這是楊朱在身遭魔染之後,仍能夠以“四明宗主”身份,立足於世的關鍵。如若不然,要麽他就是壹個人見人誅的魔頭,要麽就是在艱難的掙紮中無聲無息死去的可憐蟲。
  就此事而言,楊朱做得近乎完美,調理的平衡,簡直就是壹個奇跡。
  但如今,壹系列的平衡被他主動打破。
  此時再回頭看,楊朱前面的作為,分明就是為了在“平衡”的兩端加上更多的份量,這樣,如果操作得當,自然可以獲得更為強大的爆發力,也足以獲得更驚人的殺傷。
  可是,楊朱難道沒有搞清楚,此時此地的爆發,幾乎毫無意義?
  打掉他的支點,確實是壹著棋,但這種兌子式的棋路,算算兩邊的價值,就知道,並不對等。
  站在極祖這邊,“謝康令”確實重要,他將謝康令的形骸安置在華陽窟,壹方面是以其間的魔氣祭煉,壹方面也是在北地三湖安插壹個支點,以排布耳目。本劫以來,進展甚好。
  比如穹廬社,本是元始魔宗尚在時,打入北地三湖的釘子,元始魔宗分裂後,便是半獨立狀態,近年來穹窿神君和魔門東支走得很近,極祖看在眼中,便層層滲透,將其滲成了篩子,噬原蟲壹事爆發後,順勢壹推,穹廬社便等於是廢掉了。
  近來魔門東支在攔海山發力,其實有相當壹部分,是想平撫余波,適應變化後的新情況。
  極祖正是用這種方式,即使不曾真正亮相,卻在北地翻雲覆雨,占盡先機。
  此外,要取上清三十六天,“謝康令”也是個很必要的抓手。
  極祖看重“謝康令”,可站在楊朱的立場上,又絕不應該做出這種選擇。
  面對逆勢,楊朱選擇了入魔,再用太淵驚魂炮和誅神刺的手段,提升威能,且不論結果怎樣,打破的平衡不可能再轉回去,後面他要怎麽做?四明宗要交到誰手裏?
  極祖都能想到的,楊朱又怎麽可能弄不明白此中的輕重?
  事有反常必為妖。
  本來這也沒什麽,只要能控制得住就好。可問題在於,楊朱這種層次的對手,又哪是可以輕易控制的?
  楊朱決絕入魔,別的不說,其身中身外魔意的共鳴,相較於之前,提升了不止壹個檔次。
  凍寂魔國臨時修改了天魔化生的法度,但楊朱這份魔意共鳴,在層次上,又要高過所謂的“化生”。
  天地宇宙中,壹切天魔,都要遵循這份“魔意”,因為這是因循於元始魔主、成就天魔族群的根本。
  極祖與之相較,則確有不如。
  到了自在天魔的境界,任何壹個有野心的魔門中人,都會讓自己盡量與之保持距離,否則,與那些末法主,又有什麽兩樣?
  話又說回來,到這壹步,就是大部分末法主,都不會去做,這種共鳴,更像是“融解”,稍壹個恍惚,便再無自我可言。
  楊朱之前已經拋離了界域,可如今,界域不立而自成。
  隨魔意共鳴而起,魔潮就是他的界域。
  界域既成,便證明,楊朱的靈明未失——長生界域最根本的要求,就是“不疑、不惑、不由他而自知”,心思混亂的修士,修為再強,也是界域難成。
  界域之中,太淵驚魂炮的法度,又壹次展現出來,再配合誅神刺的宣泄,現在楊朱雖然往來斬切,亂七八糟,卻是達成了壹種動態的平衡。
  也許停下,就是他徹底入魔之時,可在此之前,誰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極祖繼續觀察,按理說,只要堵住這個宣泄渠道,不用多,只壹次,楊朱可能就徹底完了。
  但理論就是理論,楊朱雖沒有進入真實之域,劍意也不純粹,可在穿透力上,已經將太淵驚魂炮的威能發揮到了極致,要堵住,目前的凍寂魔國做不到。
  況且,楊朱已經漸漸適應了魔意的共鳴,正利用魔潮中億萬天魔的感應,搜檢他的位置,想藏身的難度,越來越高。
  極祖也是樂了——怎麽說楊朱也算是宗師之身,竟然搞這些無理手,而且還真把他逼到這種程度!
  那麽,這樣又如何?
  凍寂魔國擴張,瞬間擴大了三五倍,輕而易舉地將甘詩真那邊的戰場也圈進來。
  再這麽亂七八糟斬下去,說不定下個擋在他劍鋒之前的,就是甘詩真!
  劍勢倏止。
  楊朱驀地停身,凝立在魔潮中央,雙眼微瞑。如果往前推十余息的時間,他這麽做,青衫飄飄,意態自若,想必是瀟灑好看。
  可如今,他已然入魔,縱然保得靈明,可身中遭億萬天魔魔意洗蕩,由形骸而至神魂,每壹寸、每壹個角落,都在向不可逆的方向轉化。整個身軀都膨脹了壹圈,撐得青衫欲破,發髻散開,皮膚之下,有壹層幽光閃爍,偶爾照透了,連內層的骨骼、臟腑都隱約可見。
  極祖看得分明,其形神結構,確實已然非人……不過,他嘴裏嘟嘟噥噥,念什麽呢?
  楊朱眼下這狀態是極度危險的,宣泄的渠道暫時封閉,魔意洶湧,靈明便如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也許,他是想著故技重施,通過再壹次打破剛剛形成的“動態平衡”,獲得極致殺傷?
  極祖控制著“謝康令”,在凍寂魔國中藏得更深。
  這種手段,可壹而不可再,況且,如今的楊朱,最為欠缺的就是準確性!
  另壹邊,由於被圈入了凍寂魔國,甘詩真很不適應,相反,作為主戰力的具多羅,卻是如魚得水,得以借助扭曲的虛空環境,展現他千變萬化的能耐。
  由此,他得到了交戰以來最大的戰果——尋隙而入的壹記背後穿刺,極致發力,首度突破了定心簪的防護,幾乎將甘詩真的背心捅個對穿!
  若非甘詩真反應迅速,連脊柱都可能被斬斷。
  即使遭到如此重創,甘詩真也是壹聲不哼,不給楊朱帶去麻煩。
  極祖倒是興致盎然,這兩位在堅持什麽呢?
  略壹轉念的功夫,他倒是又發現了異常。
  楊朱的喃喃言語,凝成了迥異於尋常音波的獨特信息,借剛剛劍勢亂斬的效果,穿透了已經不那麽嚴密的凍寂魔國,投入緲遠虛空。
  至於去向,是直接打入了法則層面。
  由於涉及靈昧壹脈,追索時多少給他帶來些困擾,而捕捉到之後,解析也要花點兒時間。
  最後他確認,這是走入了生死法則的壹條衍生脈絡,類似的脈絡,是玄門常駐的“地盤”,不適合魔門涉及,楊朱若要勾動其中力量,說得過去,只是,好像有點兒眼熟?
  不及分辨,這條信息分明已經與相關脈絡之上的某個意識相接,微幅的波蕩和反饋傳遞回來。
  這壹刻,三方的意識,透過相應的法則脈絡,碰撞在壹起。
  那邊的反應也不是特別迅捷的樣子,似乎和他壹樣,有些楞神。
  此時,戰鬥狀態下的極祖,反應自然要快過壹線。雖然不是神主,玩不了布網天下,億萬裏交戰的把戲,但立世數劫,身為魔門修士第壹人的最有力競爭者之壹,他自有神通。
  當下神意激蕩,似攻還守,布下屏障。
  這就是壹個態度:
  我們這邊做事,無關之人,不要牽涉進來!
  他也是故技重施,就像這些年嚇阻意圖進入華陽窟“探險”的人們壹樣,亮出了修為境界,卻掩飾了自己的身份。
  別看這裏打得不可開交,卻壹直在凍寂魔國控制之下,出了魔潮範圍,沒有誰能看出端倪,就算以楊朱現在的狀態,也別想破壞。
  他有這個自信。
  然而,對方的態度,也是出乎意料地堅決,最初的楞神之後,意念循法則脈絡切入,且是玄妙無方,對魔門法度的理解,更是遠超出他的預料。
  極祖立下的神意屏障,其實已經是真實之域的層面,雖築基於魔潮之上,卻自擬法則,如地堡堅牢。
  可對方來得更是飄忽。
  在最終受險之後,竟然直接繞過了相關的法則脈絡,以壹種驚人的搜魂秘術,追著楊朱的意念特質,以及其絲縷欲求之想,瞬間漫過億萬裏虛空,如黑潮、如暗流,無聲無息而來。
  “這是……天欲妙染搜神法!”
  億萬天魔所構的魔潮,毫無抵觸之意,概因它們多年來“他化”而得的情緒心念,正是此搜魂法門借力之階梯。
  天魔本無心,他化而得之。
  根基都是虛無,又怎麽能夠駕馭呢?
  對方正是用這壹渠道,借著域外最為常見的天魔族群,幾次跳轉,就繞過了極祖的防禦,將可觀的力量投放過來。
  可這股力量投放之初,似乎是也“驚”了壹記,浩浩蕩蕩撲來的氣勢,驟然壹挫。
  也怪極祖在真實之域的阻隔,把自家身份藏匿得太好,對面就算做過壹定的準確,也顯然沒有想到,這裏竟然是如此的“大場面”。
  不過,如果讓這位就此知難而退,未必也太理想化了。
  這股力量只是變得更晦澀了些,在魔潮中載浮載沈,出入不定。雖然不那麽強勢,卻依舊擺出了不甚友好的架勢。
  凍寂魔國不會允許如此外力,在自家腹地興風作浪,自然形成絞殺之勢。
  可問題在於,這種力量所作用的層次,總是與凍寂魔域所控制的領域有那麽壹些“遊離”,準確地講,就是在魔門體系最少涉及領域之壹的情緒意誌層面,往來弄影。
  情緒意誌大半屬於靈昧法則的脈絡,而眾所周知,天魔是沒有靈昧可言的。
  元始魔主據天魔而搭建的體系,自然也就沒有“靈昧”的位置,就算魔門修士歷代以來,對此多有增補,但也是天然的弱項。
  絕大多數時候,魔門會將“情緒”視為“六欲濁流”的主要成份,是摒棄的對象,而將相關的精進意誌劃入“超拔”的範疇,這其實也是對修行體系缺陷的壹種妥協。
  同樣是魔門手段,對方所依存的,就不可能是靈昧法則,而是另辟蹊徑,在超拔與靈昧的交纏中,尋找了壹條抵近“靈昧”的捷徑。
  沿這條路走下去,偏左壹些,就是在超拔之法上多走壹步,就是魔門傳統的極致;偏右壹些,在靈昧之法用心,則極可能是脫出現有體系的壹條新路。
  “這事兒有趣啊!”
  極祖訝然失笑,明明是走的玄門路數,卻招來了魔門強人,而且觀其法度,就是現在幾己湮滅不聞的“本義派”心法,唔,是五通……不,應該是欲染魔主的修持法門!
  九玄魔宗?西支?還是北宗?
  很快,已經人才雕零,幾乎快被自家的冰雪魔宮吃掉的北宗,便給排除了;
  九玄魔宗近年來走的是與他差不多的“貫通三脈”的路子;
  那麽就是西支,裏面頗有壹些抱殘守缺的老頑固……或曰野心家!
  是了,東海之下,九宮魔域,只是對付陸沈之前打的馬虎眼,不過,裏面頗是出了幾件奇事……
  想到這裏,他心中已經有譜了。
  凍寂魔國依舊與新侵入的力量較勁,這股力量攪得魔國之中,法度紊亂,極祖知道,這是因為他真身不在此地,很大程度上借助魔潮之力,憑空化現魔國,導至出現根基不穩的情況。
  兩邊的法門無所謂高低,但在這種形勢下,對方更易於借力。
  而這也證明,對方在境界上,和他的距離已經相對接近,至少,比現在頻出無理手的楊朱,要強出不止壹籌。
  變數頻生啊。
  壹聲慨嘆之後,他當先發言:
  “幻榮啊,多年不見,壹向可好?”
  “極祖安好,晚輩拜見。”
  魔潮中,纖瘦白影顯現,那是幻榮夫人凝出了虛影分身,對著凍寂魔國深處,款款壹禮。
  都是魔門體系中人,彼此知根知底,大家沒有必要掩飾什麽了。
  極祖沒有讓謝康令出面,也沒有學幻榮,弄個分身之類,他有這個資格,甚至還有閑情評點兩句:
  “古早之時,本義派與見行派沖突,我雖未親身經歷,但就本心而言,我是站在本義派那邊。本義派看似尊古薄今,其實尊重的是魔門全盛時期,萬千氣象,百家爭鳴的活躍狀態。
  “而見行派的思路,未免就太過狹窄、現實,這也是無量派系在魔門壹家獨大的後果。若不是大梵遠在血獄鬼府,另起爐竈,說不定連這個都要抹掉……可惜啊,百家千宗各自註疏《太元天魔根本經》的盛況,終究是壹去不復返了。”
  幻榮夫人淺淺壹笑;“極祖明鑒。”
  “莫要誇我,下面我說的,可能妳就不愛聽了。不說別的,只論穢淵、無明、欲染、無畏、寂妙等五魔主尊位之法度,我更贊同五通之說。”
  “哦?”
  “往來不窮謂之通,從穢淵而至寂妙,對應的,是修行的五重境界,亦即超拔之脈絡。更合乎魔門根本法理,以此為本,才能夯實根基。
  “而以欲染為主,則先期就將重心放在人心意誌層面,雖然早早就能觸及到‘靈昧’之根,但失之操切,便如魔潮中這些小小魔頭,大浪壹卷,任其他化了多少情緒念頭,都要沖刷殆盡。
  “妳我之輩,固然不想局限在這牢籠之中,但該做的功課不做得圓滿,就算出去了,又能飛多遠?”
  此言既出,幻榮夫人沈默良久,方道:“極祖金玉之言,幻榮謹記在心。”
  由天欲妙染搜神法攜來的玄通法力,雖是還在,不見早先的洶湧勢頭。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極祖穩居魔門最強者之列,豈是幸至?
  幾句話的功夫,便將幻榮夫人的氣勢挫消,也將本來不怎麽有利的局面扳了過來。
  幻榮夫人明知極祖的真實目的,可這幾句話,誅心得很,她本身的戰鬥意誌也不是太強,不免就受到影響。
  極祖話鋒又是壹轉:“不過,我這些話也許沒了意義,幻榮啊……恭喜妳得脫聖典名籍,說起來,這也是絕大的造化!”
  幻榮夫人面無表情,又淺淺躬身,算是回應。
  “妳既然脫離了壹重束縛,能不沾染麻煩最好……”
  這又是誅心之言,且極祖是明知故問!
  幻榮夫人視線在這片虛空中打了個轉,凍寂魔國扭曲的法則,還擋不住她的目光,確實是麻煩沒錯。
  無聲嘆息壹記,她直接切入正題:
  “敢問極祖,魔國之中,是四明宗的楊宗主嗎?那壹位……甘詩真?他們得罪了極祖?”
  “不,是我設局請他們進來。當然,楊宗主應該也另有想法。”
  “這壹點,妾身倒是可以想見……楊宗主做了件很有趣的事。”
  幻榮夫人至今還有些不可思議,視線再往楊朱那裏轉了圈兒,方道:“妾身受人之托,代為處理在九天外域的壹些事務。卻不想第壹個上門的,竟然是楊宗主。”
  極祖笑聲傳來,沒有尋根問底,只道:“既曰代管,可有決斷之權?”
  “慚愧,妾身還沒這個資格。”
  話音方落,法則層面,有微妙的震蕩傳遞過來,兩人都見得分明:
  又有壹位的意誌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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