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上天下 魔殿攻防

　　距離跨過億萬裏，在溫暖濕潤的南國，飛泉山正是壹年中最好的時節。
　　聽香苑前，絲縷水煙從山壁流下，汩汩水聲，襯得這壹片小天地愈發幽靜，竹林中，四季常青的草甸像毯子壹樣鋪開，此地主人最喜赤足在林中慢行，享受難得的輕松時光。
　　可此時，這片林子裏，卻流動著淡淡的血腥氣。
　　羽清玄長籲口氣，將柳觀直接移去了東海，這個結果，她也沒有想到。
　　她的虛空神通，不比自成天地那般玄奇，但最擅長的虛空挪移之術，早年便能通過鐫刻的符紋表達其中部分玄妙。
　　只不過柳觀修為強絕，在他身上實現虛空大挪移，根本無法控制去哪兒，甚至有可能直接傳到陸素華那邊去，只能說是壹場賭博。
　　不過事到如今，賭壹下的效果還真不錯。
　　念頭至此，她又止不住低咳，如今她形貌頗是狼狽，本是披壹身素袍，可如今前襟上盡是血跡，血上顯出幽幽的光。
　　大劫法宗師若煉有真形法體，其血肉自與天地元氣交感共鳴，也算是壹類至寶，拿去合藥，也是能大大提升品級。
　　從這個角度看，這次受傷，羽清玄的損失也著實不小，而且先天元氣的損耗，是見不到的。
　　肩上微微壹輕，是湛水澄的貓身從她身上跳下。
　　“張嘴，啊！”
　　羽清玄聽話地開啟唇瓣，壹顆藥丸丟進來，同時耳邊也塞入了埋怨之聲：“妳也太老實、太賣力了……清玄師姐妳真是個好人啊嗚！”
　　在剛才的交鋒中，湛水澄從開始便在她身邊，卻壹直隱忍，直到最後才壹錘定音，實在是幫了大忙。不過她們師姐妹關系極好，客套之類的話就不必說了。
　　稍稍調息之後，羽清玄還在皺眉：“柳觀雖是移走，天魔殿卻留下了，還不知會惹出什麽麻煩。”
　　“喵啊……”湛水澄將圓滾滾的腦袋埋起來，對羽清玄的態度著實無語了。
　　羽清玄倒是微笑起來，旋又沈思。
　　天魔殿乃是以魔門秘法，糾合大量生靈的心意情緒，形成的獨特所在，虛實莫測，六欲濁流充斥其間，而這樣的地方，卻是天魔最喜歡的居所，理由大概和妄境差不多。
　　可將天魔殿和妄境相比較，前者收取的對象，幾乎沒有特別的限制，比大部分時間都源於壹人的妄境，規模可要強出太多。若說天魔殿是富麗堂皇的宮室，後者最多就是鄉下的農舍。
　　尤其是像目前方寸魔國這等無主之地，最能吸引九天外域的天魔居於其間，那裏有它們最愛的美食，有它們最需要的養料，能夠借此不斷提升品階，如此所在，自然對壹切天魔之屬，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羽清玄如此在意，還有另壹個理由：
　　當年上清宗山門，號稱有三萬六千神明護持，符法通玄者所在多有，最後卻遭魔劫傾覆，堪稱是上壹劫末最驚天動地的大事之壹。
　　細究其源頭，正是被人暗中灑了魔種，在無聲無息中，借宗門弟子之力，形成天魔殿於關鍵地帶，攝引天魔久居，汙穢人心靈智於無形之中。
　　事發之時，無窮天魔湧出，來了個中心開花，天外劫、末法主等天魔中的強者橫行無忌，直接就定了基調，接下來長年累月的魔劫，也不過就是那壹次突襲的延伸而已。
　　羽清玄想到當年之事，沈默了很久，方撇開這話題：“今天除了踐約，倒還想到壹件事……陸素華真穩啊。”
　　“唔哪？”
　　※※※
　　兩位蕊珠宮的強者談及陸素華的前後，億萬裏開外，她們口中的正主兒正漫步在九天雲外。
　　身畔非是尋常天域之景，而是山水亭閣，人影往來，仿佛仙家勝境。可在陸素華法眼看來，此地處處虛妄，十之八九，都是由醜陋的天魔拼接擬化而成。
　　故而，她邁步之時，掩日環、虹影劍都祭出去，金環如大日，長劍如流星，壹路行來，無論眼前有多少魔影，都如殘雪消融，被破了幻景，銷了魔相。
　　不過，妄境本身並不脆弱。
　　感受她長生真人氣息，域外天魔蜂擁而至，像無生念、集陰煞這等級數的，本沒有這份兒膽氣，卻因隔了壹層妄境，遮蔽了大半氣息，更重要的是，妄境本身就是壹個運化渠道，使平日裏難有形質的天魔，得以顯化。
　　從分散的、無效的方式，轉化為壹個又壹個形象各異的人影，使出千奇百怪的技法神通。
　　這些人，大部分陸素華都還認得：“鐵衣童子，允星……唔，連廣微妳也用上了？”
　　她隨口道出，掩日環和虹影劍則是交錯翻飛，將各個人影打得粉碎：“不過空有其形罷了，倒是父親的拳意，妳弄得不錯，妳的理解，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這些年，總算還沒有虛度。可是……妳自己的力量在哪裏？”
　　劍環忽地自行交擊，清音瑯瑯，音波所過之處，鋪開的妄境虛景，竟是硬生生被鑿出個大洞，陸素華便通過這裏，往下面“看”了壹眼。
　　隨後她就對著幽深變幻的妄境深處微笑：“羽清玄倒是比想象的還要幹脆，不枉我和妳糾纏這麽長時間……還留了壹點尾巴，不錯呢。”
　　由於二人心神隱隱相通，若有外人來看，言語割裂感十分嚴重，但彼此都是理解無礙。
　　陸素華的意思是，北荒和九天外域的距離，是修行界最短的之壹，有天魔殿在北荒，那些天外劫、末法主自然都會盯上，這樣，二人身在外域，短時間內，壓力反而會減小。
　　對陸素華來講，確是如此，可對陸青，還真未必。
　　同時，陸青還聽出了另壹層意思：之前陸素華壹直在妄境中徜徉，見招拆招，有部分心思就是“拖戲”來著。
　　其直接目的，就是讓羽清玄和柳觀的交戰時間更長壹些，彼此受傷更重壹些，諸如此類。
　　更深層的算計，不足為外人道，但瞞不過陸青。
　　妄境深處，許久沒有現身的陸青冷幽幽道了壹聲：“辛苦。”
　　陸青的話裏面無疑帶著諷刺，可陸素華卻是半點兒不惱，只將早早留存在無拓城那邊的心念收回，全神貫註，逐步鎖定陸青陽神法體所在。
　　雙方的氣機在妄境區域裏碰撞、脫離、再碰撞、再脫離，上演了壹場追逐戰。兩人畢竟是有層次上的差距，就算陸青將妄境的變化展開到了極致，陸素華還很快就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將陸青的活動範圍，壹層層地切割消減。
　　不壹刻，她慢悠悠的話音響起來：
　　“既然知道我辛苦，不妨來幫我吧。妳我本是壹體，割裂開來，神通盡失。妳若在北荒生活得有滋有味也就罷了，可妳看妳……父親大人贈妳北荒基業，盡都被妳荒廢，有什麽意義？”
　　陸青也有回應：“早晚都有這壹日，何苦為他人作嫁衣？”
　　陸素華啞然失笑：“妳大概是當婢仆當慣了，這股小家子氣當真讓人生厭。出門去，沒的丟了父親的人……我現在越來越肯定，將妳收回，最是恰當不過。”
　　說罷，壹道清光沖天而起，卻是她顯出陽神，在其身畔，無相天魔現出形影，受她驅役。
　　壹些妄境中化出的人物，都是轉眼被吞掉，少有能近身的。
　　妄境中這些人，都是陸青有生以來，見到的留下較為深刻印象的傑出之士，各有其神通法力。此時通過入夢之法，借天魔之力，模仿其法術神通，越了解的，越能體現奧妙。
　　使至極處，倒似千百個天驕人物齊齊來攻，虛實莫測，不知不覺就可能著了道，心神被扯入妄境深處，不辨真謬，直至傷損心神，為天魔所趁。
　　可陸素華也是壹語中的，模仿得再多，再逼真，也只是借用外力，本身的能力沒有絲毫增長，根底不成，終究無法對陸素華形成有效的殺傷。
　　當然，以步虛級數和長生真人的天塹差距來看，陸青本身的能力，短時間內也絕不可能提升到與陸素華相抗衡的地步。
　　所以，說到底，這都是壹個必死的局面。
　　陸素華出了陽神之後，倒也不急著發動，只看無相天魔逞威。此物之前在陸沈行宮，被余慈和小五的玉京三光破元消魔符、森羅冥獄神禁以及太壹斬邪符兩路符法符禁神通連續重創，本是萎靡，但吞吃了這些以天魔為基的妄境人物之後，傷勢大為好轉，之前傷損的對十魔內禁的控制，也有所恢復。
　　將事態還原到預定的方向，這才是針對陸青最穩妥也最不可抵擋的攻勢。
　　陸素華陽神顯化，金芒為核，祥雲繞體，清光繚繞，無相天魔則魔氣森森，反差巨大。
　　不過效果實在上佳，在催動妄境幹擾不成後，陸青那邊也把持不住，壹直隱匿的氣息竟然被逗引起來，兩邊氣機交錯，隨後形成絕大的吸力，向那邊靠攏。
　　這壹刻，長生真人的氣機如風卷雲舒，似在高空之上，偏又點化心頭，方圓近千裏，都如受影響，萬裏方圓，都可生出感應。
　　如此氣息，本是最能招引域外天魔的，也確實招惹了千千萬萬的魔頭，可裏面，盡都是念魔、煞魔之流，沒有任何壹個可堪造成影響的天外劫級數的大能。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正是無拓城上空，那方寸魔國的影響。
　　柳觀沒了，但方寸魔國的運轉照舊。
　　從頭到尾，柳觀唯壹的用處，就是為其打下了壹個深厚強橫的基礎，陰影魔域，覆蓋了無拓城百萬修士，就算不斷有人逃走，就算十不取壹，其規模仍然龐大到不可思議，形成了自行運轉的強大動能。
　　而這個東西，現在是無主之物！
　　虛空中波紋連動，北荒上空的黑暴不知不覺撕裂了數道縫隙，在絕大部分人茫然無知的時候，直通無拓城。
　　方寸魔國附近，倏乎間被無數的魔念纏繞。
　　對任何壹個域外天魔來說，擁有壹座天魔殿，就是成就末法主的捷徑，但要想指望已經成就末法主的天魔會放棄這玩意兒，無異於白日做夢。
　　只不過，在距離真界太近的地方，末法主級別的天魔，是非常非常稀少的，包括魔門在內，沒有人待見它們，每年修行界各位地仙，都有壹個保留任務，就是驅逐真界外圍的末法主，這種情況下，還是天外劫層次的，更占便宜。
　　北荒本就和九天外域距離接近，天魔來得格外迅速。
　　有壹頭天外劫魔，就在九天外域和碧落天域的交界處，本是盯著陸家血脈，中途卻發現這個機會，幾乎是在方寸魔國與柳觀失聯的第壹時間，便從九天外域搶下來。
　　就像血獄鬼府和真界生靈，很難適應彼此的自然條件壹樣，從外域進入真界，對天魔來說，也是壹次絕大的冒險，所以這頭天外劫魔沒有在外耽擱，格外果斷，不管方寸魔國裏面兇險與否，直接撲入進去。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北荒碧落天域最低，其外部天外劫魔的密度相應就是很高，這壹刻就有四個魔頭先後做出反應，但前面那個沖進去，就形成了對外的斥力，後面來的很難再插壹手，只能在外繞行。
　　或有形，或無形的魔軀，在陰影魔域內外穿梭。
　　域外天魔自有壹套交流方式，不是用聲音，而是直接以心神串聯，常人很難理解，不過幾頭天外劫魔神意力量之強，超乎想象，這壹波交流下來，無意中就形成了恐怖的精神沖擊。
　　無拓城內，陰影魔域中，修士們從這壹刻神智錯亂的，不知有多少，而這些人乃是魔國力量的源頭所在，直接造成六欲濁流更加混亂。
　　所以不排除這是諸天魔刻意為之。
　　但不管內外怎麽變化，先沖進去的魔頭，打死也不冒頭，只是在不斷地調整對方寸魔國的控制力。
　　時間站在它的壹邊，方寸魔國內的環境，適合天魔生存，可那些久居外域的“同伴”，可沒它這麽好的避風港。
　　北荒的風在變化，天外劫級數的天魔降臨，真界的運轉法則，肯定是要有所回應的。
　　“起風了。”
　　白蓮站在半傾頹的盜天樓廢墟上，記得這裏原是無拓城最醒目的建築之壹，是天奪宗的標誌，但今日之後，還有沒有天奪宗還要另說。
　　她想到了剛打過照面的奪心道人，不過接下來就閉上眼睛，仔細感受撲面而來的料峭寒風。
　　無拓枝城外圍立著防禦陣，阻擋北荒黑暴的沖擊，防禦陣之內，很少有像這樣感覺清晰，又帶著純粹自然氣息的風。可事實上，浩蕩長風正從九天之上吹動，輕而易舉地越過了城池防禦陣，將其獨特的力量註入陰影魔域之中。
　　身邊，妙相擡起頭，氣息卻是非常謹慎地收斂起來。
　　那風並不強，可當其抵達上空方寸魔國附近，就有壹波強橫而尖銳的精神沖擊四面擴散，那是域外天魔痛苦的哀嚎。
　　域外天魔有虛體和實體兩類，實體是有肉身，至少是壹段時間內，以肉身存在的，但總體上還是以虛體居多，便如遊魂壹般，其實層次上有本質的不同，傷神奪舍，是其最擅長之事。
　　突入此界的四頭天外劫魔，比例上倒是合拍，壹頭實體，三頭虛體，其中壹頭已經沖入方寸魔國。而除了搶得先機的那個，其余三個，在此時都是狼狽不堪。
　　從九天之上刮來的風，挫肌銷骨，又毀神滅魂，是曰“風災”，正是天地法則，對侵入真界的域外天魔所做的回應，對天魔之屬有克制之效。
　　對此，見多識廣的兩人都不奇怪，白蓮看了幾眼，就不再感興趣，徑直移動。此時城中再沒有人阻攔她，不壹刻，她就來到之前來到的重器門的產業，亦即寶蘊倒伏之地。
　　她仍未表露自己的態度和打算，妙相卻往下看，見到那情形，略壹搖頭：“紅粉骷髏，剎那紅顏，可憐可憐。”
　　說罷，壹揮袖，森白的火焰燃起，將下方的身軀化為灰燼。
　　白蓮沒有阻止她，站在原地，因為她能感覺到，那份機緣感應，並沒有隨著寶蘊的身死而消失，反而在柳觀遠離、天魔降下之時，愈發地清晰起來。
　　她可以確定，那個可憐女子的神識烙印，依然存在，且正以壹種奇妙的方式成長壯大，和她的那份機緣的聯系，也越來也緊密。
　　那麽，她在哪兒，那背後的那份兒機緣在哪兒？
　　白蓮擡頭，看向上面因域外天魔的掙紮沖擊，而高度扭曲的虛空。
　　※※※
　　柳觀無影無蹤，天地法則針對天魔興起風災，可影鬼等人的壓力有增無減。
　　任何壹頭天魔，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天外劫的層次，更是大師中的大師，其心思靈智，絕不遜色於壹個長生真人，就算受真界大環境的影響，可等到撲入魔國之際，就又恢復了全盛狀態。
　　外面風災勁吹，方寸魔國卻是個最好的避風港，抽取百萬人的六欲濁流，形成的厚重壁障，就是風災，壹時半會兒也攻不進來。
　　這期間，那頭天魔除了應付同類的爭搶，間或抵擋風災之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強化對方寸魔國的控制權上。
　　影鬼清楚地知道，現在由於粘連作用，他們這邊的天魔殿，就像是附在方寸魔國之外的壹個小點，看起來很不起眼，可想要想瞞過天魔，還是比較困難。
　　這是由域外天魔的性質決定的。
　　域外天魔，在佛門中又曰“他化自在天子魔”，言其自身無法變化出欲樂來享用，只能“他化”別人之欲樂為己所用，人心變化生就的六欲濁流，就是它們感覺最可口的美食。
　　不過，那只能說是無生念、集陰煞這兩種層次，在更上的層級，六欲濁流就變成了點綴式的調味品，有些天魔甚至覺得這玩意兒太汙穢、口味兒太重，相比之下，修行之人所具有的超凡之種，精進之心，才是它們最喜歡也最需要的東西。
　　利用他人的精進修行，為自身獲取利益，也是“他化自在”的意義之壹。
　　柳觀的行事，是以邪法驅動天魔殿法門，迅速造出了方寸魔國，裏面長了什麽？
　　從無拓城修士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不外乎偏執、仇恨、欲望等蕪雜陰暗的情緒，這是能讓人格扭曲的巨大力量，但註定了是暫時性的東西，和超凡、精進之類，哪能扯上壹點兒關系？
　　反倒是被粘連住的他們這邊，倒是頗有幾個“可口”的……
　　“來了。”
　　影鬼這邊，能夠感應到，對面的六欲濁流有了壹個比較短暫的凝滯，隨後再次開始兇橫的沖擊，只不過在其中，已經多了壹些小小的、又不斷擴大的漩渦——這當然只是感覺，不過壹些特別混亂、不好駕馭的情緒，確實通過這些“漩渦”調整，被甩出去，使六欲濁流漸漸有了條理。
　　這種“條理”不是涇渭分明的那種，而是使沖擊有了可控性，顯然，那頭天外劫魔是個比較挑剔的家夥，而且也有手段，輕而易舉地實現了初步的控制，借此將裏面有價值的東西篩選出來，以滿足“口腹之欲”。
　　這樣有好有壞。
　　好處是有了條理，應付起來可能會更有頭緒；但壞處在於，對方的控制力在迅速加強，比方寸魔國自發的運轉可要強出太多，這處簡陋的天魔殿，還能再堅持多久？
　　毀就毀吧，可粘連不除，大夥兒全都要倒黴！
　　最要緊的就是要破掉粘連狀態，可是，在這裏面起最關鍵作用、貫通兩處天魔殿的中央環節，是應該叫她寶蘊呢？還是稱其為姹女陰魔……
　　這壹點，那位怕是不會太在意。
　　如今的寶蘊，或曰姹女陰魔，正在六欲濁流中起起伏伏，分明是受到了方寸魔國的控制，可在她“體內”，壹顆魔種也在運轉，是搭建虛空大網的壹個節點。
　　兩個原本並無關聯的“天魔殿”，就以這種方式，實現了互通。
　　只不過，由於方寸魔國的強大優勢，這邊被壓得擡不起頭，這個聯系，現實意義上，就是壹條單方面傾泄六欲濁流的“陰溝”。
　　把那顆魔種拿出去？
　　除了余慈，恐怕沒人能做到，其實就算是余慈，做不到的可能性還更大些。
　　至於寶蘊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影鬼略微知道壹點兒，也知道余慈要負責任的，不過他不關心這個，現在他只想著全身而退……
　　壹著急，還真給他想出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這邊的天魔殿早晚是要放棄的，早放棄壹步和晚放棄壹步，其實沒什麽區別。
　　那麽，就早壹點兒好了，寇楮先離開，然後是幽蕊，至於其他那些人……抱歉，他們是誰？
　　等到兩個余慈明確要保的人脫身，他在裏面輾轉騰挪的空間就大了許多，壹些手段也好使出來。
　　當前天魔殿將眾人心智整合，渾融壹體，也就是影鬼的修為和技巧遠遠超出除小五之外的其他人，能夠暫時屏蔽真實想法，才沒有露了底。
　　寇楮很聽話，幽蕊的心思就多壹些，影鬼也想到了，會再做個屏蔽。
　　思路壹開，影鬼又有了信心，至於“早壹步”給余慈帶來的反噬，來吧，看看太玄封禁和六欲濁流，哪個更強壹些。
　　撐過了第壹波，他就有十成把握，助壹行人全身而退。
　　然而百密壹疏，他的想法瞞得過誰，也瞞不過小五，小姑娘當然很驚訝：“這……不好吧。”
　　她的想法可是沒有經過屏蔽的！
　　影鬼撫額，知道不能耽擱，以強橫的意念，破開壹切思緒亂流，通知了余慈分神，因為有危機時刻先保住寇楮、幽蕊的原則在，這壹條沒什麽問題就通過了，寇楮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壹腳踢開”，斷去了聯系。
　　幽蕊確實有幾分聰明，她借著靈巫法門中壹些技巧，先幫助影鬼暫時穩住大網的結構，這才抽身而退，但也因為缺了這生力軍，在她離開之後，天魔殿的主體結構直接崩了壹半。
　　其他人再亂也沒辦法，但在此時，差不多就是當場反水，更抵擋不住對面六欲濁流的沖擊，造成了天魔殿的反噬，在第壹時間就將余慈分神重創，兇橫戾氣順勢就壓至承啟天。
　　影鬼冷冷壹笑，意念如劍，將天魔殿與他的心神聯系切斷，輕松得像是斬下壹段袍角，小五也不用他擔心。
　　接下來，他只需要幫余慈抵擋住最初的壹波沖擊，等兩個天魔殿同化完畢，主控權交出，反噬什麽的，既然早早將天魔殿外置，也不會太強。
　　粘連之類的問題，也就順利解決，那時候，壹路東去就成，至於受傷壹類的“小狀況”，自有余慈承擔，關他屁事。
　　他的信心十足，可事態便在此刻，突兀生變。
　　天魔殿的反噬，揪住了余慈與之相連的氣機脈絡。便在雙方接觸的瞬間，影鬼耳畔，似乎聽到了壹聲雷鳴。
　　聲音不大，可裏面蘊含的信息和力量，卻讓他微微壹顫。
　　曾經有劫法宗師的修為，影鬼最清楚不過，這壹聲雷鳴，卻是天地法則運化之機。伴此雷音，寄存在寶蘊或曰姹女陰魔身上的天劫之力，驀然“蘇醒”！
　　用這個詞兒最是恰當，那就像是壹個沈睡的人醒來，不管是寶蘊也好，剛剛生出的姹女陰魔的意識也罷，在天地法則的強橫面前，都毫無作用，最終都要由法則意誌主導。
　　這是余慈的劫數，由於目前天魔殿的反噬，天地法則終於又找到了機會，將劫數降下。
　　影鬼“哈”了壹聲，但後面無以為繼。
　　他知道，事兒大了！
　　第壹個起反應的不是影鬼，不是小五，自然也不是還在昏睡中的余慈，而在被封死在屠靈獄上層的死魔。
　　它們歡呼，屠靈獄加上太玄封禁，讓它們壹時還無法恢復活力，可來自於天地法則的力量，卻與它們是同源的，彼此感應，只要轟開壹點兒縫隙，它們就會沖出去，把心內虛空吞噬得壹點兒不剩。
　　因為天劫之力的蘇醒，方寸魔國那邊，正與風災相抗的天外劫魔，倒是很知機地收攏六欲濁流的沖擊，這使得受天地法則驅使的姹女陰魔，與方寸魔國之間，出現了壹個斷裂。
　　如此做法，等於是將這邊的天魔殿，送給了姹女陰魔接管，雖說已經是崩塌大半，不可能存在太長時間，可依然能夠作為進攻的跳板，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等於是將其“禮送出境”。
　　方寸魔國那邊做出反應，相應的周邊氣機就有變化。
　　壹直在關註局勢的白蓮，神色微動，看到在風災中掙紮的域外天魔中間，忽然閃過了壹個新的身影。
　　和不斷變化形體，以消減風災傷害的天魔不同，那令人目眩的身姿，從頭到尾都非常清晰，但持續時間極短，壹閃便已不見。
　　妙相輕“咦”了壹聲，但只是驚訝，可白蓮的眼力要勝她數籌，卻察覺出其中氣機的流向，以及其所代表的事態變化。
　　天魔雙殿……
　　原來這裏還有壹座外置的天魔殿，而姹女陰魔正奪殿而入，在此期間，天地法則意誌明顯占據了主導地位，且具備強烈的針對性。
　　而其目標方向是……東！
　　她轉過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無邊黑暴，直指某個方位。
　　妙相感覺到她的變化，乍壹扭頭，便聽到：“我先走壹步。”
　　話音未落，蹤影全無。
　　妙相根本沒捕捉到她的身形，可想到前面她目註的方向，還有小五前面透露的信息，眉峰蹙起，再看無拓城上空風災魔氣，搖了搖頭，也往那邊趕去。
　　※※※
　　影鬼背著手，臉上毫無表情，直視前方，小五在他身邊，抓著自家小辮，嘴裏念念有詞，還是有點兒緊張。
　　前方承啟天中，紅光照下，像是夕陽斜照，壹片血色，這是天劫之力侵入此間。影鬼二人沒想著去阻擋，因為有了天魔殿這壹條路子，妄想拒敵於外，只會是徒勞無功。
　　紅光最盛處，人影顯化，姹女陰魔光赤無遮，緩步而來。
　　小五哇了壹聲，似是想起了什麽，拿左手蓋住臉，手指卻分得很開，從指縫裏好奇地觀察。
　　影鬼略微調整氣機，和小五的融匯在壹起，以便提升接下來聯手合擊的效果。這種小技巧，小女孩兒是不懂的，他就要操心壹些。
　　如今，他和小五就相當於余慈渡劫時的護法，本來幹的是查缺補漏，以防萬壹的活計，問題是天劫臨頭的時候，余慈主意識昏睡，做的叫壹個錯漏百出，兩個護法者，比自己度劫還要辛苦。
　　唯壹值得欣慰的是，太玄封禁在限制了余慈的同時，也發揮了作用，在未破開之前，承啟天的結構反而更穩固，天劫之力侵入，仍沒有造成直接的損傷。
　　如此，絕對要在這兒控制住局面。
　　影鬼將意念與小五溝通，小姑娘忙將手從潔凈的臉上拿下，玉琢似的小手在輕搓，便有火焰如雨，對著紅光及其間姹女陰魔落下。
　　這是符禁所蘊之符火，不管無形有形之物，均可焚燒。
　　寸許高的火苗無論如何都不熄滅，附著在紅光外，冰面上，滋滋作響。
　　對此，姹女陰魔的應對方式很簡單，檀口微張，壹顆僅有龍眼大小的漆黑圓珠吐出來，與周圍紅光混染，上面似乎刻著花紋，細看去，卻是人影掙紮，濁流滔滔。
　　天魔殿，且正是余慈分出去的那個！
　　影鬼搭眼壹瞧，就有些牙疼，也不知是姹女陰魔本身的智慧，還是天心法則的演化，之前竟沒有完全將其毀掉，而是保存著余慈的分神，形成壹個共生關系。
　　這樣，小五的符火燒過去，所有的傷害就要由姹女陰魔和余慈共同承擔。
　　小五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拿求助的目光去看影鬼，可就在此時，姹女陰魔驟然發難，竟是不管承啟天，身形飛縱，由實化虛，轉向星辰天。
　　那裏可是余慈天垣本命金符的根基所在，是余慈超凡脫俗的第壹步，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失，影鬼顧不了許多，身化劍光，暴起攔截。
　　可未等雙方貼近，大片紅光剝離，像是布下了壹層霧靄，看似罩落承啟天，可那又是壹次虛實轉化，竟是不管承啟天，直落向人間界。
　　影鬼先是壹楞，然後就是大罵，這壹下就擊中了他和小五的死穴。
　　不管是星辰天，還是人間界，都是心內虛空的組成部分，與承啟天平行，並未顯化。在那裏，影鬼和小五的戰力無疑要受到限制，對方上來就直指這兩處，肯定是有所針對。
　　星辰天是有點兒危險，但影響更大的是人間界。那裏雖只是最虛無的投影，大部分時間，概略模糊，卻是聯系著所有植入魔種的生靈，壹旦姹女陰魔發力，借著心內虛空的聯系，將這些人的精氣全部奪取壹空，什麽都不用說了，壹切後果和劫數，都將由余慈承擔。
　　原本專屬於最頂尖人物的劫雷，也說不定會破例送給余慈享受，那時才叫壹個十死無生。
　　他的劍修手段，用在阻截上，事倍功半，只好招呼小五：“封住！”
　　小五急切間，也不及用出符禁，幹脆把口壹張，灰黑磁火噴出，化出九地元磁神光，將百畝方圓的承啟天，封了個嚴實。
　　如今姹女陰魔是想由實轉虛，走心內虛空的路徑，避開兩人的封鎖；小五則以渾厚無匹的元磁之力，封牢了承啟天，不給對方任何轉化的機會。
　　姹女陰魔似也沒想到，小五有這般手段，壹擊不成，反讓影鬼欺身上來，劍氣迸發，透體而過。
　　若是常人，如今早給切成了十七八段，可姹女陰魔虛實莫測，雖是中壹劍便有紅光晃閃，氣息轉弱，但最終都維持了形體，且雙眸中透出粉紅色的光芒，透照五尺，令人望而凜然。
　　影鬼見好就收，無形劍訣展開，倏然不見，但只要對方還往星辰天沖，他自然會給幾記狠的。
　　姹女陰魔倒是沒再往上沖，倒是天魔殿顯化的漆黑圓珠重又騰起，在空中滴溜溜打轉。
　　影鬼看去，便有感應，就見那珠子內部，似乎生出了絕大的招引之力，和遠方龐大的力量相接。
　　這是主動連上了方寸魔國啊，那頭天外劫魔本來還要置身事外，可如今，竟然要被硬扯進來了。
　　再怎樣的修為，都很難將六欲濁流這種天然狂暴之物，弄得如臂使指，再有天地法則意誌催化，更難抗拒。那邊的天外劫魔，恐怕也在罵娘。
　　真他媽的……
　　影鬼總算是確認這姹女陰魔所代表劫數的厲害。不在於天劫的種類有多麽可怕——針對壹個半步步虛的修士，本來就沒必要勞師動眾，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基本上還是兵對兵、將對將，不會“鋪張浪費”。
　　真正可怕之處在於，因為她不是以本身意識驅動，而是以天地法則為根基，別說分心二用，就是十用、百用、千用，都沒有任何問題，且是算計精到，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相對而言，天劫的種類、規則，反倒是壹種限制了。
　　屠靈獄中，死魔又是齊聲歡呼，在它們的感應中，封禁已經開始弱化了。
　　事已至此，影鬼反而想得少了，只道：“守著！”
　　天地法則總要維持壹個起碼的“公正”，對余慈這種層次的人來說，就算是虛空開辟，引來天妒，天劫之力總量也不會大，會有壹個標準在，如此守到最後，就是勝利。
　　方寸魔國的沖擊終於來到，仍舊是六欲濁流，承啟天是心內虛空的壹部分，自有其獨特的運轉法則，不管是多麽抽象的東西，在此都要顯化出壹定的形象，濁流壹到，就是漆黑惡臭的汙垢潮水，從天魔殿的烏黑圓珠中壹圈圈擴散。
　　裏面還有奇形怪狀的東西，那是六欲化染的魔靈。
　　如此汙穢之物，真在這兒肆虐，余慈就算不死，也要根基受損，百年之內，休想再進壹步。
　　影鬼劍光急落，飛仙劍經中，有不少破邪除穢之法，只不過能不能控制住幾無窮盡的六欲濁流，同時抵擋住姹女陰魔的破壞，他沒有信心。
　　便在此時，小五叫了壹聲，重重跺擊腳下地層，壹圈靈光擴散，轉眼滲入地底。
　　這也是六欲濁流的汙垢大潮落地之時，才壹沾到地面，便是哧的壹聲，烏黑壹片。
　　天劫有本劫、外劫之分，本劫是自己招惹的天劫，外劫則是由這壹劫數間接導致的劫難。
　　比如因為天劫造成的虛弱，引來仇敵覬覦，這就是外劫，也屬於天劫的壹部分。
　　本劫那邊看天地法則公正，壹邊不會放出嚴重不對等的力量，可外劫這邊，就全看人品了。
　　這壹點上，余慈似乎不太妙。
　　他這個惹禍精，招惹了太多不應是他這個層次所能接觸的強悍力量。
　　方寸魔國被招引過來的六欲濁流，只不過是其中的壹個。
　　烏黑的色澤在急劇擴散，裏面魔靈也四散開來，有的幹脆就直接遁入地下，這些魔靈為濁氣所生，它們連最初級的智慧也沒有，有的只是破壞性的本能；其個體的戰力都不高，卻能夠汙穢道基。
　　越是這樣，越難對付。
　　眼看小五跺地產生的靈光，完全滲入地底，逐步消散，卻壹點兒沒有反應，影鬼都以為小五是失手的時候，地面之上，五色光圈張開，壹條飛天蜈蚣嗡地壹聲從裏面飛出來。
　　這異種似乎壹下子開啟了某道門戶，當下，大批量的蟲豸異種從五色光中生出，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中，這些個絕稱不上順眼的小東西們，和地層上下的魔靈撞在了壹處，隨後就開始激烈的廝殺。
　　太化玄冥濁靈神禁！
　　此乃北嶽神禁的壹種，所衍生出來的這些兇靈異種，本無實體，只以濁氣為生，以汙穢為食，通過符禁生克變化，慢慢生出。
　　從這個角度看，它們雖然都是兇靈異種，但幹的卻是清穢祛汙的活計，直接落入六欲濁流的潮水中，自然要抓著機會，以之為食，提升自己的異化速度。
　　當下，汙黑的承啟天地面，完全被這些蟲豸異種覆蓋，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小東西，將口器覆在上面，大力吸食，還有的直接撲上天空，承接降下的汙穢潮水，有的甚至幹脆以魔靈為食，幾口吸幹吞下，身體在迅速膨脹，氣息也愈發悍厲。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些兇靈異種，小五將六欲濁流納入了自己生克變化的領域，也就實現了對那處局面的初步掌控。
　　影鬼忍不住大叫壹聲好，這壹手，只有天賦精通五行生克符禁法門的小五才能使出來，但用得這麽及時、這麽恰到好處，也不枉他這壹年多，針對其戰鬥意識的培養。
　　然而他壹句話剛誇完，外頭的某個感應，就讓他變色。
　　已經登上地下河渡口的朱文英壹行人，忽然停下，有些慌亂的樣子。
　　因為在冰層中密封的余慈，其皮膚光澤忽然以可以目見的速度消失，十數息壹過，整個人在冰封中都似瘦了壹圈兒，分明是精氣被奪之相。
　　那邊如何處置，影鬼不管，他猛地扭頭，盯緊了眼前仍欲撲往星辰天的姹女陰魔。
　　他卻是忘了壹件事，姹女陰魔的發端，其所存在的根基，就來自於余慈，原先植入寶蘊腦宮的魔種，此時也已經轉移到姹女陰魔體內。某種意義上，這是壹條直抵余慈核心的甬道，姹女陰魔完全可以通過這壹聯系，繞過他們和太玄封禁的保護，強行抽取精氣。
　　或者可以這麽說，天劫對余慈根基的傷損，壹直都沒有停止過！
　　他這邊壹個恍惚，姹女陰魔身形再度虛化，沖向星辰天，大有手摘星辰之勢，影鬼出於本能，發力攔截，可是心底卻在油煎火燎，怎麽辦？
　　另壹方面，小五通過太化玄冥濁靈神禁，初步掌控了那邊的局勢，雖然還要分心護住人間界，但以她的水準，正常發揮，就沒有問題。
　　可那邊事情也在變化。
　　太化玄冥濁靈神禁中放出的兇靈異種，其胃口大概是太好了，短短時間內，就將姹女陰魔招引來的第壹波六欲濁流吞吃幹凈，按照小五的想法，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肯定是要再碾過來的，偏偏事態的發展就出乎她的預料。
　　天魔殿圓珠和它所溝通的方寸魔國之間，驀然出現了壹個斷層。
　　六欲濁流斷流了。
　　其實可以這麽說，小五其實是幫了主控魔國的天外劫魔大忙，從壹開始，那位就對這邊缺乏足夠的興致，尤其是天地法則意誌操控了姹女陰魔之後，更不想趟這邊的混水。只是不那麽聽話的六欲濁流被姹女陰魔招引，讓它不得不來。
　　而等到小五放出太化玄冥濁靈神禁，壹下子阻斷了六欲濁流的勢頭，它就知道，脫身的機會來了。
　　天外劫魔絕不缺乏智慧，它的決斷力超強，抓著機會，立刻切斷了與承啟天的聯系。
　　小五有點兒發怔，不過在她的想法裏，這樣當然最好了，控制著那些兇靈異種將殘存的魔靈吞吃掉，她就準備去幫影鬼的忙。
　　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懸浮在半空的天魔殿圓珠在發顫，應該不是它本體的結構問題，而是……
　　哧地壹聲悶濁聲響，天魔殿凝化的圓珠炸開，更確切地說，是給撐爆了。
　　壹條粗若兒臂的蒼黑樹枝，從那裏面搗出來，長度超過十尺，呼呼甩擊，讓小姑娘看得眼皮直蹦。
　　樹枝上面還點綴有葉片，然而每壹個葉片，都不見葉脈結構之類，有點發虛，接下來她看得更清楚，那是什麽葉片？分明都是蠕動的陰影，這些陰影在樹枝扭結出各種妖異的姿態，像是被捆縛、被侵害著，還發出如颯颯風聲般的呻吟。
　　小五的小辮兒差點兒立起來，近乎本能地壹個磁雷砸出去，落在樹枝上，將其震得搖搖晃晃，裂了壹個缺口，裏面湧出來的，正是漆黑的六欲濁流汁液。
　　元磁神雷熔金銷鐵幾若等閑，可小五這慌亂下全力壹擊，竟然只是打裂壹個缺口，這強度……
　　便在此，承啟天中，響起壹聲極致痛苦的尖鳴。
　　其源頭卻不在承啟天，而是來自於已經非常遙遠的方寸魔國。
　　那是天外劫魔瀕死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