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三華寶鼎 堅定立場

　　余慈坐在自家洞府靜室中，還有點呆怔。
　　明天真是壹個關口啊，想想要拿兩位符法宗師的鬥符來打賭，他就覺得腦仁兒疼。
　　不過，能看到壹次堪稱此界最頂級的符法宗師比鬥，對余慈來說，也是最最寶貴的經驗無疑。前兩日在黃泉秘府中，觀摩辛乙的三十六天神通，就讓他受用不盡，引發了元神的靈感，眼看就要有所成就。
　　這樣，他對明天又有極大的期待。
　　思路轉到三十六天這邊，他又想起自家只差臨門壹腳的成果，心神漸歸靜寂，與紫府元神交流。
　　元神確實傳來不少信息，可那些東西又太過抽象，細思來很是傷神。非但如此，他習慣性地要打開心內虛空時，心念竟極是滯澀，不像以前那樣自然流暢。給他壹種感覺，此時心內虛空正進行著壹場極關鍵的變動，且此變動終止的信號，就是轉輪屠靈魔光的刺激。
　　若是現在強行打開，很可能會有壹些不可測的後果出現。
　　這……這還不把自己給逼到絕路上去了？
　　余慈帶著疑惑，挨過這漫漫長夜。
　　第二天壹早，余慈就起身趕往圓光閣，他來得太早了，湛水澄看起來完全沒有與辛乙對決的覺悟，依舊在呼呼大睡，是由紫蕖接待了他。
　　莫看此人是侍女身份，但壹身修為，竟然是步虛境界，真是愧煞男兒。大概是由於境界和身份差距的問題，紫蕖對他是壹種冷淡的客氣，也不和他多說話，奉上茶水之後，就默默站在壹邊。
　　余慈扮演的九煙，也是個沈默寡言的，幹脆也不說話，稍品茶茗之後，便閉目養神，氣氛自然有些尷尬，不過他連變老鼠都不怕，還怕這個？
　　如此還沒有兩刻鐘，圓光閣外面，又有人拜訪。
　　這本不奇怪，自從湛水澄到豐都城來，圓光閣外面幾乎就沒斷過人，余慈剛剛進來的時候，不知接收到多少疑惑兼又妒忌的眼神。
　　但外面這位，拜訪的理由相當古怪，竟是來找余慈的，說是奉湛仙子之命，給九煙送昨天拍得的法器。
　　照紫蕖的想法，讓余慈到外面去接就好，可轉念壹眼，這個悶口葫蘆是三宮主邀來的客人，這樣支使未免失了禮數，只好親去外面。
　　不壹刻，她秀眉微蹙，引著壹人進來，不是顧執又是哪個？
　　見了余慈，顧執眨了眨眼，隨即笑道：“九煙老弟，妳真讓我壹通好找，去洞府也不見人，還是和管征那邊打聽，才知道今天妳要到圓光閣來。”
　　見顧執這模樣，余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昨天他還奇怪呢，拍賣會早就結束，這家夥還沒把競拍的法器送過去，原來是借著機會，到圓光閣來湊熱鬧，這家夥的膽量，也真讓人佩服。
　　做戲做全套，他也站起身，黑臉上維持著慣有的木訥沈靜，拱了拱手：“勞煩了。”
　　“湛仙子賜下的機會，愚兄是萬萬不能等閑視之。來來來，看愚兄為妳拍下的法器如何！”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壹件物事，是壹件五色斑斕的小鼎，不過碗般大小，看上去像是染了許多顏料，汙去了本色。
　　余慈壹看就想笑，倒不是因為這鼎難看，而是他兩次和顧執去拍賣場，這老兄出手都是沖著藥鼎去的，不知是巧合呢，還是真有這癖好。
　　當然，顧執選這藥鼎自然有他的理由：“九煙老弟，昨天妳說要壹件即刻用得上的天成秘寶，我思來想去，還是這件‘三華鼎’最為合適。妳看這鼎，乃是由域外五玄銅打造，壹來煉藥的功能是極好的；二來可將煉出的雜質為化為五毒煙障，攻防皆宜；三來可以蘊儲罡煞匯結之物，大有增益之效。”
　　余慈看得連連點頭，果然是件好寶貝，顧執的眼力的確值得信任。
　　煉藥不必說，余慈目前的身份，日後再收了靈犀散人殘靈，必是要大用的；五毒煙障是個廢物利用的功能，不過若是積蓄多了，威力也不可小覷；至於最後蘊儲元氣化物之能，更是有趣。
　　按顧執的說明，只要施展特定靈訣，這鼎可以事先將他那些化形兇煞收進去，持續養護，時時增益，等到應敵時放出來，還不影響他再造出新的，攻擊力強了何止壹倍？更能收到出其不意之效。同理，以引氣成符手段結成的符箓、九地元磁神光那樣特殊力量，同樣可以收攝其中，關鍵時刻再放出傷人。
　　這是顧執想到余慈那“化形十煞功”，特意競買下來，與之相配合的，當真是有心了。
　　余慈身上寶物已是不少，不過拿到這“三華鼎”，還是比較喜歡的。顧執交鼎之後，又絮絮叨叨地講壹些註意事項，比如這鼎在煉藥時，要清空蘊儲的罡煞；使用蘊儲功能時，最好是選擇同壹性質的罡煞之類。
　　這些事項，他恨不能掰開了、揉碎了，逐條說明，時間自然也過得飛快，中間紫蕖幾次想趕人，都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
　　湊個紫蕖見不到的時段，顧執又沖余慈眨了眨眼，那意思是：
　　“什麽時候開打？”
　　余慈正要回應，耳邊就咪唔壹聲響：“紫蕖，妳來……唔，怎麽多個人？”
　　湛水澄終於醒了，不過如今怕是還在內間床上打滾，努力掙紮之類，聲音就透著慵懶和迷糊。
　　“是顧……”
　　余慈話說半截，那邊聲音驟然壹清：“啊嗚？是那家夥！他是來看熱鬧呢，還是看笑話？出去！”
　　顧執聞言大驚，沒有辯解，轉身要走，卻已是遲了，接下來腰上壹痛，便如騰雲駕霧壹般，直飛出廳外。
　　看顧執的下場，余慈幹咳壹聲，正式與仍未露面的湛水澄打招呼：“湛仙子早。”
　　“妳想了壹夜，想好押誰沒有？”
　　余慈眼睛都不眨壹下：“自然是仙子您了。”
　　他早就想好了，以湛水澄的性情，現在押在她這壹邊，輸贏且不說，至少表明了支持的態度，就算是輸了變老鼠什麽的，後面還有的談。
　　反之，就算是押在辛乙那邊，並最終獲勝，惹惱了那頭喜怒無常的貓兒，又能有什麽好處？
　　大概九幽牢還是會給的，大概也不會變老鼠，但什麽蟑螂臭蟲之類，可就說不定了。
　　那樣他還不如死了好……
　　所以，這場賭賽的本質，其實就是站穩立場，盼著湛水澄贏，僅此而已。
　　聞得余慈發言，湛水澄果然是貓心大悅，道壹聲：“小子聰明。”
　　余慈覺得和她在壹起，自己是越來越沒臉沒皮了，臉上還要維持住，十分辛苦。如此等了片刻，那湛水澄大約是賴床到了點兒，道了壹聲：“進來吧。”
　　聞聲，紫蕖看他壹眼，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在前面引路，壹路快行，轉眼到了圓光閣最上層，也就是湛水澄的居所。進來屋子，余慈先是註意到這裏層層垂落的紗帳，隨後腳邊壹動，低下頭，就看到黑貓蹭蹭他的小腿，擡頭看他，碧瞳中閃動幽光。
　　余慈本能用壹個“湛仙子”招呼，可聲音還在舌尖打轉，就醒覺不對，將那聲稱呼咽回去，咧嘴笑道：“這是九命吧。”
　　說著他彎腰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黑貓瞇起眼睛，腦袋隨他手掌的重量點了兩點，煞是可愛。
　　紫蕖有些奇怪，回頭看他，但最終也沒說話。帳子深處，湛水澄嘻嘻地笑：“咦，竟然看出來了，有時候連紫蕖都會弄錯呢！”
　　這貓比妳文靜乖巧壹萬倍這種事兒我會告訴妳嗎？
　　余慈嘿然壹笑，緊接又聽對面呵呵道：“我倒是對妳更有信心了。”
　　幹嘛對我有信心？
　　疑惑沒得到解答，重重紗帳之後，心情大佳的湛水澄元氣充沛，活力四射：“走了走了走了走了……辛乙老兒，今天妳敗定了呀呼！”
　　不是在這兒嗎……念頭方動，眼前紫光刷過，無可抗拒的力量便圈住了他，眼前壹花壹暗，已經突入了豐都城上面厚厚的地層中，再壹閃就是呼嘯的黑沙風暴。
　　但在漫天的黑沙中，有壹片區域閃亮，同時，有汩汩之音，若山泉漱石，流淌在嗡嗡亂鳴的風暴裏，出奇地將所有嘈雜的聲音過濾掉。
　　定睛看去，那壹片黑暴的光亮區域內，有陽光深林，鳥語花香，又有瀑布水煙，奇石碧潭，好壹派山林景象。
　　毫無疑問，這是三十六天的神通。
　　余慈觀看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闖到了裏面來。北荒黑暴轉眼就成了另壹個世界，這裏只有靜謐清悠。
　　余慈左顧右盼，看也看不夠，倒是符合常人的好奇心，他甚至伸手觸碰巖石流水，想看看是否真實。這時他發現，九命就靠在他臂彎裏，扒著衣袖向外看，碧瞳滴溜溜轉著，也是個好奇的樣子。
　　那，湛水澄在哪兒？
　　微怔之際，頭上壹沈，另壹只黑貓抱著他的腦袋爬到了上面去，那裏光溜溜的，很適合登高望遠。
　　“這老道，也不知道出來迎壹下……往北！”
　　余慈看著腳下鋪展開來的山林，壹時茫然，哪是北？但這茫然也僅持續了很短時間，他生死玄機本就寄托在玄武星域的北落師門之上，有天星參照，無論如何都不會迷路的。
　　他舉步向前，繞過前方的瀑布深潭，山林小徑依然曲折，余慈卻始終沒有錯亂方向，到後來，他後腦勺被毛茸茸的尾巴掃了兩下，聽到壹聲贊語：
　　“不錯。”
　　說音方落，前面忽有壹道雲橋鋪開，余慈壹步邁出，正好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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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執捂著腰，從圓光閣出來，迎面撞上壹行人馬。當頭壹人身材瘦高，背脊稍微佝僂，略顯老態。
　　“喲，賀大先生。”
　　他招呼的正是三家坊名義上的最高首腦，賀家家主賀大先生。
　　賀家五兄弟，老五如今已是死了，老四不成氣候，貪戀花色，如今已經是十停裏死了九停，老三粗魯，老二嚴謹卻無魄力，是個守成之人，也就是這位賀大先生，確是人中之傑。
　　在北荒，他將三家坊經營得蒸蒸日上，堪稱地下勢力的龍頭，真論實力，北方四宗也瞠乎其後，便是背靠魔門東支，也足以讓人佩服了。
　　兩個視線壹對，賀大先生便露出溫和的笑容：“顧老弟，最近可忙啊。”
　　顧執刷地壹聲打開折扇，給自家扇風：“哪裏，瞎玩兒吧。”
　　“瞎玩兒能進去圓光閣？厲害厲害！”
　　“這不剛給趕出來，娘的，肯定是受內傷了……”說著，他摸上後腰，可勁兒揉了揉。
　　賀大先生就笑：“可那位新近來的調香師，還在裏面？”
　　“妳說九煙老弟？三家坊消息就是靈通，那可是人才啊，就是不太走運，讓湛仙子耍的滴溜轉，今天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能讓湛仙子耍弄，別人求還求不來。怎麽說運道不好？”
　　賀大先生哈哈壹笑，但也覺得這玩笑輕浮了些，就換了壹個話題：“長青門招攬人才，正當其時。顧老弟，年前我就和青松道兄說起過，去年歲入足足少了兩成，各方可是都有些意見。”
　　顧執也笑瞇瞇的：“這事兒我從不參合，大先生不妨再給我師兄提壹提？”
　　“之前也和青松道兄交流過多次，窮則思變嘛，鬼獄散再怎麽運作，都在北荒。人是有限的，這兩年死掉的比進來的多，市面不景氣……哎，聽說青松先生也考慮外擴？”
　　“絕無此事！”
　　顧執脫口而出，隨後就發現自己失態，又是哈哈壹笑，合上扇子，搖了壹搖：“大先生，這可是關系著我的身家性命，妳可不能嚇我。若是外擴，亂了章程，那些正道宗門絕不介意將我長青門滿門斬絕，以後大先生請我喝那千日醉，我怕是連魂兒也飛不去了。”
　　“原來是誤傳？”
　　“自然是誤傳！”
　　顧執說得斬釘截鐵：“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去尋死，真當人是傻子不成？想來大先生也是壹樣的想法。”
　　最後這句意思含糊，也不知是拿哪個來參照。賀大先生依舊是那溫和的笑容，只是點頭，並未回應。
　　顧執又笑道：“我想三家坊想必不至於將些許浮財看在眼裏，是也不是？眼光遠近高下，就在此中了，佩服，佩服！”
　　賀大先生這才撫掌笑道：“彼此，彼此。”
　　至此，兩人再說幾句廢話，各壹拱手，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