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亂世盛景 不回之願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看葉池遠走無蹤,余慈也不知道,接下來她和半山島的態度會是怎樣,不過他並不著急,九煙的身份那邊不接受,換了本來面目就是了,到時再有什麽麻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不管怎樣,葉繽、葉途的情分,他總要還回去的。
暗嘆口氣,轉過臉去,看向兩個四明宗修士。這二人壹中毒、壹昏迷,他既然是先施了援手,眼下倒是不好甩手離開,又問那依然全身浮腫的女修:
“妳可想好找誰診治毒傷了?或者附近有沒有同門之類?”
女修當下回應道:“我在隨心閣有壹位舊友,如今就在東華山……”
此女的腦子很清楚,知道在這種局面下,找什麽人才最有效果,眼下的東華山,局面混亂,各路修士自行其是,只有那些手眼通天的大商家,才能最有效地利用各方資源,達到良好的效果。
余慈就問:“誰?”
“隨心閣東華分櫃的沈掌櫃。”
呃……不會這麽巧吧。
東華山的環境,大有壹日三變的態勢。生活在其中,不知不覺就要受它的影響。
為了玄冥真水交易會的事情,沈婉這兩天忙得連軸轉,找不到壹點兒空閑,渠道、客商、消息、場地,各路事項,紛繁瑣碎,手下幾個執事,被她指派得脫了壹層皮,個個叫苦連天,卻又懾於她年來積下的威嚴,吐著舌頭來回奔忙。
越說是這樣,各種奇葩事情還長了眼似的往她手裏砸。
先是榮昌徹底當了甩手掌櫃,找了個由頭,離開了東華山,美其名曰“授以全權”,將整個擔子都壓在她肩上,導致許多上層溝通渠道都要重新處理。
隨後,在北荒時結識的壹位四明宗弟子中了劇毒,上門來求助,畢竟是早年經營的關系網,能夠幫上忙,進壹步加深感情,沈婉還是很樂意的,故而親力親為,尋了出色的醫師,又拿出閣中的祛毒寶物,果然贏得了好壹番感激。
但這只是壹個開始。和那位舊友同時上門的,就是北地魔劫已經攻入東華山的消息。
早在壹日前,沈婉就得到了北地起魔劫的消息,如今東華山北面的坊市盡收了攤子,紛紛南移,就是為了暫避魔劫鋒芒。與他們壹起南下的,還有數以萬計的“難民”,都是被魔劫攆著,壹路奔逃而至。
最初沈婉還以為,魔劫臨頭,會把這壹場交易會砸個稀巴爛,她甚至是抱著破罐子碎摔的奇妙爽感看待這件事。
可接下來的變化,讓她真正開了眼界。
魔劫的滔天來勢,在東華山被阻滯了。
七大地仙給這裏帶來的創痕,在屏蔽了天地大劫之後,又阻擋了萬千天魔。給周邊壹應修士、宗門、商家帶來了寶貴的喘息空間。
雖然時不時都會有壹些天魔撞進來,殺死幾個倒黴鬼,可就是阻擋大潮的堤壩,也會被海浪沖刷浸濕,這種事情,根本就是無法避免的。尤其是相較於此片區域之外,時不時傳來的種種淒慘故事,滯留在此地的修士們,簡直可謂是幸福安逸了。
“安逸”下來的修士們,理所當然地又會尋找除“求生”以外的事項,這時候,東華山範圍內的各個大小坊市,就成為了最好的去處。
短短兩三天內,這裏的坊市交易,就猛提了兩個檔次,計算整個山脈區域的坊市交易總量,甚至可以與吳鉤城這樣的大城日常數字相媲美。
但與之同時,不免就有流言傳出,且是圍繞著沈婉最不願意看到的話題,說是有此避難之地,實是東華宮舊有的法寶鎮壓、法陣護持等等,東華宮雖亡,而其秘密還遠遠沒有挖掘幹凈。
再加上玄冥真水交易會的催化,壹時間,東華遺寶中有“遺珠”的消息,更是甚囂塵上,市價壹日三攀,眼看就是要燒起來的架勢。
再這麽下去,玄冥真水的價值,很可能就被那些虛妄的概念沖垮了。
沈婉見不是頭,忙做出應對,所以壹日之間,市面上便流傳出“玄冥真水”可以抵禦天魔的流言。
雖是流言,卻不算謊言。
相對於尋常修士,面對無形無質的天魔,渾不知該如何下手的窘狀,玄冥真水的冥寂幽寒之意,確實能夠對天魔造成壹定的殺傷,如果運用得好,把天魔由虛化實,徹底凍結,也不是不可能。
但能達到這樣的層次,起碼也是步虛境界,且學有專長的強者,誰還會奢侈到用玄冥真水克敵?
理所當然的,這種前提條件是絕不會出現在流言中的。
有魔劫的威脅,流言的推動,還有隨心閣有條不紊的推介,外界對玄冥真水的好奇心在增大,認知度在提升,期待氛圍也在穩步營造之中,但所有的這壹切,都只是壹個虛幻的預期而已。
沈婉在隨心閣眾掌櫃中,算是最年輕的壹類,但經歷的事情絕對不少。她聽多了,也見多了事前炒得火熱,而在交易現場,卻因為壹兩個微小的變故,導致疑心四起,最後致使整個局面崩盤的反面例子。
有多麽大的預期,就在多麽大的置疑。
所以,作為壹個成熟的掌櫃,她決不會把交易會成功的希望放在虛幻的預期之上,而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
簡單來講,她需要幾個引導交易預期,將其化為實際的渠道。
用壹個詞來概括:
托兒!
但必須要講,那種自家掏錢,自提身價,以造聲勢的所謂“托兒”戰術,是最缺乏技巧性,最容易授人以柄的手段,走這種路子,在沈婉的認知裏,就是下下之策。
真正的穩妥辦法,應該是以點帶面、以早帶晩,在交易會開始之前,就先找到幾個穩妥的買家,把幾樁買賣做成,到時候臨場宣布壹下,聲勢自起,再不濟也能保住本錢。
若能操作得好,這些買家或將心甘情願、或是全情投入,甚至不自覺地把“托兒”的角色撐起來。
沈婉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這個。
在頭兩天,由於消息傳遞需要時間,買家的數目不太多,也多是通過遠程的傳訊法陣,討價還價,等到了第三天,卻已經有人風塵仆仆趕來面談,勢頭不錯。
可沈婉還不滿足,因為她的目標,不是想做壹場交易會那麽簡單,而是想用玄冥真水的價值、用壹個無可置疑的成功,打碎所謂“東華遺寶”的虛妄,給越來越陷入危機的隨心閣解套,也讓已經有些脫了韁的局勢,重新回到正軌上來。
所以,她自我加壓,專門找了周邊區域,幾位在制器、煉丹等領域,極具影響力的人物,或邀約,或誘導,請他們前來。
不管是那些人物親來也好,派人來也罷,她都認真對待,投其所好,她也不求多,只希望在半個月後開始、持續半個月的交易大會上,能有壹兩位關鍵人物到場,幫助她將玄冥真水的價值、更重要的是隨心閣的權威,成功推介出去。
此時,她正和壹位重要人物商談,外間心腹來報,說是交易會的正主兒到了。
沈婉楞了楞,但很快將心神平復,吩咐了侍者幾句,又回頭與客人交談,在她高超話術的主導下,本來可以延長到壹個多時辰的長談,只花了半刻鐘就結束了,客人還覺得很是爽利,滿意而去。
沈婉卻連松了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稍壹調整,便往秘室而去。
秘室中,那壹位依然是黑袍罩體,不露半點兒面目,端坐在椅上,似乎在養神。
沈婉緩緩踱步過去,深施壹禮:“貴客到來,沈婉不欲使外人得知,沖了計劃,故而隱秘行事,望勿見怪。”
黑袍下的鬼厭嘿地壹聲笑:“那我這回,就不該來?”
“不敢,便是貴客不來,這邊也想尋個機會,向您報告壹下近來的事項。看看是否有行差踏錯的地方,回頭也有修改的余地。”
“哦?那妳就講講吧,我聽著。”
鬼厭此番過來,確實是了解交易會的進度,也要通過隨心閣的渠道,收集外界消息。
魔劫大興之事,給他提了個醒兒:天地大劫期間,有些變故,都突如其來,少有什麽緩沖,如果太過閉塞,說不定兩三日過去,天地又變換了模樣,那時可就被動了。
沈婉從容應了壹聲,將幾日來的安排,應對變故的措施壹壹道來,又提及接下來十來天,可能碰上的麻煩,以及相應措施,還有壹些註意事項等等,條通理順,令人信服。
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沈婉覺得,這壹位應該還是滿意的。稍頓片刻,見來人還沒有評點的意思,她心中壹動,卻是提起壹個剛從上位客人口中得來的消息:
“貴客可知,此界戰力最強的煉器宗師是哪位?”
“……妳說說看。”
“在沈婉眼中,當數八景宮的辛乙辛天君!他老人家是大劫法宗師的修為,又是符法、器法雙通,戰力深不可測,而更上壹層的大人物中,小女子孤陋寡聞,就不知道還有哪個在煉器上有所造詣了。”
“嗯,那又如何?”
“如今這壹場交易會,就想著落在這壹位身上。”
鬼厭可就驚訝了:“哦,妳能請到他?”
沈婉啞然笑道:“貴客的玄冥真水雖好,卻也難以讓辛天君動心,但如今卻有兩位和他關系甚是密切的人物,正在東華山。”
“八景宮的?”
“不,但也差不多,是清妙宗的。”
清妙宗是中部大宗門,坐落在雲中山系西南,離羅江上遊,與大雷澤隔江相望,門下弟子數萬人,論實力,要比同屬中部大宗的離塵宗還要強出壹個檔次。
由於位置關系,清妙宗和八景宮的關系非常密切,此界有好事之人,甚至有稱其為“八景宮下院”的。
當年,王人野最巔峰時,在大劫法宗師中,也是最頂尖的人物,曾將清妙宗鬧個天翻地覆,但後來卻狼狽不堪,有傳言說,就是八景宮出了手。
也不怪有人多嘴,除了守望相助以外,清妙宗對八景宮的態度,已經超出了獨立宗門交往的範疇,據說,清妙宗的弟子如果有意,征得座師同意之後,可以到八景宮去進修,甚至改換門庭,而八景宮壹些修士,如果自覺上進無望,也可以去清妙宗“養老”,被授予客卿之位,甚是尊崇。
沈婉所說的這兩位人物,恰好就可以代表這壹種現象。
清妙宗上堂客卿之壹雷同豪,與他的弟子火煉。
清妙宗客卿有上堂、正堂、外堂之分,壹說“上堂”,大概就可以判斷,這人就是從八景宮出來的了,極少例外。雷同豪確是如此,而且他的來歷非常了得,當年在八景宮時,乃是辛乙的入室弟子,後來不知何故,絕了上進之途,轉到清妙宗,成了客卿。
此人精通煉器之道,尤其擅長度劫法器的鍛造,這次到東華山,倒不是為了玄冥真水而來,畢竟雲中山和東華山雖同屬“中部”,但壹在北,壹在南,相隔也在千萬裏開外,無論如何都不能來得這麽快。他之所以到此,實是為了觀察東華山隔絕天劫的異象,為自家煉器手段的精進尋找靈感。
雷同豪再怎麽沒法上進,也是相對八景宮而言,他是此時還留在此界的少數長生真人之壹,又身兼八景、清妙兩家之長,地位高崇,非常人可比。
沈婉的算盤打得挺好:“玄冥真水對度劫法器的煉制有奇效,正合雷真人的口味,若能將他請來,在交易會前期露壹面,做壹些有利的評點,那氣象定然不同。當然,要是他肯出手購置壹些,自然更有說服力。”
說到這兒,沈婉卻是狡黠壹笑:“退壹萬步講,就算雷真人用不到,難道他的那位愛徒還用不到麽?”
鬼厭聽得興味盎然,尤其是看沈婉這種少見的儀態,更覺得有趣,便問了壹句:
“妳準備怎麽做?”
沈婉笑吟吟的,竟是小小賣了個關子:“也不必做什麽,那位火煉弟弟,可是個癡人兒呢!”
沈婉把握人心的本事,越來越有長進。她已經感覺,對面的“貴客”對她很是優容,說起話來,就輕松隨意很多,但又能夠把握住裏面的分寸,絕不過線。
鬼厭對她行事還是比較放心的,再不多問。
稍稍壹個玩笑過後,沈婉神色壹正,道:“造起聲勢,是本閣操持交易會,應做也必做之事,但請貴客放心。但這時我倒想問壹句,貴客手中的玄冥真水,還有多少?”
“怎麽?已經不夠用了?”
“是本閣這邊,收到了許多意向,並非是東華遺寶,但都價值不菲,想看貴客是否有意於此。”
說著,沈婉便遞上壹枚玉簡,鬼厭略壹掃視,倒是有些意外,裏面琳瑯滿目,蔚為大觀,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資源。
換了以前,他恐怕會視之如敝屣,但此時,他卻是沈吟起來。
沈婉早就提出,要他在東華遺寶的需求之外,再提供壹個別的單子,以備不時之需,他當時沒當回事兒,但真等到寶物詳單羅列眼前,他就發現,果然還是術業有專攻!
如今畢竟是不壹樣了,身邊牽著的人和事越來越多,由不得他不為身邊人,為某些信眾、眷屬考慮。不說別的,要完成朱老先生的遺願,復起上清壹脈,光是培養無羽、回風道士、張妙林這樣的核心弟子,所需要的資源,都難以想象。
“有些意思,具體的麽,回頭吧,我給妳擬個單子。”
沈婉自然說好,鬼厭對她的工作還是非常滿意的,也想著提攜故人,著實贊了兩聲,沈婉則是笑吟吟地道謝,不倨傲,也不矯情。
從隨心閣的店面出來,鬼厭大搖大擺地往坊市外去了,而在街道另壹側,余慈和翟雀兒收回目光,彼此對視壹笑,不緊不慢地在街道上閑逛。
這次出來,是翟雀兒的提議,她要看壹看,隨心閣究竟把氣氛炒熱到了什麽程度,那壹場交易會,是否還有可以進壹步利用的空間。
雖然他們目前已經找到了可行性極高的方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通往東華宮遺址。但王人野的暴斃,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沒有人會把黃泉夫人的“註視”渾不當壹回事兒,而且對東華宮遺址內部的危險性,也做了新的評估。
為安全計,他們反倒更需要交易會的成果了。
翟雀兒對交易會抱有相當高的期望,不過到了坊市之中,她很快就把正事給忘掉了,在熙攘的人流中,笑嘻嘻地閑逛,沒有什麽目的,臉上卻顯出極舒暢的神情。
“真不錯呢,外面魔劫四起,卻是把這裏給帶得好生繁華。”
余慈有點兒意外:“道友喜歡熱鬧?”
“熱鬧有熱鬧的好處,安靜有安靜的妙處,但至少要有兩人,只要不是讓我壹個人獨處便好。”
“哦?”
這就有點兒閑聊的意思了,余慈倒是很想趁這個機會,對翟雀兒進行壹番深入了解,可這時候,他卻是看到了壹個人。
“他怎麽到這兒來了?”
“這位仙長,仙長……”
被打斷了思路,火煉有些不悅。
此時他是在店面之中,看新進來的壹些法器,幾天沒有動手了,他有點兒手癢。
因為七大地仙激戰,還有隨後論劍軒的“大手筆”,東華山靈脈幾乎壹掃而空,地脈流動也是紊亂,對制器、煉丹之類,影響極大,這種坊市上,更不會有什麽供煉器用的好作坊。
但火煉自小在煉器之道上打磨,又豈會為條件所限?
這段時間,他正好在法器祭煉上鉆研,考慮某個問題,這壹手,可不怎麽需要外力,甚至不用動手,只要在腦中推衍就好了。剛剛看到壹個新穎的構思,激發了靈感,正有所得的時候,卻被這不識趣的家夥破壞了。
而說話的,正是小店的店主。
他性子沈默孤僻,也未形之於表,就想直接離開,哪知那店主見客人要走,狗皮膏藥似的湊上來:“仙長,仙長,我看妳氣宇不凡,眼光獨到,定是個內行的,我這裏有壹樣寶物……”
火煉覺得這人真煩,更不願說話,腳步不停,而那店主見狀急了,見店中只他壹個人,就壓低了聲音叫道:“客人,那可是玄冥真水啊……市面上流出來的第壹滴,您就不想看看?”
火煉壹怔,如今市面上最火熱的傳言之壹,他當然是知道的,但在隨心閣全面掌控資源,造勢發動之時,敢說有這等寶物,也不怕牙疼?
不過,他的腳步還是慢了下來。
對他來說,玄冥真水不算什麽,但其中高品質的“劫水”,也就是市面上傳言的那種,便是清妙宗裏,也沒存著多少,他雖是雷同豪的弟子,但修為不過還丹境界,也不能隨意處置這樣的寶物。
要說好奇,肯定是有壹些的。
店主見有門兒,忙追著道:“不是我虛言相欺,實是隨心閣那邊,在處理運送的時候,不小心汙了壹滴,雖然程度不重,卻怕毀了招牌,擱置起來,而小店還有些門路,就尋個辦法置換了。只是這玩意兒燒手,尋的就是您這樣懂行識貨的客人,準備出手來著。放心,價錢上肯定要讓壹些的……”
火煉真有點兒心動了,壹滴受汙的玄冥真水,可利用的價值當然大降,但如果能從中觀察壹下,大致也能猜估出其完美形態如何。
如果真的像市面上傳說的那麽好,他還真要求師傅幫忙,買壹些回去嘗試。
“讓我看看。”
店主大喜,連叠地道:“請請請,裏面請!”
說著便引人到後面,直接進了地下暗室,也沒弄什麽玄虛,推了個車子出來,上面卻只放置著壹個密封的玉瓶。大小對比,十分強烈。
只看這模樣,火煉已經有些信了,玄冥真水的冥寂幽寒之意,還有它的份量,都需如此處置。店主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瓶塞,請火煉過來觀看,他方舉步上前,後面忽有人撞門而入,怒火滿盈:
“老板,妳這人好不地道!答應了許某,怎能再賣給他人!”
撞進來這位,頭發灰白,形貌蒼老,但雙眸炯炯,甚有生氣。
店主的臉色壹下子變得十分尷尬,火煉見狀,哪還不知道是怎麽壹回事,但他也沒有急著撇清,繼續彎著腰,去看玉瓶中,那色澤深沈的天地奇物。
由於離得太近,冰冷的寒氣透上來,讓他忍不住側過臉去,打了個噴嚏,然後直起身來,感受著寒意在腦宮壹轉,讓人都有些暈眩了。
這種竟也算是被汙了的程度?
火煉對交易會開始有些期待了。
不過,目前這檔子事兒,他可絕對不會摻和進去,對那個撞進來的修士點點頭:
“我只是來看看……妳們可以繼續。”
那蒼老修士狠瞪了店主壹眼,轉向火煉的時候,臉色已經平和下來,蒼老面上便顯出慣有的穩重堅毅來:“這位道友,剛剛冒失了,鄙人許泊,敢問道友名號?”
“火煉。”
許泊“哦”了壹聲,差點兒沒了下文,顯然這壹位也是不太善於交際的,而且也沒有聽說過火煉的名頭。頓了壹頓方道:“我在兩個時辰前,也是讓這奸商攛掇著到這裏來,當時說得挺好,要壹件天成秘寶換取,我專門回去……拿來了給他,不想竟是如此計較!”
店主尷尬得都要哭了,點頭哈腰不叠:“是小人壹時給豬油蒙了心,覺得許爺您去得太久了,天成秘寶又不是那麽好得的……”
“呸,與妳說話,臟了我的嘴!”
許泊劈頭砸過去壹樣東西,店主也算身手敏捷,手忙腳亂地接下來,定睛壹看,卻是壹顆冰冷的銅球,表面凹凸不平,銘刻著頗為精細的花紋。
“這顆迷網珠,共有三種變化,通神境界是迷霧之網,幹擾神意;還丹境界則可以催化出縛網、電網兩種變化,無需祭煉,修為越高,威力越強,正是壹件天成秘寶,具體的妳自去琢磨!現在,把玄冥真水給我!”
在許泊扔出銅球之時,火煉的目光已經盯上去了。那店主愛不釋手的時候,他也走到邊上,看了半晌,直接伸手拿過來,慢慢摩挲。
那店主吃了壹驚,但見火煉這模樣,也不敢再奪回來,只能在壹旁幹等。
許泊才不管他,大步上前,取出壹個小巧的葫蘆,淩空朝那玉瓶中的玄冥真水壹吸,店主只“哎”了壹聲,便眼睜睜地看著重逾百斤的玄冥真水被收攝進去。
“客人,許爺,這還沒驗貨呢!”
“那妳就快去!”
“那,這位客人……”
火煉將銅球還了回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又盯上了許泊手中那個小巧的葫蘆,這次他直接湊過去,要重施故技,將葫蘆從人家手裏拿過來。
許泊嚇了壹跳,忙縮了手回去:“幹什麽!”
火煉壹抓未見效,倒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擡眼看許泊:“妳這葫蘆,祭煉的手法,有改動?”
許泊聞言,眼中就壹亮:“妳能看得出來?”
等店主眉開眼笑地驗貨回來,就看到壹老壹少兩人,就站在秘室中,聊得火熱,手上還比比劃劃,渾然忘我。
半個時辰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許、火二人並排而出,手上猶自比劃不停,自是不知便在這條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正有壹人微笑看著他們,片刻才轉過臉去。
余慈都準備離開了,卻見翟雀兒還若有所思地盯著那邊看;“很可口的樣子啊……”
“嗯?”
“走走走,妳不是壹直在關註嗎?不如直接去打交道好了。”
“哪個?”
“裝什麽蒜哪,就是那壹老壹少,妳認識嗎?”
余慈吃驚於翟雀兒的敏銳感應,這半個多時辰,他主要是陪著翟雀兒在街上閑逛,只是留了壹份兒心念在那邊,也就是最後二人出來的時候多看兩眼,不想還是露出了破綻。
翟雀兒似乎壹直都在密切關註他……
見翟雀兒興沖沖要過去,余慈忙攔著她:“且慢,不要節外生枝,那少年人後面的人物,很是麻煩。”
“哦?”
余慈當然不會把他認識許泊許三爺的事情暴露,那麽只能從另壹人身上說事兒了:
“這少年叫火煉……”
“周天火煉?”
“什麽?”
“少年英傑啊,怪不得很鮮嫩可口的樣子。”
翟雀兒竟然知道他,讓余慈明白,自己是低估了火煉的名頭。
從翟雀兒這邊得知,火煉是前年在雲中山系“小含章法會”上,排名第三十六位的少年英傑——當真是少年沒錯,當年也只有二十壹歲,剛剛邁入還丹境界不久。這個名次,看起來比中滄江含章法會上的季十九要差了很多,但要註意,“小含章法會”的含金量,可是天差地別的。
作為“天下之中”的雲中山,上有八景宮所居的雲外清虛之天,下有兩江交匯、龍脈並行,陰陽沖和,五德交真,是天地間修行資源最豐富的區域之壹,八景宮、清妙宗等門閥大宗在此紮根,每壹屆小含章法會,都是天地間最頂尖的英傑會聚於斯。
火煉能夠以二十壹歲的稚齡,還丹初階的修為,在步虛修士都不稀奇的法會上,得到這壹名次,固然有法會不提倡武鬥搏殺的因素,但也可確證其人的不俗。
因為“火三十六”這排名稱呼太過拗嘴,人們便從這個巧合的周天數字上延伸出來,稱他為“周天”。
“嘖嘖,火煉來了,雷同豪應該也不遠了吧。咱們這交易會,前景可期呢。”
“也許吧,隨心閣的掌櫃也這麽說。”余慈見翟雀兒打消了前去照面的心思,不介意再透露壹點兒鬼厭剛得到的消息,反正也沒什麽欺瞞的必要。
翟雀兒倒有些沈吟:“據說火煉天分驚人,年齡雖小,卻已經在煉器、符箓兩門上,深有造詣,又與雷同豪情同父子。雷同豪便曾講過,火煉就是他的關門弟子,是傳承衣缽之人……”
余慈就奇怪了:“妳很關註清妙宗那邊?”
翟雀兒“嗯哼”壹聲,俏臉笑盈盈的,亮如點漆的明眸轉動,壹點兒都不介意讓余慈看到,她動心思的模樣。
片刻之後,翟雀兒拉著余慈往路邊去,目標正是剛剛接待了火煉、許泊二人的小店。
“餵,都說過了,別節外生枝!”
“這叫把握機會!”
不壹刻,翟雀兒又從小店出來,手中把玩著那枚銅球,大搖大擺往火煉二人的方向走過去。
在她身邊,余慈還真想不通,她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火煉沒有回到和師尊會合,而是到了許泊的落腳地。
年前,許泊為了進壹步精益求精,尋找改進祭煉法門的靈感,從百煉門出師,周遊天下,目前是加入到了某商家的遊商隊伍中,壹路南行,憑借愈發精湛的煉器手法,成為了商隊中地位最高的幾人之壹。
當商隊來到東華山,加入到臨時坊市中,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擁有了壹處臨時作坊,平日裏應商隊的客人要求,打制壹些法器,閑來就在市面上尋找獨特的法器,增長見識。
如今遇到火煉,二人真可謂是相見恨晚。
尤其是火煉剛剛冒起來的法器祭煉的新想法,正好和許泊半輩子鉆研的問題有些相合。
作為少年人,火煉很多思路都不成熟,肯定比不過在此道上浸淫鉆研了上百年的許泊。
但另壹方面,論知識結構的精深完整,只在許央處“補習”了幾年的許泊,也肯定遠不如火煉那邊紮實,而少年人不受拘束,天馬行空的靈感,也讓他大受啟發。
說到後來,許泊還拿出那件原型為“驚魂葫蘆”的旁門法器,十多年過去,如今已被許泊祭煉到了七重天,雖不能說是面目全非,但在這個層次的法器中,已經是出類拔萃,不但保留著原本的性持質,可發動“撼靈錘”,傷人魂魄,還開發出壹點兒“虛空法器”的特質,看得火煉眼睛都要拔不出來。
正在興頭上,外間卻有人通傳,有客人求見。
照許泊的意思,當然不想耽擱時間,和剛認識的小朋友說個通宵才好,但寄身在商隊中,畢竟是不夠自由,只能起身,讓火煉稍待。
不過這麽壹打斷,火煉倒也有了去意——因為他非常手癢,想著馬上造成壹法器模子,嘗試許泊的這種獨門祭煉法術,回頭再來切磋。
對此,許泊也非常期待,二人便定下後約,壹起出去。
臨時坊市本身占地就有限,坊市中的門面又能有多大?送火煉出去的時候,壹樣要過前廳,正好碰到來訪的客人。
見是壹個女扮男裝的俏佳人,許泊也有些意外,而在店員招呼聲裏,那女修轉過臉來:
“尊駕便是制煉這個銅球的師傅?”
許泊見女修手中的物件,正是他剛剛換取玄冥真水的天成秘寶,壹時很是奇怪,也不免佩服那店主快速出手的本事,便應了壹聲:
“我便是。”
“師傅貴姓?”
“免貴,姓許。”
“哦?那敢問師傅與百煉門許央許宗主,是什麽關系?”
許泊壹怔,卻是對著北邊拱了拱:“那是許某的恩公。”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法器之上,頗有些百煉門的手法痕跡,深得其中三昧,那這位又是……”
火煉壹門心思想回去,只簡單說了自己的名字,卻見女修顯出驚訝的樣子:
“周天火煉?”
女修自然是翟雀兒,至此,已經沒有誰再能阻止她了。不管許、火二人願還是不願,在翟雀兒巧妙的言語下,都留在前廳內,和她談起煉器的話題來。
在壹旁聽他們對話,余慈面色不變,心裏卻是警惕心起。他可從來沒有向翟雀兒提起許泊的身份,這女人怎麽就切得那麽準?相處這壹個多月,她也從沒有展示過在煉器上的造詣,若說她能壹眼看出許泊留在銅球上的百煉門痕跡,余慈第壹個不信。
想來只能是先知道答案,再故作高明。
許泊不過是壹位還丹修士,行事又很低調,在北地三湖,也只做為許央的助手存在,翟雀兒竟然也有他的資料?
但轉念再壹想魔門東支所處的位置,又有些理解了:
那邊對北地三湖的情勢,倒是大小巨細,都不放過啊……不知道接下來,有沒有什麽動作?
余慈此時還是九煙的身份,不適合在人前太高調,此時幹脆就只當自己是翟雀兒的隨從,從頭到尾保持沈默,聽著那女人從百煉門的煉器手法,到表示對雷同豪乃至辛乙辛天君的景仰,壹路過渡到半月後的玄冥真水交易會,通共也不過花了十句話的功夫。
“我準備在交易會前後,購置壹批材料,打造壹件入手可用的天成秘寶,便以玄冥真水為主材,價值不菲,用途甚大,第壹個想到的就是許宗主,只是不得其門而入,不知許師傅可否為我們引薦?”
許泊有些意外,要說是壹旁的法器,不用請示許央,他自己都能幫著回絕了,可要說是天成秘寶的話……
翟雀兒微微笑著,繼續道:“此外,具體所需的材料,品質如何,是否合用,也要好好斟酌,如果這幾日,許師傅沒有的其他的事,可否幫我們在附近選購?當然,最重要的是在交易會上,除了玄冥真水以外,還有許多材料、法器,想著讓許師傅幫著掌眼。”
她的要求並不過分,看起來更像是為了通過許泊結交許央,許泊倒是不會把送上門的生意往外推,只是對翟雀兒的來歷更註意了些。
翟雀兒又哪會露出破綻,輕松應付了幾句,又轉向火煉:“火煉道友有沒有興趣壹起來?據說那交易會上,除了玄冥真水外,各類東華遺寶泥沙俱下,真假難辨,格外需要壹番計較。”
火煉不太適應和陌生人,尤其是翟雀兒這般氣度獨特的美人兒說話,然而未等他回應,翟雀兒已將壹枚玉符塞到他手中:
“若道友有意,可憑此符來尋我。”
壹番交談,火煉給弄得有些迷糊,壹直等到出了坊市,趕回暫時棲身處的路上,才又清醒過來,他清醒的方式,就是把這些搞不明白的東西統統忘掉,自去想與法器、符箓有關的事情。
他們師徒壹行沒有在魚龍混雜的坊市落腳,而是在荒郊野外尋個了去處。
當然,以清妙宗和雷同豪的身家,也不會委屈了自己,雖是野外,卻是鋪開壹件虛空法器,化為庭院。裏外自有仆從招呼,倒比坊市舒服多了。
看火煉回來,眾仆都是行禮,並告知,雷同豪正在做功課。
火煉嗯了聲,心底卻是微微壹沈。
火煉很清楚,師傅在天地大劫的環境下,過得其實很是辛苦。由於是長年避劫,早為天地法則意誌鎖定,只能通過種種方式,斂息避難,如今的功課,更是每日都不可落下。
他更知道,這次天地大劫到來,師尊還冒著殞滅劫下的風險,強行滯留此界,很重要的壹點就是因為,他這個徒兒正在修行的關鍵時期,需要指點安排之故。
火煉看在眼中,記在心裏,但他沒有去求師傅遠赴域外,那太矯情!
他只會加倍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出個樣兒來!
雖說雷同豪行功未起,但火煉還是謹守禮儀,到屋外站了片刻,才往自己屋裏去,可沒走幾步,後方便有聲音想起來:
“火兒,妳今日見了什麽人?”
火煉忙轉過身來,但見屋門打開,也就走進去,只見師尊正盤膝坐在雲床上。
雷同豪名字雖是強勢,但相貌頗為儒雅俊朗,眉頭壹道深痕,實是他所修煉的“清源顯聖雷瞳”的痕跡,但不知者則覺得他似是滿腹心事,不得開解。
火煉進屋行禮,如實將今日之事壹壹道來,當然首先要說許泊,且不吝贊美之辭:
“許道友精於煉器,根底紮實,實在看不出是半路出家,且那法器祭煉之術,能使法器質性變化,因人制宜。這種手段,徒兒只聽師傅說起過,但門坎太高,唯長生中人可以為之,而許道友此術若能成功,當對長生以下修士,功莫大焉。”
對此雷同豪頷首贊同:“此人堅韌,勝於常人,但更多還是壹個‘癡’字,倒與妳有些相像。”
火煉咧嘴壹笑,又道:“說起來,許道友還與咱們有緣,當年他與辛祖師可是有過約定的……”
他將聊天中聽來的許泊與辛乙相約之事,三言兩句說了,雷同豪壹直沈靜的面孔也有些變化:“這還真是緣分,師尊他老人家學究天人,向不輕易許人,或許真有壹線傳道授業的機緣在?妳不妨多用心幫忙,若能成全壹場造化,也是好的。”
火煉自然答應。
“除此以外,還有什麽人沒有?”
火煉又說了幾個,雷同豪都不置可否,待講到最後那給他玉簡的女修時,雷同豪雙眸壹張,旋又瞑合:
“知道了,交易會上,做不做事,隨妳的心意……也要收壹些玄冥真水備用,還有,挑幾件東華遺寶回來,讓我看看妳的眼力有沒有長進。”
“是,師傅。”
“那就去吧。”
火煉應了壹聲,再行禮告退,自去鼓搗他的法器模具,試驗祭煉之術不提。
雷同豪這時才又睜開眼睛,沈吟良久。
半月時光,倏乎而過,今日便交易會開始的日子,為今天,隨心閣專門布置了會場,不在臨時坊市中,而是改造了附近某處山腹內的臨時拍賣場,且老早就把位置廣而告之。
交易會共有四個會場,其壹曰“顯”,其二曰“鑒”,其三曰“拍”,其四曰“寶”。
其實就是給攜寶而來的眾修士,設下的四道關口。
其中的顯場,是要眾修士拿寶物出來亮亮相,沒有任何門檻,有專門的攤位格子給人擺放貨品,可以想象將最為熱鬧。
鑒場則有隨心閣的鑒寶師把關,是要將良莠不齊的所謂“遺寶”篩選下去壹批,壹般的“遺寶”、法器之類,只有通過鑒場,才能進入後面的拍場。
等進到拍場,就等於是壹場高規格的拍賣會了,進來的就是拍品,每個修士都可以出價,但玄冥真水主人,有優先出價的權利——只限玄冥真水,而賣主也可以拒絕。
至於寶場,就是跳過竟賣的環節,直接與玄冥真水主人面談。
看似等階分明,但其實每個人都有機會。
隨心閣早就指出,玄冥真水主人有權將四場中的任何人邀請到寶場中;而顯、鑒兩個場地的法器、寶物,也可以自由交換買賣,當然,玄冥真水主人同樣具有優先購買權,且必須出價玄冥真水,至於賣主答不答應,則是另壹回事。
就算是在鑒場被刷掉的,也有機會。只要在顯場,能收集到超過百人的預購擔保,也可以繞過鑒場,直入拍場。而進入鑒場,只需要五人就可以。
為此,隨心閣拿出了他們在超大型交易會上,才有機會用到的“多寶格”法器,其祭出之後,與山腹地表渾融如壹,只是在地面上顯現出壹格壹格的攤位區塊,非常精細,且可以自我感應調整,足以讓每壹件法器、遺寶都占據壹個小格子。
有交易想法的修士,只需用隨心閣的如意錢符牌,貼在格子上,交付壹定手續押金,就等於是壹個預購擔保,若是進了鑒場或拍場,預購者就有優先。
當然,攤主也可以直接喊價交易。
這些措施,正是為了最大程度地篩選交易品中的遺珠,也最大程度地激發交易熱情,豈不見在最外間的顯場,專門設置了十個特殊攤位,只是出售如意錢符牌,且以“壹”、“十”、“百”標註,就是專供那些手邊沒有符牌,沒法預購擔保的修士挑選,標註多少,就是能夠下多少次擔保。
當然,“多寶格”法器早已經排除掉了壹個或少數幾人狂刷擔保的可能性,至於是不是有修士拉人來刷,隨心閣不關心,那不菲的擔保金,足以嚇退絕大部分人了。
退壹萬步講,就算真的刷進了拍場,且不說拍品質量不過關導致流拍的話,賣主絕對是血本無歸;就是該拍品的優先競價人,也即提供預購擔保的,在場人數少於總數的五成,也可以直接判定為刷保,立刻被判出局。
這是隨心閣數劫以來,形成的交易會成例,以其巨大的影響力,不擔心與會修士不理解、不認同,而長期以來,壹心想在上面鉆營出邪路,並獲得成功的,不是沒有,但都是少數中的少數,且作為籌辦者,隨心閣幾立於不敗之地。
會場布置完畢,各處人員準備完畢,防護法陣開啟。
“多寶格”祭出並運轉,預訂攤位的法器和遺寶開始羅列。
攤主進場,各攤位確認開始。
壹項項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透過水鏡,看看漸漸豐富、熱鬧起來的會場,位於會場最核心地帶的沈婉深深吸壹口氣,微微波蕩的心思重歸於平靜,她轉頭,看向那位依舊是黑袍罩體的玄冥真水主人,禮貌性地問了壹句,得到肯定答復後,她發出指令:
“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