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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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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噬原魔蟲 欲染入界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輦車外的人心思雜亂,輦車之內,千寶道人似乎是胸口疼痛,咳了壹聲。
  余慈看他壹眼,順勢轉了話題:“貴社說不願與我為敵,難道說此次伏擊,是那什麽南宮受噬原蟲魔性所擾,才做出這等事來?”
  劉顯東還達不到睜眼說瞎話的程度,況且若真如此應了,前面死的那些修士,豈不是給壹筆勾銷?
  他嘴上壹絆,含含糊糊,難以回應。
  “若非如此,那就是穹廬社刻意為之了。我倒要問壹問,妳們是何居心?妳們說的尊重又在哪裏?”
  余慈目註劉顯東,語氣平緩,字字清晰:
  “千寶師叔,是不是我的師長?
  “紫發道人所修煉的,是不是上清宗法門?
  “他持有的消息所指,是不是上清宗所遺?
  “心口相背,言行不壹,難道就是貴社壹貫的手段?”
  神通與勢相合,無需刻意,已將劉顯東壓得做聲不得。
  余慈還發現,在遠方,感應範圍內,還有壹個真人修士,觀其氣機運化,應該是剛剛在劫雲中放出魔眼的那位,然而此人只是遠遠綴著,看劉顯東在余慈面前尷尬失語,根本不往前來。
  呵斥完了劉顯東,又看南宮城不斷萎縮的殘屍,余慈冷然壹笑:
  “借外道魔物之能,方才成就長生,不值壹哂。此等平庸之輩,量也不敢與我為敵。可如今情境,又是誰借他的膽子?又是誰給他的資本?”
  劉顯東如何聽不出余慈的言外之意?
  本能就想開口反駁,可被余慈眼睛盯著,但覺明光如矢,寒意如劍,直透心底,嘴巴張了半截,心臟卻是悸動,念頭更是轉到了別處。
  余慈對他心思了若指掌,忽爾壹笑,意念動處,泥沼之中,九顆黑沈沈的大珠紛紛破泥而出,連成壹串,往輦車中來,在他身邊環繞流動。
  “此珠何名?”
  “這是……密水珠。”
  余慈又將珠子遞給千寶道人,後者咧咧拿了兩顆在手中把玩,也透入神意,解析其中結構,兩人就此溝通壹番,如此差不多要二十息時間,直接把劉顯東晾在了壹邊。
  劉顯東再怎麽說,也是在修行界混出名號的長生真人,自有他的地位和尊嚴在,當下被余慈的態度結結實實羞辱了,咬牙道:
  “此物乃南宮道兄所遺,是我穹廬社的重寶,妳們……”
  還沒說完,余慈突然就道:“這寶物是南宮城自己得的,還是由社中分配的?”
  劉顯東自覺占了理,脫口便道:“此劫之初,社中分配的。”
  余慈哦了壹聲,就不再多說。
  至於另壹邊,千寶道人則旁若無人地評價道:“九珠用料精密,手法均衡,結構不像是有問題……”
  余慈則道:“像噬原蟲這樣魔物,藏在哪兒都可能。當然,其有天然缺陷,想長存也是不能,只要在轉手的時候註意些就可以了。”
  劉顯東本是怒發沖冠,可剎那間,他的臉色已是青紅交錯,他剛剛只有壹個模糊的概念,對噬原蟲的來路還不是太清晰,可聽到余慈兩人如此評價,心頭莫名就是發冷。
  “妳剛剛和我要這套法器?”
  余慈乜他壹眼:“穹廬社無人耶?我觀妳道基不固,成就長生也是勉強,比那南宮城如何?”
  如此羞辱性的言語,是個有頭面的人物也要承受不住,可劉顯東心中有事,越想越是糾結恐懼,臉色發白,完全做聲不得。
  他的心思如何能瞞得過余慈,掃了兩眼,忽然啞然失笑:“難道說,妳也有壹套社中賜下的法器?如今修煉到幾重天了?花費的時間幾何?此前有沒有接觸過同類法器?那時的祭煉進度怎樣?效果如何……與南宮城相比,又是怎麽個情況?”
  他壹連七個問句,便如醫者望聞問切,每壹句都是有的放矢,每壹句都如刀子剜心也似。
  毫無疑問,從穹廬社的立場來看,這是充滿惡意的攻擊,是極其嚴重的指控。
  然而劉顯東已經沒有了任何反駁的心思,甚至都不太需要情緒神通壓制,其心神壁壘已經有崩潰的趨勢。
  余慈搖搖頭,不再管他,示意棲真駕車離開。
  劉顯東完全失去了阻攔的意念,看余慈車駕遠去,失魂落魄。
  半晌,沼澤上腥風撲鼻,他激零零打個寒顫,轉向西北,飛遁離開。
  他速度極快,大約飛了兩個多時辰,已經出了沼澤範圍,正要調整方向,驀地心頭生寒。
  “顯東兄,妳的方向似乎是偏了些。”
  有人在後面揚聲招呼。
  劉顯東猛地扭頭,見壹位綠袍披發的中年男子破空而來,其瞳中幽綠之光,有如鬼火,初為壹簇,又有瞳孔中散射、重聚,觀之令人目眩。
  “幽魔眼!”
  劉顯東背後汗毛倒豎,本來還想虛與委蛇,做壹些姿態,可看到來人平靜的表情下,分明就流露出某種詭秘意味兒,心神再震,忽地就是心臟加速,遠超正常水準。
  忍不住按著胸口,再看對方:“妳,妳們……”
  幽魔眼沒有回應,他臉上也漸轉凝重,稍往後退了壹段距離。
  劉顯東見狀,心頭已是雪亮,也愈發絕望,他氣血上頭,面目猙獰,猛然就是破口大罵:
  “狗雜種!妳們穹廬社果真是魔崽子的老窩,老子就是死了,也不讓妳們好過。”
  “顯東兄何必如此,穹廬社是不是魔窟,難道妳當初真不知道?”
  幽魔眼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咧嘴而笑,露出嘴裏出奇尖利的牙齒:“人生在世,懵懵懂懂,難得糊塗,才是幸事,如今這模樣,徒惹煩惱罷了……苦海無邊,就讓我送道兄壹程如何?”
  說著,他取出壹個拳頭大小的廣口瓶,瓶口處卻是給封死的,其上符紋印記密織,幾百個鬼畫符堆在壹起,墨色濃淡不壹,看上去就是眼暈。
  幽魔眼口中念念有詞,既而投向半空。
  劉顯東雖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卻無論如何不想讓他如願,壹掌劈空,要將那瓶子擊碎,只可惜掌至半途,臉色驟然轉青,胸口鼓起壹塊,卷動巨量氣血,並向頭頸處急速轉移。
  他張開嘴巴,似乎是要把那個鼓起的東西嘔出去,可是那“東西”不走嘴巴,而是從後頸壹路竄上。
  氣血沖頂,劉顯東完全僵硬,手足失控。
  幽魔眼又往後退。
  可這回才退了數丈遠,天上陡然壹道清光照下,直指劉顯東處。
  清光照下時,劉顯東不閃不避,事實上,他此時也沒有了閃避的心思和能力。
  遠方幽魔眼的反應倒是更加激烈,他猛打個激零,張手將祭出的瓶子收回,隨即偏折方向,閃身遁離,甚至還用上了後患極大的刺激性法門,整個人完全失去正常形體,轉眼遠去百裏開外,直到身形閃沒不見,空氣爆音才轟然而起。
  僅過壹息時間,余慈三人乘輦車而來。
  看幽魔眼的背影,余慈皺了皺眉,目光轉向劉顯東。
  千寶道人捂著胸口,氣色已經好轉許多,低聲道:“遁離那人根基要比南宮城二人紮實得多,完全不是壹個路子。”
  余慈嘿然壹笑:“他們兩位都是近兩年才成就長生的吧?大劫臨頭,別人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他們倒是逆流而上,勇猛精進,真是不同凡響!”
  聽到那邊的交談,劉顯東臉上盡是悔恨恐懼之色,可眼下狀態糟糕透項,只能“嗬嗬”出聲,語不成句。
  余慈氣聚雙目,在劉顯東身上壹轉,足以透辟肌理,遍搜骨髓臟腑。
  稍頓,他壹聲低喝,牽車的白虎,也是暴吼出聲,殺伐之意,酷烈兇橫,又極其精微,鎖定了目標。
  此時此刻,劉顯東全身氣血詭異地向頭頂集中,眼珠子鼓起來,血絲密布,半突出眼眶,仿佛隨時都可能爆掉。意識也是似明非明,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自家體內確有壹頭活動,從沈眠中醒來,左沖右突,想要擺脫白虎殺伐之意的鎖定。
  千寶道人面色凝重:“還是噬原蟲?穹廬社究竟在搞什麽鬼?”
  他更想搞明白,究竟有多少噬原蟲,通過類似的方式,滲透到真界中來?
  余慈沒有說話,想把噬原蟲滅殺,雖要費壹番周折,倒也能夠做到,可那樣的話,劉顯東百分百是壹個“死”字,這位是個很好的信息源頭,也是最佳的證據,他想嘗試壹下,能不能救下來。
  可惜,目前劉顯東的心神幾乎完全被噬原蟲占據,分出的壹些,也都是被恐懼和絕望所汙,所謂“六神無主”,正是此時模樣。
  靠他自己,想也別想。
  此時就要有外力相助……然而“藥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像劉顯東這般情況,尋常的“外力”,也是無救。
  余慈第壹時間想到的,就是接引他成為信眾,給他壹份支撐的根基。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因是,如今的劉顯東,全副身心已遭魔染,縱還有壹線靈明,卻也被負面情緒占據,他想不到妥善的辦法。倒是“種魔”的話,正當其時。
  可余慈已經下定決心,不再重蹈元始魔主的覆轍,之前的神主網絡,都在修正之中,又怎會在這種事上“破功”?
  噬原蟲身為十三外道之壹,誰又知道,其對魔種的抗力如何?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給他個痛快好了。若是噬原蟲,壹定要處理幹凈。”
  千寶道人嘆了口氣,目光已經投向遠遁的幽魔眼,在他看來,那位才是真正了解“隱秘”的關鍵人物。
  余慈“唔”了壹聲,突然沈默,半晌,才道:“便依師叔所言,走吧。”
  棲真當即駕馭輦車,跨空而去。
  臨去之前,余慈壹指點出,劉顯東頂門劇痛,本已經神智昏沈,陡然明朗數分,還有之前清光照下,有所緩和,竟然能夠重新調運氣機,仿佛之前只是噩夢壹場,只有腦後跳動不休的抽搐感,還在提醒他,遠遠沒有完結。
  “不是要給我個痛快嗎?”
  雖說前面神智狂亂,可終有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尤其事關生死,更不用說。
  眼下的情況讓他無所適從,想探手摸壹摸腦後,終究不敢。他甚至想追上已消失在天邊的輦車,問個清楚明白:
  自己是真的要完蛋了嗎?
  不,他不甘心!他怎麽能夠甘心?
  心底深處,某類情緒便如同動蕩的火山熔巖,壹股腦兒地噴發出來。
  劉顯東發出壹聲長嚎,再不管其他,沿著之前的路線,咬牙沖刺。
  期間,余慈那壹指的效用已淡去,僅有的靈明快速消散,剩下的,只是情緒催逼出來的執念。
  如此壹時之勇,自然持續不了太久,可是每每在念頭崩滅之前,便有壹個模糊的聲音,在他心湖中回響。
  鼓勵也好、鞭策也好、刺激也好、辱罵也好,每當那聲音響起,臨近枯竭的情緒念頭便莫名多了份力量,支撐著他,繼續前行。
  某種意義上,他自己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完全靠著“聲音”傳遞過來的意誌,才勉力運轉氣機。
  隨著時間流逝,聲音越來越低細,漸近於無。
  劉顯東又生恐懼,只是,他沒有註意到,這壹刻,恐懼的主體已經從“我還能支撐多久”置換成了“沒有了那聲音我該怎麽辦”……
  他開始主動去“尋找”。
  想在渾濁紛亂的心湖中,尋找某個特定的“刺激”,是件很困難的事。可相較於對“噬原蟲”的束手無策,眼下只需要他全神貫註,傾情投入便好。
  不知不覺間,他僅存的、且又被恐懼絕望所吞噬的心神匯聚集註,惟精惟壹,漸轉清明,最後,已經渾然不分內外,冥冥中,似歸入忘我之境。
  壹應恐懼、絕望,都如烈陽下的冰雪,開裂消融,反化為溫溫的暖意,氤氳心頭。
  劉顯東猛地睜大眼睛,天地還是那塊天地,但見陰霾四合;身體還是那具身體,依舊魔蟲肆虐。可他整個的狀態都不同了。
  壹種可名之為“生機”或“希望”的力量,就在他身上流轉。
  噬原蟲的恐怖力量還在腦宮區域徘徊,可正因為如此,才愈發彰顯出那份新生力量的珍貴。
  劉顯東身上壹軟,從空中墜落,摔在泥塗中,狼狽不堪,沒有半分長生真人的形象。
  此時此刻,他的精力已經到了極限,他就那樣趴著,敗在了不可抵禦的困乏之下,然而,生與死在他身上達成了暫時的平衡。
  他還活著!
  心湖中,那道“聲音”依舊緲不可測,無論他怎麽分辨,都拿捏不準,可又像是遠方傳來的風鈴聲,說不出的悅耳,沁入心脾。
  昏沈中,他心底深處翻上來壹個念頭:
  世上……真有神明嗎?
  天已入夜,陰雲之下,光線昏沈,漫漫沼澤,草木輪廓線條猙獰,有如鬼獄。
  幽魔眼嚴密控制著呼吸、體溫、氣機等壹切可能暴露自己的體征,甚至對外界的壹應變化也完全不管不顧,就像是縮在厚殼裏的烏龜,在爛泥塗深處潛藏。
  他回返沼澤深處,是因為這裏有先期圍堵紫發道人的壹些布置可以依靠,可不容否認的是,裏面更多的還是賭博,賭那位淵虛天君的心理盲區。
  至於對戰……還是算了吧!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當“上清後聖”與“羅剎鬼王”兩位大能的跨界大戰余波轟傳天下,作為大戰重要節點的余慈,以其無上虛空神通,成就“淵虛天君”的美名,其地位和威壓,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所有長生真人級別的人物,正如其“天君”之尊稱壹般,直接與各大宗門的掌教並列。
  就算因為資歷、修為等等緣故,計算起來,要比那些大宗掌教看低壹線,可只要有那位神通無遠弗屆的“上清後聖”,便足以將壹切差距碾平。
  也許,那些修行界的大佬們,正在用各種眼光、各種方式,刺探這兩位上清抗鼎之人的虛實、弱點,可其中顯然不包括幽魔眼。
  他只是壹個有幾分長生之資,因緣巧合,修煉了魔門秘術的鷹犬爪牙而已——他的自我定位還是比較謹慎的。
  所以,之前他才會因為發現了余慈的身份,立刻偃旗息鼓。若不是南宮城、劉顯東身上的秘密暴露,且被人趕鴨子上架,他絕不會冒險去“回收”的。
  那群自以為是的混蛋……
  幽魔眼的體型正慢慢縮小,仿佛初生嬰兒壹般,也在泥沼中越沈越深,慢慢的只留下壹個渾蒙念頭: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眼看終將歸於冥寂之域,深藏於萬物之間,沼澤上空,忽有壹團比夜色更為深沈的黑暗,當空罩落,轉眼吞沒了方圓裏許範圍。
  由於幽魔眼正在昏蒙狀態下,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便被這片黑暗吞沒。
  余慈將幽魔眼攝入心內虛空。雖說千寶道人說要重視,實際上,從頭到尾,他幾乎沒在此人身上費什麽心力。
  這家夥……怎麽可能逃得掉?
  只廣及萬裏的神意感應範圍,就是壹道幽魔眼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
  本來,余慈並不急著將其拿下,而是運用情緒神通和黑森林法門,刺激並搜檢出幽魔眼心中的隱秘。
  但出乎意料,幽魔眼身上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
  到目前為止,余慈幾乎將此人心底的陰私翻了個遍,卻只知道,他是參加了社中某些人的秘密組織,知道部分相關人員的身份,而這裏面,並沒有穹廬社的核心層。
  這似乎還算合理——陰謀設計噬原蟲入界,若真是穹廬社的整體戰略,那只能說,他們是活得膩歪,壓根兒不準備在此界立足了。
  包括魔門諸宗在內,任是哪壹個宗門勢力,都絕不會允許“噬原蟲”這等外道魔物無聲無息滲透進來。也不會吝嗇力氣,將其絞殺壹空。
  事實上,就算此事僅由個別人私下為之,穹廬社高層全不知情,肯定也會有很多宗門順勢而為,喊打喊殺。
  洗玉盟內部,看穹廬社不順眼的也不是壹家兩家,缺的就是這類理由。
  余慈還在沈吟,千寶道人則輕咳壹聲:“照慣例,此事我要及時告知洗玉盟各宗。也不知道這些年,究竟是怎麽安排的,噬原蟲已經非常可怕,若是成就了破神蠱……”
  他咧了咧嘴,本是想笑的,但面色還是不自覺嚴肅起來。
  余慈唔了聲:“破神蠱啊……”
  同樣是十三外道之壹,破神蠱卻是以噬原蟲為前置條件,以育蠱之術成就。
  在域外星空,噬原蟲尋找寄生對象,不斷壯大,又遵循本能,如投放在罐子裏的蠱蟲,彼此交戰,不知要刷落多少萬只噬原蟲,才會生成壹只破神蠱。
  此類魔物壹旦成就,就是自在天魔級數,專門攻伐神魂,以情緒心念為食,驅使生靈彼此攻伐,純粹的混亂和破壞性,就是它們的本質。
  噬原蟲的數目本來就不是太多,存活又相對困難,故而往往是在壹片極其廣闊的範圍——也許是長生真人飛行壹輩子都看不到盡頭的星域中,才有壹只。
  事實上,無數劫來,真正被人發現的破神蠱,也只有五只而已。
  其中壹只,就是真界周邊外域星空中,當之無愧的魔主霸者,其名曰:
  參羅利那。
  在天魔典籍中,這就是“絕望”之意。
  這邊千寶道人不斷撓頭,將發冠推得東倒西歪,概因相應措辭,必須十分謹慎精確,絕不是他所擅長的領域。
  見他壹時半會兒也做不成,余慈幹脆從心內虛空中放出了紫發道人師徒,小道士見了他,也不管身下泥濘,重重叩頭下去,稱呼“仙長”,又稱呼千寶道人“恩公”。兩邊稱呼相異,很有意思。
  余慈就笑:“妳只叫他恩公,難道我就沒有救妳嗎?”
  小道士又叩頭行禮,正容道:“恩公救我,是路見不平,是仁義。仙長救我,是前塵相系,是緣法。”
  “哦?”
  扭頭看千寶道人,後者示意沒有教過他。余慈就笑:
  “小小道童,也知道緣法?妳叫什麽名字?”
  “弟子紀遙,見過仙長!”
  小道士的自稱也很有意思,又叩了頭,才睜大眼睛看他。
  余慈發現,小道士雖說還經不起事兒,但也算得上可造之材,前面對師傅情真意切不說,是冷靜下來後,腦瓜兒轉得也很快,雖然還沒有說出口,可這是要拱他救師傅啊。
  以余慈如此的修為境界,自然壹眼就看出來,小道士修煉的,分明也是上清存神法門,完全是紫發道人壹脈傳下來的,甚至比他師傅還要精純壹些——紫發道士想來很明白心法的高下,沒把本來不入流的藝業傳給他。
  此時的余慈,已經以紫發道人師徒的師門長輩自居,也不再逗弄小道士,坦然道:
  “咱們的緣法,大半在妳師傅身上,如今就看壹看,妳們運道如何。”
  小道士狂喜,又是重重叩首,縱然臉面上全是泥汙,也都不顧。
  余慈正要想法入手,忽又壹怔,隨即不動聲色偏轉視線,眼看著壹道水墨似的人影,從淡到濃,又像是雲朵水汽凝聚,化現出來。
  可不管是小道士也好,千寶道人也罷,都沒有任何感應。
  那人影看上去甚是纖瘦,男裝打扮,面部清臒,模糊了男女之相,唯有眼神幽深莫測。
  來人真如壹道虛而不實的雲煙,輕飄飄來到余慈身畔,展顏而笑。只在此時,才顯出陰柔的女性之美。
  余慈面無表情,甚至都不再看她,轉而凝眸註視紫發道人。
  在他看來,此人體外傷勢已無大礙,五臟六腑,經脈竅穴也在激發的上清存神秘術中恢復,從身體上看,正逐步好轉。
  致命的在於神魂。
  由於虎輦玉輿隱輪之車的功效,還有之前壹段時間搜尋追蹤的刺激,眼下紫發道人已經初步形成了神魂結構,識神、隱識、元神層次分明,又渾然壹體。
  如果余慈願意,現在就可以讓他“醒”過來。可那時候,醒來的紫發道人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
  余慈的估計絕不樂觀。
  壹時真不好下手,余慈心念波動,無聲傳訊:
  “幻榮,妳怎麽看?”
  身畔僅他壹人可見的纖瘦人影,也就是自東海壹別後,再無聯系的幻榮夫人,用同樣的方式,和他交流:
  “形如柴薪,神如火焰,薪存而火熄,神滅是也。借外火而復燃,其狀如是,其溫如是,其光如是,其質如何?又如沃壤,形也;草木,神也;伐木刨根,又施種籽,復生其上,豐茂如故,其質如何?”
  真似能勘破人心哪……
  余慈嗟呀壹聲,沒有任何掩飾:“我所惑者正是如此。不過,若余燼未息,若伐木留根,又當如何?”
  幻榮夫人斷然道:“星火燎原,枯木逢春;生死人、肉白骨,可以為之。”
  “了解了。”
  對幻榮夫人的見識和判斷,余慈還是非常信任的。
  幻榮夫人其實就是說,對待紫發道人這種情況,萬萬不能用外力強行催動,而應該像對待將滅未滅的火星、被伐去枝幹的草木那樣,小心維護壹線生機不絕,靜待其復燃重生。
  當然,其中的過程,絕不是那麽簡單。如何在不影響紫發道人復生過程的前提下,維持生機不滅,足以難到此界九成九的修士。也就是余慈這樣掌控生死存滅法則的強人,才有這番底氣和能力。
  思路既明,余慈自然就好下手了。
  不過數息時間,余慈已將紫發道人處理完畢,要紀遙小道士仔細照看,不得輕動,又看千寶道人還在措辭寫信,幹脆繼續“發呆”——其實就是和幻榮夫人交流。
  余慈的心情很好,幻榮夫人的判斷,不只是解決了紫發道人的問題,也解開了他心中某個占壓已久的疑惑。
  開心之下,聊起來也隨意:
  “妳這是分身?”
  幻榮夫人笑吟吟應道:“正是,非常時期,就不在此界添亂了。”
  余慈面皮微動:“呵,恭喜。”
  他不久前才見識到地仙大能“作用”,自然明白幻榮夫人為何如此——只有地仙級別的強者,才需要顧慮對真界天地法則的壓迫性。
  毫無疑問,經過了十多年的適應和修行,幻榮夫人真正站在了地仙境界上,成為了此界最頂尖的存在。
  坦白講,剛剛的好心情,變得有些復雜了,或曰喜憂參半。無論如何,控制壹位地仙為己所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說像幻榮夫人這般,野心勃勃,不甘人下之輩。
  “比不得主上,早早邁入真實之域。”
  幻榮夫人倒是頗有為人臣下的風範,輕捧他壹回,但轉瞬就再次表現出勘破人心之能:
  “近來主上似乎在調整信眾根基,到這邊的話,恐怕就要到域外去了,目前妾身的位置是……”
  幻榮夫人說了三處外域地點,都是她近年來的修行之所。
  余慈都記在心中,同時目光流轉,有如實質,似乎可直接觸摸幻榮夫人的面頰。
  “此事還要謹慎為之……妳覺得,我還欠缺什麽?”
  幻榮夫人笑語應道:“種魔之術,終究不是神道正途,主上的調整無可厚非,也容不得妾身置喙。只不過,妾身以為,用的什麽樣的鎖扣,就要拿對應的鑰匙,才能條通理順,不起波瀾。”
  余慈唔了聲,心中暗忖:妳這些年來,果然是用了壹番心思鉆研啊!
  如今到他這個境界,壹些事情也不用再故弄玄虛,當下就是慨嘆道:
  “此事我也知曉,只是照神銅鑒不易為啊。”
  幻榮夫人也是嘆了口氣:“果然是它。”
  顯然她對控制自己的真正手段也早有判斷,只是從余慈這兒再確認壹番罷了。
  余慈沒有再回應,這種事情,不適合與幻榮長談。他轉換話題:
  “劉顯東如何了?”
  “妾身當緩緩圖之。”
  “哦?”余慈有些奇怪,“此人資質倒也無甚出奇。”
  他和幻榮夫人的交流,早在追及劉顯東時,已經開始,也是幻榮夫人自願請纓,降伏劉顯東和噬原蟲,他才那麽輕易放手。
  照余慈的想法,以幻榮夫人的本事,處理起來,不過翻掌間事,哪用得著緩手?
  幻榮夫人笑道:“此人乃懼死之輩,故而我以生機誘之,以死懼之,借主上之故技,使其時時刻刻都走在生死邊緣。正是這樣的處境,讓他不斷地激發潛力,修為提升還在其次,主要還是令其漸漸適應‘外力’的存在……期以十載,其信成矣。”
  “十載?”
  “神道之事,不以資質論人,亦不可不慎。”
  幻榮夫人笑容飄忽:“此人身陷死局,意誌不堅,取之易也。然而今日信我,明日信彼,收之而用?不如期以長久,改其質,移其性,以待來日。”
  稍頓,她又道:“更何況主上已捅破了穹廬社的陰私,不知有多少人惶恐不安,若操作得好,可借其人做壹番局面。春種壹粒粟,秋收萬顆子,豈不妙極?愈是隱秘穩妥,效果愈佳。”
  余慈緩緩點頭,幻榮夫人所謂的“改質移性”,他是不怎麽信服的,但其後面的理由卻非常有力。
  此時,千寶道人已經寫完了信,以神念刻於玉簡之上,只待發出。余慈也不再多聊,只道:
  “近段時間,我多有用到妳的地方,不妨以此分身常駐左右。”
  “喏。”
  余慈忽又心念微動,問道:“如今妳也收取信眾,不知其後意欲何為?”
  幻榮夫人悠然道:“本想欲染無疆,得無上之果;如今暫且退而求其次,在主上與那幾位之間,伸壹伸腳吧。”
  言罷,她莞爾壹笑,身形煙消雲散,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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