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靜夜摯友來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2
夜,靜,微風。
滿天星鬥,月華斜照,“長街”有血。
金碧輝煌的酒樓“天香閣”,裔皇典麗的絲綢巨鋪“千人錦繡”,異貨琳瑯滿目的“琳瑯館”,天下第壹聖人教所“聖賢書院”……。
三十八茶坊、九十二酒肆、二百糧雜鋪全都緊閉門犀,像是在晚風中不住瑟縮頭震。
平民百姓誰不怕殺戮戰爭,他們只想過壹些和平生活,但今天“十大神兵皇榜”的殺戰,實在教人太驚心動魄。
雖然事後“劍皇宮”派人清理屍體、血漬,可是卻抹不去百姓心底的恐懼、震悚。
就像因殺戰而破壞的紅樓畫閣,高櫃闊鋪壹樣,沒有壹段長時間也不可能教百姓平復下來。
擁有逾千名頭響透江湖,南北西東寶號的“長街”,今夜失去了壹貫的熱鬧繁華,街上冷冷清清,滿目蕭瑟。
站在“長街”中心,看著四周因大戰而破壞了的建築物,醜醜滿心感慨,或許自己決定舉辦“十大神兵皇榜”真是壹個錯誤決定。
走著走著,他來到壹條橫街窄巷,這裏卻是另壹番景象。
窄巷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檔,有賣魚穌羹的、賣脖脖的、賣齊芋的、賣米榴的。
各適其適,各有各熱鬧,他們跟馬虎壹樣,都是從外地到來“劍京城”碰運氣,意欲闖壹番事業者。
雖然他們買的貨物不盡相同,但卻有壹個共通點,不是手腳殘缺,就是五官不全,全是肢體殘障的武者。
若在昔日這些武者最多只能聚居“積善亭”,讓人糟質過活,甘心受辱。以武立國的從前“武國”,當名劍尚在位之時,失敗而殘了肢體的武者,生活苦不堪言,絕無可能有翻身機會。
如今每逢喜慶節日,或是深宵,“長街”上所有店鋪都打烊閂門,他們才可在窄巷內開檔擺賣,賺點使用。
醜醜獨自來到這裏,難得地沒有去找天心、天意二人,醜醜是要絕對的冷靜,集中精神面對天夭下壹步殺著。
從“天牢”逃了出來,奪去小白帝位,天夭絕不會讓敵人好過,明天的爭戰他會布下甚麽殺局呢?
為了不欲被二女分神,醜醜獨個兒來到這裏苦思良策。
應該如何告訴自己的兩位孩兒,占據龍椅已經不再是他們的父王小白,天夭經已瓜代自己,控制了“小白皇國”。
聰明如醜醜,壹時間也茫然若有所失,不知不覺的來到當日和白毛人蹲在地上吃面的同壹面檔。
隨隨便便要了壹碗最便宜的素面,蹲在地上慢慢的把面條放進嘴裏,身旁突然無故站著壹個人。
臉如冠玉更俊朗不凡,那人當下蹲在醜醜身旁,雙眼打量對方壹番道:“朋友,讓在下贈妳兩句吧!”
把未有吃完的面條吸入嘴裏,轉頭凝視,醜醜感到驚訝萬分,壹時間不知道應說甚麽話。
那人未待醜醜回話,凝視壹陣,然後微微笑道:“印堂濁七分,富貴險中行,禍災殃及親,死期亥時辰。”
醜醜收起那副驚訝面孔,又再努力邊吃面邊道:“聽不懂,聽不懂,甚麽濁七分,甚麽亥時辰,教人好生難明。”
來者依舊誠懇有禮道:“氣色之道,多雜多論,青紅黃白黑,四時正氣辨可得,觀皮上是色,觀氣度裏是飄忽。”
“皮裏皮上,便是分辨氣、色之別,混淆不清,必有錯算。”
醜醜對那人似是而非的“氣色論”大感興趣,放下手中面碗,不禁追問道:“妳說我甚麽印堂濁七分,看來不會是好東西吧?”
來者信心十足道:“祥雲襯日氣色貴,枯燥暗惡脾胃萎,明暗不分酒色衰,醉睡氣濁命當危。”
“印堂氣濁,禍災將至,但禍亦有分大小,而妳卻不多不少共濁七分。七乃死亡之數,所為頭七尾七,善終不得。”
醜醜聽著那人壹味在信口雌黃,語無倫次,又埋頭苦幹吃他的面,道:“甚麽頭七尾七,善終不得,不要再在我面前裝神弄鬼,欺哄作狀!”
那人搖壹搖手指,咕咕笑道:“老兄有所不知,濁六分或八分倒好,禍災至少不會危及生命,可是妳恰好是濁七分,正是危在旦夕,必須小心處理,否則性命難保啊!?”
醜醜沒有回話,仍努力吃面,顯然不想再多加理會。來人並沒有動怒,細心續道:“朋友妳不信在下所言,是因為懷疑我的意圖吧!”
醜醜雖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內心已心悅誠服,每字每句,都深深打入腦海。
來人站了起來,擡頭望向天上繁星,像是和夜空對語道:“朋友,看來妳為了壹朝得誌,欲得大富大貴,今天已獲得升官發財的機會,但我告訴妳,由參加‘十大神兵皇榜’開始,妳已死了大半,難道妳看不見死神向妳招手嗎?”
壹個人可以改變自己的身材樣貌,卻改變不了虛無縹緲的氣色,這相士竟能從氣色看透醜醜,當然絕不簡單。
難道真的九死壹生被天命牽引了壹興壹衰,小白必然敗在天夭手上?
天生非凡過人的小白,從來不會迷信天命,面前這突如其來的家夥,為啥會深深吸引醜醜呢?
來人又再續道:“奇怪奇怪,怪得可憐,參加‘十大神兵皇榜’者,都是求名求利,妳卻是因為家人有禍有難,才迫不得已參加,真是奇哉怪也。”
“妳千萬切記,批言最後壹句‘死期亥時辰’,在不久以後,妳必然有親人死於午夜亥時之內,要逃過此劫,恐怕千難萬難,亥時辰,每壹夜務必小心為上。”
醜醜雖然相信,卻不欲再浪費時間,隨意從懷中掏出壹兩銀交到那人手上,轉身便離去。
豈料那人卻壹手提著醜醜五手腕,哀求道:“讓我為妳仔細看相,也許能助妳解危脫困。”
醜醜輕易掙開他的手笑道:“閣下是否要為我冒折壽之險,以‘福全天陰相’替我改命轉運啊!”
“妳……妳……。”驚訝得壹時間說不出話來,嘴唇不住顫抖,顯然是大駭不已。
“難道閣下會在橫街窄巷內,以壹雙指掌,為我全身摸骨撫肉,推宮過人,命轉乾坤麽?”
措手不及的壹番話,前塵往事突然湧現腦海,眼前這位奇醜少年,看來比他臉上的氣色更是難以捉摸,全不能掌握。
這位在相學上稱神的來人,原來他就是當今“天法國”伍窮皇帝最大依靠功臣神相風不惑。
神相本是奉了伍窮之命,來窺看小白的“十大神兵皇榜”所招攬的眾多高手,究竟實力如何?以備作出相應克制之法。
知己知彼,“天法國”可早謀對策,又或派刺客狙殺,以消挫“小白皇國”實力。
豈料神相在“長街”流連,竟碰上小白易容喬裝的醜醜,壹時技癢,也就上前提點兩句,扯上關系。
神相在醜醜遞送銀兩的同時,發現對方掌上隱現“龍紋天子格”,正欲細看,神相在五五遞送銀兩的同時,發現對方掌上隱現“龍紋天子格”,正欲細看,卻被醜醜壹番說話打亂思緒。
神相凝望看醜醜道:“妳跟我壹個好朋友十分相像。”
醜醜笑道:“有多像?”
神相道:“倒有八、九成神似。”
醜醜道:“他是妳朋友?”
神相道:“還有另壹個耐人尋味的關系,他同樣是在下的敵人。”
醜醜望向夜空,長長嘆了壹口氣道:“我也認識妳的朋友。”
驟然間神相感到眼前站著的不再是醜醜,他,絕對就是小白笑蒼天,天啊,怎麽會如此湊巧?
壹國之君的他,為啥易容參加“十大神兵皇榜”?內裏究竟藏著甚麽玄機?自己身份已被揭破,小白將如何對待呢?
太多太多疑問,神相壹時間也理不出頭緒來,醜醜輕輕拍了壹下神相肩膊道:“妳朋友曾告訴我,他從沒有把妳視作敵人,無論將來國與國之間興兵作戰對決,妳倆之間友情依舊長存不變!”
說罷醜醜便轉身離去,神相忍不住喃喃道:“閣下面前荊棘重重,也許不必勉強前行,量力而為便是了。”
醜醜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神情落寞的道:“還記得壹個‘貓捉耗子’的故事嗎?為何壞人會飛黃騰達,美女黃金享之不盡,好人卻要早死,不得善終呢?那位朋友告訴我,上天要妳成為貓兒,捉耗子便成天職,並不可以推卸責任或怨天尤人,妳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神相當下苦笑不已,二十年前小白於“劍京城”碰上六太子名太宗,最終落得反目被布局殺害。
小白能扭轉死局,名太宗卻因此丟了性命,而走上出賣兄弟不歸路的小黑,則富貴當前,官升三級。
那時小白向神相求問人生,神相便以貓捉耗子為天職作勸勉,要小白努力對抗奸徒,以示不負上天賜予之力量。
如今有人以壹樣說話回應,他,豈不就是曾跟自己出生入死的摯友,當今“小白皇國”壹國之君小白麽?
神相無言以對,只有無奈地笑了笑道:“千萬記住妳的批言,它對妳必大有幫助!”
醜醜沒有再回頭,壹直向前走,神相也向著反方向而去,二人背對背,方向迥異,但走的卻是同壹道路。
清晨。
晨曦初現,夜露降下。
醜醜站在城墻之上,仰首望天,心情十二分沈重。
霧大露濃,天空上出現了奇景,月亮和太陽各據東西壹方,卻在同壹月天空上遙對,彼此都沒有炫人的光華,只有淡然的哀傷。
恰似冒名頂替的天夭和流落民間的小白。
天空只能容納壹個太陽或月亮,兩人爭戰不知會傷害多少性命,最終能留下的又會是誰?
如此奇景映照下,心情更是迷惘。醜醜身後突然走出壹個渾身雪白的人,毫無殺意,只有善良,他就是白毛人。
帶著壹臉喜悅,迎向醜醜,神情親匿道:“好朋……友;…:我來……了。”
話語中藏著千般情誼,白毛人當真把醜醜看成最交心的知己。
五五笑道:“妳的傷好了嗎?”
白毛人拿起手中醜醜所贈的鐵劍,道:“神藥助……我療傷……,鐵劍……助我取勝。”
正要為這位朋友高興,遠處傳來了壹陣鼓聲,五五笑道:“好朋友,我們要出發了。”
“十大神兵皇榜”即將展開最後決殺!
四十人,四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由城門出發,向著十二裏外的草原前進。
馬車刮起地上沙塵,熾熱烈陽把沙塵曬成濃霧壹般,蒸騰熱氣把壹切都薰得模糊不清。
草原在陽光照耀下,更覺清麗灑脫,原來夜靜破曉的尖厲狼皞已不再聞,換來是蝶舞翩翩,鳥語花香。
美麗的景色,卻沒有美麗的心,每壹顆心都想別人去死,死得愈快愈好,死得愈淒慘愈妙!
人心跟美景不配合,草原也就成了壹個非常矛盾境況,南轅北轍,互相排斥。
排斥的結局永遠都壹樣,總有壹方把另壹方掩蓋了、吞噬了,這就是大自然的必然現象。
草原的和諧、美麗,可能驅走意欲汙染、殺戮,帶來血腥的人,還是人反過來令大地變成血腥醜陋呢?
紅日高掛半空,四十輛馬車終於來到草原上的大教場,教場以木石搭建,足可容納三百余人。
豉聲雷鳴,響徹四周,四十位武者盡皆下了馬車,抽簽決定自己將要面對的敵第壹場:李太白對戰醜醜。
年已古稀的李太白低首撫髻道:“小子,妳的神兵呢?”
醜醜伸了個懶腰,打個呵欠道:“我用的神兵叫‘天仙’,他暫且還握在合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