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仙不缺三

　　“春花杏樓”在“七重天”內，堪稱首屈壹指的出名妓院，內裏全是天香國色，蝕骨銷魂的名妓。
　　生意興旺的“春花杏樓”，門前張燈結彩，充滿著鶯鷹燕燕的蕩語靡音，自有壹種春光滿溢的氣氛。
　　經營“春花杏樓”的胡老板，在江湖有著壹定地位，黑白兩道都要給他三分薄面，故此江湖爭鬥都極少惹上頭來。
　　今天來了個出手闊綽的大豪客，揮霍千金面容不改，胡老板對此等豪客，壹向殷勤招待。
　　可是接踵而來的，卻教胡老板這老江湖瞠目結舌，徒嘆奈何！
　　莫問、張狂和李太白他們的激烈交戰，令“春花杏樓”的觥籌交錯聲肅然靜止。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惟是壹個人的出現，竟令本來妳死我亡的爭鬥歇息下來。
　　她曾是劍仙李太白的妻子，“白世家”的掌權者——白發魔女。
　　瀑布似的雪白長發，驟眼壹看，仿似是為了掩蓋人世間壹切交愁的霜雪，唇如鳳仙花汁，臉白如雪，壹對眼睛彎彎的像娥眉月壹般。
　　穿著橘黃色的薄紗寬袍，露出裹身深黛滾蝠花邊的壹角褻衣，酥胸半露，賽勝冰雪的嫩白肌膚，確是迷人至極。
　　“看來，我最應該愛的原來是妳，而最應該選擇下嫁的，就是妳啊！”
　　如此情意綿綿的壹番話，除了教莫問壹臉愕然，還惹得身旁的兩位劍術大家，憤怒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被白發魔女絕色比下來的唐芙，眼看三位前輩高人都神色各異，心下正為莫問暗自擔心。
　　惟是莫問好快便回復鎮定，壹臉從容。畢竟他面對危機的經驗充足，未致過分迷惘，好快便定下神來。
　　李太白和張狂都很想得到“白世家”的“歲月燃燒”神功，惟是白發魔女只會把神功留給唯壹最愛的男人。
　　從前兩人都試過得到白皮魔女，惟是她對愛有太高的要求，劍仙、劍狂的愛都來自壹種貪念，並不情真愛深，也就壹直未能打動白發魔女，願意把“歲月燃燒”的武學傳授。
　　誰個跟白發魔女戀上，都可能是兩人爭奪“歲月燃燒”的大敵。難題來了，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把難題“消滅”。
　　殺！
　　此刻的張狂殺氣滿溢，雙目射出熾熱怒火，身子晃了幾晃，衣衫揚起，“袖刀”像壹抹夕暉升起，奪命來了。
　　莫問攤壹攤手道：“張老前輩，妳何苦太執著，緣份逝去，不應挽留，我這等少年郎，當然容易吸引異性，看妳啊，又老又醜，比了下來自是必然，歲月不饒人，白發魔女喜歡我好合理啊！”
　　莫問卷入三角戀的漩渦之內，其實並非偶然。白發魔女的出現，挑起了劍仙、劍狂之爭，莫問刻意壓倒兩人，因為自己壹方的形勢岌岌可危，惟有借助兩人都不知何故怯懼的白發魔女，今夜才有擺脫險境之可能。兵行險著，卻是必須踏前壹步。
　　莫問說話中不住的挑釁劍仙、劍狂，步步進逼，表面上是惹來兩大超級高手攻殺，實則是釜底抽薪，另有所圖。
　　只見原已豎立的“袖刀”，化作靈蛇壹樣，遊到唐芙身前，莫問正覺奇怪，以為張狂欲以唐芙作威脅。
　　“袖刀”快要及身，唐芙往後退避，那刀卻纏上她腰間長劍，對了，長劍才是目標。
　　“錚”的壹聲，劍疾若星，宛似壹道銀光，插在莫問身前不遠處。
　　莫問漫不經心道：“小子功力低微，如何跟張老前輩壹戰呢？”
　　張狂傲然道：“臭小子，妳若放棄用劍，本座只好讓妳早壹點見閻王，死得更痛快吧！”
　　殺性凜冽，陰冷寒意已至冰點，莫問迫於無奈似的，拔起地上長劍，先挽出壹個劍花來。
　　莫問刻意以劍尖指住前方的張狂，嘻皮笑臉道：“前輩實在太糊塗，妳我決戰，豈不教死人頭李太白坐享漁人之利？該三思哩！”
　　只見李太白壹臉悠然自得，撫著下巴長須隱現微笑，看著莫問的雙眼愈瞇愈細，細得只剩壹線。
　　徹頭徹尾都是異兇狂相的張狂，卻不理莫問廢話，靈蛇般的“袖刀”再次激豎起來。
　　“袖刀”激起氣勁如箭，直刺破八方，疾射向莫問。
　　莫問掄舞長劍，把激射而至的氣勁盡數禦開，長劍劃破穹蒼似的揮出壹道劍氣反襲向張狂，態度輕佻，傲慢又嘴角帶笑。
　　笑甚麽？是冷笑還是恥笑？可惡！
　　張狂躍上半空，身法如巨鷹撲噬，怒意厲烈壓下，“袖刀”斬出狂傲之勢，刮成凜烈狂飆。
　　面對如此殺神滅佛的壹擊，莫問有啥對策？
　　奪命壹刀，莫問竟不退不避，橫劍高舉過頭，動作就在那壹刻靜止，如此簡單動作，就用來面對張狂的必殺壹刀。
　　神兵碰擊，並沒有炸出轟烈巨響，可是爆發的氣勁卻震裂四周，武功最弱的唐芙，發現自己壹時間難以呼吸。
　　本應發出如雷巨響，惟是張狂“袖刀”詭異非凡，可剛可柔，兩道殺力相碰，竟把四周空氣迫開，形成剎那間真空。
　　“崩！”的壹聲清響，擋住張狂殺神“袖刀”的長劍，驟然折斷，不堪壹擊，直教唐芙驚叫起來。
　　長劍折斷，化去了“袖刀”蘊藏勁力，就在此時，莫問臉上又浮現了不該有的笑意。
　　長劍雖斷，只是莫問依然搶攻，左手拍向斷劍劍托，如箭離弦，追風逐電似的，破入“袖刀”的布袖之內。
　　劍影炸出壹道烈虹，那無端、詭麗又綿密的劍影，竟穿過了比金鋼還更硬的衣袖。
　　原來莫問在劍仙、劍狂決戰之時，留意到“袖刀”破穿了壹個小洞孔，斷劍射袖，正正恰到好處，穿過那裂開的破孔，再狠狠刺射劍狂咽喉，奪命殺人。
　　這壹淩厲巧妙劍招，非但劍狂呆住，就是站在壹旁的劍仙李太白也面露驚惶，訝然失色。
　　斷劍似要釘中咽喉的壹刻，張狂及時壹掌抽出，斷劍被拍碎散射插入頭頂橫梁上，“袖刀”註力未斬，仍在舞動。
　　莫問敗了，斷劍壹式被破。
　　只是張狂竟轉身退後，口中念念有詞道：“好，我敗了！”
　　原來張狂咽喉“天突穴”有壹個凹了下去的傷疤，剛才莫問飛出斷劍同時，亦迫碎壹塊碎片，後發射前，劍狂破碎了斷劍，卻被那塊小碎片傷了咽喉。
　　張狂心忖莫問用的只是尋常兵器，加上有傷在身，亦未有十成功力發勁，否則剛才咽喉已可能被刺破開，自己太小覷莫問了。這巧妙劍招，究竟是誰所創招？
　　“哈哈哈，好呀！好壹個笑莫問，不愧為小白笑蒼天的兒子，武功出神入化，比起小白看來也毫不遜色吧！”說話者正是那壹直沈默的李太白。
　　莫問神色漠然的朝他瞧去，對他的贊頌毫不欣賞，只淡淡道：“我的武功如何厲害，也及不上妳這死人頭半分，從死裏復活，又躺棺材又埋葬了，還可以回到陽間，從前的‘天皇帝國’老不死還是要死，劍仙前輩可比他更勝壹籌哩！”
　　李太白撫著長須，未有動怒，微笑道：“妳那招‘折足先登’實在太出色，已經有我八成火候了。”
　　甚麽？原來莫問剛才所使的壹式劍招，竟就是來自劍仙李太白所鐼研出來的“天仙缺三”其中壹式“折足先登”。劍狂當下恍然大悟，這小子壹再證明，劍仙的實力是在他之上。
　　莫問壹屁…坐在椅上，翹起他的二郎腿，笑道：“哎唷，原來雖是同壹劍招，但始終未及妳這死人頭，失敗！失敗！”
　　莫問擅於詞令，又愛捉弄劍仙，不住的跟他對話，只有被莫問玩弄…掌之上。
　　劍仙故意跟他對話，只是壹心要細采莫問吐納呼吸間，究竟還剩下多少內力。
　　先前簡單壹招，好明顯莫問已顯得有點力不從心，加上傷勢未愈，大概內力已不足原來壹半。
　　殺莫問，看來已並不太難，劍仙也就不再跟他鬥嘴。
　　李太白雙目寒光陡然暴射，冷冷道：“死人武功，倒有置人於死地的方法。”
　　說罷，壹腳踢起身旁木椅，“先天無形劍氣”同時激射。
　　紅色“元氣劍”、白色“煞氣劍”、紫色“罡氣劍”、黑色“邪氣劍”不斷激射半空木椅，色彩繽紛的劍氣煞是好看。
　　片片木屑在半空如雨落下，頃刻間已堆積小山。只聽得霍霍聲響，壹柄木劍，竟落在莫問跟前。
　　莫問撫著木劍，只感木劍還微微炙熱，笑道：“好細致的功夫呀，死人頭給我如此花巧的雕制木劍，唉，如此心思，若然多年前花在白發魔女身上，她便早把妳想要的寶貝傳給閣下了，真笨！”
　　李太白負手背後，把說話當作耳邊風，冷冷的道：“妳能無師自通揮出‘天仙缺三’，顯然全因‘盜武’關系，如今正好讓我看看剩下的招式，妳這天賦奇才的家夥，究竟能否壹樣推算出來。”
　　劍仙多年浸淫劍招，加上對劍術半生投情，從未遇過莫問如此天份驚人之輩，壹方面要殺他，另壹方面也好想親身體驗壹下，莫問究竟是否真的悟性超凡入聖。
　　酒逢知己千林少，劍仙碰上劍學上更勝昔年名劍的莫問，也好想在斬殺對方之前，領略出劍學上未有感受過，甚至未有想像過的領域、境界，滿足壹下好奇心。
　　只見劍仙目光如炬，出手如電，拇指“元氣劍”直刺向莫問，莫問翻身起來，拔起木劍，幾個動作清脆俐落的先避過奪命劍氣。
　　手握木劍，但覺劍柄大小異常適合，劍身的重量和真劍相差不遠。對李太白的武功評價，又高上幾分。
　　李太白道：“‘天仙缺三’第三式‘後會有期’，來吧！”
　　左右兩手各出兩道“煞氣劍”，劍勢驚虹般彈射而出，直攻向莫問雙腿間。
　　莫問毫不倉惶旋身避過，木劍脫手飛出，在半空旋飛急舞，剎那間消失劍仙李太白眼前，反從後刺向其後腦。
　　莫問猛然向李太白搶攻，拳腳並施，快捷無倫，為的是要配合從後而來的劍。
　　原來“後會有期”壹式劍招，主要在於前後同時夾攻，要敵人兼顧不了，拆去前面拳招，後頭便被壹劍刺穿。
　　時間配合必須極之周密，相輔相成，教敵人難以閃避，壹舉擊殺。莫問果然當下把“天仙缺三”的第三招領悟出來。
　　只聽到招式名稱便立時創招，強如劍仙也不得不心底贊嘆、佩服。
　　李太白頭顱突往後壹轉，盤旋疾飛的木劍被他長發纏個結實，以發奪劍，木劍再筆直斬向莫問頂頭。
　　莫問及時雙手合什夾著木劍，解去危機。李太白同時壹腳蹴出，把莫問撐飛三丈以外，胸口留下大個腳印。
　　莫問以木劍作拐杖，嘻笑道：“死人頭的腳好臭，對了，難怪妻子白發魔女要改嫁劍狂，晚上跟妳臭腳同眠，太難受了！”
　　李太白見莫問竟能把自己的“後會有期”壹式，完完全全揮耍出來，又如何能放過這活寶貝！
　　李太白微笑道：“再試試第四招‘不見天日’。”
　　“先天無形劍氣”四劍齊發，劍勢恍如蛟龍盤飛，撲噬敵人，莫問面對此等嚇人聲勢，迫得提劍退避。
　　木劍與氣劍交加，壹輪急舞，木劍交織出壹個如傘形的劍網，愈舞愈急，劍網也就愈來愈大，繼而拔飛九天，俯沖而下，殺出壹式“不見天日”。
　　“不見天日”壹招，在於用劍織出密不透風的暗黑範圍，把敵人困在驚疑、惶惑、懼怯之內，任意誅殺。
　　李太白霍然跪下，壹掌轟向地面，裂地沙石疾飛，如猛鬼冤魂般激射半天。
　　佛堂古鐘般的劍網，瞬息間被沙石破射得千瘡百孔，“不見天日”壹式當下被破解。
　　李太白猛然縱身躍起，壹腳踢飛莫問木劍，道：“第五招‘跨海飛天’。”
　　失去木劍的莫問，如何再能使出“天仙缺三”，李太白此舉究竟有啥目的？
　　木劍飛，碰撞四方八面來回折射，莫問也以同樣速度彈射來回，人劍剎那間織成密麻麻的殺陣劍網，把敵人劍仙困死在內。
　　“跨海飛天”在於人劍合壹的超然境界，劍的每壹下反彈，都在人的千算萬計當中，每壹下發出的力度和角度都必須準確掌握。
　　精要在乎人，已不在乎劍，但敵人往往以為把握了劍，便能破招，結果只有慘敗收場。
　　“天仙缺三”原是劍仙李太白畢生鉆研出來的七式最強劍招，但凡劍招都有其破綻之處，始創者又怎會不懂。
　　李太白飛身追著莫問，莫問在哪裏，劍仙也在哪裏，“跨海飛天”原要困死敵人，教他迷失在劍網中，惟是用劍者的位置，就是唯壹破綻。
　　劍仙抓緊了破綻，也就立於不敗之地。
　　忽然莫問壹手執住木劍，大喝壹聲，揮劍斬出弧狀劍氣，恍如壹彎月光，疾劈向劍仙。
　　劍仙登時呆住，這……赫然就是“天仙缺三”中他參透不了的其中壹式，十式劍法中有三式未能創出，莫問綜合五招劍法，卻頓悟創出了“缺三”的其中壹式。
　　對了，莫問已超越劍仙的悟性能力！
　　劍仙震出合共十指劍氣來抵擋彎月劍光，同時撲沖上前，他決定了，決計不能留下莫問，否則後患無窮。
　　另壹方的劍狂也壹樣，疾射夾攻莫問，此子太強，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誅殺當場。
　　天下兩大高手左右殺來，莫問如何能擋？
　　不必擋，因為驚虹急閃，似幻疑真的劍光乍現，劍仙、劍狂同時飛退，攻勢驟然遏止。
　　劍仙、劍狂雙雙呆住，因為只是壹招，他倆的手心都多出了壹個由劍貫穿出來的小洞孔。
　　鮮血在滴，他倆終於第壹次領教“白世家”的“燃燒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