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十八窮奴

　　沙塵高揚，隱隱傳來金鼓之聲。
　　“皇京城”城門之外，三十萬“天法國”大軍已殺至，驀地號聲大作，戰鼓雷動。
　　仿似大地震動，東西北方也有戰馬、戰車直闖殺來，城樓上的四位皇爺－－皇壽星、皇太子、皇千世及皇萬福，還有八侯三十爵爺，加上“皇衛軍”的萬夫長、千夫長及百夫長，全都屏息靜氣。
　　弩手們都準備好手上的“神風笑”，只待敵人臨近，便會射出殺力驚人的“神風笑”，把壹眾“窮兵”炸得粉身碎骨。
　　正門“角樓”之上，那壹臉莊嚴的余弄仁與部下全齊集，等待他的成果出現，成與敗，全系此榮辱壹戰。
　　猶如人浪淘沙，從遠而近卷來，究竟是淹沒了“皇京城”，還是都成了枯骨死屍，以鮮血滋潤黃土地？
　　太子站在“角樓”頂端，此處位置最高，這是他壹生中唯壹的壹次感受兵臨城下的浩瀚雄壯。
　　六個月前，太子才拜入皇玉郎門下，他貧苦了十三年，並不覺得被皇玉郎收為弟子，從此便平步青雲、壹帆風順。
　　相反，他很肯定自己在隨之而來的日子裏，會在逆境中求生，因為他感覺到皇玉郎並非皇帝之才，很快、很快，相信這位師父便會遇上大災大劫，從此落入危難裏。
　　只要身處險禍危難，在逆境中學會如何求存，生命便顯得絕對堅強，太子認定在這種苦困中成長，他日才能成為天下第壹皇者，因此便選了皇玉郎拜為師父。
　　這壹戰皇玉鄔會壹敗塗地麽？
　　表面上，當然絕不可能，但太子的內心總有不祥預感，他肯定皇玉郎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只可惜，他卻找不出頭緒來。
　　就算能理出頭緒，現下也太遲了，故此太子站高壹點，看得清楚壹點，究竟這壹戰“皇國”的戰情如何？
　　究竟“天法國”、“皇國”之間，誰吞並誰？
　　兵臨城下，十萬大軍先沖擊殺至，皇萬福壹聲令下，射！
　　“神風笑”射出，炸他媽的壹個稀巴爛！
　　“皇宮”以外的戰情並沒有人傳信報告，在“皇宮”的“皇禦園”內，皇玉郎也感到奇怪。
　　更甚的，是眼前三十八個少年都是伍窮的徒兒，竟然身上沒半分傷，便輕易的闖了進來，究竟發生了甚麽事？
　　三十八個少年，名為“窮奴”，是伍窮從“窮鄉乞巷”收買而來的精銳弟子，在“萬丈墻”經嚴格鍛鏈，沒有被驚濤駭浪撕破身軀，組成殺力強大的“窮兇極惡”兄弟。
　　伍窮不敵皇玉郎，但加上三十八“窮奴”，形勢便截然不同，皇玉郎可以壹敵三十九人麽？
　　簫音不再，樂曲沒有再奏起，皇玉郎內心的猶豫、憂慮，已盡現臉上，他好想沖出“皇宮”，看看守城之戰究竟如何？是否大事有變？四皇、八侯、三十爵爺領導的“皇衛軍”又如何？
　　當他急躍直沖，面前卻來了壹道高墻，集三十八“窮奴”的“萬丈墻”，九人兩組、十人兩組，手纏著手的拉動，從上而下躍落，似是壹道巨浪高墻，四組輪流不斷湧打，截住了皇玉郎。
　　不得不退，但旋即強力突圍，雙掌攻向最近的少年，逼使他掄掌相拼。皇玉郎內力深湛，窮奴如何能戰？
　　九人壹組的“窮奴”卻各以內力掌轟註入前者體內，集九人之力合壹出擊，頓然增強九倍內力。
　　要突圍，必須先殺“窮奴”。
　　伍窮站在“敗家石”之上，好整以暇的，十分輕松，他要爭取的只是時間，先前壹戰，加上現在來到的三十八“窮奴”，他與芳心定下以決戰拖延皇玉郎的戰略已成功。
　　今日之戰，殺皇玉郎只是次要，壹切已麈埃落定。
　　伍窮的悠閑，更令皇玉郎心裏忐忑，猛然提升功力，九個“窮奴”最前的壹個突感對方內力如巨潮洶湧而來，雙手如電殛般被轟震，突然裂出血痕，血痕壹直隨雙手向身體、頭顱蔓延。
　　衣衫盡碎，片片飄飛，整個人也被割得鮮血淋漓，骨頭也開始感到扭曲爆裂。
　　死亡的來臨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噗”的壹聲，淒厲的血灑骨肉濺飛教人觸目驚心，最前的“窮奴”爆個血肉模糊，皇玉郎的雙掌壓力便順理成章壓向跟在後面的第二個“窮奴”。
　　合九人之力也抵擋不了皇玉郎排山倒海的內力，八人又如何能擋得住？接連不斷的“噗”！“噗”！“噗”！
　　入耳蕩心搖魄的陰森可怖，壹個接著壹個的“窮奴”被轟得碎散爆死，就如殺雞宰鴨般輕松簡單。
　　壹連九個“窮奴”，壹路的“爆”個不停，死個燦爛，鮮血迸濺，血肉淋漓。
　　九個少年的血肉都在地上混雜壹起，支離破碎，難以分得清哪個部分屬誰，血肉橫飛，模糊壹片。
　　甚至可說是血肉狼藉，先前還完完整整的“生命”，剎那間竟被扭曲毀碎至此，正常的人必感到暈眩、欲嘔。
　　可是，“皇禦園”之內剩下的三十壹人，都絕不是“正常”的人。就算是“窮奴”，從數百人到最後的三十八人，每壹天在“萬丈墻”邊，身旁或前後，被巨浪撕碎毀成血肉模糊的景況司空見慣。
　　習以為常，觸目驚心，如何恐怖的景象都談不上甚麽驚怖，就像每天吃飯拉屎似的，平常得很。
　　剩下還有二十九個“窮奴”，皇玉郎必須把他們壹壹殺盡，轟成壹堆血肉，才可能離去，闖出“皇宮”看個究竟。
　　只是要殺這二十九個“窮奴”，又比先前難上許多借，因為他們看到合九人之力仍然不敵，已決定把二十九人內力聯系，撲殺皇玉郎，殺力立時大大提升，鬥誌勇猛昂揚。
　　二十九個“窮奴”，都手牽著手，把內力互相貫連，扣成壹條人肉浪鏈，包圍唯壹的敵人皇玉郎。
　　如此的人肉浪漣，如何殺敵？
　　皇玉郎久經戰陣，也不曾碰上過如此古怪武功陣勢，先以玉簫戳向正中的壹人，欲破斷浪鏈。
　　玉蕭未戳中，中央部分不斷後退，左右兩端人肉浪鏈分別夾擊，及時擋住右邊，左邊已轟中。
　　攻擊力猶如壹陣巨浪，連綿不絕，身體、四肢全是攻擊力點，只要觸及敵人，相連的二十九人勁力便聚焦吐出。
　　無論皇玉郎轟中或被擊中，人肉浪鏈也貫連了二十九個“窮奴”內力，勢難輕易突破。
　　壹飛沖天欲先離去，住宮外察看，人肉浪漣卻由基底拉動，二十九人的相互拉動躍飛，完全擋住去路。
　　就算以靈巧身法滑動，變幻無常的人肉浪鏈，也處處擋住去路，無從穿越。
　　霍然回身，皇玉郎驟爾收招，他已清楚明白，要突破人肉浪漣這相連二十九人內力的陣勢，絕不能胡亂搶攻。
　　內力透過雙手互傳，融而為壹，每壹人的身體部位也都受到保護，要攻其壹而破，已是不可能之事。
　　伍窮不再站在“敗家石”，他蹲坐石上，個人戰勝不了天下第壹的皇玉郎，但極欣賞這“曲邪”武學大家，究竟他會如何破陣呢？
　　欣賞，有時比親自上陣更妙！
　　伍窮笑道：“放棄了吧！”
　　皇玉郎背著伍窮，冷冷道：“妳這批新壹代徒兒，所受的嚴格鍛鏈好驚人，他們的殺力都是以生命換來的。”
　　伍窮笑道：“只要能擋得住閣下這般的壹流高手，總算付出的血汗有代價吧！”
　　皇玉郎道：“要擋得住我，還是妙想天開。”
　　伍窮道：“哈……那就再請皇兄闖陣，指教壹下我的壹眾‘窮奴’，且看人肉浪鏈還有啥破綻！”
　　皇玉郎冷冷道：“希望妳花盡的心血，不致壹朝白費，二十九人裏，能僥幸不死的，伍窮，他們長大後，壹定能成為妳最重要的幫手。但要牢記，這戰死不了的才成！”
　　伍窮不再有笑容在臉，因為皇玉郎的臉容剎那間變得異常沈郁，眼中露出壹種從未有過的暴殺血腥神色。就像剛說出壹句“好想大開殺戒”壹樣，殺性已急掀提升。
　　黑氣，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冒升。
　　頭上不停飄出好詭異的陰森黑氣，散透出猛烈、厲烈、狂烈的殺意，黑氣愈來愈濃，仿如怨氣沖天，兇悍可怖。
　　原來信心十足的二十九個窮奴，目睹如此詭秘情景，心頭也不禁緊張起來，先前原有的鎮定、信心，竟也動搖起來。
　　人肉浪鏈，只要有壹人顫抖，全陣二十九人也同時微微抖動。內力相傳，恐懼也會傳開去，影響各人。
　　二十九人壹同瞪目凝視，都驚疑不定，皇玉郎頭頂冒出的黑氣，已濃烈得如黑發無異。
　　不能坐以待斃，殺啊！
　　二十九個“窮奴”同時殺上，先下手為強，殺啊！
　　皇王郎執起玉簫，深深吸了壹口氣，扯動得四周的空氣竟成旋風，身體突然暴脹了壹倍，平日的優雅已換上煞氣嚴霜。
　　嘴唇放在簫上壹吹，全身罡氣以壹個極高的調子吹出，破碎虛空，開天裂地，音波勁氣壹晃即逝，在白日中炸出壹道劍虹，狠狠的刺入二十九個心臟，沖擊至完全崩潰。
　　石墻，裂開倒下；亭柱，崩塌斷毀；堆石，粉碎淩亂；窗框，扭折曲毀；瓦木紛紛坍塌而下，樹折屋破瓦塌階崩。
　　這就是皇玉郎的最強殺力－－“玉音簫殺”。
　　人肉浪鏈又如何？心臟爆碎的“窮奴”，十指再沒有力量緊扣在壹起了，紛紛壹個接著壹個的倒在血泊中。
　　當皇玉郎從容越過窮奴身旁，就只有十個七孔溢血的少年仍未倒下，苦苦支撐著，他們的心臟竟能抵得住“玉音簫殺”！
　　皇玉鄔在離去之前，不禁贊嘆的拋下壹句話：“剩下未爆心倒死的這十位‘窮奴’，將來可能比我更強，恭喜妳，伍窮！”
　　伍窮看著最後剩下來的“窮奴”，嘴角隱現笑意，終於，他的“窮兇極惡十兄弟”能足數完成了，從“天法國”眾多最具潛質的少年中挑選出來，連皇玉郎也殺不了的他們，比壹切寶刀更有價值。
　　他好明白，自己的武學修為因天賦所限，難以再有大突破，除了比不上小白，更不能與皇玉郎匹敵。
　　惟是有了“窮兇極惡十兄弟”後，豈只如虎添翼，當然也能克制比自己更強的高手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絕不可能反叛作亂，哈……總不成十個人壹同當皇帝吧！
　　在武鬥殺力上得以再有強助，伍窮若今日又攻占“皇京城”，把“皇國”三十城收歸麾下，天下之大，便以他最大。
　　雄霸天下，還會太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