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飛雲翼風行

　　壹個雪意深寒的晚上，大道上原來的枯樹，竟然有了生氣，枝椏之上，有著嫣紅色澤。
　　是春花？啊，原來春已在不如不覺中靜悄悄來臨。
　　乾枯的枝頭上開著數蕾的花，象徵新的春天降臨大地，冬盡春至，壹切會否更美好？
　　壹陣風吹來，薄命的春花被吹離了枝頭，回旋落在莫問的手上，感慨萬千的他在苦笑。
　　從兒時開始，跟著爹爹笑蒼天小白建國立業，攻城陷陣，生命無常，在弱小的心靈已留下好深刻的印象。
　　天下正逢大變，各國各族各勢力之間爭戰無日無之，受苦的就是各城原來的城民百姓。
　　以“皇京城”為例，過去七、八年，不斷被王國四族的聯兵圍攻，跟著又遭到伍窮的數次來犯，今日，又還要面對名昌世的攻擊，八年來爭戰不絕，連城民都麻木了。
　　或許是遺傳關系，笑莫問跟爹爹小白、爺爺笑少三都壹樣，好珍惜生命，只要可以，便盡量保護。
　　上壹回，他把“皇首城”雙手奉給名昌世，免得損折壹兵壹卒壹個城民，這回，攻守“皇京城”壹戰他又如何？
　　離開“皇京城”，壹直向前走，舉目蒼茫，實在太冷，天寒心也凍，北風正以它全面的蕭瑟與淒厲，壹刀刀的刮著大地的雪砧，發出壹聲又壹聲悶響，孤清得可以。
　　太冷了，莫問自然的由丹田升起壹…真氣，剛堅而柔順地從小腹胞中穴裏任督二脈升起。壹道出會陽經，沿腹部經穴而行，通過胸、頭而至承漿穴，然後環繞口唇，上至齦交穴，再分註於雙目下，與督脈相交。
　　另壹道則註入陰經，自腰背正中線上行，到頸後的風府穴轉註腦內，再沿頭部中線經百會，越前額下行至鼻梁，再通齦交穴。
　　以意運氣，以念調脈，運氣凝息，熱暖體軀。莫問的內力是小白傳授，他絕對比兒時的小白努力得多。
　　內力與招式截然不同，招式可以憑天賦能力突破有成，從前的累積沒太大的影響。
　　惟是內力則必須點滴結聚，除非巧遇良機有人註入畢生內力，否則定然要努力積聚。
　　莫問跟從前的小白另壹處不同的，是他身旁有個笑夢兒。在內力、武功修為方面，莫問壹直是落在其後。
　　並不是想要爭甚麽，但莫問就是不願丟人現眼，故此很努力的練功，把修為逐步提升。
　　遠處有戰旗飄揚，高高崛地而起的另壹個從新搭建的“觀星臺”就在眼前，莫問就是要來找名昌世，問他壹個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
　　憑著靈動的身法，莫問避開了壹切守兵，攀上去“觀星臺”，穿過壹層又壹層雲，直上而去。
　　四周飛雲變幻，絢麗多姿，俯瞰遠處四野，橫江碧流，盡收眼底，縱目遠處，只見山巒起伏，郁郁蒼蒼，心曠神怡，悠然自得。
　　攀得四肢痠軟，只因內力還不夠雄厚，莫問終於抵達臺上，但雲霧正濃，伸手難見五指，甚麽也看不見。
　　突然聽聞嘻的壹聲，眼前竟然有素凈的壹張美臉，兩腮豐勻，下頷尖秀，美若天仙的下凡仙子出現。
　　“觀星臺”不是名昌世夜觀星象，察視星命天運之處麽？怎麽會有個小女孩出現，只是十壹、二歲，難道真的是天仙下凡？
　　厚雲如海，似幻似真，雲蒸霞蔚，壹瞬萬變，變就變在雲生風動，雲湧景移。
　　那壹頭瀑布似的秀發，散披而落，雲霧猶如壹襲輕紗，把那瀑布來個時隱時現，神秘莫測。
　　雲霧彌漫成雲海，壹鋪萬頃，浩瀚無際，遠處點點峰尖似扁舟輕蕩，似動非動。
　　突然風起又再雲湧，滾滾白霧裏再見純真艷容，霧海中情影浮沈，雲臺霧集，席卷群峰。
　　莫問當然明白“觀星臺”上的雲海只是自然現象，但醉於其中，又竟然有素衣妙齡少女飄然而至，腦中不禁也糊塗起來，隨著嘻笑聲音撲來追去，仿佛要尋仙捕神。
　　“哈……好玩呢，雲散之前哥哥若捉不到我，便要罰劃大花臉，壹言為定了！”
　　在雲海中的聲音，就是來自那位小仙子，莫問不過也只是個十壹歲孩童，當然童心未泯。
　　莫問笑道：“好，但仙子可否先告訴在下，妳是天庭王母宮女，還是甚麽花仙、茶仙麽？”
　　微微輕揚秀發，閉上雙目，眼睫毛閃著夢幻的餘顫，致使她的秀額和鼻頭、尖頷，連成了壹道優美曲線。
　　壹陣馥人體香，隨舞而飄動，嬌俏而活潑，那靈動的感覺，宛如壹顆水珠滑過凝脂。
　　看得入迷，也看得出神，天下間竟有如此的純真，白雲、雪霜，原來都比不上眼前仙子更清、更純。
　　突然，仙子停了下來，繁星滿天鋪在後，二人相視無語對望，癡癡發呆的莫問迷醉了。
　　仙子笑，莫問也笑。
　　仙子走前來，莫問也迎上。
　　仙子笑道：“大花臉，妳好麽？”
　　莫問這才被輕輕喚醒過來，尷尷尬尬的笑了笑，仍是茫然道：“妳……好甜、好美，又純似……唉，我也拙詞形容，總之就是今天有仙子下凡，我莫問有緣得見便是。”
　　“嘻……大花臉，我才不是甚麽仙子，我叫彤夢，妳來得正好，這裏總沒有人和我玩呢！”彤夢在地上取來畫筆、彩盤，不由分說便劃得莫問左眉半額壹大片黃。
　　也不知因何原由，莫問只覺小妹子彤夢為他塗臉抹色，溫柔暖心，這罰則倒十分受用。
　　彤夢好玩的個性表露無遺，紅色、綠色、墨色……五顏又圓又方的亂塗壹片，額頭上還寫上個“敗”字。壹邊畫壹邊笑，笑得兩顆特大的門牙都露了出來。
　　“哈……莫問大花臉，難怪妳不當‘皇首城’城主了，原來妳當戲班的大花臉帥多了，好可愛呢！”把身子移前，就在莫問鼻子上獻上輕輕壹吻，真情流露。
　　兩小無猜，童真少年情，禁不住的燃燒起來，莫問只覺好想與彤夢壹塊兒，只要見到她笑，心底便會升起好暖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想它壹再來，彤夢，好浪漫的名字。
　　莫問本來攀上“觀星臺”是要找名昌世，但彤夢的出現，教他完全迷失了。
　　壹切目標、方向都渾然忘記，亦都無暇再顧念，只要靜靜欣賞彤夢的笑容便是。
　　顏料塗在臉上封住了毛孔，甚是難受，莫問壹手抹去，奇怪啊，竟半點也抹不掉。
　　彤夢笑得彎腰淚流道：“不……必抹了，這是混和了藥材的‘壹天色’，塗在臉上，除非整張臉割下，否則要壹天後才能以水溶解抹去，大花臉哥哥，不必擔心呢！”
　　“啊，原來如此！”莫問終於省覺為啥彤夢壹直笑得極為痛快。
　　彤夢道：“爹不許我跟軍中其他……唉喲，哈……”猶未說完，莫問已快手奪過了筆，劃了兩個圓形紅圈在彤夢雙腮之上，她愕然驚呼之際，又再割了兩個圓圈圍住左右眼。
　　莫問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妳這頭熊貓倒也不比我這大花臉失色呢，蠻好看啊！”
　　好個彤夢突然右手食指篤向雙腮，嫣然壹笑，不知多滿足，笑道：“呵……大花臉上來，就是要找雲海裏的俏熊貓麽？”
　　彤夢壹問，方才驚醒了沈醉玩樂中的莫問。惟是地方壹目了然，名昌世哪有在此觀星，此行難道落空？
　　彤夢壹手拖住莫問，雙雙坐在臺上觀星，說道：“妳這大花臉真趣怪，妳來找我爹，當然是商討攻守‘皇京城’的事了，吞吞吐吐，這樣太不可愛了！”
　　莫問驚駭莫名的凝視著彤夢，難以置信道：“妳……竟然是名昌世的女兒？他……會有女兒麽？”
　　彤夢壹雙手掌軟如綿絮，按在莫問雙腮之上，認真得不得了道：“哈……妳的傻樣真太可愛了，妳爹小白有妳這有趣大花臉，我爹名昌世為啥不能有我這女兒啊！不過……很快我便要離開他了！”
　　“甚麽？”壹抹從未有過的憂傷神色，竟現於彤夢眼眸，莫問心裏壹陣悲酸，竟忍不住好想哭。
　　名昌世要稱霸武林、統壹天下，對了，他定是要先把女兒彤夢送到異地去，免得有人想加害她。
　　“啊，太好了，有了莫問哥，我便可以飛了！”興奮的彤夢突然伸出雙手，扮作展翅振翼般，不停的上下搖頭。
　　莫問笑道：“飛？妳說笑吧，人哪能像鳥兒高飛？”
　　彤夢走至壹角，取出了壹件附著壹大片竹枝、厚布的長衫，左手插入，又要莫問把右手插入另壹只袖子裏。
　　不明所以的莫問被這古怪的大衣弄得壹頭霧水，但心裏已有…膽戰心驚的感覺。
　　彤夢右手抱住莫問腰間，二人壹同走至臺邊，向下望去，數百丈高的距離，瞧得人心寒打顫。
　　彤夢笑道：“這是國師兵法大家公孫莫敵，在我十歲生辰時送上的‘飛雲翼風行’，據悉是可以浮於空中，飛翔而下的，但卻必須同時兩人同心操控，哈……太好啊，可以玩了！”
　　站在臺邊，舉目四望，只見下面眾多營帳，似薄霧籠罩下的大海，萬頃碧波在腳下蕩漾。
　　莫問道：“有人試過這‘飛雲翼風行’沒有？”
　　彤夢嫣然壹笑道：“當然沒有，因為它只能夠承受孩童飛翔，我壹直都找不到有膽量跟我嘗試的朋友啊！”
　　莫問笑道：“太好了，簡直是玩命！”
　　彤夢道：“能在生時享受壹下飛行的滋味，這才不枉人生呢！妳怕？”
　　莫問道：“怕，好怕，但好想試，來吧！”
　　彤夢的眼珠滴溜溜壹轉，充滿渴望的笑道：“好啊，我也壹樣，好怕，但好想飛！”
　　兩人同時縱身，撲了出去。
　　妳的左手，我的右手，同時緩緩張開，冷風在耳邊盤旋，撲面來襲，哈……好痛快。
　　青天在握，高可留雲，隨風而下，原來又跟站在“觀星臺”上完全是兩碼子的事。
　　下面的景物漸漸愈來愈大，左翼微震，兩人立時轉而旋向右，真妙，竟還可以轉動方向。
　　妳擁著我，我抱緊妳，怎麽會如此奇怪，咱們的心竟然同步跳躍，分不出或妳或我。
　　她的體香滲進了莫問每寸肌膚，兩個人同心在飛，兩人也同樣沐浴於芬芳馥郁中，心意不知怎的都互通明白。
　　相視而笑，只是眉目傳情已透徹理解彼此所想。
　　嘻……有小鳥在旁，它也在疑惑這“大麻鷹”的出現，怎麽突然多了這“怪物”呢？
　　穿過雲層，讓清風吹去壹切愁煩，此刻就只有寧靜的香、溫柔的笑、無憂無慮的暖愛。
　　莫問再偷看彤夢，她卻已合上了眼，似半睡甜夢中，這又是另壹種的純、另壹種的俏。
　　軟綿綿、輕飄飄，啊，怎麽會急旋亂轉，是遇上狂風麽？不，沒有甚麽急風大作，只是壹翼垂下。
　　彤夢的翼怎麽會低垂下來？她真的睡著了麽？
　　她的心……怎麽會停止跳動，半點呼吸也沒有了，死了，竟然就這樣死了，彤夢猝死了！
　　二人依然乘風而下，但卻變成急墜重跌，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