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白新徒兒

　　大力與翠兒大踏步走入村內，好不興奮。
　　村內已喝過毒粥的難民，正等待著“百味香”劇毒發作，驚惶失神，與他們兄妹的表情正好成強烈對比。
　　“華夏村”村長華文虎壹見大力，便指著他高聲叫道：“是他啊！是他將毒給我們的！”
　　既然是大力提供“百味香”劇毒給“華夏村”村民，那他很可能就是毒殺難民以解決糧荒難題的人。
　　大力與翠兒快步走來，小白卻已急不及待欺身上前，同壹時間，金光暴綻“赤龍”出鞘。
　　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放過這兩兄姝，殺意狂張，誓要掠奪兩條性命。
　　噗地壹聲，兩兄妹再次用最簡單的方法破掉小白殺招。
　　跪地求饒。
　　大力不但跪在小白面前，還猛地向小白磕了三個響頭，撞得前額破損，然後又擡起頭來用真誠的聲音喊叫道：“師父！”
　　劍光戛然而止，小白幾時收了大力為徒？臉上閃過了壹絲猶豫後立即猜到這又是兩人求饒之計，殺氣再次暴現。
　　大力立即搶前用手抱住小白雙腿，嚷道：“師父，替他們解毒要緊，就算夢香公主有解毒妙方，但配解藥還需時間，‘百味香’很快便會發作，根本等不及的，我身上有足夠份量的解藥可救村民，只要師父願意收我為徒，徒兒立即將解藥獻上，之後師父喜歡如何處罰徒兒，徒兒絕對不會還手，就算妳要我的命也會雙手奉上。”
　　近乎無賴的大力死命抱著小白，說時又哭喪著臉，另壹邊的翠兒也跪在耶律夢香前面，同樣又是不停的磕頭。
　　翠兒叫道：“師父，對不起啊！在山上經妳們教訓後，我們都已經知錯悔改，誠心向師父妳們學習處世之道，求師父妳給翠兒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收我為徒。”
　　說罷翠兒又不停磕頭，每壹下都咚咚地響，她似乎十分喜歡向人磕首認錯。
　　難民們危在旦夕，耶律夢香已毫不猶豫叫道：“大力，翠兒，師父命令妳們兩個立即為難民解掉‘百味香’的毒，不得遲誤，要是有壹人死掉，妳們兩個立即要有壹個賠命。”
　　耶律夢香以師父自稱，也即是答允收兩人為徒，翠兒急忙從懷中掏出解藥，然後讓中毒的難民圍靠在壹起。
　　翠兒將藥粉倒在手掌上，輕輕吹拂，要每個人深深吸入解藥粉。
　　小白與耶律夢香靜待各人吸入藥粉後的反應，長久也不見有毒發跡象，相信解藥是真的起了作用。
　　危機雖過，但村民今日既有了毒殺難民的念頭，難保他日不會重蹈覆轍，想到同胞相殘，小白又再激起怒憤。
　　小白盡量心平氣和地道：“我們的民族正被異國所侵吞，假如敵國成功的話，我們的下壹代都將要成為走狗奴仆，面對當前危機竟然不團結壹致對敵，反而互相傷害，妳們可有悔意？”
　　耶律夢香也站在小白身旁跟他聯成壹氣，說道：“在戰爭中喪失家園、親人已經是極為不幸，還要受到同胞為保壹己落井下石，無恥地將他們集體毒殺，妳們知道甚麽是殘忍嗎？”
　　兩人大義凜然的話，的確令心中有愧的村民無地自容，惟有把頭低下，但也有人卻反而挺身而出。
　　屠四是“華夏村”的豬農，最贊成用毒毒殺難民，他見其他村民被小白與耶律夢香的義正辭嚴動搖了信心，立即挺身而出道：“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當然知道甚麽叫殘忍！”
　　小白道：“明知是殘忍仍然甘願做錯，今日若不是事有湊巧，解決了這次危機，真的鑄成大錯的話，妳們將來如何向子孫交代？”
　　屠四說道：“我屠四由十歲開始便做豬農，幹了幾十年，殺掉的豬只不下幾千，我自己也覺得殺生殘忍，但為何仍然要幹？”
　　屠四壹句說話，聰明的小白立即猜到他接下來將要說的是甚麽，立即說道：“畜牲與人豈可相提並論？何況妳們剛才要毒殺的，是流同樣血脈的同胞！”
　　屠四道：“畜牲也有生命，但我們要活下去便要殺掉他們來吃，沒有糧食最終會餓死，難民每天不斷湧來‘華夏村’，原來只夠供給我們的糧食都被吃掉大半，繼續下去他們會餓死，反正是死，我們只不過狠心壹點送他們壹程。”
　　屠四的話再度激起村民求生的自私本性，又再紛紛靠前與他聯成壹氣。
　　群情洶湧下，大家的膽子都稍微壯大了，紛紛開口為自己的惡行辯護，各自說著自己的道理。
　　壹向以養雞為生的何五姑挺身出來說道：“他們本來就不屬於‘華夏村’的村民，‘天皇帝國’的人將他們的村毀掉時其實也應該死掉的啦，為甚麽還要拖累我們啊？”
　　家裏有五個小孩的田小春也說道：“自從難民來到這村後，我的孩子就患了病，數天吃不飽，大人吃少壹點還可挺住，孩子如何可以忍耐啊？疫病蔓延的話最後也會把所有人都害死。”
　　村長華文虎也開口說道：“其實歸根究底，都是戰爭的禍害，不是我們自私，而是村民和難民都是受害人，又不是我們挑起戰爭的，為甚麽受苦的偏要是我們？妳說啊，為甚麽要戰爭？”
　　村長壹呼百應，紛紛圍靠過去高聲吶喊，叫聲直把個人心底僅餘的良知都完全蓋過了。
　　小白叫道：“是‘天皇帝國’要來侵略我們國土，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甘心將民族尊嚴雙手奉上嗎？”
　　屠四喝道：“小白天賦神智，武功過人，當然有能力面對這種困難，我們只是平凡村民，戰爭的事應該由妳們去解決，我們要的是生存！是生存啊！妳教我們沒有糧食又怎能生存？”
　　屠四說罷村民又再度群起高呼，愈說愈將戰爭的責任推到小白身上。
　　“就算沒有‘天皇帝國’，妳們不是也經常內戰嗎？昨日是伍窮、余律令，今日是名昌世，他日還不是妳小白要爭王？”
　　“對啊！中土幾時平靜過？”
　　“殺戮是妳們挑起的，不是我們的責任！”
　　為了能多活壹點日子，村民都已陷入喪失理智瘋狂當中，何五姑更在地上抓起壹把泥土撒向小白的臉。
　　本來可以輕易避過的襲擊，可是此時的小白卻呆若木雞，被泥巴全數擊中臉上，但這卻令他清醒過來。
　　壹直以來，名昌世、余律令等為了滿足權欲而爭為王者，不惜草菅人命，完全不理百姓死活，為了當壹個仁君，小白才立誌要打敗眾人統壹天下，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但原來自己這樣想的同時，百姓卻不如此想，只把自己也視為名昌世壹夥，同樣為了私欲而戰。
　　今時今日的小白，遇上武功高手絕對有信心殺敗、遇上艱深迷局也可輕松應付，但面對自私自利、愚昧無知的人，他卻是無法令他們變聰明，變得曉以大義，變得有愛心。
　　無限唏噓的感覺驀然襲上心頭，或許他真的做錯了，應該雙手將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交給名昌世，應該勸百姓投效“天皇帝國”，讓他們都先去了解被異國統治的後果。
　　壹眶淚水在小白雙目內打轉，但他始終強忍著不容眼淚掉下。
　　英雄有淚不輕彈。
　　又壹把泥巴撒過來，耶律夢香立即走到小白跟前，挺身替小白擋下。
　　可是橫蠻的村民紛紛效尤，個個蹲下來拾起泥巴，全部擲向兩人，他們都不閃不避。
　　小白只緊緊擁著夢香公主，以背對著村民，任由泥巴撒在自己的身上，也任由滂沱大雨所沖灑。
　　自當日在“劍京城”遇上夢香公主後，小白便承諾過要給公主幸福，要讓天下百姓活得安穩快樂。
　　多少年來，兩件事情都還無法辦到，如今還是要拖累公主跟他壹起備受侮辱，小白的心前所未有的絞痛。
　　如斯情景，凡是有情之人又怎會不被感動落淚，奇怪的是翠兒這時卻緊緊拉著大力的手，全身都依偎在他的身上，親密之處根本不像兄妹之情。
　　在大雨和責罵聲音之中，小白輕輕在夢香公主耳畔說道：“公主啊，妳說小白是否應該從此退隱，不問江湖事呢？”
　　耶律夢香答道：“我的相公是個勇敢的人，不會輕易放棄當日曾許下的承諾。”
　　小白道：“但眼前境況妳教我該如何做好？”
　　耶律夢香道：“我也還沒放棄，妳當然更要繼續堅持下去。”
　　小白道：“我好像已找不到理由支持下去。”
　　耶律夢香道：“我就是妳的理由。”
　　小白道：“我情願跟妳雙宿雙棲，不再面對戰爭、殘殺，將我所有的愛全奉獻給妳。”
　　耶律夢香道：“假如小白的理想無法達到，他壹生都會耿耿於懷，面對這樣的小白，夢香不覺得幸福的。”
　　小白道：“公主……”
　　耶律夢香道：“小白，振作啊！妳只是承諾過要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沒有期待過天下人都尊敬小白，試想跟隨妳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們都等待著妳帶領他們創造生命光輝的壹頁，妳不可能這樣輕易放棄。”
　　小白道：“公主……”
　　耶律夢香道：“就算他們最後都離開妳，夢香也會留在小白身旁，妳已經不用再擔心我了，去做妳應該做的事吧！”
　　在失落動搖之時，人最需要鼓勵的聲音，還有支持的行動。
　　啪！
　　壹聲清脆的響聲，把各人擲泥巴的行動都阻止下來。
　　壹個清晰的紅紅掌印烙在最先擲泥巴的何五姑面上，她幾曾想過自己會被打，嚇得撫著臉龐連退數步。
　　“笨人！傻瓜！妳也會知道怕嗎？妳怕甚麽？妳怕我會殺了妳嗎7說啊，為甚麽要退後？”
　　壹巴掌，再加上厲聲喝罵，還有那青筋暴現的惡臉，怎會不嚇壞平凡的婦人？
　　出手的是小白新收的徒兒，大力。
　　大力喝道：“妳們怕甚麽？怕我會殺了妳們嗎？對啊！這好像是個不錯的提議！”
　　翠兒也接道：“對啊，對啊！如果殺了難民們的話便可以救活妳們多壹點時間，那殺了妳們也壹樣可以救活難民，很公平！”
　　大力說道：“是十分公平的，我這裏還有些‘百味香’，大家都過來把它吃進肚去全部死掉，省得我出手殺妳們麻煩！”
　　翠兒這時又將“百味香”的解藥取出來，倒入地下的積水中，然後說道：“嘻嘻，解藥我全都倒啦，大家可以不用想得救，安心去死吧！”
　　大力與翠兒逼村民服毒集體自殺，奇怪的是小白卻沒有出手阻止，難道他也認為這是個最適當的方法？
　　大力端著“百味香”向村民步步逼前，首先對屠四喝道：“妳啊，妳不是最想他們死的嗎？來，妳先過來嘗嘗被毒死的滋味！”
　　屠四反唇相譏道：“那妳呢？毒殺他們的計謀不是妳給我們想出來的嗎？最該死是妳。”
　　大力喝道：“笨蛋！那是我還沒給點醒前，所作出的無知行為，現在小白是我帥父，他的話有道理我便會聽，我會知錯，會悔改，妳呢？妳們不懂嗎？知錯不能改，不如死掉算了！”
　　翠兒也在壹邊和應叫道：“對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做人不怕做錯事，最重要是錯了懂得改。”
　　大力又說道：“被摧毀了家園已經夠令難民受了，妳們‘華夏村’比他們多享有幾個月寧靜安穩的日子，所以應該輪到他們享有剩下的糧食，死的反而應該是妳們，來，全部過來，會死得很快的。”
　　瞧大力壹臉認真的表情，村民只能瑟縮顫抖，在死亡的陰霾之下，誰又敢上前取過“百味香”吞下？但又不見小白出手阻止，村民都不如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本來靜坐於壹旁的難民們紛紛站起來，扶老攜幼壹個接著壹個向村外走去。
　　四肢還健全的，都擡著已走不動的人離開，年輕的拖著老的，還有躺在那兒已不會再動的死屍，壹下子都準備離開“華夏村”。
　　大力正為難民們努力，不禁叫道：“妳們打算去哪兒？我只要再多壹點時間就可以說服他們繼續收留的啊！”
　　壹個年長的難民回頭說道：“我們雖是難民卻還有做人的尊嚴，不想被施舍，也不想令他們難堪，眼前兵荒馬亂，誰都不知道這個村幾時又會被襲擊，就讓他們再多安樂壹點日子吧！”
　　說罷也就不再多言，頭也不回壹步壹步離開了。
　　兵荒馬亂，他們又可以到哪兒？何處能安身立命？
　　大家都只是茍且偷安罷了，就算能省壹點糧食又如何？可以挨到戰爭平息之時麽？
　　小白與耶律夢香皆沒有阻止難民離開，也許，這真的是解決同胞自相殘殺最適當的方法。
　　壹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又再襲向小白心間，他只是說道：“大力，翠兒，放過他們吧！而妳倆從今之後也不可以再用這種方法對待村民。”
　　小白剛才沒有阻止大力的舉動，大力在心中暗暗猜想著小白也認同這個時候用這種方法是最適當的。
　　大力說道：“為甚麽？師父不贊成的話，為甚麽剛才不阻止？”
　　小白道：“妳為甚麽要拜我為師？”
　　大力說道：“因為小白是壹個英雄，我希望可以像師父壹樣頂天立地，被天下人所尊崇敬仰。”
　　小白道：“對了，但是照妳剛才那樣做的話，只會令人感到害怕。”
　　大力道：“徒兒會牢牢記住。”
　　帶著無盡失落的心情，小白與耶律夢香、大力及翠兒、朱不大等都同告離開“華夏村”，讓天意去決定這個村落是否可避過戰禍。
　　壹路上，翠兒都跟在大力的身後，不時斜眼瞧著正在低頭沈思小白話中含意的大力。
　　耶律夢香把翠兒拉過壹旁問道：“翠兒，妳為甚麽要拜我為師？”
　　翠兒興奮說道：“因為我想像師父壹樣……”
　　耶律夢香說道：“像師父壹樣甚麽？”
　　翠兒說道：“壹樣令人羨慕。”
　　耶律夢香說道：“我有哪些東西是教妳羨慕的呢？”
　　翠兒雙眼滾動著，帶點心虛的樣子。
　　耶律夢香立即說道：“妳們其實不是兄妹吧？”
　　翠兒瞪大眼睛答道：“師父妳好聰明啊！”
　　耶律夢香道：“為甚麽要瞞著人？”
　　翠兒樣子怪可憐的道：“不知道，是他要我扮做兄妹的。”
　　耶律夢香道：“妳甚麽都聽他的？”
　　翠兒道：“是啊，翠兒甚麽都聽大力，他是我將來的夫君，他既然說這是好的，我便不會反對，而且扮兄妹的感覺不錯。”
　　耶律夢香不禁泛起微笑，或許這就是年輕人盲目的愛情，只要愛對方便任由對方擺布。
　　愛情啊！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