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情與愛之間

　　七年前，小白率領四萬“鐵甲兵”離開“天都城”，逐步建立他的王國，勢力漸漸成長。
　　七年後，已擁有“蒼龍”、“白虎”、“朱雀”、“玄武”、“紫微”、“太微”
　　及“模糊”共七座城池，勢力已足與四國四族任何壹方並肩，小白笑蒼天更成為少年們的偶像。
　　四國也好、四族也好，能成為王者的八位霸主，必然都是同族血裔，得到家族或同壹族裔的民眾百姓支持，才能安穩地生在王座之上，繼承原來勢力。
　　小白是唯壹的異數，他的壹切都是從零開始。
　　“鐵甲兵”的基礎，是當年耶律夢香在“武國”，收留壹大批傷殘士兵、武者，訓練編制而成的。
　　七年前離開“天都城”時只有四萬兵，七年後已是五十萬大軍，擴軍成長極為迅速。
　　由耶律夢香壹手策劃的擴軍大計，是不斷把壹些勢孤力弱的城池攻下，再招攬城民及附近村落的少年人加入“鐵甲兵”，不斷增強兵力，最後聯結成七城聯防。
　　小白從兩手空空到建立“鐵甲兵”，坐擁七座城池，期間的變化過程曲折離奇，加上小白的智謀神機與戰績，故事早已化成神話般在民間輾轉相傳，少年人自然對他特別仰慕。
　　加入“鐵甲兵”，追隨小白，已是四國四族以外，數之不盡大小村落少年人的最終夢想。
　　公主把握了這契機，在短短七年間，把“鐵甲兵”擴增至二十萬之數，除此以外的三十萬大軍，在質量上卻跟從前大有分別。
　　首先，小白分封胡說八、史認屁、劉壹線、關二哥及諸葛神弩為五城城主，原來追隨史認屁的“殘賊”，與及“草蘆黑棧”以下的各地殺人部屬，當然也加入追隨。
　　而“劍鞘城”的部分兵將，也相繼前來投在諸葛神弩麾下。甚至是“神國”也有不滿神長大老、不願加入“神教”的人、投向胡說八，也就成為了“鐵甲兵”的壹分子。
　　“鐵甲兵”迅速擴軍，各城城主以本身關系建立基礎勢力，繼而藉小白名號吸引不少新兵投效，是主要原因。
　　經七年開拓，五城池已共有三十萬“鐵甲兵”，由五位城主統率；而直屬小白以下四大攻將，主守二城及攻擊的便是余下來的二十萬之數的“鐵甲兵”。
　　五城擁兵三十萬，但壹切調訓重責都交在各城主手中，新兵素質難免不能令人滿意。
　　公主為求加強戰力，便設計出七城聯防的精妙防禦，以抵擋敵人大軍來襲。
　　只可惜，最終也敗在“余家”余弄仁發明的“神風笑”下，六城壹下子全被攻破。
　　大勢已去，小白又決意放棄最後的“模糊城”，五城主為保各自實力，權衡利弊，竟都求去，追隨新主小丙。
　　此壹大變，小白的五十萬“鐵甲兵”便立時削減大半，只剩二十萬之眾。
　　四位攻將朱不三、將軍、血霸王及生力，各率領五萬“鐵甲兵”，加上“三將八神”
　　及壹千少年“天兵”，這就是小白現下全部所有，聲勢已大不如前，形勢更是岌岌可危。
　　“模糊城”被“神國”及四族圍攻，還有小丙的大軍窺伺，要固守又談何容易？
　　神長大老帶來了“神兵”二十萬。
　　余律命的余家戰兵共八萬。
　　刀鋒冷把“農兵”增至十二萬。
　　燕萬歲仍是帶來十萬“異族”戰兵。
　　藥口福的“鋒狂軍”共十萬。
　　小丙的軍隊派來了二十萬。
　　六人勢力合起來圍攻小白的“模糊城”，總數是八十萬大軍壓境，失去了五位城主共三十萬兵，只剩下二十萬“鐵甲兵”，若是繼續抵抗下去，恐怕終局也是必敗無疑。
　　何況“余家”還可以繼續制造“神風笑”，加以痛擊。
　　伍窮的出現確然是曙光初露，既能保住三十萬兵，再聯結伍窮共七十萬大軍，前後夾擊圍城的八十萬兵，立時形勢扭轉，反客為主，改守為攻，絕對能反敗為勝。
　　耶律夢香是出色的用兵者，更是聰明人，她深深了解形勢兇險，小白要保留實力，不致壹敗塗地，他日再圖東山再起，靠攏伍窮，暫且歸降，是最“恰當”的抉擇。
　　公主在伍窮跟前跪了下來，磕頭臣服，為了大局，她把心中殺仇大恨也深深埋藏起來。
　　向大仇人伍窮下跪磕首稱臣，痛，的確極心痛，苦，當然極慘苦，惟是天意如此，徒嘆奈何！
　　最機智、主掌軍中決策的夢香公主都歸降了，伍窮當下心中大喜，有容乃大，壹下子把小白、公主、四攻將、五城主、五十萬的“鐵甲兵”都收歸旗下，雄霸天下，舍我其誰？
　　伍窮的內心狂喜大笑，統壹四國四族的野心在目光中暴現，來吧，咱們壹起殺出重圍。
　　“哈……”
　　仰天狂笑，笑聲豪邁奔放，小白突然縱聲大笑，教誰都為之側目，他究竟想的是什麽？
　　小白踏前壹步，並沒有扶起已跪下的公主，淡淡的道：“公主，喔咿孺兒，含羞忍辱，多年前‘舞夷族’被滅，妳已試過壹次了，終於，性命得保，寄身於‘武國’‘劍京城’之內，對嘛？”
　　說得半分不錯，當年夢香公主被余律令出賣，“舞夷族”從此煙消雲散，公主落難，最後只得投身在名劍的“武國”“劍京城”，建立“酒池欲林”，寄人籬下。
　　小白接道：“我心不死，頑強復國鬥誌催策下，公主組成了‘鐵甲兵’，以圖他日再戰江湖，堅強毅力驚人。”
　　將軍、血霸王當然最清楚這段往事，兩人同是壹直追隨公主、艱苦建立“鐵甲兵”
　　的大將。
　　流落“劍京城”的殘兵廢將實在多不勝數，大家都被排斥，連三餐溫飽也難，當年公主就是窺準此良機，以“酒池欲林”所賺得的大量資財，招攬被放棄的戰兵、武者，加以調訓，刺激爭戰雄心，組成比任何軍力殺性更強的“鐵甲兵”。
　　小白突然停步，對公主凝視道：“終於，‘鐵甲兵’能獨當壹面了，但公主可有復國之意？可有重建‘舞夷族’之心？沒有，妳反過來支持我小白建國立業，開創未來。”
　　“在‘劍京城’外，妳對我說，‘舞夷族’壹國早已消失人世，氣數已盡，才會亡國，既已亡國，何須復國！公主，妳還記得這壹番話麽？我，小白，可不敢忘懷。”
　　小白記得，公主更沒有忘記，當然，那時伴在小白身旁的伍窮，也言猶在耳，點滴盡在心頭。
　　小白再道：“委曲求存，忍辱負重，當然是明智者的妙著。但公主啊，要成為霸者，要建國為王，那皇者霸氣便絕對不能挫損！城池被攻陷，可以再殺奪回來；壹戰敗了，下壹戰可以反敗為勝；今天失去的，我小白有信心再卷土重來，定能奪回壹切。”
　　“我的信心，來自我的霸氣，但妳來告訴我，要是小白屈膝臣服他人之下，還能算是霸王麽？”
　　小白壹躍而上，仍是英姿颯颯，氣度軒昂，躍過眾人頭頂，直落在殿中龍座上。
　　傲氣千秋，霸氣蓋天，小白壹臉嘻笑，他仍是如常的信心十足，大喝壹聲：“準五位城主及其麾下‘鐵甲兵’離城，其它人等隨我棄城退走‘壹萬險’，如有遵命降敵者，立斬當場！”
　　王命落下，要是夢香公主仍堅持降敵伍窮之下，便會被小白斬首，絕不容情。
　　公主慢慢的站起來，對小白道：“原來，我還是小覷了相公，未完全真正的了解大王……”
　　小白沒有惱恨公主，也沒有責備，他很明白，失去唯壹女兒笑夢白的打擊，公主變得容易心慌意亂，絕對值得同情。
　　耶律夢香是天下最強的用兵智者，但她始終是人，有血、有肉、有感覺的女人，喪女之痛摧毀了公主的理智、冷靜，但不要緊，只要自己不倒下來，公主定能復元過來。
　　“只要抹去恐懼、驚惶，千軍萬馬大敵之後，還藏有玄機！”小白悄悄地對公主道。
　　還藏有玄機？小白在此“死局”之下，還有啥所圖？還有什麽後著？不可能吧！
　　伍窮想象不了小白心裏藏著的“玄機”，但小白從來不說廢話，他壹定還有後著。
　　原來籠絡小白，把他收歸麾下的如意算盤，當看見小白坐在龍椅之上，霸氣狂傲驟然湧現，伍窮很清楚明白，芳心為他策劃的“第壹步”失敗了，小白果然極難對付。
　　“要壓倒小白，我當然會為大王盡力而為，但妳必須清楚，個人真正實力，才是戰勝小白的憑借。”
　　伍窮沒有忘記芳心在策動降服小白大計時，壹而再的說明，他的忠心智囊芳心，算計得丁點沒錯。
　　若非自己把失意的芳心收歸旗下，他確信，在群雄並起的世代，伍窮實難拔飛而起。
　　“有容乃人”，盡把能人、智者籠絡，歸心自己，已是伍窮奮鬥的目標，他的眼目掃向低下頭來的十兩，在心底對自己說：“失去了最愛，便壹定要得天下，否則代價付出，卻是毫無收獲。”
　　伍窮上前，輕輕的跟十兩點頭道：“妳隨小白退往‘壹萬險’，地處荒險，可比昔日前住“死蔭幽谷”更為艱困，而且，伍窮不能在妳身旁守護了，千萬小心。”
　　仍是低下頭來的十兩，咬著下唇，她很明白伍窮對自己的愛，但兩人情與愛之間，卻有恨。
　　伍窮突然把手中“敗刀”遞上，懇切地道：“這‘敗刀’，曾在長街上、‘聖王廟’外、‘劍鞘城’外，保護過妳，十兩已不能接納敗刀的主人，請讓它跟在妳身旁，守護妳吧！”
　　“敗刀”，屢戰屢敗、也屢敗屢戰的神兵，曾抵擋過長街上刀鋒冷“泣血”的殺人刀法，多年來，它壹直見證伍窮、十兩的患難真愛摯情成長，伍窮把它遞上。
　　十兩不敢去接，接了“敗刀”，便更不能忘懷與伍窮的壹段感情，頭垂得更低、更低……忽地壹握，伍窮捉住了十兩玉臂，輕輕擡起來，再把她的五指掰開，放上“敗刀”。
　　伍窮衷心道：“我把最好的都交給妳了，‘敗刀’壹定能保護妳，保重，千萬保重。”
　　十兩的淚水已忍不住掉了下來，濕透衣衫，她真的有點恨自己，恨八年前的她，實在不應到“天法國”找尋娘親雪無霜。
　　要是沒有那回的“機緣”，她不可能繼承皇位，當上“天法國”皇帝，伍窮也不會扶遙直上了！
　　小白、伍窮，很可能永遠是天下間最要好的摯友，不離不分，互相扶持，伍窮是小白麾下大將，為小白的王國建功立業。
　　好可惜，壹切已成過去，情與愛之間，已有恨，解不開的恨仇死結，把真情至愛隔絕了！
　　伍窮突然道：“十兩，要是妳能勸服小白歸降於我，咱們冰釋前嫌，再並肩作戰，同壹陣線，妳我之間的恨仇死結便能解開，彼此也就有光明未來，十兩，來吧，只有妳；說服固執的小白。”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這是伍窮的最後壹擊！
　　這，也是芳心為伍窮定下的降服小白第二步。
　　十兩提起手來，輕輕拭去臉上淚水，不哭了，也不該再哭成淚人，這段情已不再值得為它痛心。
　　十兩擡起頭對伍窮道：“妳，伍窮大王，把我十兩也看成壹顆棋子，為妳的千秋大業而作出壹點兒貢獻的棋子，對嘛？”
　　突然壹問，伍窮立時啞口無言，怔怔發呆，十兩好象把問題核心挑了出來，她說得沒錯。
　　伍窮為了達成“有容乃大”，把小白壹切收歸麾下，竟試圖利用十兩，助他說服小白。
　　壹段患難愛情，原來還有利用價值！
　　我愛妳，但在愛裏卻有利用、險詐、愛，請問還是不是愛？
　　情與愛之間，有恨，原來還有利用、險詐，將來還會有更多、更多，看來，這段情已玷汙了，已悄然逝去了！
　　伍窮再踏前半步，“嗖”的壹聲，“敗刀”出鞘。
　　刀鞘掉在地上，明晃晃的刀鋒，映照著十兩的痛恨悲情……
　　十兩堅定地道：“妳再踏前半步，我便殺妳！”
　　伍窮如遭電殛，身子立時僵死般木然不動。
　　十兩原來悲痛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雙手緊緊握著“敗刀”道：“‘敗刀’，妳曾為我擋過無數死劫，化解無盡殺招，妳啊，從前我倆相識於默默無名，那平常蓋在妳身上的，只是破破爛爛的布帛，絕非今天多余、惹我討厭的寶鞘。
　　妳，當藉藉無名時，只有破爛的布帛願意糾纏陪伴，它從沒有嫌棄妳的貧困，更接受了妳的低俗，妳知道原因為何嘛？
　　傻瓜，願意接受對方的壹切，是因為妳們好相襯啊！每當鮮血濺在刀身，布帛再包裏時便沾上了，也就同樣感受到殺戮血腥，如同有著同壹樣呼吸的兩個人。
　　然而，當妳的身上鑲滿壹顆又壹顆的寶石，盡把從前附在身上的銹氣、銹漬脫除，變得高雅真氣，從貧困中脫胎換骨，妳便對它說，從此，不用再與我出生入死了，有既名貴又精致的刀鞘取代，不用操勞了。
　　哈……它還好天真的在等待，早晚呆坐擡頭問天，問七彩的喜鵲，咱們何時才會再聚首，再續前緣……靜待著那擁抱，緊緊蜷曲癡纏的溫暖，從前親密、體貼感受……它，實在太幼稚了，原來當妳擺脫貧困，身上鑲了碧玉寶石，妳倆早已緣盡！
　　破破爛爛的布帛，又怎能跟高高在上、耀眼奪目精彩的妳相襯？別欺騙自己，瞧清楚啊！
　　原來，黴黴臭臭的粗糙布帛，可能跟今天的妳相襯麽？哈……別惹人失笑了！
　　從不知哪壹天開始，當妳不再與他並肩作戰，不再在大戰前後，都緊緊擁抱著彼此，感受那壹…熱燙溫馨，大家早已註定各奔前程，壹生分離了！
　　他，壹直還癡癡的等，等待重溫往昔甜蜜依偎，因為他相信妳從前的感受真實，妳會舍不得我去，妳好想再擁有……對啊，他想的都半分不錯，只可惜，這只是從貧賤到富貴的壹種眷戀懷念。就像壹個腰纏萬貫、白手興冢的商賈，總愛緬懷過去，走到從前身無分文時的舊居四周感受壹下。
　　眷戀，絕不等如愛，緬懷總相隔著距離。
　　原來，妳與他，已不再匹配，更不相襯，‘敗刀’滿身珠光寶氣，破爛布帛，卻還是粗糙下賤。
　　他希望妳回復從前壹樣，卻不知從前的妳早已不可能再存在，‘敗刀’就是今天的‘敗刀’，變了，便不可能回復原狀。
　　高貴的‘敗刀’，跟低賤的‘布帛’，就如‘快樂’與‘愁苦’壹樣，大家想相擁分享，以為可以中和感受，原來，各走極端，‘快樂’與‘愁苦’的交融，只是‘傷痛’！
　　快樂人兒快樂歌，愁苦心頭愁苦楚。
　　快樂分給愁苦我，苦樂望成樂添多。
　　樂苦交織原是錯，苦苦樂樂鑄成禍。
　　苦添苦痛結苦果，苦禍分離恕罪過！
　　‘敗刀’，妳說要再來保護我，說笑吧，我倆早不合襯，不相匹配，不敢高攀，再見了！”
　　把心底話壹壹說明，十兩如釋重負，五指松開，終於決心舍棄“敗刀”，舍棄壹段不應去等的情愛。
　　“當當當”三聲，“敗刀”跌落地上，壹顆手指頭般大小的耀眼藍寶石，竟從“敗刀”的刀柄上掉落開來，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滾動著，碰上伍窮的靴子才停了下來。
　　十兩真的好想“敗刀”回復從前原狀，身上的碧王、寶石，統統除掉，但看清楚，已重新打造的刀柄，出現壹個窟窿，好不自然，他，跟碧玉、寶石好相配襯。
　　沒有皇玉郎的出現，沒有誤殺笑夢白的慘事，原來伍窮、十兩也不應再走在壹起。
　　十兩再慢步走至小白身後十步處，低低垂下頭來，她，永遠是那甘心體貼服侍主人的俾仆。
　　只有她，才永遠不變，永不出賣小白，相信小白壹定建國立業，登基為皇。
　　伍窮俯身拾回“敗刀”，把寶刀回鞘，除了苦笑，他還可以如何？
　　芳心為他安排降服小白的第壹步、第二步都徹底失敗了，還會有第三步麽？
　　伍窮的第三步背著小白而行，與小白背道而馳，第三步，是敵非友，踏出“模糊城”，再見面時便只是殺戰！
　　“有容乃大”，能容下強大的敵人化敵為友，當然是好，但敵人不願歸順，除了鏟草除根，別無他法了！
　　圍殺小白的，“神國”及四族加上小丙兵力，總數八十萬，但還要加上伍窮“天法國”的七十萬大軍。
　　合共壹百五十萬精兵，圍攻剩下來的只二十萬“鐵甲兵”，小白棄城退走，已是唯壹的“絕路”。
　　“絕路”，總比“死路”好壹點點！
　　“絕路”，不是“窮”途，我走我的“絕路”，妳行妳的“窮”途！
　　“絕路”，還有後著，小白的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