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坑殺十萬軍

　　“昨天的迷局”把伍窮陷入迷惘中，欲以瘋狂投入賭局獲得壹刻麻醉，偏遇上兩個麻煩透頂的八兩金及八兩銀在旁邊嘮嘮叨叨，剛嬴回來的四百萬兩銀子通通輸個精光，竟把皇帝王璽及整個“天法國”全押在賭桌上，是否已陷入瘋癡？
　　八兩金聽到伍窮的大名，又見皇帝玉璽，似乎眼前人身分不假，嚇得渾身抖震：“妳把整個‘天法國’都交給我兩兄弟下註？”
　　伍窮道：“妳不敢？”
　　八兩銀道：“不是不敢，是太瘋狂了！”
　　伍窮叱喝道：“我要妳兩個壹起合作來賭這壹局，記住，只賭十把，更要連勝十把，輸壹把的話我便割下妳倆頭顱！”
　　伍窮撇下兩兄弟不理，轉頭向著氣萬丈，他也震懾於眼前狂人竟是“天法國”國君。伍窮道：“妳嬴的話，我整個‘天法國’就屬於妳，絕不食言，妳輸的話便要將‘太平天國’交出來，妳不敢受註我就帶十萬軍鏟平‘狂樂鎮’！”
　　伍窮態度堅定不移，眾人都不覺他是開玩笑，只要八兩金兩兄弟輸壹把，自己便是“天法國”的皇帝，操扼生殺大權，豈不更勝當個賭坊的大莊家？氣萬丈愈想愈笑得狂，相反的八兩金兩兄弟愈想愈驚心。
　　這兩兄弟自幼不和，莫說是合作，甚至多次想盡辦法置對方於死地，第壹次合作就要面對生死難關，不敢再怠慢，把“太平天國”內賭徒喚開，在裏面團團轉忙個不停，伍窮大模施樣坐著欣賞。
　　八兩銀壹直打量“太平天國”內的建構，又不時走出外面觀察門面建築，左指指，右點點，口中喃喃盤算，終於走到大門的對角處嚷道：“過來過來，妳們全部過來替我把賭桌移到這裏，只有這裏屬於‘不動方’，妳們所有人替我由賭桌開始分左右排成兩行，造成通道直通大門處，那樣就會暢通無阻，財源廣進，正是“財來自有力’格局，必定大殺三方，慢著慢著，還差了壹點，替我去鎮長處端壹盤萬年青來，不可太高不可太矮，加壹點翠綠植物自然財源滾滾。”
　　八兩銀在找出配合他們兄弟八字的風水吉位，八兩金也忙著檢視各種賭具，把骰子放在掌上壹會兒衡量輕重，搖搖頭便又放下，最後挑了分文武兩門的“骨牌”來分勝負。
　　八兩金道：“所有賭具都被下了手腳，惟有這副簇新‘骨牌’沒有。”
　　“骨牌”的賭法五花八門，分有“打五關”、“相十副”、“拆搭”、“掘藏”、“喜相逢”、“拾圓寶”俱為壹人自娛時的遊戲，此外尚有“遊和牌”、“打天九”、“打四虎”、“混同天牌”等打法，所有打法八兩金均了然於胸。
　　八兩金選了打天九壹種打法，向氣萬丈得意洋洋道：“天地人和為‘大牌’，十二巫山即長三，生勝環即長五，八珠環為長二，雙蝶戲梅即麽五，天圓地方即麽六，錦屏風為四六，楚漢爭鋒即五六，麽二、二、雙扇為‘至尊’。來！今天我八兩金就殺妳壹個片甲不留，把妳吞了我兩兄弟的‘萬金莊’及‘萬銀莊’嬴回來！”
　　八兩金四平八穩端坐賭桌前，威風凜凜氣勢懾人，直蓋過氣萬丈，似乎真有絕對信心連贏十把。
　　所謂天、地、人、和，即四門牌，“骨牌”藝術有古詩相應。
　　天牌者：坐列金釵十二行，十二街中春色偏。
　　地牌者：雙懸日月照乾坤，金環有喜輕輕點。
　　人牌者：並蒂芙蓉本自雙，東風小飲人皆醉。
　　和牌者：月臨秋水雁橫空，曾經庚亮三秋月。
　　伍窮自愛上賭博以來，每入賭坊皆親自下場，如今坐著欣賞八兩金及八兩銀在生死關頭各自施出渾身解數，與不敗金莊氣萬丈對賭，驚覺兩人對賭有壹番認真研究，不知不覺中互補長短，合作無間，又是另壹種樂趣。
　　兩人過去因為固執己見而從不合作，因為不和而沒有好好認識清楚對方的專長，原來兩人配合起來，單是氣勢已足以懾人，再加上過去互相爭鬥下不斷提升賭技與勘輿之術，實力已超越常人，壹起合作更見霸氣縱橫。
　　伍窮自登基為帝後，便想證明自己的實力更勝小白，過去兩人出生入死，對方的性格、武學、才智、理想大家都壹清二楚，知己知彼，未能將小白壓下去，可能是旗鼓相當，多年的分離，重遇小白後，他所作的壹切完全猜不透，自己反而還是在他掌握之內，壹…恐懼感油然在心內升起。
　　不清楚對方的能力又如何可找出弱點將他擊敗？就像八兩金和八兩銀壹生作對，從沒想過了解對方，徙自爭個頭崩額裂，反造就機會讓氣萬丈把“萬金莊”與“萬銀莊”都嬴去。
　　只要合作，就有機會將氣萬丈打敗，只要合作，就可了解對方能力再將之擊十把“打天九”過去，八兩金及八兩銀連勝不敗，終於嬴得“太平天國”，自己老命得保，樂得仰天狂笑。
　　伍窮取回玉璽，以敗刀橫置於兩兄弟頸項上，狂笑聲戛然而止，伍窮道：“從今日開始，妳兩個壹起來主持‘太平天國’，再沒有‘萬金莊’和‘萬銀莊’，要是不從，‘天法國’十萬軍會把妳們追至天涯海角五馬分屍！”
　　伍窮已立定主意，策馬離開“狂樂鎮”，八兩金及八兩銀雖不明所以，還是不斷跪下叩首：“謝主隆恩，謝主隆恩，伍窮大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日相約合作，他朝決壹死戰，人生，友情，敵人，多荒謬。
　　廿五年前，“異族”與中土間的“鐵血忠魂林”曾發生過壹場聞者膽喪的大戰役，曾參與過這次戰役的士兵，每次回憶起那些殘酷片段，腦際仍是壹片血紅景象。
　　這場腥風血雨戰役之後，“武國”聲威大振，威望從四國四族中熾熱飆升，誰也不敢貿然挑釁。
　　這壹場風聲鶴唳，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役，也令江湖人認識壹個震撼人心的名字——
　　“武國”壹品天武大將——萬骨枯。
　　萬骨枯乃“萬朝”後裔，是萬壽聖君千辛萬苦在中土留下的壹點福緣，意圖將來藉他振興“萬朝”，復國再統天下。
　　廿五年前，萬骨枯年屆六十，已擔起“武國”壹品天武大將的官位，只聽從聖上名劍的直接差遣，年少的名劍曾多次出征“異族”，皆未能大勝而回，壹直耿耿於懷。
　　萬骨枯見名劍常為此事煩憂，遂向名劍請纓求派出八萬精銳雄師讓他帶軍出征“異族”，解開聖上心結。
　　萬骨枯領著八萬“神武大軍”浩浩蕩蕩出戰“異族”，在必經之地“鐵血忠魂林”遇上十五萬“異族”大軍攔截，展開殺戰。
　　八萬戰十五萬，強弱懸殊下“神武大軍”軍心動搖，意圖退兵，臨陣退縮的十名將領，其雙腿就在當日被萬骨枯親手帶回軍營，掛在每壹個營帳之前以作警惕。
　　當夜，萬骨枯孤身壹人越過“異族”哨崗的布防線，直抵“異族”大軍的軍營，挺著龍頭大刀瘋狂斬殺，斬下三百顆頭顱，斬得倦了，才拖著三百顆滴著鮮血的頭顱施然離開。
　　“神武大軍”看見萬骨枯手上拖著壹整串頭顱而回，個個瞠目結舌，萬骨枯對著八萬大軍叱喝道：“這壹戰誰也不能再避！我斬下‘異族’大軍三百顆頭顱，已激起他們復仇殺誌，就算妳們不殺上去，‘異族’大軍也必定會追殺妳們！”
　　萬骨枯以挑釁敵軍的方法，迫使“神武大軍”必須面對死戰，戰兵為了保命重返家園，個個抖擻精神，與沖殺過來的十五萬“異族”大軍展開壹場大廝殺。
　　激烈廝殺拼個日月無光，八萬戰十五萬，已屆花甲之年的萬骨枯只憑著壹把龍頭大刀，壹…不敗意誌，斬下千顆頭顱，殺得滿天血霧。
　　戰役維持三晝夜，直至“神武大軍”八萬戰兵剩下六萬，“異族”大軍剩下十萬，直至萬骨枯把“異族”將領燕驚天的頭顱也斬了下來，才終於停戟，惟大廝殺尚未完結……
　　連場暴雨下，把已經凝固的血瀆再度沖刷，樹葉上血紅雨水滴在“異族”十萬敗軍的臉上，濕遍全身引發寒冷抖顫，饑餓、傷疲磨滅意誌，依然不敢怠慢，拼命地挖掘壕坑。
　　“別停手！快壹點掘！誰敢怠懶便把他的手割下來！”在萬骨枯的命令下，六萬“神武大軍”監督著十萬“異族”敗軍不分日夜趕挖壕坑，挖得指頭也破開仍要繼續，沙石自指頭傷口走入，痛得敗軍殺豬般大叫，只要想稍事休息即被長矛插死，乾脆就埋屍壕坑內。
　　虎落平陽，戰敗的“異族”大軍已無力反抗，只懷著怨懟眼神認著每壹個“神武大軍”
　　的臉孔，深信有壹天可以卷土重來以十倍的痛楚要他們償還屈辱。
　　“鐵血忠魂林”的遠處連日來均升起褸褸炊煙，有壹個年約十歲的稚童搭起了粗糙的帳篷擋住天雨，逕自在煮酒，萬骨枯壹直留意他的動靜卻沒有阻撓。
　　壕坑已挖掘至三丈深，要埋葬死掉的戰兵都已足夠了，萬骨枯此時卻命六萬“神武大軍”每人手提壹桶桐油倒在壕坑內的“異族”敗軍身上，當大家猜到萬骨枯的目的時，壹枝夾著火焰的箭已激射入壕坑，立時火光熊熊，十萬“異族”大軍被烈火燃燒，哭聲夾雜痛楚嘶叫，而未被火燒著的敗軍拼命要爬上壕坑，場面驚心動魄，震人心弦。
　　萬骨枯高聲叱喝：“誰爬上來就把他推下去！違者格殺勿論！”
　　軍令如山，“神武大軍”誰敢不從，盡管爬上來的敗軍以哀求的眼神求饒，仍必須以長矛把他趕下去。
　　燒焦了的臭氣彌漫於“鐵血忠魂林”，如此淒厲慘不忍睹的場面，連能征慣戰的“神武大軍”也禁不住嘔吐大作。
　　“好！”遠處在煮酒的小孩，目睹大屠殺場面不但不感恐懼，更拍起掌來叫好，萬骨枯壹直把他看在眼裏。
　　大火燒了壹晝夜終告熄滅，“神武大軍”推下沙土埋掉全被燒焦的“異族”大軍，肢體橫七豎八地插在泥土中，有的頭埋在土下雙腳卻筆直豎立，有的燒至皮開肉爛五官難分，還維持著痛苦嘶叫的表情，活像在拼盡最後壹分力求救。
　　“好啊！真好！”小孩又在拍掌叫好，萬骨枯終於按捺不住走過去。
　　萬骨枯道：“小兄弟，妳剛才在叫好？”
　　“太好啊！真的太壯觀，場面太浩大，是我所見的十場戰役中最令我感到熱血沸騰的戰役，妳實在太出色！”
　　萬骨枯道：“那是殘殺，妳壹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殺人，就算壹天殺壹個，十年也只是殺不足四千，妳壹下子便殺掉十萬人，我壹輩子也無法像妳壹樣，實在好值得我學習。”
　　小孩子的衷心贊賞，令萬骨枯開懷微笑：“妳在煮酒？”
　　“我壹直在煮酒，是獻給我心目中的英雄！”
　　小孩子端起溫熱的酒遞給萬骨枯，他接過開懷暢飲，黃湯下肚，燒熱了頭，萬骨枯身心樂透：“哈哈！好酒，難得有知音人欣賞傑作，小兄弟，妳也陪我喝壹點吧！”
　　小孩子謝過，也把剩下的酒壹乾而盡，豪氣萬丈，萬骨枯愈看愈欣賞。
　　萬骨枯道：“小兄弟，我真的很欣賞妳的膽識，我願意破例收妳為徒！”
　　小孩子仰天壹笑，道：“哈哈，我也很欣賞妳，不如妳就來當我的部下。”
　　萬骨枯壹愕，萬料不到小孩子年紀小小語出驚人。
　　“為了將來建國立業，我自五歲起便四出觀摩每壹場戰役，除了學習戰法，也在物色強人當我的部下，妳是我最欣賞的壹個。”
　　萬骨枯哈哈大笑：“小兄弟難得妳野心大，誌氣高，好，只要妳能把我萬骨枯打敗，我便答應做妳的部下，替妳沙場殺戰，打出江山！”
　　“壹言為定。”
　　小孩子自懷中掏出壹把外形古怪的兵器，約尺許長，有點像刀，但刀鋒的彎度比平常的刀微彎向內，稍鈍，且刀尖是平的。
　　萬骨枯道：“這刀把有名字嗎？”
　　“‘驚人’。壹鳴驚人。”
　　小孩挺刀橫劈萬骨枯，似乎也有壹點殺氣，萬骨枯從容避過，小孩忽然變招，半空旋身倒掛，矯若遊龍，萬骨枯不料有此壹著，戰袍被割了壹道口子，“驚人”看似平凡無奇，卻真的壹鳴驚人。
　　小孩子表情有點不滿：“剛才的那招我已經留力半分，妳不該瞧不起我的‘驚人’。”
　　萬骨枯道：“哈哈哈，好狂傲不羈的小子，好，我來！”
　　萬骨枯挺著龍頭大刀斬劈小孩，“驚人”橫架擋住，迸出火星，壹卸壹拖，小孩旋身而上，如蛇行壹般繞著龍頭大刀盤旋而上。
　　“好！”萬骨枯看到小孩有如此賞心悅目的刀招，連聲叫好，也不再留情，臂力壹揮把龍頭大刀破空橫舞，小孩因纏著大刀也被帶動疾飛。
　　將要撞向老樹幹，“驚人”旋卷劈向老樹，立即木屑飛揚，老樹應聲倒下。
　　萬骨枯伸手壹抄挺起龍頭大刀，連人帶刀躍上半空，小孩身形懸空頓失重心，眼看就要被龍頭大刀劈開兩半。
　　小孩壹摔，“驚人”壹分為二，竟是由兩柄相同的刀合二為壹，手壹甩飛刀攻向萬骨枯，他抽身退避，無形中化解小孩死厄。
　　小孩變招的靈動及“驚人”的構造皆令萬骨枯喜出望外，也不敢再小覷他的能耐，也因為這壹點尊重，主動搶攻。
　　龍頭大刀割起地上沙泥，麈土被卷成鞭狀抽打向小孩，滾地避開的同時挺“驚人”撲上，突然，停止，再沒有動怍。
　　龍頭大刀已橫架在小孩的頸項上，萬骨枯要是不讓招，年紀輕輕的他根本無法不敗下陣來。
　　小孩黯然無奈，搖頭嘆息，萬骨枯道：“今日我做不成妳的部下，就先交個朋友吧，要是有壹天妳能夠將我打敗，我必履行承諾。”
　　“壹言為定。”
　　小孩說罷轉身而去，他的狂傲背影在告訴萬骨枯，他必會等這壹天來臨。
　　萬骨枯道：“妳還沒留下名字，將來我怎知要為誰打江山呢？”
　　小孩頭也不回：“我是——余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