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師徒莫問債

　　師父，可以傳道授業及解惑者。
　　師與父的關系近乎不分軒輊，所謂壹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徒為子者，必須奉兩者為長輩，壹生侍候。
　　壹經拜師學藝，關系既定，必須遵從師訓，心不能二，義無反顧，師訓說殺人是對，殺人便像把壞掉的壹顆牙拔掉那般合情合理。
　　不守師訓，甚至挑剔師父教導的訓言，舉壹反三，是大逆不道，把師父所授予的武學反過來挑戰師父，更是背叛師門，十惡不赦，是奷徒賤種，天下人人得以誅之。
　　莫間於“罪林”有幸遇上中土無上神人萬壽聖君，被欽點為嫡系傳人，得以拜入師門，不但授予驚世絕學，更賜予耗費了二百年光陰建立的“萬朝”基業，接收“天兵神將”，如此令人欽羨的大禮，可惡的莫問非但毫不領情，更反唇相稽，嘲諷萬壽聖君沈醉昔日的風光，春秋大夢不醒，全然是欺師滅祖行為。
　　萬壽聖君惱羞成怒，忽地閃身打出壹掌把莫問轟得吐了壹大口鮮血，血花灑在寒凍冰雪上，迅即結成焦紅的血塊，怵目驚心。
　　萬壽聖君道：“習我武學卻不憧尊師重道，不受千刀萬剮而死已是十二萬分便宜。”
　　無儔掌力勁分兩重，萬壽聖君再壹吐氣，莫問如斷線紙鳶震飛，撞向冰墻再如敗絮倒地。
　　驚雷電閃間，咆哮怒震，“豹拳”拳風暴長，拳勁暴射，炸出千彩萬幻，裂膚、割體、劈面、刺骨、人心、入肺的殺氣，厲烈得無法不擋。
　　只見萬壽聖君衣袍飄揚，壹度氣墻盡擋下擊向他頭、頸、胸、腹四“豹拳”，隆然爆響，夢兒被反震而回。
　　彈地即起，夢兒驚人的反撲速度令萬壽聖君喜出望外，只要壹擊未能得手，夢兒自可猛然提升，令對手無法喘息。
　　可是“豹拳”被萬壽聖君雙指黏著，無法動彈。
　　萬壽聖君不怒反笑：“能在瞬間提升反撲力道，妳的武學潛質更在莫問之上，哈哈，好啊，上天始終對我不薄，壹次又壹次的被拒絕，卻壹次又壹次的給我機會，妳不是想要勝過莫問嗎？為甚麽又阻止我把他殺掉？只要妳點頭學我武功，我就放莫問壹條生路。”
　　夢兒不茍言笑，全沒打算回答萬壽聖君，兀自不斷提升內力企圖擺脫萬壽聖君，但又談何容易。
　　夢兒道：“妳去死吧！”
　　簡單的回覆，萬壽聖君壹番好意又被拒絕，實在令他憤怒莫名，連眉毛發須也繃緊住。
　　被擊中重重壹掌的莫問已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嘴角還淌著血，但仍勉強展出笑容，說道：“哈哈哈，老家夥，執迷不悟笑呵呵，老糊塗，腦裏壹堆爛臭草，不知所為，甚麽師徒名分更是不知所雲。”
　　壹番心血栽培莫問，換來三番四次冷嘲熱諷，萬壽聖君真的氣得吹須瞪眼，說道：“兩個黃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殺妳們之前我就先讓妳把話說完。”
　　莫問笑道：“老家夥，妳的武藝、基業是世襲得來的嗎？”
　　萬壽聖君道：“我天智奇才，不世功業全靠自己壹雙手開創，功勛焯古爍今，沒有前人可跟我比擬，誰有資格把基業傳給我！”
　　莫問續道：“那就是了，天賜我們才華是要我們靠自己雙手開創屬於自己的路，不是把前人基業順手拈來，前輩憑著勇氣創出基業，莫問的確心生敬仰，但俱往矣，這並不表示不認同前輩貢獻，相反前輩硬要人承襲雄圖霸業，是窒阻後輩成長，把妳的江山治理得更為出色固然是好，但要是承繼人根本不能駕馭，敗壞基業豈不是太可惜了嗎？我自有更適合自己的方法建基立國，不接受好意根本是替前輩著想，妳有開天劈地的勇氣，沒有退下來留住風光的智慧，愚蠢，愚蠢啊！”
　　莫問始終是小白的兒子，連教訓萬壽聖君的道理也幾乎壹模壹樣，字字鏗鏘。
　　莫問續道：“至於甚麽師徒名分更加愚昧不堪，妳教，是為了將來不用教，我學，是為了將來不用學，妳願意教我當然願意學，莫問心下千般感激，將來有機會自當報答，但如果是有動機要人作出回報，那當初不如不要教，施恩不望報這道理明白沒有？假如徒弟將來反妳，妳應該痛恨自己不夠眼光，師徒名分，師徒莫問好了。”
　　萬壽聖君雙指依然纏著夢兒壹雙“豹拳”，說道：“我的確沒走漏眼，妳這小子是巧言令色、自成壹格的奇才，但我金口既開，不殺妳我這口氣絕難咽下。”
　　莫問道：“不要也罷。”
　　萬壽聖君道：“好。”
　　萬壽聖君絕學驚世，他要殺人誰有能力抵擋？莫問抱著必死決心，雙手垂下等待他殺招來臨。
　　只見萬壽聖君壹手黏住夢兒雙拳，另壹掌再把莫問轟飛，又再彈開數丈之遙，夢兒催勁提升掙脫糾纏，萬壽聖君感到自己要壹直加強黏力才足以將其纏住。
　　頹然倒地的莫問受了兩掌居然還能勉強站起，剛擡起頭，掌罡又至，切實擊中胸膛，瞧著莫問接連受創，夢兒震怒暴吼，壹抖震下終可微微潰散萬壽聖君的奇怪黏力。
　　萬壽聖君滿意微笑，忽爾撤勁，夢兒未明原因，但已本能反射撲噬，“豹拳”沖破萬壽聖君護身罡勁，就在距離他面門壹寸前戛然停住。
　　他看到萬壽聖君的笑容，忽然明白他的用心。
　　只見莫問連受幾次重擊不但未傷，全身罡勁更如巖漿般熱燙，筋脈無比舒泰，嘗試運勁吐納，只覺更順暢。
　　萬壽聖君道：“從無壹人可拂逆我意，妳既是我嫡系真傳，便壹生是我的徒兒，‘穹蒼訣’已盡數植根於妳體內，此內力會隨妳年長而不斷提升，從今以後，笑莫問將是天下第壹人，無數強敵將會為把妳擊敗而不斷向妳挑戰，再沒辦法偷懶，就算妳避而不戰，妳這個兄弟也會糾纏不休，除非妳將他殺死，但妳要小心才好，笑夢兒遇強不屈，反會爆發驚人的內力提升，剛才他的內力就自我暴增三成，壹場龍爭虎鬥，今後勢所難免。”
　　從剛才夢兒的舉動，萬壽聖君猜出他懷著不親手壓倒莫問誓不休的決心，是以才出手阻止自己殺莫問，心念壹轉布下巧妙安排，令莫問無從逃避接踵而來的殺戰。
　　擁有曠古睿智的莫問得知萬壽聖君巧計也不禁有點駭然，因為兄弟的緣故，自小便壹直迥避夢兒多番挑釁，只以智取，不以武鬥。
　　他壹直好逸惡勞，避免在武功上提升跟夢兒力拼，那麽就算在武功上遜於夢兒也有藉口下臺，假如敗陣，也只因本少爺不屑進修，不代表其天聰不如夢兒。
　　但如今內力超脫，“穹蒼訣”的特點就算不去勤習也會隨年歲提升，那夢兒必然不會放棄，跟他糾纏不休。
　　只見夢兒臉上泛起壹抹笑容，萬二分滿足，像是在跟莫問說：太好了，妳壹日比我武功強，我就可以不斷提升將妳殺敗，那才顯得我更出色。
　　我笑夢兒不靠別人，單憑自己努力，更勝莫問。
　　明窗映景，青山隱隱，綠水悠悠，風帆煙樹，漁村聚散。
　　“神國”位處中土偏北，處處見異境，山河秀麗風光，像“神海村”比鄰“天法國”退境地，但中間有萬裏山脈相隔，要回“天法國”需要乘船拐壹個大彎渡海。
　　“神海村”是壹個小漁村，村民以出海捕魚為主，正因如此接近“天法國”這貧窮之國，漁民經常受海賊滋擾搶劫，更甚者不時有三五成群賊黨乘著盜船沖入漁村掠奪。
　　時值各國戰亂，打家劫舍勾當更形猖獗，“天法國”窮民兇悍，“神海村”村民大都只是老弱婦孺，對搶劫無力抵抗，敢怒而不敢言。
　　今日“神海村”又有幾艘賊船泊岸，為數三十名賊匪在村內大肆搶掠，無法無天，賊匪之首除了把漁民辛苦收成壹壹劫來，更淫興大發，從村內擄來兩名少女，左擁右抱，要把她們帶上船奸淫。
　　少女的家人呼天搶地，只能祈求有天神出現打救，不見天神，卻見兩名少年壹先壹後把賊匪截住。
　　他倆都不是村內原居民，而是急於回“天法國”與小白會合的莫問及夢兒。
　　自離開“罪林”後，壹路上夢兒都與莫問並肩而行，他壹雙豹目沿途緊盯莫問不放，就算不開口，莫問也感應得到，夢兒很想壹試莫問的內力如今到底有多強橫。
　　雖不是四目交投，莫問仍感到夢兒殺氣穿透賊匪直襲而來。
　　夢兒道：“‘洞天福地’林內那壹箭，每壹夜都在我腦海縈繞不散。”
　　莫問道：“哈，那不過是笨拙的取巧伎倆，莫問絕不可能壹箭便把整片樹林毀掉，力拼的話，其實妳勝了。”
　　夢兒道：“但妳卻贏得很巧妙，鬥智，妳的確較優勝。”
　　莫問道：“過獎，各有千秋吧。”
　　夢兒道：“爹吩咐過夢兒，我們兩兄弟在回到‘天法國’後絕不能在他面前爭鬥。”
　　莫問以手捂著耳朵詐作不聞：“哇！真的太久沒有清洗過，耳洞藏滿汙垢嚇壞人，嗚，臭的！”
　　夢兒道：“明知不能迥避便經常裝瘋扮傻，實在很令我討厭，挑戰強者，自強不息，我們應該慶幸有對手，不應該再逃避。”
　　莫問忽然伸手向賊匪抱著的少女臉上輕逗，說道：“明眸皓齒，清雅秀麗，如此花樣年華，假如被禽獸汙辱實在太令人惋惜。”
　　夢兒道：“妳我都不會拂逆爹的吩咐。”
　　莫問道：“哈哈，爹說得很巧妙，只能夠在回‘天法國’前分勝負了。”
　　夢兒道：“之後便要在紛亂平定後再決殺。”
　　莫問道：“已無法等到那時。”
　　夢兒道：“太久了。”
　　賊首完全聽不明白夢兒與莫問的對話，好事被阻正要發難之際，兩…巨震已壹先壹後把他臂膀毀掉。
　　莫問的壹拳把賊首整條右臂自肩膊轟飛。
　　莫問閃電數指刺向賊首左手“陽池”及“小海”穴，他就無力再抱著那名被莫問稱贊的少女。
　　賊首撕心痛叫間，兩個少女已被莫問抱離丈外，那壹條被轟飛的臂膀跌落圍觀的村民前，嚇得村民尖聲高叫。
　　莫問卻調皮地拍掌稱贊：“壹拳便可斷掉壹臂，好厲害啊！”
　　夢兒卻不感高興，事實上莫問出手留情，根本不願與他比試，而且剛才他只想救出少女，夢兒卻要分高下，從村民反應中已得知莫問比他更得村民稱頌。
　　沈僅的殺氣散布夢兒全身，他已舉步向賊匪走去，壹手把他揪住，壹雙厲目直瞟向莫問。
　　莫問無奈搖頭道：“爹曾說過，爺爺笑三少最珍惜人命，這種脾性實在好值得學習。”
　　夢兒道：“為了與妳分出高下，我甚至可以犧牲無辜的人。”
　　夢兒面露殺機，盯住莫問身旁的少女，令人感到心寒。
　　對於夢兒不死不休的糾纏，莫問這壹次又如何避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