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嘻笑怒罵計

　　耶律夢香壹人獨自面對壹休大師九人圍困，憑她機智過人的頭腦總算緩和了危機，未至陷人死局，“八神”這邊雖有莫問可隨機應變，但情況亦未必樂觀，他們九人跟前共矗立了四十二柄刀劍，鋒刃於白日光芒映照下，盡皆透射點點青光，四十二個年逾四十的浪人武者挺胸擋於前頭，莫問九人如要突破重圍，死戰難免。
　　八位小朱明明都比莫問年長，可是此時此刻卻都以莫問馬首為瞻，壹同看著莫問的臉，等待他下令，對戰四十二個臉容沈郁、身穿淺灰衣衫的浪人武者。
　　以莫問今時今日的修為，已稱得上是個高手，等閑之輩應難將他困阻，就算是四十二個浪人武者壹並沖殺上前，縱然不能全勝，莫問仍有把握單憑壹己之力全身而退，但八小朱基本武功不強，平素只壹心鉆研陣法及盜術，以協助小白圍敵及套取敵人的底蘊。莫問要保他們全部安然逃脫，並不容易。雙方對峙了壹會，莫問仍不見對方有動手之意，心感奇怪，他並不知道對方是否還有所忌憚才未敢妄動，卻不知浪人武者都尊崇武道，有著不易屈折的尊嚴，絕不輕舉妄動，要是出手，便壹定要燦爛激鬥，而且不屑與瞧不起的人交手。
　　白光照射過嶺，把白茫茫的雪地映得如像會發光壹樣，莫問對日而立，強光刺目，極難規物，他肩頭壹動，四十二個浪人武者見狀欲出手，俱抖擻精神欲拔起眼前刀劍，豈料莫問只是自然地伸手去擋住耀眼光華，即又凝神聚氣戒備，莫問眉梢眼角窺見各人對自己緊張兮兮，四十二人共八十四只眼睛都緊盯自己不放，猜想他們都視自己為目標。
　　剛才莫問以“穹蒼訣”露出壹手化雪浪成水浪的奇技，早已被四十二個浪人武者視為今趟挑戰的必然目標。浪人武者在“天皇帝國”處不屬任何人的下屬，只是壹班視武鬥為人生目標的浪客，習慣四出挑戰刀客劍客，上次“富士神兵祭”就是壹班浪人武者極欲證明自己為天下第壹的祭典，可是最終仍被小白奪魁。
　　小白以中土人的身份奪走他們視為無上的榮譽，對“天皇帝國”的浪人武者來說極盡侮辱，今次隨壹休大師同行來中土，便是要壹雪前恥，殺得三兩個中土的高手，甚至敗倒小白，回去便可在其他浪人武者面前耀武揚威，更得他人尊重。壹休大師的二十萬“僧兵”，上次被小白帶領往攻“江川藩國”，最終落得損兵折將的下場，知道浪人武者視殺小白為目標，便決意帶之同行加以利用，今回終於可派得上用場，以他們截擋莫問與“八神”，自己則挑戰耶律夢香，造成穩勝不輸的局面其中壹個道貌岸然，精瘦骨立的浪人見莫問尚未動手，首先開腔說道：“妳跟壹個名叫小白，笑蒼天的人有甚麽關系？”莫問略壹遲疑，他們既提到自己爹爹的名字，稍加聯想便知他們在“天皇帝國”時吃過小白的苦頭。事實上今次浪人肯同行來雪山極地，都是壹休大師騙他們小白也會隨同往“罪林”，大家只要依著壹休大師的吩咐，便會各得其所，如今卻見眼前莫問不過約十八歲左右年紀，壹頭長發蓬頭垢面，根本不是當日在“日不落”戰臺上奪取“富士神兵祭”最高榮譽的小白，狐疑之間未敢動手，也不想隨便與無名小卒較量。
　　莫問心思飛快地盤算，暗忖道：“他們既然這樣問，壹定是沖著爹而來，又不第壹時間把我們圍殺，料想是不會胡亂出手，刻下要趕快去救夢香娘親，應盡快將他們都解決掉。”
　　主意既定，莫問便說道：“關於小白這個人，他倒厲害得很，琴棋書畫，武功兵法，無壹不是淩駕古今，冠絕當世，我這副爛身世，又怎會跟他牽扯得上關系？旁邊“八神”聽見莫問如是說，無壹不瞠目結舌，幾乎就要哇地大叫起來，旋即猜想莫問向來詭計多多，事必另有所圖，而那壹身瘦長，全身沒多長半分肉的浪人聽見莫問這樣回答，也壹臉茫然，沒料到聽那壹休大師所講攀山越嶺來到雪山上，狙擊的人竟不是小白。
　　莫問說時壹直留意著眾人反應，見他們面面相覷，便多加幾分肉緊，再說道：“瞧妳們幾位壹身高手打扮，相貌堂堂，有幾個還玉樹臨風，英俊挺拔，剛才的身手又靈巧，更全都攜著兵刃，應該都是慕小白之名前來拜入他的門下，以圖多學壹兩招強身健體，對麽？”聽見莫問嘻皮笑臉的如此胡扯壹番，八位小朱都幾乎忍俊不禁要大笑出來，只是死撐著，不讓表情拆穿莫問的把戲。
　　浪人武者聽莫問如此吹噓小白，更惹得他們火大，其中壹個臉上清晰可見三條劍痕的浪人最是沖動，愈聽愈是青筋暴脹，喝叫道：“他媽的！甚麽拜入他門下？要是給我撞見，我壹刀將他碎屍萬段。”
　　莫問不禁失笑起來，豎起大拇指稱贊道：“好！有種！要是空有壹身武功而沒有拼死勇氣，遇上敵人只會死得更幹脆爽快，大家應該好好學習這位破相叔叔，以他為榜樣，聽明白沒有？”莫問轉頭向“八神”如此說著，乘他們不覺也暗自失笑起來，只難為了仍面對著浪人武者的“八神”。
　　說罷莫問又轉過頭來，佯作無知的惘然問道：“不過，這又有點奇怪了，壹刀如何將人碎屍萬段呢？難道閣下的刀法真的已要得如行雲流水，當世無出其右麽！厲害，厲害。”
　　大家不料莫問如此滑頭，三句不出兩句都是稱贊的說話，浪人武者慣對殺戰，遇上同道中人交談不出三兩句便興起殺戮，哪裏會像莫問般口水如浪，而且聽來好像又頗為受用。
　　莫問見說話奏效，也是時候盡快納入正題，忽爾壹臉愁思起來，搖起頭來嘆道：“不對，不對，不管妳們刀勢有多淩厲，刀法有多刁巧，若然是對著小白其中壹劍，任何人都得敗下陣來，恐怕妳們非但無法將他碎屍萬段，反過來妳們都得全部葬身其劍下。”
　　如此盛贊的說話，聽進浪人武者耳裏如同是挑釁的言辭，大家都同時雙目泛著精光，那瘦削的壹個較為冷靜，說道：“只不過是壹劍就如此淩厲，足可將我們全部斬殺？假如妳所說是真，的確要好好領教。”
　　瘦削浪人所說的話正是莫問想要聽到的，心裏噗哧壹笑，但臉上仍舊是贊嘆的表情，叫道：“對啊！小白這招萬分厲害，劍招縱逸清剛，勢似淩雲，又如江河滔滔，無窮無盡，壹劍藏萬種殺勢，騰挪變化之處，早已算盡對方迎擋或是反擊之招數，直至對方疲不能興，跪地大叫求饒。”
　　若問小白是否有厲害的劍招，殺敵於窮追不舍之後，“八神”必定大力點頭，但是否壹如莫問所形容的天花龍鳳，殺勢無儔，倒是不敢肯定，不過聽著莫問的說話，則十分受用，簡直可說是妙不可言。
　　臉上三道劍痕破相的那個浪人武者，單是聽莫問的說話已覺五內翻湧，手肘的肌肉壹彈壹彈的跳動，顯是已掀起暴殺快意，說道：“妳能夠巨細無遺地形容出他的劍招，難道妳曾親眼目睹過麽？”
　　莫問收斂起爛漫的笑容，換上認真又嚴肅的表情，說道：“十分榮幸，真的親眼目睹過，也正因如此，我才可以清楚的描述出來，也勸各位不要嘗試以身犯險。對莫問認真的進諫之言，各人貝是冷冷壹笑，假如他說小白武功已大不如前，倒會今他們喪失挑釁的趣味，愈是不凡，愈會增加殺戰過程的痛快，莫問不用看，單是嗅著那濃烈的殺意，已知全部共四十二個浪人武者都急不及待動身往找小白比招。莫問拍了拍手，又流露出贊賞的表情，說道：“好啊，真是太好，在下以為就這樣會嚇怕妳們，豈料反而令妳們更想挑戰較技，各位對無上武學追求的誠意，教我心悅誠服，既是如此，不如讓我試演壹遍這劍招，先讓各位有個準備，免得到時敗死此招之下，如何！”
　　對莫問的提議，浪人武者都沒多大興頭，假如先知道劍招的破綻，到得真正決戰時便會失去驚喜過望的樂趣，不過聽得莫問能試演這劍招，那即是說莫問也非等閑之輩，倒想挑戰壹下。
　　瘦削的浪人武者開腔應道：“原來妳也會使劍，而且可將別人的劍招演繹過來，既然如此，妳應該也有個名堂吧！”
　　莫問說看道；“嘻嘻，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何用問。”莫問口裏說的“何用問”，其實已將自己名字說了出來，所謂“何用問”，與“莫問”基本是同壹意思，避免將自己名字透露，當然是不想自己的詭計被識穿，但又不欲假冒他人的名字，便答其“何用問”。
　　盡管是嘻皮笑臉，但莫問內心已是焦急如焚，時間拖得愈久，耶律夢香壹邊愈是生死難料，他急著要擺脫浪人的纏阻，並讓“八神”能夠安全脫離此險境。
　　莫問笑著說道：“我雖是壹個黃毛小子，卻也十分醉心武功劍藝，曾經見過小白使這壹招‘君臨天下’，對其急疾、剛勁、酣暢的劍招著迷，偶爾也會猜想應如何破招，可是資質所限，始終摸不透破綻端倪，既然妳們都是大行家，不如就指點小弟壹下，大家也切磋壹下如何？”
　　各人嘴角均掀起微笑，既然莫問有意挑釁，總算不枉此次雪山之行，要是莫問是個出色厲害人物，亦可順道殺掉。
　　莫問說道：“不過我向來慣用拳腳，甚少用兵刃，今趟也沒兵器在身，不如就借用妳們的劍，應該不會反對吧？”
　　浪人們靜待著而沒有搶攻，也全因莫問手中並無兵器，如今聽得莫問要向他們商借，心存戒備，要知浪人武者均視兵器如命，縱使手上所用的不是甚麽神兵利刃，但壹把佩刀或佩劍要使得稱心，需配合手長、劍招、刀招，輕重長短均十分講究，找得到壹柄配合的刀劍並不容易，要借出去給人更是難上加難。
　　見浪人武者面有難色，莫問即笑道：“哈哈，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難道妳們怕我有兵器在手就對付不了麽？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也可早早歸家，打消挑戰小白的念頭好了，剛才稱贊的說話就當我沒有說過。”
　　莫問嘻笑怒罵，又用言辭嘲諷，挑起各人殺誌，眾人也覺他說得有理，難道他們要怕壹個蓬頭垢面的傻小子麽？
　　瘦削的浪人首先遞上自己的劍，莫問掌上手來，刷的壹響，拔創出鞘，並伸指在劍身上輕彈，嗡嗡之聲，良久不絕，贊道：“不錯，不錯，是壹把好劍。”
　　各人正等待莫問出招，哪知莫問又說道：“嗯，這招‘君臨天下’，小白每次使來均是十劍齊使，現下只得壹柄，我無法使得出來，還有人可以借我多九柄長劍麽？只要是劍就可以。”
　　這班浪人武者中，有的用刀，有的使劍，聽莫問說這“君臨天下”壹招竟可同時舞掄十劍攻殺，對他們壹眾來說都甚感新鮮，近乎聞所未聞，反而挑起了欲大開眼界的念頭，當下用劍者都將劍壹柄壹柄的交到莫問手上，莫問接過來，比劃了壹下，發覺盡是出色的好劍。
　　浪人武者瞧著莫問將其余九劍壹壹排列在地，擺出鬥形陣式，意態悠然，壹派毫不緊張的樣子，極欲壹睹“君臨天下”劍招的剛猛，此時莫問回頭對“八神”微微壹笑，像是壹個暗號，八位小朱也抖擻精神凝神戒備，準備作出壹番雪地劇戰。
　　莫問輕撥壹頭亂發，將壹劍握於手上平推而出，劍尖指向前方不動，架式倒也十分像樣，說道：“嗯，我可以開始了，有誰敢先站出來跟我比劃比劃呢？”
　　壹個“敢”宇，挑起了那臉龐有三道劍痕的刀客，他快刀出鞘，嗆的壹響，青光乍射，壹臉怒容道：“整蠱作怪的劍招，虛有其表，讓我來破。”
　　其他浪人並沒阻止他搶先迎戰，全因他們根本瞧莫問不上眼，既然有人願意先壹試莫問的實力，也不妨相讓先機，假如試出他是個高手的話，反而會更為高興。
　　只見莫問笑容忽斂，陡然搶攻，出招極快，連聽十響蒼勁的鏗鏘聲音，十條白影在眼前晃動，以手中壹劍借勢挑起放於地上的九劍，壹劍緊扣壹劍同時搶殺，果真如莫問先前所形容，“劍招縱逸清剛，勢似淩雲，又如江河滔滔，無窮無盡，壹劍藏萬種殺勢，騰挪變化之處，早已算盡對方迎擋或是反擊之招數，氣勢極其淩厲那破了相的刀客見劍浪撲襲過來，如潮水壹般壹重蓋壹重，只懂掄刀拒擋，並左右竄躍以圖躲過劍浪，但莫問壹臉認真，劍招毫不容情，著著奪命，他擋得壹劍，另壹劍又淩空斬下，捷若禦風，連綿不絕，根本不容他有喘息與還招的余地，甚至有決計不容妳活下去的殺勢。旁觀的其他浪人驚見莫問劍招如此霸殺，既驚且喜，莫問揮舞劍招至酣暢處，陡然以手中劍的劍脊拍打其中兩劍的劍柄，啪啪兩聲，但見兩劍即向下直刺，劍勢未止，又當當兩聲撞擊另外兩劍劍刃，分左右兩邊向前攻去，其余五劍直刺中路，流暢得直如十人同時運劍夾攻，他顧得前來，雙足已被兩劍緊釘在地不能動彈，又有兩劍在手臂上劃破兩道長口子，深可見骨，痛叫之際，忽從劍浪中看見莫問壹臉怒容，披散的發絲，模樣甚是震怖。莫問怒叫道：“他媽的！妳去死吧！”
　　那浪人甫覺不妙，猛地挺刀擋於胸前，哪知莫問雙手緊握劍柄，將劍當作刀揮斬，怒然壹劈，斬起其余九劍的劍鋒，卻只聞壹響，嗆的壹聲長嘯直達天際。
　　十劍同時聚力於破相刀客的刀鋒上，其刀崩裂斷開十壹截，並同時斬人胸口，血花濺起灑向莫問臉龐，他也不作迥避，那刀客胸前被割斬開十道深入內臟的創傷，再也活不了。
　　莫問回過頭去，長發還沾有血汙，壹滴壹滴的落在慘白的雪地上，加上其壹臉怒容與剛才判若兩人，瞧得人觸目驚心，他壹字壹字的用力說道：“是朋友的話，莫問就以朋友的方法去尊重，是敵人的話，莫問便以對待敵人的方法將其斬殺，絕不留手，誰，還要再來？”
　　莫問手壹圈舞，十劍在半空回轉直插回雪地上，仗劍挺立，其勢似猛虎脫柙，銳不可當，剩下的四十壹個浪人武者，乍見莫問竟是如此神勇無匹，臉上俱現出笑容，壹個壹個踏步上前去圍住莫問。
　　“八神”也未曾見過莫問這般霸狂的表情，壹時呆著不知所措，莫問又說道：“這裏由我壹個人來應付，妳們去救我夢香娘親吧！”
　　八小朱雖擔心莫問壹人未能應付四十壹人的圍剿，但相比之下，夢香的生死也實在重要，浪人武者如今只對莫問有興趣，對“八神”不屑壹顧，也不阻撓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