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驚人的爛鐵

　　日出前的半個時辰，最為冰寒，天上濃雲如墨，蟄雷鳴然，狂風吹得漫山草木竿竿作響，再過壹時，必然又會暴雨連場，爛銅鐵手中推著偷來的木輪車，用來載住妹子爛漫兒途中趕路，旁邊還有傻七跟隨。
　　因早錢日，由“天法國”往“神國”壹帶都下著綿密暴雨，大海惡浪翻湧，爛銅鐵疼惜妹子，怕她乘船會有危險，是以沿途經過幾個小島，遇著下大雨便登島上岸，等雨勢稍緩才繼續行程。
　　經過壹番阻滯，他費了近倍時日，今日“神國”終於在望，可是剛上船來，仰望天上烏雲似鬼魅壹般如影隨形，脾氣不算太好的爛銅鐵指天罵道：“衰天！病天！妳總是喜歡給我折磨，我才不怕妳！來吧！夠膽妳就下雨吧！”
　　他剛說罷，天上便刷啦刷啦地降下滂沱大雨，猛風吹來，爛銅鐵邊咒罵邊急急把漫兒推至壹送叢林，圖找個山洞來避雨，傻七在後面架起壹塊大荷葉，替漫兒擋雨，爛銅鐵斜眼瞥見他在吃吃偷笑，突然伸手過去壹掌打他的頭，傻七本可閃避開去，但又怕雨水打在漫兒身上，硬吃了壹記重掌，呼呼叫痛，狀甚可憐。
　　爛銅鐵卻狠起了臉來說道：“我跟妳說了多少次，妳是傻的，傻瓜不要妄想打我妹子主意！”傻七雖然壹掌掩著臉叫痛，但嘴角還是掀起滿足的微笑，見他不時偷看收在懷中的“晴天娃娃”，壹時又偷偷瞧著漫兒，根本不把爛銅鐵的說話當壹回事。
　　這個“晴天娃娃”，傻七當日在“窮鄉乞巷”附近不小心遺失掉，卻被爛銅鐵拾回，本想送給妹子作伴，可是漫兒對“晴天娃娃”的外貌十分討厭，叫爛銅鐵丟掉，如今失而復得，自是爛銅鐵根本沒照妹子意思去辦。
　　因為是雨天的關系，“晴天娃娃”派不上用場，只要樣貌酷似“雨天娃娃”在自己身側，傻七便不會覺得悶。
　　爛銅鐵跑得氣喘，終於找到壹處洞窟躲進去，此時聽得急促的馬蹄響聲，的的噠噠從遠處草原傳過來，爛銅鐵壹聽聲音，興奮叫道：“啊！好了，前面有馬，等壹會雨停趕路便不用太辛苦。”
　　提到騎馬，爛銅鐵眼神閃爍，信心十足，轉頭對漫兒說道：“好妹子，妳還未騎過馬，我拉壹匹馬過來讓妳感受風馳電掣的快意！”漫兒幾歲時便被人神秘擄走，壹直困在小屋之內，足不出戶，雖然也見過馬匹，但從未真正嘗過騎馬的滋味，腳上的鐵鏈猶未斬斷，更加寸步難行，興奮的答曰：“好啊！快去！”
　　爛銅鐵說道：“好，我現在就去。”剛轉過頭，卻見兩…旋風在眼前掠過，當中還夾雜叮叮當當的兵器交迸聲響，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可見拿兵器的兩人身法快絕，爛銅鐵不禁脫口哇的壹聲大叫起來。
　　這處荒蕪之地，竟有兩個高人在比鬥，爛銅鐵心念壹轉，料想這次可能有意外收獲，舉步便欲追前，哪知壹眨眼之間，傻七已先他壹步，驚電壹般疾閃，追風而去，爛銅鐵追得氣急敗壞，才能看到眼前廣闊的原野。
　　原野上萬馬飛奔，踢起沙塵漫天飛揚，情景豪雄壯麗，馬蹄聲的的噠噠，如擂鼓節奏，敲起戰曲，伴和著刀劍交鳴，叮叮當當又叮叮當當，擦亮火花，又有冰雹四散。
　　金光掠地，熾熱如火，劃過之處，片草焚燃，火勢剛始蔓延，銀芒又如驚電閃起，寒霜密罩，撲滅火焰，這壹金壹銀的光，壹烈壹寒的氣，來自“赤龍”與“武士道”。
　　兩柄神兵在馬群中穿梭比拼，殺氣如浪四散，幾百匹野馬受驚四窟，但任它們如何奔馳，小白與天狗醜人還是在它們身邊遊走，傻七忽爾介入進來，兩人俱是壹愕，旋即停手。
　　異地遇故知，傻七真情流露，興奮地跑過去壹把將天狗醜人抱住，如壹個小孩般向他撒嬌。
　　傻七在“天皇帝國”時被小池忍忍困在大鐵籠內，為怕他日傻七不懂保護自己，天狗醜人便暗中教授他功夫自保，後來小白認識了傻七，送贈丁妹子作見面之禮，輾轉便跟天狗醜人交上朋友。
　　三個舊相識今日重逢，但關系已完全逆轉，天狗醜人與小白沙場對敵，傻七又被小白下令要斬下他的手，已避免他倒戈相向時，替“天皇帝國”研制出比“神風笑”、“混世龍”、“雷霹靂”及“火龍槍”更厲害的火器。
　　小白提點過夢兒要向傻七學習步法，只要追得上傻七，才有機會勝過天狗醜人，當日夢兒離去之後，壹直未歸，如今眼前只得傻七獨自出現，小白心中有疑團。
　　傻七手仍拉著天狗醜人臂膀，他的手此刻理應寒若冰霜，可是傻七突覺手中壹暖，乍看之下，原來天狗醜人臂上已有劍傷，定是剛才與小白比拼時，被“赤龍”劍鋒割中。
　　天狗醜人滿意地道：“我還以為妳會壹直龜縮在‘神國’不出，任由老不死來宰割，原來不見短短時日，妳又有所突破提升，想是妳為了要對付老不死，已經費盡心思，籌劃好壹切了吧？”
　　這時壹馬疾馳而來，叱喝聲引得天狗醜人註視過去，只見鞍上爛銅鐵神威凜凜地策馬飛奔，可是手上卻無韁繩，只用大腿使勁緊夾馬腹，便能隨心所欲縱橫奔馳，料不到這個並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有如此出色的騎術，天狗醜人也脫口叫好。
　　爛銅鐵策馬至小白身前十多尺處，縱身躍起，如滾球壹般沖過來，跪在小白跟前說道：
　　“燜銅鐵拜見師公小白！”他拜夢兒為師壹事，小白尚未知悉，貿貿然上來便稱喚小白為師公，當然令小白感到惘然迷惑。
　　當下爛銅鐵將幾日來發生的事，簡短地陳述壹番，壹邊說著時壹邊偷笑。小白的名宇，早就如雷貫耳，今日能壹睹真人，更是他的師公，感覺上終於由壹個平凡的人，愈來愈接近不平凡，整個人如像輕飄欲飛。
　　天狗醜人聽罷說道：“假如妳已拜夢兒為師，妳也應該叫我壹聲師公才對。”
　　爛銅鐵上回跟隨伍窮出兵往偷襲“武國”的時候，曾經見過天狗醜人，那時已知他厲害，但他離開“天法國”時，尚未知“天法國”已生驚變，太子與夢兒在“窮鄉乞巷”裏所發生的壹切事情，全然不知，聽天狗醜人這樣說，以為他是來找便宜，即板起了臉說道：
　　“他媽的妳算是甚麽家夥？怎配做我師父的師父？”
　　他始終不肯喚天狗醜人壹聲“師公”，是以將之念成“師父的師父”，倒也有點智慧。
　　天狗醜人說道：“他要學懂我的刀法，才有足夠能力把我殺掉，所以我是妳師公已是不變的事實，況且要收夢兒為徒，是小白使人托我所辦的事情，妳沒有權拒絕。”
　　爛銅鐵不禁呆住，卻不敢確定他的說話是否屬實，轉過頭來向小白瞧去，見他默然無聲，不否認也不承認，想是默認了，大為詫異，不假思索便替小白說道：“嘿！師公他智慧深不可測，既然他這樣做，壹定有他目的，妳只是被利用了吧！算不上真的是我師公，要我叫妳作師公，豈不是叫我認賊作父沒兩樣？”
　　“天皇帝國”以武力強硬侵占中土，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其行為就如大賊無疑，爛銅鐵把天狗醜人罵作賊，他也無法辯駁，說道：“利用我？要是天狗醜人還有可取之處給小白利用，也只會是我們之間的友情，利用友情，天狗醜人倒沒所謂。”
　　爛銅鐵又向小白望去，見他仍是不語，又替他說道：“哎呀！這算是甚麽來著？對了！
　　應該是‘閻王下帖子－－真要命’！蠢到像妳這般，怎會不要命？師公請妳這樣做，不過是要方便夢兒師父將妳殺掉罷了！妳最好教他刀法，他壹定很快學會然後把妳殺掉！”
　　爛銅鐵這樣子替小白胡謅，他也擔心自己是否說對了頭，因為小白的大名實在太響亮，崇拜他的人都稱頌他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智慧更是過人，不過爛銅鐵為了要取悅小白，始終要做壹點事，見小白壹直沒加辯駁，便替他說話，企圖在小白心中留下壹點良好的印象。
　　天狗醜人微笑著道：“妳這人雖然長了壹張悄嘴巴，不過倒是有點小聰明，小白的用意，妳以為我會不明白麽？但既然他肯使人來托我這樣做，總算還視我為朋友，我也應該為朋友盡點綿力，妳現在是我徒孫，等我也教妳壹點功夫，讓妳受惠！”
　　對方刀法厲害，爛銅鐵早就見識過了，心忖：“其實跟他學壹點刀法，總比夢兒師父學會了才教我更直接，說不定由他親自來教，會更得刀法的精髓，可是該怎樣開口？”
　　爛銅鐵做了這麽多年沒出息的人，眼看像他這樣年紀的年輕壹輩，都已經在江湖上冒出頭來，薄有名氣，自己卻還是壹事無成，人便難免變得較為急功近利，他是認真地崇仰小白，可是敵人之所以能夠成為自己的敵人而不死，當然是有其專長之處，取他人之長，補自已之短，這就是學習的態度，不該分敵我，可是小白會否認同？
　　他不敢轉過頭去看小白，只斜斜地向小白瞥去，沈默良久的小白終於說道：“妳是說妳已答應教夢兒刀法了吧？”爛銅鐵以為小白會允許他跟天狗醜人討教刀法，當下有點失望。
　　天狗醜人答道：“當然，妳派人送來的書箋裏，說這是朋友的要求，天狗醜人願意為朋友盡壹點綿力。”
　　小白說道：“那先多謝了，夢兒太倔強，如果要我親口將這事向夢兒說起，他定當不肯，但我這個做爹的，總要為他做壹點事，我怕他未有所成便向妳挑戰，最終會像生力壹樣命喪妳刀下，現在我總算放心。”
　　天狗醜人說道：“他的確很頑固，在我來此之前，他已先去挑戰太子，落得重傷下場，現在的他已如妳要求的那樣，被我斷折雙腿，暫時不能走動，要讓這麽倔強的人重新學習新的事物，廢掉他原來所學的壹切，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
　　爛銅鐵聽了心中嘩然，自己最崇拜的小白，不但要求敵人教自己兒子刀法，還要他廢去兒子雙腿，這樣做法雖然無疑是個好辦法，但也似乎太絕情了壹點，假如夢兒知道這是小白的意思，他會怎樣想？
　　小白說道：“總之夢兒的事，就全交給妳了，妳曾將他打敗，以他性子，要是不將妳重重打敗然後殺掉，是絕不會罷休，那我只好將妳殺生力的仇，交給夢兒替我完成，妳是他師父，必定要盡力教好他刀法。”
　　教徒兒刀法，最終目的卻是取自己的命，這實在是太荒謬了，為了替夢兒安排壹切，小白也真的費盡周章，如今好像甚麽事都解決了，小白久未暴現的殺意，突然如浪湧射。
　　爛銅鐵也突感氣氛不太尋常，小白已向他說道：“爛銅鐵，妳的騎術好像十分了得，不知膽識又怎樣？”
　　小白好像太難測度，未知他這樣說用意何在，爛銅鐵呆了半晌才懂應道：“騎馬是我最引以自豪的技術，膽識是我最大的本錢！”
　　小白說道：“好，既然如此，妳從這幾百匹馬中，挑壹匹妳認為是最神駿的馬出來！”
　　爛銅鐵宛如丈八金剛般摸不著頭腦，心忖：“師公也真的是太神奇，幹麽要我挑壹匹駿馬？難道這是個考驗？要試試我是否有真材實料才委予重任麽？要是如此，絕不能錯失這次表現機會。”
　　極目望去，四周幾百匹野馬在奔馳，響起的馬蹄聲，蕩人心弦，要在蕓蕓馬匹中找尋壹匹佳駟，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難者，馬匹數百，當中定有幾匹特別優異，假如只有壹匹還較容易辨別出來，但要是有十多匹質素相差無幾的，要確切辨別出那匹是良駒則是難上加難。
　　易者，如果小白不懂分辨的話，隨意胡扯壹番，把九流說成壹流也可蒙混過關可是爛銅鐵實在有點幸運，他只是環伺了壹會，便知道野馬數百，駿馬卻只有壹頭，這馬全身雪白，其步履雄健有力，毛色光澤，在馬群中展步飛奔，如鶴立雞群。
　　爛銅鐵把白馬指出來，說道：“這是百年難得壹見的神駒，正好配合師公妳百年難得壹見的奇才，師公妳等壹會，我過去把它制服過來，作為給師公的座駕。”
　　小白說道：“不用了，它自會過來，妳也另挑壹匹馬，隨我來。”
　　爛銅戲面對小白愈久，愈覺不明，總覺得對方好像已掌握壹切，在他面前，自己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小腳色，只得跟隨他步伐而走。
　　他之所以能夠輕易辨出良駒，因為他所指的正好是小白的坐騎大白，小白輕吹口哨，大白已健步跑來，小白躍馬而上，爛銅鐵終於按捺不住問道：“師公，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小白答道：“出兵，攻打‘天皇帝國’！”
　　小白說得簡單爽快，但這畢竟是太大的壹件事，小白竟然倉卒決定下來，而且還要跟爛銅鐵壹塊兒去，爛銅鐵腦袋如遭重擊，突然空白了壹片，不懂反應，小白再次問道：“妳怕麽？”
　　爛銅鐵抖擻了精神，說道：“怕，怕妳不讓我壹塊兒去。”
　　小白說道：“那就別呆著，我的大白跑得好快，‘天兵神將’都應該已在出征途中，我們要趕去會合。”
　　天狗醜人見小白萬分認真，也是愕然，說道：“妳真的已經準備好跟我們分勝負了嗎？”
　　小白說道：“還沒，可是妳們‘天皇帝國’殺我妻耶律夢香，擄走我的人，雖然我還沒十足把握，但也不能再拖延，我們就在戰場上壹決雌雄。”
　　天狗醜人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妳壹直按兵不動，就是要先去除壹切後慮，等我們還在猜度妳幾時出兵頑抗時，才來壹個突襲，要我們來個措手不及！”
　　小白說道：“更精彩的還在後頭，這壹次，我必定要妳們‘天皇帝國’完全離開中土，還我河山！”
　　爛銅鐵只覺血氣上湧，他不過是依從夢兒吩咐，來找小白借劍斬斷妹子腳上的鐵鏈罷了，如今卻突然變成要出兵打仗，這個轉變實在來得太突然，教他既興奮、又緊張。
　　這絕對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