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喜歡醜八怪

　　那邊廂，笑夢兒與太子及天狗醜人在“天法國”展開混戰，莫問又在大雪山遇險，眼下生死未蔔，同壹時間，“神國”也陡生異變，那莫測神秘的白毛人在大雪山將桃子擄走，被朱不三所傷，又來到這裏把苦來由及寒湮翠打傷。
　　他來無先兆，去不留痕，身份始終還是壹個謎，被帶走了的苦樂兒到底會有怎樣的遭遇，全不可料。
　　彤夢將負傷的苦來由及寒湮翠帶返“樂翠樓”，便立即趕去通知小白壹切發生的事情，及至小白身處的“天樓”外，正要向大門處沖入去，卻見有十來個服飾十分古怪，不像是平常中土人打扮的人排成列隊，整齊地往“天樓”處去。
　　有過先前白毛人的襲擊後，彤夢難免杯弓蛇影，看見這班打扮異樣的人此時出現，似乎有壹種怪事接踵而生的預感。
　　她左望右看，等待那隊人魚貫進入“天樓”，這時她看到排在最末壹個少年，約廿來歲年紀，壹直目不轉睛地把她盯住，眼神十分淩厲，瞧得她心裏發毛。
　　這少年最吸引她註視之處，是肩頭上橫架著壹柄刀鞘黑沈的刀，並以雙手搭在刀身左右，壹副不可壹世，囂張跋扈的樣子，可是他的眼神又如此堅定不移，彤夢想開口罵他緊盯自己不放如此無禮，也被這眼神懾住心神，呆呆站著，幾乎忘了要通知小白的事。
　　隨著列隊擡著壹個個大箱子步入“天樓”後，這少年卻駐足在彤夢面前，毫不客氣地將彤夢上下打量。
　　彤夢不知他想如何，先退了壹步，開口問道：“妳想怎樣？”
　　那少年壹開口，令人更覺他盛氣淩人，說了壹句令彤夢畢生難忘的說話：“醜八怪！”
　　彤夢呆了片刻，如同被雷轟擊，她這位曾是“武國”中人見人愛的公主，誰也對她尊敬幾分，別人只會將她贊美，甚麽貌若天仙的說話都聽過，偏是這少年卻不屑地罵她“醜八怪”！壹時之間彤夢幾乎不懂得要開口責罵。
　　到她稍為清醒之時，那少年已經置她於不顧，逕自向“天樓”裏面走去，她便即尾隨跟上。
　　人到“天樓”之處，不見小白，只有太初、太元、太陰及太極等四位“天兵神將”接見，那穿著各種奇異服飾的十多個人，把攜來的壹個個箱子在四人面前打開來，壹看之下，每個箱子裏都盡是各種造型奇特的兵器，當中還有壹些似乎十分珍貴的珠寶及各式工藝品。
　　太極走上前去，從箱裏拿起壹柄約四尺的長劍，把劍從劍鞘抽出，劍身呈彎彎曲曲之狀，共有十多個彎曲的位置，猶如蛇爬動態，雙刃開鋒，手柄是牙質，鑲嵌了寶石和珍珠數顆，護手為木質，上面刻了花鳥紋飾，鞘為金制，整柄劍看上去十分名貴。
　　太極把這造型古怪的劍拿上手，雙眼如著魔壹般，對著劍喃喃說道：“這‘克力士劍’我曾在武帝親著的‘兵器錄’上見過，乃‘馬亞’當地最為著名之利劍，除波形紋狀之外，還有些呈火焰狀，今日終於得見實物，的確令我大開眼界。”
　　那十多個服飾樣貌皆甚為古怪的人當中，其中壹個全身上下佩戴了金飾，左右手上各有五個寸粗的金環，頸項壹個，左右足踝處又各有五個，走起路來發出叮當聲響，不如就裏者以為他無金不歡。
　　這全身佩戴金環的人，頭顱十分巨大，前額高高隆起，皮膚粗糙又黝黑，身形也很高大，以簡單的布帛披在身便當成是衣服，看上去如猿人壹般粗野。
　　他聽見太極所言，頓時哈哈地大笑，聲調粗豪，說道：“妳這家夥有見識！這‘克力士劍’是我們‘馬亞’王室中禦用的兵器，獨樹壹幟，全部以天然隕鐵煉成，削鐵如泥，沒想到妳們中土也對我們‘馬亞’的兵器有認識，真是太好了，我很高興，我叫馬哈巴多爾，乃‘馬亞’王室‘馬甲車’的副將，請教閣下。”
　　原來這馬哈巴多爾乃王室中人，難怪他全身穿金戴銀。
　　馬哈巴多爾雖然盡量表示友善，但他粗獷的外形再加上大搖大擺的動作，只令人感到他難以信任，太極面色略沈，說道：“‘天兵神將’，太極都督，掌管‘兵部’。”
　　太極身為“兵部”都督，司職兵權用武，當然對各種兵器、兵法有仔細研究，當年他隨萬壽聖君在“蓬萊仙島”上避世，更得萬壽聖君把他平生所見所識傳授，其中萬壽聖君親自抄寫的‘兵器器錄’，詳列了中土海外諸國的各類獨特兵器，太極壹直珍而重之地收藏，不時翻閱研究。
　　這“克力士劍”既是“馬亞”王室的禦用兵器，馬哈巴多爾又是“馬甲軍”副將，那即是說連遠在中土百裏海外的“馬亞”小國，也終於來到了中土這兒。
　　除了馬哈巴多爾之外，隨來的十多人之中，全部衣飾、外形都各有不同，彤夢從旁觀察，這些人應共分為五個不同民族的外地人，彤夢自小被名昌世細心保護，見識不多，壹下子看見這許多來歷不明的人，壹雙天仙般的大眼目不轉睛，覺得氣氛並不尋常。
　　馬哈巴多爾在殿堂上左看右望，露出急躁的神色，又哇哇地大聲責問道：“我們‘馬亞’王室親來中土進貢，只派幾個下從出來接受貢品麽？怎麽不見妳們的皇帝出來？這不會就是妳們的款客之道吧？”
　　馬哈巴多爾出言不遜，壹旁主掌“吏部”的太元都督立即應道：“妳們各國派出軍中副將來進貢，皇上派我們幾個禦前都督來接見，已經對妳們禮待有嘉，要是‘馬亞’大王馬可孛、‘高麗天國’國王金三絕、‘泰王國’軍長弩爾哈、‘印巴’王子釋迦與‘越女國’島主鐵青沙，他們五位能親來‘神國’，我們皇上笑蒼天壹定親自迎迓。”
　　這十多個不屬中土的異族人，原來是來自五個不同地域的小國與海島，除了馬哈巴多爾是“馬亞”王室中的副將，其他幾人分別是：“高麗天國”的金銀將，乃金三絕麾下“壹王、二將、三殺兵”的“二將”之壹。瞧他精瘦骨立，臉容憔悴，不斷在咳嗽，還要兩個童男童女在旁邊將他攙扶方能站穩，似乎身染頑疾，有多厲害未能猜知，倒是怕他隨時會病發倒地。
　　“泰王國”的弩必烈，乃國王弩爾哈的親弟，擁有全國二十多支軍隊統領權，以軍力控制全國，見他精赤上身，全身肌肉糾結，身高六尺多，神情慓悍，令人望而生長。
　　來自“印巴”的摩迦陀，身披著泥黃色袈裟，作喇嘛打扮，左耳珠穿著壹個金耳環，雙目黑白分明，長臂長腿，雙手合十於胸前，並且有三個金色大圓環置於雙臂之處，看去應是他的獨門兵器。
　　而站在行列尾端那個來自“越女國”的最不起眼，也最受彤夢所註意，因為她是壹個女人，穿著全白色紗羅，臉龐壹塊輕紗遮面，無法看清楚她的容顏，究竟她是美得怕引來狂蜂浪蝶才遮掩臉孔，還是醜得沒臉見人？
　　她有壹個獨特的名宇，叫作王妃。
　　太元出言頂撞馬哈巴多爾，明是將他們的身份比下去，馬哈巴多爾脾氣極壞，氣呼呼的想要發作，太極這時步上前來，在他們擡來的幾個箱子中細意打量，壹件又壹件的貢品拿出來細看。
　　這些貢品裏面，全是海外諸國的獨特兵器，太極細心地檢視，每拿壹件上手，他們都不厭其煩地為太極細說兵器的特色，全都把自己的兵器說成最為厲害，把它們奉獻給小白，代表了他們願意對小白俯首稱臣，更答應了年年來朝，歲歲進貢。
　　不過他們這樣做，無疑是太瞧不起太極對諸國兵器的認識，其中“印巴”所進貢的“銅錘”，壹條長長的桿子上，頂端是個八棱錘首，鑲軟金銀絲，柄似長劍之形狀，亦鑲金銀絲，內繡紅絨綿，上盤有杯形小帽，外掛金線繩球小帶。
　　太極將“銅錘”虛空揮舞壹下，頂端錘首搖搖擺擺，摩迦陀說道：“那桿子具有彈性，借著這…彈力，加強了頂端錘子的殺傷力，要是壹擊中敵人，便會來回反彈，壹中便是幾錘，令人難以抵擋。”
　　可是太極說道：“這‘銅錘’雖算是很出色的兵器，可是‘印巴’的‘鞭劍’傳聞中是壹條長逾兩丈的軟劍，其殺傷力才最為強橫，相比下來，這‘銅錘’不算甚麽，‘印巴’既有向我們稱臣的意思，怎麽又不將‘鞭劍’壹並帶來給太極開開眼界？”
　　太極不客氣地將摩迦陀所隱瞞的事說了出來，令得摩迦陀臉色壹沈，閉起眼目，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辭。
　　太極壹壹檢視過所有人的兵器以後，最後將兵器好好放回箱子中，又再將蓋合上，然後對各人說道：“這些兵器和貢品我總算都見識過了，現在妳們可以把這些東西擡走。”
　　已經不甚耐煩的馬哈巴多爾聽見太極下逐客之令，更拒絕收下他們的貢品，耐不住發惡起來，怒道：“我們千裏迢迢來進貢，不見過妳們皇帝笑蒼天絕不離開！隆的壹聲，馬哈巴多爾壹拳怒碎大木箱，裏面叮叮當當的跌出幾十柄“克力士劍”，激戰氣氛壹觸即發。
　　太初都督說道：“不接納妳們的貢品，是皇上的意旨，而且，皇上亦懇請妳們立即離開中土。”
　　“馬亞”、“高麗天國”、“印巴”、“泰王國”及“越女國”按禮儀來進貢，雖然貢品都不是上品，但他們要是未主動出手，太初也沒有道理跟他們開戰，是以仍以禮相待。
　　馬哈巴多爾也知太初未敢發作，大模施樣地在殿堂處的大椅上坐下，更說道：“這太沒道理，我們把最好的兵器帶來進貢，卻被妳們批評得不值壹文，這次要是沒法見壹見皇帝，給我們壹個解釋，我是絕不會離開，我就不信妳們可以把我趕走！”
　　馬哈巴多爾特勢淩人，看來他根本是要逼太初動手，不過太初仍然沈得住氣，說道：
　　“皇上說過，只接見妳們當中壹個人！”
　　馬哈巴多爾嘿的壹聲，不屑地道：“呸！這更加沒道理，我們十多人來，怎麽只見壹人？”
　　太初說道：“因為皇上跟他有淵源，而妳們沒有。”
　　太極說道：“因為妳們的貢品多厲害，也絕對不及他的刀。”
　　太元說道：“因為妳們都沒頭沒腦，而他才是壹個要皇上認真應付的智才。”
　　太陰說道：“因為就算妳再囂張放肆，我們‘天兵神將”也足以把妳打下去，但只有他，皇上不得不親自應付。”彤夢躲在殿堂的壹角偷看，聽見太初四人口中所形容的人甚為厲害，不自覺地向剛才罵她“醜八怪”的人看去。那帶著長刀的少年，姿態放任，大模施樣地攤在壹張大椅上，默不作聲，雙眼朝天，剛才所發生的壹切全不加以理會。不知怎地，彤夢就覺得太初四人口中所說的厲害人物，就是這個與其余來者格格不人的少年。果然，太初恭恭敬敬地走至這帶刀少年的面前說了壹個震人心弦的名字：“皇上皇，我們皇上在‘天樓’樓頂處等妳上去。”
　　皇上皇，當日壹個十四歲，盛氣淩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令小白也幾乎著了他道兒的少年，終於回來了。
　　他是橫刀的私生子，身上所攜的刀，當然就是江湖人都聞之色變、退避三舍的“奪愛刀”。
　　倨傲不凡的皇上皇，從來說話都不饒人，過去幾多人在他口中變成無能的廢物？真的十只手指數不完，就算是小白、莫問、夢兒，壹樣被他批評得體無完膚。
　　他不是只有說話囂張，無的放矢，他的戰績也的確驚人，十四歲之年，便單靠壹人指揮下，把“皇國”守得固若金湯，令當時六大勢力要合力將“皇國”屠宰。
　　皇上皇的名宇，比諸莫問、夢兒、太子，更早寫在歷史之上，千秋萬世都會有人記得他的名宇。
　　沈寂過壹段長時間後，皇上皇今次真的回來了，而且壹定已在武功上痛下苦功，驚人的武功再加上超脫的智慧，這種人怎可能永遠沈寂，他既然出現，必會風雲變色。
　　可是他選擇這個時候重出江湖，會是適當的時機麽？
　　他怎會與這班海外諸國的強者同時來訪小白，他們是壹道來，還是根本是兩路人馬？
　　他目的又是甚麽？
　　皇上皇把昂得高高的頭放下，嘴角上露出壹抹笑意，徐徐地站起身來，他的眼光卻不向太初等人望去，只是瞪著躲在壹旁的彤夢。
　　彤夢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裏發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就是逃不過他銳厲的眼神，心裏害怕他又要罵她是“醜八怪”。
　　她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要是皇上皇再罵她是醜八怪的話，這壹次她壹定會好好“招呼”他。
　　皇上皇向彤夢揮了揮手，說道：“醜八怪！跟我來！”
　　彤夢被他在眾目睽睽下恥笑為醜八怪，臉頰陣紅陣青，心下甚氣，二話不說先跑過去，啪的壹聲壹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教太初不知所措。
　　彤夢氣呼呼的叫道：“妳幹甚麽罵我是醜八怪？我怎麽要跟妳走？不知所為！我看妳前，便憎妳後！”
　　大家都屏息靜氣，惟恐皇上皇要對彤夢動粗，太初四人都圍攏在彤夢身側。
　　皇上皇又是壹笑，再次說道：“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妳是我所見過最醜的女人了！”
　　彤夢真的氣上心頭，走去拾起掉在地下的“克力士劍”，壹劍架在皇上皇頸上說道：
　　“妳敢再說我是醜八怪，我的劍就割花妳的臉！”
　　皇上皇氣定神閑，說道：“妳始終是醜八怪，不過我喜歡醜八怪！”
　　彤夢頓時兩頰緋紅，帶著少女嬌羞的神色，連聲音也比剛才輕微，說道：“妳……妳好無禮！無恥之徒！”
　　皇上皇說道：“我愈來愈喜歡妳了，妳想在我臉上割壹道疤痕麽？好，那就割吧，這是我們愛的盟證。”
　　說罷，皇上皇竟就抓著彤夢拿劍的手，在自己臉上割出壹道口子，瞧著鮮血徐徐滴下，彤夢不懂得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