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騙的情感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壹粒石子打在小溪上,會得到什麽?
答案竟然是壹錠又壹錠的銀子,因此伍窮實在好高興離開“屍石林”,與壹眾人等進入另壹方的“春回大地”。
沙漠、風沙、石林,倒教人膩得有點兒討厭,當伍窮發現了“春回大地”的壹條小溪,又闊又深,滿是暢泳魚兒,伍窮再也難耐技癢,便硬拉來胡說八道、沙鷹、史認屁及劉、關、張共六人,壹同站在溪畔扔石,扔得異常痛快,愈扔愈笑聲震天。
小孩子的扔石遊戲,怎麽會教人著迷,因為這個遊戲可換來銀子啊,由伍窮發明,而且壹手包辦做大莊。
伍窮道:“急石震驚湖內魚兒,它們有些會被嚇得彈射上水面之上,哈……壹、二、三或四,不就可以賭他奶奶的番攤了麽?四尾魚兒以上便減去四來計算,總之與番攤壹模壹樣,來啊!來啊!殺妳奶娘狗頭六大黑煞敗家財產,買定離手!”
就是這個苦中作樂的設計,胡說八道們終於得悉在“武國”曾當大官的伍窮,為何終仍落得壹貧如洗。
伍窮的閑家買壹,魚兒便乖乖的躍出壹尾於水上,跟著擺動好優美的姿勢把尾兒轉動,像訕笑伍窮似的,便落回溪中。
閑家買三,又跳出七尾大魚來,又是開三,如是者只開了七鋪,這個所謂天下第壹名賭徒便輸個清光,口袋只剩回三文錢,再也做不成大莊,胡說八道等說了壹大堆奉承話,便壹哄而散。
小溪上,伍窮噤若寒嬋,因為他的身旁還有壹人,壹個他最怕最怕的人——十兩。
伍窮話聲壓抑得輕柔道:“的確是我的錯,對啊!我說過這次教他們來賭,是想要贏壹大筆,以準備儲好作迎娶妳之用,但……”
“妳說是壹定會贏,才央求我準妳再賭。”十兩說得堅定,定睛望住伍窮,看來她明顯受騙了。
“有賭未為輸啊,下回,下回我壹定贏他奶奶十八代……”伍窮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為十兩已面有怒容。
十兩搖頭道:“我不要嫁又爛賭又騙我的人,我最討厭被人欺騙,我不會再相信妳這賭鬼的了!”
伍窮最是害怕十兩生氣,立時攔在她身前急道:“不……壹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賭,從此以後不賭便是!”
十兩仍在生氣道:“為什麽我還要再相信妳?”
伍窮笑道:“因為……因為咱們是上天註定的壹對,天作之合,什麽比那媽的臭亦遭殃。”
十兩氣上心頭道:“比什麽亦遭殃,是比翼鴛鴦啊!”
伍窮笑道:“對了!對了!妳也在說啊,咱們就是比翼鴛鴦,不可能分開的,我伍窮嫁定十兩了!”
十兩失笑道:“哪有男人嫁人,妳在胡亂說些什麽啊?”
伍窮道:“我伍窮正在解釋上天撮合咱們之天意,是不可拒抗的,就是這個簡單道理。”
十兩道:“好!要是妳能證明我嫁妳伍窮是天意,那便壹切依妳,來吧,給我證明啊!”
伍窮即拾起壹大石頭,指著溪澗道:“這顆石開的是壹,要是魚兒真的只躍出壹尾,便證明壹切是天意。”
“好,壹言為定!”十兩也不再爭辯,她心底實在也好想看看上天的安排是甚麽?
好了,當十兩點了頭,問題又回到那沖動的伍窮身上,原來他只是想胡亂找個借口拖住十兩,怎不知她竟然點頭說好,托著石頭的伍窮卻是拿捏不定,壹臉喔咿孺兒的樣子,笑容勉強得怪誕。
十兩道:“怎麽了,還不快扔?石頭太重麽?那就用我手上石頭,讓我來解開老天爺的謎好了!”
在地上飛快的拾了壹小石頭,伍窮正欲阻止,十兩已扔向小溪內,伍窮楞住了,十兩也心跳如鹿撞,老天爺啊,是壹還是二、三、四?揭盅、揭盅,揭盅啊!
冷汗直冒,汗毛直豎的伍窮與十兩,呆呆的定睛看了好壹曾兒,等了又好壹會兒,結果是……
“他奶奶的臭水龍王定然是昨夜玩魚美人玩個通宵達旦,可忘了起床啊,否則怎麽蝦兵蟹將臭魚爛魚都沒見壹尾,算了,算了,十兩啊,咱們還是回去吧!”
伍窮正欲拉著十兩走,但十兩的雙眼卻始終定在自己手上那塊大石頭上,目不轉睛的意思好明顯。
十兩道:“壹定是我的石子太小,妳扔妳手上的好了,大如人頭的巨石,是妳最後機會,妳不珍惜便算了吧!”
妳不珍惜便算了吧,十兩啊,就是因為珍惜妳,我才不敢扔這大石哩。伍窮心中所想的,都不敢向十兩說個明白,但現在已走入窮途,無路可逃,便只好“賭”他媽的買壹開壹吧!
奮力,壹扔,石頭直射向小溪,落入水裏,激起無數水花,就如二人心頭壹樣,震動不休。
緣來沒法擋,緣盡莫淒愴,緣來緣滅,原由天定,天啊,妳意若何?請來指示。
拋下如人頭巨石,又怎不浮出魚來?
壹、二、三、四……十……二十……三十……壹百……二百……
沒數算錯,不是三、五尾魚,也不是壹、二百,而是整條溪都是魚兒浮出水面,對!
是浮出來,不是跳出來,因為這些都是已反肚死去的魚,布滿全條溪澗水面,層層疊疊,蔚為奇觀!
要數,便要把它們全網上來,數壹天半天,便可能有個結果!
伍窮所扔的,究竟是怎麽樣的壹顆石?會教全個溪澗的魚兒都壹剎那間死得壹幹二凈!
伍窮、十兩都不禁面面相覷,天啊!究竟搞什麽鬼?老天爺的啟示太過神奇,恐怕要找來小白才解答得到答案。
隨之,非但有魚兒浮出,還有壹堆蟲,大大小小,數百條形狀不壹活生生的臭蟲。
魚是死的,蟲卻是活的,不停的在蠕動。
是蟲兒浮在水面上蠕動?不!是爬在壹個背脊上蠕動,這個背脊的主人很喜歡蟲,所以養了壹身是蟲,名稱,也是蟲——病蟲!
連面目也布滿臭蟲的病蟲,原來伏在水中,難怪把溪中魚兒不論大小都毒死個清光。
病蟲擡起他不見五官的臉,笑道:“咱們又再見了!”
“哈哈……臭病蟲真不知所謂,師父病魔已仙遊,以妳如此微末道行,還跟著咱們闖“蓬萊仙島”,真是笨七臭死蠢鈍狗屎大粒蟲!”伍窮但覺來者不善,嘴巴先來個咄咄相逼,絕不客氣。
“有壹事,好想請伍窮兄幫個忙。”病蟲卻反過來,謙虛的上前說出請求:
“我的蟲兒好餓,已沒吃多天了。”
伍窮不屑道:“故此妳便躲入溪澗內,把魚兒毒死清光,讓毒蟲飽餐壹大頓,好可惡。”
病蟲冷冷道:“妳可大大誤會了,劇毒之蟲,就不吃壹般禽獸或魚兒屍身,涼血的屍都不能餵食,小可愛們唯壹愛吃的,就只有“人屍”,剛死去的人屍余溫猶在,最是可口佳肴。”
伍窮笑道:“哈……那妳得跑回“屍石林”了,那裏倒有不少屍首,可大快朵頤了。”
病蟲撫摸身上爬動的蟲兒冷笑道:“太遠啊!蟲兒們早餓慌了,還是割下妳的肉來餵蟲較好啊!”
說罷,大蟲直射向伍窮,伍窮先退壹步,便踢飛地上碎石,正好轟中蟲頭,尖石刺破頭直切開蟲身,壹招便殺掉大臭蟲。
病蟲怒道:“好啊!妳竟殺我大蟲,要賠個有本有利啊。”睥睨向十兩,布滿毒蟲雙目卻穿射出血邪目光,笑道:“用十兩姑娘來賠,好啊!倒教人滿意。”
伍窮笑道:“小那臭屎臭屁臭熏天醜醜賤蟲,憑妳此等道行,有資格來向我要人麽?
待我壹刀把妳斬成八十八段,教訓妳口沒遮攔,留下深刻教訓。”
刀法鋪天蓋地,病蟲不停被斬中,猶宰身上密麻鐵殼蟲護體,傷得不重,病蟲反掌攻出,濺出毒液又沾不上伍窮身上,看得十兩也在內心為伍窮鼓掌。
怎麽從前毫不覺,伍窮的大開大闔武打姿勢相當有看頭?在十兩眼中,已生情愫當然與別不同,伍窮雖然粗魯,但他在自己面前時常表現的忸怩、害羞,倒相當可愛哩。
看他刀法如神,連病蟲這高手也玩弄於…掌,難怪十兩愈看愈是投入,眼裏、心中,全被伍窮的影子占據住。
十兩相信伍窮必定戰勝,更有信心的是伍窮,但信任及自信,可卻不能挽回伍窮的“錯失”,他突然楞住了,定睛望著十兩,天啊!大戰之中,怎能分神?
“轟”的壹掌擊得伍窮飛退三丈外,伍窮仍呆呆望著十兩,教十兩心內責罵伍窮的胡塗。但當她察覺看到身前的過長影子,便醒覺了,她身後已貼住來了壹個人,比她高了整整壹個頭。
“數天不見,如隔三秋。湖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誰道閑情拋棄絕,夜夜花前心淌血!”出口成文,十兩對他仍有點印象,不是父親病魔的異母兄長病書生,又會是誰?
十兩正欲走開,病書生的雙臂卻交叉搭在其胸前,也拉著十兩的手交叉放在身前,如情侶般相擁。
病書生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妹同,今日殺那賤伍窮,此生便能共春風!”
竭力掙紮,但又如何能擺脫壹雙如鐵鎖強臂,病書生刻意要激起伍窮怒意,更輕親了十兩香腮,換來當然是瘋狂殺性。
“斬妳大袋子孫十八卵蛋壹刀挑根絕種!”伍窮立刻提刀直劈向病書生,書生施展其靈巧輕功,飄忽退開,再戳指封了十兩右臂“大包穴”,教她動彈不得,同時推她讓病蟲接住。
病蟲玉人在抱,笑道:“好了!十兩姑娘嫁入咱們病家,便當先來沾上各種病毒,這方面蟲兒大可幫忙哩。”
重掌壹推,動彈不得的十兩便直墜入溪裏,全身濕透,糟糕的,是溪水滿是蟲毒,不壹會兒十兩便覺全身發熱,筋骨隱隱作痛。
病蟲道:“姑娘先是發熱惡寒、骨節酸痛,這便是染上咱們千蟲病初發時“表寒”
跡象,繼而頭痛欲裂,無汗怕風,輾轉又到了“表熱”期,再多浸壹會兒,壹切病征都出來了,那時姑娘便成了當日於“爛泥沼”的病人之壹,好玩得很啊!”
浸在溪水中載浮載沈的十兩,病毒不斷滲透肌膚,已開始神誌迷糊起來,只能輕呼出兩個字:“伍……窮!”
“六絕刀法”要斬除眼前大敵病書生,但壹扇在手、翩翩公子模樣的他,伍窮猶記得藏於扇內的病針,壹不小心便不能自拔。沒法闖過病書生壹關,便不能越過入溪救十兩。
病書生撥扇涼風,壹派悠然自得輕松模樣,笑道:“制成病人俏嬌娃,腦是空白壹樂也,病入膏盲地上爬,任人魚肉笑哈哈!豬是奴家,狗也是奴家,她,她,她,活著猶如死了吧!”
“死妳奶媽!好,十兩,要死便壹同絕命好了!”憤怒降臨伍窮身上,便再也無人能擋殺性,他不再左閃右避,直撲向病書生,誓要闖過去救回十兩。
刀在狂舞,但病書生的武功在伍窮之上,何況是只守不攻,要攔住他可不太難。瀟灑的開扇再合,便夾住“敗刀”,任伍窮如何吐勁,也難以掙脫。
好個伍窮,突甩開刀,手刃疾劈向病書生臉龐,換招再上,不再糾纏。書生也反應迅捷,左手便擒住手刀,立即再扇刺伍窮胸膛,只因內藏病針,伍窮必須回手擋截。
但他太不了解狂性大發的伍窮,早已不把什麽病毒、病針放在眼裏,針刺入胸膛的同時,他竟拼命以頭轟向書生右目,決心來個妳死我亡。
破損了俊朗臉龐,病書生猶驚魂未定,他怎也沒料到,如瘋似癡的伍窮竟甘冒被病針刺毒之險,來個同歸於盡的打法。平生自命瀟酒非凡的病書生比女兒家更重視容顏,爆了壹目,比折斷手足更是難受,竟呆愕了好壹陣子。
“殺妳臭賤書生十八代祖宗臭鹽皮王八羔子,哈……”狂性大發的伍窮竟張口便咬向書生右肩,活像要噬出鎖骨似的。
病書生狂吐體內病毒,雙掌立腐爛見血瘡膿液,雙掌不停轟向伍窮左右腰間,打了數十掌,伍窮身上病毒已教他受盡苦頭,身體皮肉綻開,又長滿斑點小毒瘡。
然而,病毒帶來的苦痛感覺,全遭伍窮驚人的頑強鬥誌、如瘋狂性蓋過,他竟咬斷了病書生肩上鎖骨,再壹拳轟下,痛得病書生撕心裂肺,淒然慘嚎!
站在壹旁的病蟲被伍窮的狂性嚇怕了,竟不敢上前助戰,只是旁觀,他實在怯於比瘋獸更可怕的伍窮。
終於闖過病書生的防線,直撲入溪,救十兩。
當伍窮擁著十兩,極力以內力替她逼出病毒之際,無儔巨靈掌已轟至,滿臉披血的病書生乘著良機,重重擊中了伍窮背後,直把伍窮與他擁著的十兩轟得疾射溪流三十尺底下。
原來在水底快樂存活的大群魚兒、蝦、蟹,全都被毒死得壹乾二凈,溪流底下,還有什麽活的東西存在?
當伍窮、十兩在水底睜開四目時,絕對不能相信眼前所見,不可能的事就擺在眼前。
亂發飄飛的壹個“人”竟在溪流底下盤坐著,沈定如恒,穩如泰山,他的臉卻是好熟悉的潰爛、醜陋,當他瞪開雙目吐射出陰鷙厲芒時,伍窮、十兩都自然而生的,壹道冰寒冷意從頭頂射向心坎,教心頭不停的跳啊!跳啊!
他,便是“病魔”錢辛辛。
怎麽病魔仍活著沒死?那呼延鷹叟不是已宰殺他麽?他怎會在此出現?他……
壹連串的疑惑,當然要病魔來解答,他的答案好簡單、直接,重重的轟出雙掌,直嵌入伍窮胸口,裂骨吐出壹大口血,與十兩壹同飛射出溪,重重跌倒在溪流旁。
如斷線風箏的伍窮,重傷得氣若柔絲,但仍努力地拉著十兩,他好想告訴她三個字:
“被騙了!”
十兩驟見病魔死而復生,又反過來傷害自己,腦裏好迷亂、好胡塗……究竟,是怎麽的壹回事?
踏步住前的病魔,壹手握住十兩的雙頰,現出不屑冷笑道:“便是妳那不值壹哂的爹爹長寸斷,只是三天相伴,竟就擄去我霜兒雪無霜的心,簡直是天大的侮辱,難道我這天下五大高手之壹的病魔,與妳娘多年恩愛、情感,還敵不過那什麽三天快樂!”
十兩終於明白了壹切,原來病魔從前的有關爹、娘的事,都是謊話。是娘雪無霜在最愁苦時碰上了爹,她的確深深愛上了爹,而十兩她,當然便是長寸斷與雪無霜的孩子了。
病魔再道:“當年霜兒留下妳背上的詩,便舍我而去,斬斷情絲。那首“快樂人兒快樂歌”,刺得我好痛好痛,我病魔何曾受過被舍棄的侮辱,哈……只要我往“蓬萊仙島”奪得“萬壽無疆”寶藏,便能建立強大軍隊,我要攻入“天法國”,把她擁有的江山摧毀,要她失去壹切,雪無霜便再成為我腳下女人,哈……”
十兩冷冷道:“不奸我,詐作被殺,又傳伍窮內力,都全是壹個假局,但……為什麽?”
病魔搓揉十兩雙頰冷冷道:“妳的冷傲神色,真像透霜兒。奸妳淫樂,又何須急於壹時,最好留待妳娘面前痛快的奸個不停,那才更妙。十兩,我要得到妳與這笨伍窮的絕對信任,又傳給伍窮壹天壹天會消失溜走的內力,再命我兒書生假扮那呼延鷹叟殺我,是要妳們加深對鷹叟的仇恨,來個鵡蚌相爭,替我宰了鷹叟等,我這漁人便自然得利。”
“也許,在遙遠的“春回大地”另壹方,那呼延鷹叟已宰了比他功力更低的小白,與及舉手可殺的情癡苦來由,最好當然是來個同歸於盡,現下就只有我能作領導,直闖“蓬萊仙島”,哈……我病魔才是寶藏的最終真正擁有者,智勇全才,舍我其誰!”
十兩忿然壹掌摑向這無恥之徒,壹直欺騙自己與伍窮真摯情感的賤人,她好痛恨病魔。
病魔壹手便握扣死十兩怒掌,冷冷道:“上回沒有奸妳,現下便來個徹底為所欲為,欲仙欲死好了!”
病魔那壹腐爛巨掌,便向十兩胸脯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