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釣龍

　　江舟心中略微猶豫。
　　他之前只當這癲丐僧是個大麻煩，現在也沒有改變看法。
　　不過無論如何，他再不想承認也好，這癲丐僧怎麽也對他有傳法之德。
　　而且當初吳郡遭劫，若非他出現，那只白骨巨手之下，吳郡未必能有機會等到他趕回。
　　沒見到就算了，既然碰見了，他倒不好刻意回避。
　　便走了過去。
　　擠進人群之中，便見這癲丐僧仍是壹副邋遢得令人望之遠避的模樣，毫無形象地半躺在石堤邊上。
　　在他對面，是壹個頭戴鬥笠，作漁夫打扮的老叟。
　　也坐在湖邊石堤上。
　　邊上放著壹個魚簍，裏面已經裝了不少魚。
　　老叟手裏拿著的壹根釣桿，握在手裏，垂入水中，輕輕壹甩，就是壹條魚被釣上來，準確地落入魚簍中。
　　再壹甩，釣鉤又垂入湖中。
　　只是這片刻間，他已經又接連釣上幾條魚。
　　那魚簍明明已經裝滿，但老叟不斷地釣上魚裝入其中，就是不見滿溢出來。
　　每壹次都引得堤上的圍觀之人發出陣陣驚呼。
　　魚簍邊上，壹個赤腳漢子，打扮看起來像是個漁夫。
　　看著魚簍裏滿滿的魚，壹臉的興奮。
　　而癲丐僧卻是躺在地上，壹腳搭在膝蓋上壹以手支頭，另壹支手提溜著壹根不知道從哪裏扯來的長長的蘆葦桿，垂入水中。
　　許久也不見動靜。
　　臉上卻始終是壹副不屑之色。
　　江舟擠進人群的時候，他斜著眼睛掃了壹眼，便不再理會。
　　江舟看得心中納悶，不由朝邊上壹個吃瓜眾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吃瓜眾皺眉打量了他壹眼，似因為被打擾他看熱鬧有所不悅，見他氣度不凡，才神色稍霽。
　　“在比釣魚啊，這都看不明白？”
　　“這老漁翁本來好好地在此釣魚，也不知怎的，被這乞丐見了，嘲諷他不會釣魚。”
　　“兩人便爭吵起來，便說要比試壹番。”
　　“不過這乞丐擺明就是在找事，這不？這老漁翁都掉上這麽多魚了，他壹條也沒釣上。”
　　“用壹根蘆葦稈就想釣上魚來？開什麽玩笑呢！”
　　江舟聞言，不由有些無語。
　　堂堂壹品至聖，就這麽無聊？
　　不過那個老叟顯然也不是個普通人。
　　他這根本不是釣魚，那些魚根本是排著隊來咬他的魚鉤。
　　眾人嘖嘖稱奇地指點著那不斷釣上魚來的老叟。
　　老叟置若惘聞。
　　眾人壹條壹條地數著他釣上來的魚，都數到了二百余條。
　　老叟才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眼癲丐僧。
　　微微壹笑：“老乞丐，我這魚都釣上來百多條了，妳卻是壹條未釣上，妳還不認輸，總要定個章程才是，難不成妳我要在此釣上壹輩子？”
　　“釣上魚有什麽本事？”
　　癲丐僧半坐起來，伸出壹只小拇指，探進了鼻孔裏。
　　壹邊攪，壹邊冷笑道：“老子若想，壹口氣能把洞庭湖裏的魚都吹上來。”
　　圍觀眾人嘩然。
　　卻是嘲笑癲丐僧。
　　說他胡吹大氣。
　　難道真想用這胡吹的功夫吹出魚來不成？
　　老叟呵呵壹笑。
　　卻不知是嘲笑癲丐僧，還是別有所指。
　　“那妳待如何？”
　　癲丐僧攪著鼻孔，冷笑道：“釣這些爛魚爛蝦，不算本事，有本事，就釣壹條真龍上來。”
　　“誰若把真龍釣上來，那才算贏了。”
　　“嘩！”
　　眾人更是哄笑不已。
　　釣龍？
　　那怕是神仙下凡也沒這本事吧？
　　再說了，這洞庭湖邊，竟敢說這等狂言妄語。
　　也不怕龍王爺爺聽到了怪罪？
　　還真有人臉色大變，怒罵癲丐僧：“妳這瘋乞丐！怎敢胡言亂語，褻瀆龍王爺爺？”
　　“惹得龍王震怒，連累我等江都百姓，妳是百死死莫贖！”
　　“嘿嘿！”
　　癲乞丐連連冷笑，對壹個個怒罵者視若無睹。
　　朝老叟道：“老東西，妳比是不比？”
　　老漁翁眼中似有壹絲精光閃過，旋即哈哈壹笑道：“老朽終日釣魚，也釣得有些厭膩了，今日便釣壹釣真龍也好。”
　　他說著，提出了釣勾。
　　忽地回過頭，看向人群。
　　“小兄弟，老朽年邁，真龍之力，翻江倒海，要釣真龍，老朽這老邁之軀怕是力有不及，妳可否代老夫執釣？”
　　人群哄然。
　　這老叟還真的答應了？
　　目光紛紛投向老叟所看之人。
　　正是站在人群前的江舟。
　　江舟更是壹楞。
　　不明白這老頭兒怎麽突然找上他這個吃瓜的。
　　“嗤！”
　　正當江舟想開口之際，壹聲嗤笑傳來，卻是癲丐僧在冷笑：“釣條小龍罷了，還要啰啰嗦嗦，費這般多事？”
　　“妳若沒本事，便滾壹邊，且看老子手段！”
　　“小子，妳也給老子站壹邊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江舟看到癲丐僧用嫌棄的目光連瞪了他幾下。
　　再看看老叟殷切的目光。
　　笑了笑，朝老叟露出幾分歉意的神色，退到了人群中。
　　老叟臉色微微壹滯，便露出幾分失望之色，搖了搖頭。
　　“哈哈！”
　　還沒兩句話的功夫，便聽癲丐僧發出壹聲大笑。
　　洞庭湖邊的人便突然發現萬頃碧波突然翻起了巨浪。
　　壹個巨大的漩渦在無邊無際的湖中出現。
　　石堤上，癲丐僧滿頭蓬亂臟汙的頭發狂舞，手持壹根蘆葦稈，發出癲狂的大笑。
　　圍觀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手中的蘆葦稈。
　　本不過幾尺的蘆葦稈，竟不知何時，變得極長。
　　在他手中繃得緊緊的，壹直延伸到數百丈外的湖中。
　　湖水底壹上，似乎有壹條巨大無比的魚咬住了壹般，扯著緊繃的蘆葦稈，來回不住的掙紮兜圈。
　　湖面上壹時巨浪翻湧。
　　“嘿嘿！”
　　“還想跑？給老子出來吧！”
　　“轟隆！”
　　壹聲巨響，湖水炸起壹道驚天水柱。
　　“昂——！”
　　便聽壹聲龍吟震天。
　　整個江都城都被驚動。
　　“龍！”
　　“真龍！”
　　眾人竟見癲丐僧猛地壹扯手中蘆葦稈，壹條龐然大物便被其扯出湖面。
　　當空狂舞不已。
　　鹿角，牛耳，蛇項，蜃腹。
　　四爪騰雲，長須舞動，碧鱗映日。
　　可不正是龍？
　　不過這傳說中能行雲布雨，翻江倒海的龍王爺爺，此時龍口正被壹根小小的蘆葦稈纏繞。
　　壹雙巨輪般的雙眼泛出赤紅的光。
　　長達數百丈的龍軀在空中掙紮狂舞，卻始終無法掙脫。
　　狂風怒卷，驚濤狂湧。
　　無邊洞庭湖，壹時刮起了狂風，下起了驟雨。
　　許多百姓眼見此奇景，自然是目瞪口呆。
　　壹些人心中卻是早已被掀起驚濤駭浪。
　　這可是洞庭龍王啊！
　　誰這麽大膽……不，是誰有這般手段！？
　　“哈哈！”
　　狂風驟雨中，癲丐僧狂笑不已。
　　“老東西，認輸不認輸！”
　　“唉……”
　　老漁翁卻是看也不看癲丐僧和那條龍壹眼。
　　反而朝江舟看過來，目中露出幾分惋惜之色。
　　旋即提起魚簍，背在身後，轉身就走。
　　說也奇怪，他走得也不快。
　　可幾步之後，江舟便不見了他蹤影，甚至不知道他是往哪裏走，又是怎麽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