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壹章 綠絲

　　“老錢，妳別嚇我啊，到底怎麽了？”
　　錢泰韶的神情讓江舟心裏有些打鼓。
　　老錢在他心裏是壹個玩世不恭，遊戲風塵的高人。
　　除了美酒和小皇叔外，萬事不縈於心。
　　說得簡單點，就是沒心沒肺。
　　他從來沒見過老錢這種鄭重其事，甚至隱含壹絲擔憂的臉色。
　　錢泰韶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江舟也跟著他的目光四處掃射，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半晌，老錢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江舟，似恍然回神般，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擺擺手道：“沒事。”
　　停了停，又道：“小子，近日我要離開壹段時間。”
　　他斜視江舟，略帶嫌棄地告誡道：“老子不在司裏，妳小子最好老實，再要像以前壹樣動不動就鬧出那麽大動靜來，可沒有人再替妳擦屁股。”
　　“……”
　　江舟也顧不上尷尬，小心地探詢道：“老錢，到底什麽事？”
　　“跟我說說唄？沒準我能幫上忙呢？”
　　“就妳？”
　　錢泰韶鄙視道：“妳小子現在壹屁股屎，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江舟深吸壹口氣：“餵，老錢，咱們熟歸熟，妳這樣子汙蔑我我也會發飆的我跟妳講。”
　　老錢正色道：“妳發壹個我看看？”
　　“……”
　　“行了，不跟妳瞎扯淡，要走了。”
　　沒等江舟還擊，錢泰韶已經揮揮手，回頭鉆進錄事房，沒過多久，就背著壹個包袱匆匆走了出來。
　　壹副卷鋪蓋跑路的模樣。
　　他本待匆匆就走，想了想又叮囑壹句道：“妳小子修道歸修道，可莫要急功近利，”
　　“妳小子也是個怪胎，兩道兼修，皆有成就也罷了，飆升速度還能這麽快的。”
　　老錢感嘆了壹句，又告正色：“不過修煉得快雖然是件好事，可也得分情況，”
　　“我看妳靈肉不合，再這麽下去，恐怕等著妳的只有兩條路，”
　　“要麽融靈入體，肉身成聖，要麽舍掉妳這身皮囊，修屍解之道，”
　　“無論哪條道，妳怕都與仙道無緣了，無論仙道武道，可都不是悶頭堆積壹身修為道行這麽簡單，”
　　“孰輕孰重，妳自思量，當然，若是妳師門有什麽依仗，那便當老錢我沒說。”
　　說完，江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到錢泰韶壹步邁出，身影漸漸模糊。
　　眨眼就不見了蹤跡。
　　這種遁示幾近神通，無跡可循，完全不是江舟能察覺得了的。
　　“這老頭……到底怎麽回事？”
　　江舟想來想去，摸不著頭腦。
　　找老錢溫酒順便蹭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消息的打算落空，只好去找怪打了。
　　在將元千山押回來的這十來天時間，他也沒有閑著。
　　殺了十來個下三品的妖魔，功力法力又增加十六年。
　　目前壹百八十六年功力，八十六年法力。
　　真靈之數卻反而回落到七十。
　　上回在與元千山對峙時，雖然僅僅出手了兩次，還都極為短暫，卻消耗了十八點。
　　等江舟解決了壹只八品妖魔，半天已經過去。
　　天色漸黑，便回到江宅。
　　白天到肅靖司處理公務，斬妖妖魔，晚上修煉，已經成了他固定的習慣。
　　依舊壹心二用。
　　幻化出壹具幻夢身，由幻夢身演練著各種實驗性質的“絕學”。
　　本體梳理已經掌握的各門武功、道法。
　　“靈肉不合？”
　　想起老錢臨走時的告誡，江舟皺起眉頭。
　　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妥。
　　無論武功道法，都是日益熟練精進。
　　最無法捉摸的天壹元神大法，雖然仍未能登堂入室，卻也是每日都有明顯的進益。
　　“不對……”
　　江舟忽然想到，近日來，他修煉確實有遇到些問題。
　　每當凝神寂照，返視體內乾坤之時，隱隱有些阻力。
　　“看到”的體內乾坤也變得有些模糊。
　　原本他以為是自己有了進境，產生了某種變化。
　　經老錢壹提，他才猛然驚覺。
　　還真未必是什麽進境，或者說，確實是進境。
　　不過這樣的進境對他到底是好是壞，還真難以界定。
　　“兩道兼修……阻礙……”
　　“難不成是我肉身太強，反倒成了壹種桎梏？”
　　江舟思索著。
　　這事還真有可能。
　　他曾聽說，武道與仙道在成就上三品之時的路子，是截然相反的。
　　他還沒有到達那種境界，也無法真正體會，到底是有著怎樣的不同。
　　搖搖頭，便將這些疑惑暫時放下。
　　雖然他對老錢很信任，但也不會因此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的“修行”本就與常人不同。
　　別人踏出每壹步都艱難無比，他只是嗑壹粒糖豆罷了……
　　江舟所求不多。
　　只要嗑的糖豆夠多，他就能凝聚帝神，修成天壹元神大法。
　　便能與世同君，壽與天齊。
　　到那個時候，他只需要茍起來不停地嗑糖豆。
　　就這，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
　　想著，江舟放下了所有顧忌。
　　本體靜誦元神大法。
　　幻夢身手執壹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嘎嘣嘎嘣地嚼著……
　　江舟在嘗試用幻夢身也修煉出壹枚劍丸。
　　因為他想要試驗壹門垂涎已久，很拉風的“武學”。
　　酒仙人的吞酒吐劍術是成功的關鍵。
　　……
　　與此同時。
　　肅靖司，後山石窟。
　　那光禿禿的石山峭壁上，某個讓人難以註意的角落之中，忽然哢嚓壹聲。
　　掉落了幾顆碎石，從山壁上滾落，發出壹陣輕微的聲響。
　　壹道血影微閃，山壁前出現了壹個渾身籠罩在血甲中的人影。
　　戴著血盔，只露出兩點漆黑的腦袋四處轉動，搜尋著異響來源。
　　半晌，血甲人似乎沒發現異常，便漸漸模糊淡去。
　　血甲人消失之後，壹直到深夜，月正當空。
　　壹縷月光投落，照在石山上。
　　之前掉落碎石的位置，有壹道淺淺的石縫。
　　忽然被壹抹綠意洞穿。
　　壹條細如發細的綠絲從其中探了出來。
　　如同活物般扭曲擺動。
　　周圍虛空有壹道道月華垂落，如絲如雨。
　　綠絲沐浴其中，似乎十分愜意。
　　直到壹片烏雲將明月遮擋，綠絲又緩緩縮回石縫……
　　……
　　壹夜過去。
　　江宅。
　　江舟幻夢身盤膝在庭院中壹座假山上。
　　當東方出現朝陽的壹線金光之時，張口壹吐。
　　壹枚渾圓的金丸噴出，迎著第壹縷朝霞，在空中滴溜溜旋轉。
　　綻放出萬道金輝。
　　站起身來，待劍丸吸取了朝陽壹氣，便又張口壹吸，將劍丸重吞入腹中。
　　解下腰間的乾坤酒葫蘆，青谷酒化作壹道碧流，滔滔不絕地灌入口中。
　　直灌得雙眼迷離，江舟忽然眼中利芒閃過，仰頭又張口壹噴。
　　“噗！”
　　千道萬道酒氣化作金芒，噴射而出，直入長空，撕裂雲氣。
　　堂皇，霸道。
　　與他在那道劍意中所見的酒劍仙施展劍術時的風采，已經頗有那麽幾分相似。
　　卻因為兇修煉了無形罡氣，更添幾分鋒芒銳利。
　　“成了……”
　　在房中盤坐誦經的本體忽然睜開雙眼。
　　閃過壹絲欣喜，和壹絲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