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押運

　　“既然調令已下，江某自會遵從。”
　　江舟轉念間，笑道：“不過以身為餌之事，江某也不想推辭，就當是離開之前，為吳郡百姓所盡最後份力吧。”
　　範縝盯著他看了好壹會兒，才嘆道：“難得，世間之人，多趨利而避害，而妳……”
　　“不瞞妳說，雖然妳處處溫和待人，對上官長輩也都是禮敬尊從，但老夫可以看得出來，妳骨子裏蔑視禮法，視威權如無物。”
　　“這樣的人，從古至今，無不是大惡大奸，禍亂天下之輩。”
　　江舟笑道：“所以範老從不給我好臉色，那範老為何不除了我這大惡大奸之人？”
　　他也不以太守相稱。
　　鎮守吳郡半年，與範縝同心同力，他二人也結下了不淺的交情。
　　私下裏也不必太過拘禮。
　　“老夫承認，此前卻實是走了眼，錯看妳了。”
　　範縝也不否認，更沒有在意他的調侃。
　　素來以鐵面著稱的老臉，竟現出壹絲笑意：“老夫確實曾有此意，不過老夫讀聖賢之書，豈能不知不教而誅，刑繁而邪不勝之理？”
　　“妳背後師門不凡，還有東陽先生這等大儒願為師，他日犯錯，自有人去教誨，倒輪不到老夫越俎代庖。”
　　“範老苦心，江某是知道的。”
　　江舟有點言不由衷地說道。
　　以前見到範縝，確實感覺他對自己有點黑臉。
　　如他所說，八成是有意想“壓壹壓”。
　　出發點雖是好的，但江舟對這種方式還是持保留意見。
　　不過對方也並沒有對他怎麽樣。
　　否則以其太守之尊，想給他找麻煩，太容易不過了。
　　如今時過境遷，雙方也有了不淺的交情，這些事情倒不必抓著不放。
　　“言不由衷。”
　　範縝壹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卻也不以為意。
　　“如今看來，妳還是有些赤子之心，心中也自有壹桿稱，倒是老夫多心了。”
　　“既然妳已有決定，老夫也不多勸。”
　　“妳先回去好生準備，過兩日，再來商議壹個萬全之策。”
　　“壹切小心為重。”
　　範縝肅容說出最後壹句。
　　……
　　江舟回到江宅，壹如往常，細心傳授紀玄等人修煉武學。
　　而後獨自回到小樓，參修元神大法。
　　壹夜無話。
　　第二日，早早來到肅靖司。
　　壹路上遇到的人，全都對他禮敬有加。
　　江舟這半年來已習以為常。
　　徑直來到百解堂，見到許青，神色似乎有些沈重。
　　江舟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果然。
　　許青遞來兩卷文書。
　　江舟拿在手裏翻了翻。
　　“……忠貞立身，義勇成務，文淵武勝，性資耿直，功澤南地……”
　　“……是用褒揚，以彰厥德，今特爾為陽州江都九最肅靖士史，爾尚益勵初心，恪恭乃職……”
　　壹卷是總衙的調任令，同時也是任職告身，也就是他新官職的憑證。
　　另壹卷，卻是有著天官府大印的文書，其實便是人皇的禦旨。
　　不過這上面的文字看得他自己都有點臉紅。
　　這說得是他嗎？
　　“想來妳在範太守那裏已經知道了。”
　　許青嘆道：“想不到，妳也要走了。”
　　江舟楞道：“也？”
　　許青道：“我也接到了調令，入京城任職。還有錢老，李將軍，都要調離吳郡。”
　　“哦？李將軍回來了？還有錢老，要調去哪裏？”
　　“錢老也是調入京城，具體職司卻不知道。”
　　許青搖頭：“李將軍並沒有回來，不過調令是壹起下發的，想來要不了多久，將軍應該就回來了。”
　　江舟皺眉道：“怎麽會這樣？”
　　照理說，吳郡現在的情況，更應該派人來支援才對，非但沒有，反而壹次調走這麽多人，還都是關鍵人物。
　　“我們被困吳郡，道路不暢，訊息閉塞，調令下來才知道，並不止是咱們司裏出了問題。”
　　許青皺眉道：“最近天下各州郡肅靖司中，刀獄常常有異，頻頻有大陣失效、妖魔出逃的事發生。”
　　“吳郡肅靖司經此壹事，想要恢復正常，恐怕不是短時間的事。”
　　“若非妳用異寶鎮壓，我們這裏的刀獄已經無法關押那些妖魔。”
　　“與其將人手耗在這裏，不如調任他處。”
　　“還有妳，這次除了任職調令，妳還要負責將獄中妖魔，押運至陽州江都肅靖司。”
　　“妳到了江都，恐怕就是要負責追捕那些出逃的妖魔了。”
　　“刀獄？”
　　江舟對於押運、追捕妖魔倒沒什麽排斥，反倒正合他意。
　　只不過許青說的內容透著古怪。
　　“這事我壹直想問，鎮妖石乃聖祖集天下諸多高人精心煉制，布下明神十八獄大陣，鎮壓巨妖大魔，數千年來，幾乎從未出過差錯。”
　　江舟疑惑道：“如今怎的突然出了這許多岔子？”
　　不僅如此，吳郡肅靖司鎮壓刀獄的鎮妖石，甚至直接破碎了。
　　按常理，別說薛妖女壹個區區五品，即便上三品也沒有這本事。
　　至今他們仍然不知道，薛妖女到底是用什麽手段，毀損了鎮妖石。
　　最終許青也沒能給他答案。
　　司裏也許只有老錢壹人，知道壹些真相。
　　前些日子，江舟就經常看到他拿著鎮妖石的碎片，翻來覆去的研究。
　　若非看出些什麽，又怎麽會這樣？
　　只不過他問過幾次，都讓這老頭左支右捂地敷衍過去。
　　現在許青的話讓他更加確定了。
　　這不是個例。
　　鎮妖石，甚至是整個明神十八獄大陣，都出了問題。
　　問不出答案，江舟也只好作罷。
　　也許等到了陽州，會有什麽發現。
　　……
　　兩天後。
　　太守府。
　　“妳的意思，是幹脆直接押運妖魔赴陽州上任？”
　　範縝聽了江舟的打算，捋須沈吟。
　　江舟道：“若是旁的理由，楚逆怕是會有所懷疑，顧忌遲疑，未必敢來。”
　　“可我若是因調任而離城，又押著壹眾巨妖大魔，他們怕是不會放過如此良機。”
　　範縝卻道：“楚逆視妳為眼中釘心頭刺，只是因為妳鎮守吳郡，令其不得寸進，若是妳調任他處，豈非正中其下懷？又豈會攔阻，多生事端？”
　　“呵呵呵。”
　　江舟笑道：“太守大人，我要調任，城中有幾人知曉？”
　　朝廷傳達令諭到天下各地的方式非常隱秘，否則也不能在楚軍陳兵圍堵的情況下，將調令無聲無息地送到吳郡。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送進來的。
　　除了許青，範縝，老錢，還有他自己，並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說句狂妄的話，如今有能力押送那些妖魔到陽州的，吳郡之中，只有我壹人。”
　　“我若離城押運，必定要留下大半兵力，以鎮守吳郡。”
　　“他們對我恨之入骨，得知我勢單力薄，還帶著那麽多隨時會倒戈相向的‘累贅’，範老以為，他們會放過這機會嗎？”
　　範縝沈吟半晌，才擡頭嚴肅道：“妳可想好了？”
　　江舟幹脆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