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月夜蕭歌

　　坐在白玉般的地面上，燕小五不安分地蠕動著，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
　　撇嘴道：“這些文人，還真是會玩，就是太窮酸了點，連張坐的椅子都舍不得。”
　　江舟嫌棄地斜了壹眼，屁股向旁邊挪遠了點。
　　“燕、燕五哥，可不敢這麽說，這是白麓書院的白石流觴，美名傳世，乃是文道盛事。”
　　壹旁，鄭仁小心翼翼地道。
　　他本不知燕小五是什麽身份。
　　但這個姓燕的小白胖子口氣極大，連韓小侯爺都敢懟，還半點事沒有，八成也是個大人物。
　　便順著他的自稱稱呼。
　　“什麽白石流觴？”
　　燕小五不屑道：“流什麽流？到處是破石頭，拿什麽流？”
　　鄭仁辨道：“常言道，月光如水，今夜月滿中天，正是流觴之時。”
　　燕小五小眼壹瞪：“嘿，看不出來，妳小子也是個小酸丁啊？白麓書院給妳啥好處了？這麽為他們說話？”
　　鄭仁還待再爭，王復在他身側拉了壹下，只好吞了回去，嘴裏還不服地喃喃嘀咕。
　　江舟看不過去，指著那頭如拾級而上的山石山壁道：“燕小五，妳要抖威風到上邊抖去，別在這欺負人。”
　　燕小五看了壹眼楚王和那兩位大儒等人，脖子壹縮：“嘿嘿，那我哪敢？別說他們，妳江大爺面前我也抖不起威風不是？”
　　“切……”
　　幾人說鬧著，忽然聽聞壹陣悠揚清悅，如流水般的樂聲響起。
　　“叮、咚……”
　　自上而下，所有人都順著樂聲，擡頭望去。
　　只見那雙峰壹線天之下，壹群白衣女子，擡著壹方巨大的錦榻，邁著輕盈的步子，如同壹朵煙雲般飄了出來。
　　錦榻上，只有壹個白衣如仙，雲髻高挽的女子，懷抱琵琶。
　　十指纖纖，彈、挑、勾、抹、撚……跳躍如飛，靈動柔美。
　　樂聲叮咚，指間似有百花齊放，春水如瀾，清越絕美。
　　“蘇大家！”
　　“是玉京寒香園的蘇大家！”
　　“她怎會出現？！”
　　“聽聞這位蘇大家不僅人長得絕美，且琴棋書畫無壹不精，戲、曲、琴、歌更是冠絕天下，玉京中多少皇親貴胄都為之癡迷，甚至還曾得辛皇後親口贊譽，玉指國手，冠絕神都！”
　　“不愧是白麓書院，今夜要壹飽耳福了！”
　　“還有眼福！”
　　“咦？妳不對勁！”
　　“……”
　　“咚……咚……”
　　蘇小小雙手十指節奏忽地壹變。
　　樂聲頓時由清悅變得沈厚悠揚。
　　如同江樓鐘鼓，於大江碧波之中遠遠傳開。
　　提醒漁船歸還，也驚醒了議論紛紛的眾人，漸漸安靜下來，傾聽佳樂。
　　“嘶……”
　　燕小五聽得搖頭晃腦，滿臉陶醉：“真不愧是蘇小小，此等造詣，真無愧於她冠絕神都之名。”
　　江舟也在閉目傾聽。
　　他雖然唱歌五音不全，但並不是不通音律。
　　相反，他在這音律上還頗有些造詣，尤擅古琴。
　　自蘇小小從壹線天中出現到現在，她懷中的琵琶已經是變化了好幾個調子。
　　卻壹點都不讓人覺得突兀，如行雲流水壹般，給人緩緩展開了壹幅絕美的畫卷。
　　江樓鐘鼓蕩碧波，明月東山照大江……
　　清風徐回江水曲，百花拽影映亭臺……
　　雲水壹線，漁歌唱晚，回瀾拍岸，橈鳴遠籟，欸乃歸舟……
　　樂聲悠悠，漸至尾聲……
　　好壹幅南國水鄉，月夜春江圖。
　　以樂入神，以音入畫，端的是稱得上大家國手。
　　蘇小小手按琵琶，緩緩從榻上站起，向四周婉然輕福。
　　引起陣陣熱切的驚嘆贊頌之聲。
　　雖然輕紗遮面，其姿容如仙，令人流連。
　　王復和鄭仁早已經癡了，兩眼直直地看著蘇小小的身影，仍然沈醉在剛才的絕美音畫和蘇小小如仙般姿容中。
　　江舟也不由目露驚嘆。
　　燕小五見他神情，嘿嘿壹笑，用手肘捅了捅他：“怎麽樣？我跟妳說過的吧，這蘇小小可是人間絕色。”
　　“不過還是那句話，妳看看就算了，可千萬別動凡心啊，這娘們可不好招惹。”
　　江舟只回應了他壹個字：“滾。”
　　“哈哈哈哈……”
　　上方白石臺上，峨冠博帶的李孟陽壹聲大笑，站了起來。
　　“好壹曲花月蕭歌！”
　　嘆了壹聲，朝蘇小小揖手：“不愧是名滿神都的蘇大家，白麓書院此番能有蘇大家光臨，實是增色不少。”
　　蘇小小站在錦榻上，連忙屈膝福身，以示不敢受禮。
　　壹曲奏罷，李孟陽面朝眾人，高聲道：“佳樂已聞，列位請享佳筵！”
　　白麓臺上，眾人跪坐在地，直起身齊齊揖禮高呼：“謝筵！”
　　李孟陽高聲笑道：“無酒不成席，當筵須歌詩。”
　　眾人聞言也不意外，反倒是紛紛交頭盼耳，環首四顧，激動不已。
　　似乎好戲就要開場。
　　“白石流觴要開始了！”
　　鄭仁激動地叫道。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親眼看到如此盛景。
　　邊上的王復比較細心，他見江舟似乎有不解之意，便輕聲道：“這是白麓詩筵的規矩，傳酒歌詩，壹人壹句祝酒詞，酒斟到眼前需獻壹句祝酒詞，若是接得下，酒便繼續往下傳，也可指定壹人將酒傳下。”
　　“嘶～”
　　燕小五臉色壹僵：“要是接不下呢？”
　　王復笑道：“接不下也不打緊，不過，傳酒歌詩之後的催月令，卻是無法參加了。”
　　江舟好奇道：“催月令是什麽？”
　　鄭仁搶道：“也是作詩，有酒當然要有令，白麓書院的酒令有些特別，江兄壹會兒就知道了！”
　　“哦，那還好，還好……”
　　燕小五拍拍胸脯。
　　不讓他作詩就好，什麽勞什子催月令，才不稀罕。
　　至於在這種場合作不出詩來會不會丟人，他完全不在意。
　　正說話間，已經有幾個白衣仆從捧著玉壺來到白石臺上。
　　李孟陽手執酒觴伸了過去，環顧四周道：“老朽忝為地主，拋磚引玉……”
　　“孟陽先生且慢。”
　　竟有人在這時出來叫止，聲音清悅悠揚。
　　眾人驚視，原來竟是蘇小小。
　　她已經從錦榻上下來，帶著幾位白衣侍女，走上了白石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