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諸子之問

　　另壹座峰上。
　　“這便是浩然長河？”
　　“怎的也看不出什麽稀奇來？似乎有些……”
　　“只有胸中養出浩然氣的君子，才能見得，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又哪裏有這福緣？”
　　“不錯不錯，還是看看有哪家子弟脫穎而出，早早下手，捉來為婿，那真是要福延子孫了！”
　　“……”
　　壹眾女眷都站了起來，往前湊去，滿心好奇地看著。
　　所謂人族不滅，浩然長存。
　　她們雖是婦道人家，這句話也是如雷貫耳的。
　　浩然長河乃是眾聖最偉大的功業。
　　是鼎立人族千秋萬世之基的偉業。
　　即便大稷消亡，只要有人在，浩然長河便會長存於世。
　　但別說是她們，就算是儒門名士，真正見過的人也是少數。
　　浩然現世，是難逢的機緣。
　　只有世間出現了聖道文章，或是大儒立命，才會顯露壹鱗半爪。
　　除此之外，也只有白麓書院這樣有著聖人底蘊，又請來兩位大儒，才能激發浩然長河短暫出現。
　　讀書人得見浩然，沐浴眾聖不朽光輝之下，是千載難逢之機緣。
　　平地上，除了燕小五這種混進來的異類，幾乎所有人都沈浸在浩然長河中。
　　連白石臺上的大人物們也是壹樣。
　　如這些女眷，雖多是富貴人家，見識不凡，通曉詩書，卻也無人能養浩然氣，怎能得見？
　　不過她們卻能看見那些學子名士在浩然長河下的表現和反應。
　　“嘶～這位後生好生厲害，華光透頂三丈，已經是名士之境！”
　　“那位是商先生的嫡孫，千年聖人世家，大儒之後，年輕壹輩，能比得上的也沒有幾個了。”
　　“那也未見得，和那位神僧同來的王家後輩，還有韓小侯爺旁邊那位，是焦家的子弟，還有那崔家麒麟子，妳們看看，絲毫不弱啊！”
　　“咦？那位鬥酒百篇的狂生怎的似乎沒有什麽反應？”
　　“其他人都是身披華光，分明是大有所得，他卻還在呼呼大睡。”
　　“適才見他氣度好生不俗，出了好大風頭，竟然連君子都未成？”
　　“可惜了這驚世駭俗的才氣呀！”
　　“讀書人，空有詩才，不通文章道理，不養浩然之氣，終究是壹場空，可惜可惜……”
　　“還有那位……王妃剛剛點的嬌客，似乎也是空有詩才……”
　　“聽說他只是肅靖司的壹個肅妖校尉，武人壹個，能有這般詩才，已經是難得了。”
　　“武人？如今天下承平，我們這等人家，招個武人為婿，可沒什麽用，光耀不了門楣啊……”
　　“可不是？終日打打殺殺的，實在不雅，尤其還是肅靖司，可不天天要和那些腌臜物打交道？我可受不了……”
　　“噓，小聲點……”
　　“……”
　　壹眾女眷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上首處。
　　楚懷璧正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是羞，朝自己母親有些氣惱地道：“母妃，您剛才是幹什麽啊？”
　　“我都跟您說了，跟他沒有半點關系，您這樣我以後怎麽出去見人？”
　　楚王妃目光淡淡掃過那些長舌婦，旋即沒好氣地道：
　　“怎麽？還委屈妳了？人家年紀輕輕，已經位居九品，壹身修為更是堪比名教驕子，妳剛才也看見了，這些人裏除了那位謫仙人，還有誰能比得上？”
　　“他有什麽不好？妳要不是有個郡主身份，還未必輪得上妳呢。”
　　“會念幾句詩有什麽用？現在還不是都被人比下去了？哼！”
　　楚懷璧見自己母親竟這般說，早就憋了壹肚子氣的她再也忍不住，起身重重跺了跺腳，便氣匆匆地跑了。
　　實際上她並不討厭江舟，相反，她覺得這人很對自己胃口。
　　雖然遠談不上傾心，但做個朋友是不錯的。
　　可從沒想過男女之事。
　　楚王妃的做法又太過突兀，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壹旁長樂公主眼波流轉，瞥了壹眼楚王妃，嬌笑道：“姨娘不必在意，蘭陽還年輕。”
　　“還有這些俗人之言，她們這些人啊，日子過得太舒心，每日就只知道嚼舌根，又能有什麽見識？”
　　“不過她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姨娘還真是讓長樂好生驚嚇，竟然就這般點了此人為婿？”
　　“蘭陽這般可人兒，還是金枝玉葉，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楚王妃淡淡掃了她壹眼，沒有說話。
　　心中卻嘆了口氣。
　　懷璧啊，妳又怎知母妃苦心？
　　妳父王如今鬼迷心竅，他恩師是當朝太宰，他日妳父王若是……
　　或許還能護妳壹護，為楚王府留下壹根獨苗……
　　楚王妃面上如常，但心中苦澀。
　　她此中苦心，不足為外人道，也只有自己藏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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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被許多人議論的江舟，已經無暇去理會外界。
　　剛才就在華光要透頂而出時，江舟眉心之內，紫府之前，不久前才洞開的腦宮丹田，突然憑空生出壹股無匹的吸力。
　　沖頂的華光頓時壹滯，被吸入其中，與其中的元氣糾纏、相互追逐，漸漸融入彼此。
　　原本虛幻的華光，變得有如實質，氤氳的元氣變得通透，隱隱有光明綻放。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看到了壹個個人影。
　　這些人或是峨冠博帶，或是大袖飄搖，或是披頭散發，或是形容高古……
　　或執書卷，或擊鼓高歌，或揮毫潑墨，或秉燭疾書……
　　這些人影，似乎感受到他的“到來”壹般，忽然都轉過頭，開口喝問，如春雷乍動。
　　“汝為何讀書！”
　　“君子立世，當以何為貴！”
　　“君貴乎？民貴乎？”
　　“何以治亂！”
　　“天理，人欲，何存！”
　　“妳有何道！”
　　“……”
　　壹個個人語聲，壹聲聲喝問，不斷響起，令江舟震耳欲聾，神魂激蕩。
　　“嗯？！”
　　白石臺上，原黯、商容猛地驚醒，瞪大雙眼，露出無比震駭之色。
　　旋即滿是驚喜。
　　“有人跨越古今，與諸子論道！”
　　“是誰？！”
　　目光急掃，想要尋出那人。
　　忽然聽得邊上壹聲長笑。
　　急忙看去。
　　竟見刺史鮑信頭頂華光沖天而起，接天連地，光耀鬥牛。
　　天上星輝閃爍，如同天河貫世。
　　兩人相視壹眼，難掩驚喜。
　　“我儒門即將再添壹大儒矣！”
　　下方，正沈浸在諸子喝問之中的江舟，也忽然心有所感。
　　醉躺在地的謫仙人“李白”睜開雙眼，壹骨碌翻身坐起，看向白石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