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壹個時代的落幕!
諸界第壹因 by 裴屠狗
2024-2-5 22:40
阿,阿巴……
當看到乾亨帝那渙散無神的目光之時,梵如壹的眼皮已是猛然壹跳。
待得聽到其吐露著毫無意義的癡傻之言時,他的面色終於沈了下來。
嚇傻了?
不對,
是……
“武道意誌?!”
僧衣無風而動,似有黑暗陡將,心情的變換,似乎引動了天象的變化,梵如壹擡眸:
“老衲,小看了妳。”
“三元歸壹,五臟凝神,方晉意誌,楊某功行不夠,距離武聖意誌,還有不少路要走……”
蒼鷹受驚也似拔高,楊獄卻是心靜手穩,只淡淡的看著廢墟之中的兩人:
“老和尚不是說世間無不可渡之人嗎?怎麽,渡不了了?”
武聖絕巔,遙隔二十裏意誌所向,已非他可以抗衡,可武聖不是神仙,做不到二十裏彈指壹揮。
自無法徹底擋住他那壹踏。
只是,偏差也是有的,這壹踏,依著楊獄,怎麽也得踏碎顱骨、脊柱,受其壹擋,留下了半拉腦袋。
不過,那並非意誌,而是他路上根據張玄霸所贈帛書上記載,初步凝合的拳意。
呼呼呼~
壹地壹天,兩人冷眼對視之時,遠處已傳來了飛鷹長鳴,成千上萬的神策軍驅鷹而來。
更遠處,藍霧翻湧,那頭龐然大物緩緩靠近著。
“渡……”
看著茫然半蹲的乾亨帝,梵如壹沈默了壹瞬,開口了:
“寺中前些日子,曾有情報,說是攔山關外,有壹精擅元磁的神箭手,名喚楊獄的,迫退了老衲師弟……
此人,就是妳?”
蒼鷹很謹慎,數次拔高,不敢靠近地面,楊獄持弓在手,冷眸不住在廢墟上的二人之間徘徊:
“是我,又如何?”
誠如這老和尚所言,在張玄霸隕落,黑山老妖生死不知的如今,除卻那行蹤縹緲不定的慕清流,他幾無可擋。
但他何必硬抗?
以如今蒼鷹之極速,以他如今的箭術造詣,除卻大衍山中那老妖婆之外,面對當世任何高手,他都可進退自如。
只是,在這老僧身上,他感受到了極度強大的威脅,這股威脅,還要大過這老和尚本身。
似有似無,卻又令他脊背發冷。
法器?
還是法寶?
“阿彌陀佛。”
短暫的沈默之後,梵如壹突然伸手抓起前者的後頸,不見如何動作,已然消失在荒林之中。
其人速度快絕,身如鬼魅也似,以楊獄今時今日之目力,竟也全然無法鎖定其人,
只聽得晦澀冷淡的聲音傳蕩在荒林上空:
“楊獄,妳的名字,老衲記下了……”
“梵如壹!”
望著老僧遠去的背影,楊獄眸光閃爍。
他的感知,早已超邁境界,那短暫的沈默之中,他敏銳察覺到了這老和尚的殺意。
這老和尚之所以突然折返離去,自然不是顧忌將要追來的朝廷高手。
而是因為乾亨帝……
“陛下!”
遠遠地,長空中傳來嘶吼,遮天蔽日也似的飛鷹群劃過天幕,緊追不舍。
“還,還真有壹條大魚……”
而這時,秦姒才真個看到那淡藍色雲霧之中的龐然大物,壹時間,腦海都為之空白。
龍淵、西北距離四海太遠,她這輩子還未去過海邊,更不要說,這不知幾十幾百萬斤,猶如小山般巨大的‘魚’了……
“魚還能長這麽大嗎?!”
唳……
蒼鷹嚇的渾身翎羽都立了起來,立刻落下高處,壹雙豎瞳裏盡是驚恐。
白犬比它還要不堪,自得道果之後,它靈慧日增,嗅覺更是強化不知幾何,此時壹嗅,幾乎昏厥了過去。
那種超位階的妖氣,讓它忍不住顫栗。
“十都級大妖。”
莫大的陰影垂流,楊獄的神色凝重。
以這大鯨表現之速度,它絕無可能追上今時之蒼鷹,但這樣的大妖問世,其背後蘊含的東西,就不得不讓他心中凝重了。
壹如張玄霸、真言道人所言,潮起潮落,越是大魚就越是難以在淺水過活。
換而言之,當超乎常人預料的強橫存在接連現世,也就意味著,距離天變那壹天,越來越近了……
“天變將近……”
楊獄心中自語,蒼鷹已是忍不住降低了高度,待得巨鯨遠去,方才如釋重負。
渾忘了,以這巨鯨的速度,怎麽也追不上自己……
“陛下,陛下!”
飛鷹橫掠而過,才有諸多老臣縱馬而來,遙遙望著,有人大吼,有人厲喝,也有人嚎啕大哭。
蒼鷹上,楊獄冷眼旁觀。
以他的目力,足可看清這諸多老臣的細微神情,自然分辨得出,哪個是真情實意,哪個是故作姿態。
而也不出意外,真個為乾亨帝被抓走而悲鳴的,僅有那麽三四人,其余二三十人……
至於更遠處姍姍來遲的王牧之,則全程平靜,只在看到蒼鷹之時,有過驚訝而已。
“楊獄!”
突然,有老臣大吼,眼眶泛紅,悲痛欲絕:
“王牧之!妳也是我儒林士子,更師從大儒徐文紀,心中竟無半分皇室尊嚴嗎?!”
“我大明養士四百年,妳便如此報之?妳枉讀聖賢之書!這是國恥,國恥!”
“太祖在上,老臣無能,老臣無能!”
這老臣猛然發難,諸多人困馬疲的大臣們,也似紛紛尋到了發泄之處。
這壹幕,在諸多被驚動尾隨而來的武林人士眼中,是古怪而不能理解的。
壹群連宗師也無幾人,氣血衰敗,滿頭白發的老者,在痛斥武聖……
甚至於,有老臣踉蹌跌到,吐血撞擊大石尋死。
“諸位大人……”
老王妃下得飛鷹,見得這壹幕,心下壹嘆。
她活了這麽多年,如何不知這些人的心思,卻也只得出手,救下尋死覓活的壹幹老臣。
“王牧之!”
壹老臣跌跌撞撞,指天怒罵:“老夫老邁昏聵之身,也不懼死,妳堂堂武聖,竟懼死乎?”
飛鷹落地,王牧之神情平靜,任由百官怒斥,眼底也無波瀾。
直到那白發老臣開口,方才回應:
“李大人,王某曾在妳麾下任職,王某是否懼死,妳當明了才是。”
“既不懼死,為何坐視?!”
李衍怒視,卻又頹然壹嘆:
“老夫知妳心思,懂妳不滿。可陛下到底是壹國之主,萬民之父,被壹人當眾劫掠而去,這不是壹人之榮辱,是我等百官,是天下人的恥辱,恥辱!”
“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他這三十余年,算上繼位之前二十年,將近甲子之數,從來只享受壹國之君的利益與好處,何曾擔負過半分人君之責?”
王牧之神情冷淡,不喜不怒:
“老大人問我為何坐視?只因他在王某眼裏,不是壹國之君,更非萬民之主。只是壹竊據大位,不知民生,只知橫征暴斂,只知肆意享受的國之大賊!”
“大膽!大膽!王牧之,妳好生大膽!”
“無君無父,無君無父!徐文紀壹生清名,怎會有妳這般弟子?!儒林之恥,儒林之恥!”
“為人臣,妄評人君!妳,妳倒反天罡,妳,妳……”
轟!
箭發如雷落,炸起大片泥沙,被風壹吹,將壹眾老臣全都籠罩在內。
霎時間,怒斥聲不見,只有此起彼伏的‘呸呸’之聲,被灌了壹嘴的土灰……
“妳!”
怒斥聲戛然而止。
壹幹老臣皆擡頭,就見得壹展翅將近四丈,翎羽暗黃的蒼鷹由遠而近。
壹身著玄服,佩刀提弓的青年,正自淡淡的看著他們:
“說來,是楊某來的晚了,還是耳力欠缺?那老和尚在的時候,怎麽就未聽到哪個罵聲這麽大的?”
“楊獄!”
能夠在此的老臣,無不是消息靈通之輩,驚鴻壹瞥,已然認出了楊獄的身份。
隨其眸光掃過,罵的最兇的幾個,全都似被冷水澆滅了怒火,忍不住偏移了目光。
楊獄之名,因何事第壹次為他們所知?
當街淩遲了州主聶文洞……
“小師弟……”
王牧之倒不甚在意,余光壹掃,卻是看到了鷹背之上的張玄霸。
他的心頭壹顫,不禁喟嘆:
“自此之後,國無梁,天無柱矣!”
其他老臣沒有王牧之這樣的眼力,全不知他在說什麽。
楊獄的到來,打斷了眾老臣的怒斥,有人懼他,有人謹慎閉嘴,但仍有人站了出來。
是李衍。
大明儒林,以三尊大儒為首,其壹是徐文紀,弟子遍天下,其二,就是李衍。
為官近八十年,大明朝內外絕大多數的大臣,都做過他的屬官,是真正的老臣。
“妳就是楊獄?”
李衍推開攙扶攔住的兩人,站了出來:
“老夫李衍,與徐文紀同殿為臣,妳也算他半個徒弟,就如此居高臨下的與長輩說話嗎?”
“李衍?”
咀嚼了壹遍這個名字,楊獄想起來了:
“多年前,朝廷通緝楊某的那張通緝令,似乎就是妳與薛地龍頒發的吧?”
“老夫按律行事……”
李衍想說什麽,卻被楊獄擡手打斷。
“既是按律說話,妳又扯甚長輩?”
他說話,並不客氣,甚至可以說,十分之冷淡:
“楊某敬賢而非老,妳與我無甚交情,就不要倚老賣老!”
“妳……”
李衍身後的兩個弟子忍不住想說什麽,卻被他按住。
他掃過王牧之、楊獄,深吸壹口氣:
“兩位也是我大明生人,也曾為官為吏,食過皇糧,至此危難之時,過去的是非對錯,也應暫時放下,營救陛下才是第壹要務……”
聽得此言,莫說楊獄、王牧之,便是其他的大臣,也都面皮抖動。
終於有人忍不住上前,將他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壹壹告知。
“……”
李衍壹怔,旋即氣的渾身發抖:
“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楊獄,妳竟敢,妳竟敢……”
“我有何不敢?”
楊獄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掃過壹眾似乎看他不那麽難說話,而有所躁動的大臣:
“諸位可別忘了,楊某人,可是如今六扇門案牘庫裏,天字第壹號反賊!”
呼~
話音未落,蒼鷹已然橫空遠去,只留下壹眾臉色難看的公卿大臣。
……
唳!
蒼鷹南飛,未多時,突發出壹聲顫鳴,猛然跌了數十丈之多,驚恐的不住拍打雙翅。
“楊大哥,這是……”
秦姒壹個踉蹌抓住楊獄的袖袍,卻見那趙王爺的身軀,於此刻竟然泛起光華來。
嗡!
這壹霎,她只覺心頭壹寒,恍惚間,似看到了極遠處有血火升騰,旌旗獵獵,兵戈震蕩。
“這是……”
楊獄靜默而立,望著遠處殘陽下的血泊、殘旗,似夢回十多年前的流積山。
同樣的殘陽如血,同樣的血泊旌旗獵獵,同樣的玄甲精騎……
“這是,壹個時代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