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咚！
　　咚！
　　咚！
　　黑霧之中，傳來沈悶聲響。
　　好似有人在重重叩首，又好似近距離貼近胸膛，聽到的心臟跳動聲。
　　“這群人……”
　　楊獄心中驚疑不定。
　　這群人對於這什麽幽靈山莊必然是有著極深的了解，如若不然，面對這樣的詭異之地，正常人都該和他壹樣觀望才是。
　　心中思量著，他攥緊弓刀，凝神細望，內息遊走於泥丸七竅，拔升五感感知，不放過絲毫的蛛絲馬跡。
　　這壹看，還真發現了異樣。
　　圍著那陰木搭建的木臺席地而坐的人，足有百人之多，不過，除卻門開之後進去的十來人之外。
　　其余人都冷硬的好似沒有生機，乍壹看，像是活人，可細看之下，發現他們的氣息、顏色，都迥異於其他人。
　　“方其道，就這麽死了？”
　　楊獄心中喃喃，卻不相信。
　　以方其道壹路上展現出的強大求生欲來看，他怎麽都不該是個自尋死路的人。
　　可～
　　呼呼呼……
　　這時，不知何處吹來壹陣涼風。
　　板肋虬筋成就，又接連換血，楊獄雖不至於寒暑不侵，可即便行走在隆冬大雪中，也只有些微涼意而已。
　　可此時，夏秋交接的深谷裏，他居然感覺到壹股寒意從尾椎骨急速竄到了天靈蓋，雞皮疙瘩都起了壹身！
　　下意識的，就想要遠離此處。
　　然而，就是這樣細微的後仰，楊獄的神色就又是壹變，這壹靠，他居然靠到了實體之上！
　　“什麽東西？！”
　　楊獄回頭，瞳孔不由的壹縮。
　　他的背後，正是緊閉的木門，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也跟進了這扇門。
　　那陣陣涼風，赫然就是湧動的黑霧，幾乎蓋住了這扇門，甚至向他蔓延了過來。
　　“我絕沒有進門！”
　　“我的五感，被人蒙蔽住了，我看到的門，不是真個門……是那陣風？”
　　“這鬼地方，邪門！”
　　他看向院落，可此時，黑霧濃重的多，以他的目力，居然也什麽都看不到了。
　　雖然他仍可憑借之前的驚鴻壹瞥復盤出此刻院子裏的分布，但有著之前的教訓，他也無法判定自己所見是真是假。
　　甚至無法辨別自己身在何處。
　　假設之前看到的木門是假的，那誰又知道這宅子不是假的？
　　四周黑霧之下，是那青石院落，還是萬丈深淵？
　　“鬼打墻？還是……”
　　楊獄沒有敢輕舉妄動，他余光掃著深沈的黑色，強行壓住心中悸動，按刀持弓，盤膝坐了下來。
　　以不變應萬變。
　　然而他這壹坐，才又有驚覺。
　　院落裏的那些人盤膝而坐，難道都是和他壹樣的遭遇？
　　自己是在門前？
　　還是和之前那些人壹樣，全都在那高臺下坐著？
　　心中壹驚，卻也不亂。
　　楊獄心中雪亮。
　　無論是蘇鯨、王福，還是慧安老和尚，很顯然對於此處都知之甚詳。
　　他們苦等壹年才等到門開，那麽就說明，從門進，必然沒有那麽巨大的危險，否則，再有什麽寶貝，還能比的了他們自己的壹條命？
　　呼！
　　吸！
　　心念轉動，楊獄平靜了下來，精神卻高度緊繃，始終感應著四周，等待著變化。
　　這壹等，就是許久。
　　深沈的黑暗中，靜的可怕，哪怕是楊獄這樣超人壹等的五感，也沒聽到任何雜音，直到……
　　“楊，楊施主？”
　　飄忽不定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楊獄眸光壹凝，看到了細微亮光，不是火把，不是油燈，而是壹金紅夾雜，約莫人頭大小的不知名佛像。
　　佛像在發光。
　　微光之下，是素明略顯復雜的臉：“妳怎麽還是進來了？”
　　“素明？”
　　楊獄擰眉，循著微光，他看向左右，仍是黑漆漆壹片，也不知有人沒有。
　　“這宅子裏鎮壓的，是壹株山中老槐。以佛經中的說法，這類精怪最是難殺，而且在山中極為可怖……”
　　素明小心的環顧四周，不無擔憂的道：
　　“妳沒有佛法傍身，進來只怕有危險，還是先拿上這佛像出去吧。”
　　“老槐？精怪？”
　　楊獄仍是靜坐，也不接這佛像，反而問道：
　　“妳爹還好吧？”
　　“嗯？”
　　‘素明’壹怔，旋即復雜壹嘆：“出家則無家，我……”
　　“滾！”
　　話都不曾說完，楊獄肌體就是壹紅，壹抹森白刀光壹掀，好似擇人而噬的惡龍張口，將那‘素明’壹下吞入其中。
　　呼！
　　然而，這壹刀斬下，卻空不受力，不像是斬到人體，更像是在空氣中劈砍了壹刀。
　　“就是妳在裝神弄鬼？”
　　壹刀無功，楊獄也不追擊，冷然望去。
　　那佛像已變成燈籠，拿燈籠的也不是素明，而是壹面目猙獰如惡鬼的中年‘人’。
　　“吼！”
　　形如惡鬼，低聲嘶吼，兇煞的氣息滾滾如潮。
　　“嗯？！”
　　衣發後揚，楊獄的眸光卻是壹亮，感受到了暴食之鼎熟悉的躁動。
　　這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身上，有著‘道果’的氣息。
　　只是，這黑霧遮掩的太好，非是其主動釋放氣息，否則，他根本都感知不到。
　　他感知不到，則依靠他的五感捕捉外在氣息的暴食之鼎，也察覺不到。
　　“滾，或者死！”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又是壹聲低吼，兇煞氣息湧動的更為激烈。
　　“滾？”
　　聽得這話，楊獄卻沒有發怒，反而，在感應著暴食之鼎中的細微變化後，他的眸光越發的亮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依著徐文紀的道果雜談中所說，同屬壹位階的不同道果，彼此之間，是會有種冥冥中不可言說的吸引的。
　　楊獄之前壹度以為，是暴食之鼎隔絕了這份吸引。
　　如今看來，並不是。
　　至少，不完全是。
　　轟！
　　楊獄足下壹點，雄渾的氣血隨之爆發，人如烘爐般散發出強烈的光與熱，悍然拔刀，殺向了那猙獰鬼影。
　　嗤！
　　壹刀斬落，再度落空，然而那鬼影卻發出壹聲慘叫。
　　“吼！”
　　灼燒，黑煙生起，痛苦嘶鳴不絕於耳。
　　“真是鬼？”
　　壹刀斬中，楊獄眉頭挑起，血氣越發澎湃，刀下不留情，揮舞出漫天刀光，直追而去。
　　四周仍是壹片漆黑。
　　但有著那燈籠的余光，楊獄勉強看得清道路，追逐的同時，也小心戒備著。
　　很快，四周的黑霧好似淡薄了許多。
　　呼！
　　楊獄止步不前，已隱隱看得清四周。
　　院落。
　　仍是那個院落，黑木搭建的高臺依稀可見，只是四周沒有了席地而坐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大群不似人的猙獰鬼影。
　　隨著他的到來，所有鬼影都發出低吼，好似在威脅，又好似在恐懼。
　　“呼！”
　　楊獄單手持刀，目光掃過壹眾鬼影，在形似惡鬼的方其道身上頓了壹頓，望向了黑木高臺上。
　　在此處看，比之前看的要清晰許多。
　　搭建的木臺之上，並非壹無所有，如水般流溢的黑霧之下，隱隱可見壹三尺之高，膚黑如墨的孩童。
　　“嘻嘻嘻～”
　　似是感受到楊獄的目光，那黑娃唯壹不同於膚色的紅眸盯著楊獄，咧著嘴，不知是哭還是笑。
　　而在他的手腕上，分明綁著壹枚，泛著微光，上有不知名紋路的印璽。
　　那是……
　　輕按胸膛，不必感應，楊獄都能猜出，是什麽在暴食之鼎中不住躁動。
　　“鎮邪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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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大的燈火搖曳中。
　　北風道人等人席地而坐，陰影下，臉色皆有些晦暗不明。
　　“依著教中的情報，這幽冥山莊最早，出現在九十年前，每三十年會出現三年……”
　　許似龍神色沈凝，說著幽冥山莊的來歷：
　　“依著上兩次教中的探索發現，但凡死在此山莊中的人，都會以壹種不死不活的狀態存在，好似被背後的什麽操控著……”
　　“不死不活？”
　　北風道人皺眉：“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什麽叫不死不活？”
　　“字面上的意思。教中的情報這麽說，咱們姑且壹聽就是。”
　　許似龍臉色幽冷，淡淡道：
　　“以教中的說法，這幽靈山莊裏沒什麽魑魅、珈藍，即便久遠歲月以前有，怕也早就死了。
　　暗中操縱這壹切的，應當是壹枚道果……”
　　“道果難不成是活的？”
　　浮雲和尚有些驚詫。
　　“得天地造化而生的東西，哪個說得準？”
　　許似龍搖搖頭。
　　“行了！”
　　雄道人滿臉煩躁，四周的黑暗讓他十分不喜：“別廢話那麽多了，妳就直說，怎麽才能拿到那道果吧！”
　　其余人也都點頭。
　　這幽靈山莊十分之詭異，他們的火把什麽完全沒有用，若非這燈籠，他們幾乎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
　　這種地方，帶著太壓抑了。
　　“拿不到。”
　　許似龍非常坦然。
　　“什麽？”
　　“拿不到？拿不到妳叫我們來作甚？”
　　“妳耍我們？！”
　　聽得這話，壹眾人全都變了臉色，狂躁如雄道人，幾乎按耐不住的露出了兇相。
　　“妳們當道果是什麽？當年秦皇窮天下之力都拿不到的東西，妳以為現在就好拿？”
　　許似龍也覺心中煩躁，聲音發冷：
　　“就憑妳我，拿什麽拿？”
　　“妳！”
　　眼見得眾人間的氣氛不對，壹直低頭搗鼓東西的王福擡頭，開聲了：
　　“諸位還是沈凝心神吧，否則，不要多久，咱們就要自相殘殺了……”
　　他的聲音低沈，卻又帶著渾厚的內氣。
　　眾人聽到，心中皆是壹震，這才發現，自己等人的情緒都被影響到了。
　　“道果認主這條路子，走不通。”
　　王福嘆了口氣。
　　道果絕不是好拿的。
　　事實上，進入此山莊這麽久，都沒有什麽詭異之事發生，他就知道，想要憑借他們自己拿到道果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拿到道果的法子有許多，非只有認主壹條路。”
　　許似龍也冷靜了下來。
　　“可惜，血祭之路，也走不通。三十年前，教中曾在此處深谷，分別以‘幼童’‘少女’‘青年’‘老嫗’做過九次血祭，都沒引那道果出來……”
　　王福搗鼓著自己的瓶瓶罐罐，漫不經心的說著：
　　“不過，那爛柯寺的老禿驢此次前來，可不是空手來的，以爛柯寺的手段，敢萬裏迢迢而來，必是有著把握的……”
　　“妳的意思是？”
　　其余幾人心中都是壹動，已猜出王福的心思。
　　分明是想等那老和尚施手段拿下道果，然後出手暗算於他。
　　“不過，那老和尚雖然看似垂垂老矣，但敢萬裏前來，只怕也不是等閑之輩，就憑咱們……”
　　浮雲和尚皺眉。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自己再清楚不過爛柯寺是什麽地方了。
　　那裏的和尚，可不是省油的燈。
　　那老和尚看起來其貌不揚，可真爆發出雷霆手段，他可壹點都不奇怪，爛柯寺的和尚，絕小看不得。
　　“老夫自然也不是沒有手段。”
　　王福小心翼翼的合上身前的瓶瓶罐罐，略有些自得道：
　　“老夫這‘百精氣’乃是自百蟲、百草、百類土石中提取混雜而成，最是劇毒不過，只需壹滴，毒死萬人也是等閑！
　　那老和尚但凡不是武聖，中了此毒，就萬難幸免！”
　　“這麽毒？！”
　　聽得這話，浮雲和尚等人都嚇了壹跳，下意識的就要遠離。
　　“幾位不要怕，妳們雖然中了此毒，可只要我不放出另外‘百靈散’，就不會有什麽妨礙。”
　　王福笑容和煦。
　　“妳！”
　　壹眾人卻是又驚又怒，這胖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對他們下了毒！
　　“王兄真是好手段。”
　　許似龍臉色都有些難看。
　　他自問也算小心，哪裏想到居然也著了道。
　　“非如此，如何瞞得過所有人？那蘇鯨不說，那老和尚以及後來的朝廷走狗，可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王福說著，突然神色壹變。
　　其余人心中也是壹驚，就聽得聲聲淒厲至極的嚎叫自四面八方傳來。
　　“小心！”
　　幾人全都抽出刀兵，背對彼此，面向黑暗，如臨大敵。
　　“又是憐生教？”
　　黑暗中，有人冷淡開聲。
　　“誰？！”
　　幾人這才發現，四周縈繞的黑霧也在緩緩散去，淡淡的月光落下，照亮了四周。
　　眾人望去。
　　才見得此處院落輪廓，黑木搭建的高臺。
　　“這陰溝裏的老鼠……”
　　幾人心中壹跳，那高臺上，神色疲憊，卻仍帶有厭惡的青年，漠然松開了掌中拉滿的長弓。
　　“怎麽就殺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