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壹章 兩張調令
諸界第壹因 by 裴屠狗
2024-2-5 22:35
刻著精美花紋的石板,也不會跪的更舒服,甚至,更加刺痛。
感受著四下傳來的目光,劉清卿發現,自己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無所畏懼。
望著臺階上緊閉的書房大門,他心中陣陣發虛。
“孽障,滾進來!”
也不知跪了多久,才有壹聲冷喝自書房中傳來。
劉清卿身軀壹顫,咬著牙起身,推開了書房的大門。
百步見方的書房裏,坐落著諸多滿是書卷的架子,書房最深處,壹張大紫檀木桌後。
掛著壹張猛虎下山圖,惟妙惟肖,更有名家落款。
劉清卿認得,那副猛虎下山圖,乃是父親自青州本家得來,據說是當世大儒‘鄭罡’的墨寶。
壹襲青衫,比往常更多幾分書卷氣的劉文鵬正自揮墨書寫著什麽。
左手邊,壹灰衣老奴,正擦拭著書架上的藏書,小心翼翼,生怕弄臟。
好半晌,他才將狼毫筆丟進紫玉筆筒裏。
“父親……”
劉清卿低下頭。
“村落甚荒涼,年年苦旱蝗。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壁破風生屋,梁頹月墮床。
哪知牧民者,不肯報災傷。”
端詳著自己寫下的墨寶,劉文鵬微微搖頭,有著嘆息:
“我的字,還配不上前人的詩啊……”
“這詩句哪裏算得好?只不過順口而已,老爺的字,如何配不得?”
那老奴湊了上來。
哪知自己滿口恭維的話都沒說完,就被抽了壹記響亮的耳光!
“於少保,也是妳能貶斥的?”
擦了擦自己的手,劉文鵬語氣冷淡:“再有下次,仔細妳的皮!”
那老奴駭的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哪知牧民者,不肯報災傷……”
劉清卿咀嚼著這句詩,只覺心中的惶恐消散了大半,濃烈的厭棄湧上心頭。
字好,詩也好。
可父親,妳配題這首詩嗎?
“妳可是覺得,為父如此貪婪枉法之輩,哪裏配題這首詩?”
劉文鵬看穿了自家兒子的心思,臉上有著淡淡的惆悵:
“可妳卻不知,為父也不是天生如此啊。”
劉清卿沈默不言。
“為父少年時,習文練武,也曾想著造福壹地,指點江山。可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劉文鵬背負著手,在書房踱步,訴說往昔:
“……‘慶盛’二十二年,為父第三次落榜,那時,為父已年近三十,科考已然無望,若本事不濟,也就罷了,
可偏偏,諸多才學武藝遠不如我者,卻早已牧守壹方,可我呢?小小縣令,也耗費紋銀三萬,且可能再無寸進……”
劉清卿仍然沈默。
“罷了,罷了。”
劉文鵬有些意興闌珊,輕扣桌子,讓劉清卿退下。
劉清卿默然退走,臨走之時,見得門外等候許久的捕快就快步走進去。
隱隱間,聽到那捕快的沈聲匯報:
“稟大人,外城發現異樣,王捕頭命我前來匯報,只說那憐生教教徒活躍,疑似將有異動,望大人多做戒備……”
“憐生教?”
劉清卿心頭壹震,剛要湊近,就見林慶等人已然冷眼望來。
經過昨夜壹事,往日裏對他頗為恭敬的幾人,早已變了態度,甚至不加掩飾。
“憐生教……”
聽著捕快的匯報,劉文鵬眸光閃爍,待其說罷,才道:
“王捕頭傷勢如何了?”
“回大人,捕頭的傷勢嚴重,已下不得床榻了。”
“如此嚴重?”
劉文鵬佯作關心,取了桌上的錦盒,遞給那捕快:
“這壹支千年人參送去給王捕頭,讓他好生療傷,不要過問這些俗事了……”
那捕快臉色壹變,還是捧著錦盒退下。
“千年人參價值不菲,貧道要取尚且不行,怎的今日,就要送給那王佛寶。”
書房暗室中,關山水踱步走出。
只見他捧著壹張半人高的鋼鐵大弓,細細打量著,時而輕拉那粗若拇指的弓弦。
“他死了,終歸不好。”
劉文鵬淡淡壹笑:
“過幾日可就沒得清閑了,探子回報,說黑山中的賊匪似也有著異動,那尉遲龍大抵要發作了……”
“臨大事而神色不改,大人真乃人傑也。”
關道人感嘆著,也有好奇:
“只是,大人身為壹縣父母,便是之後打退了憐生教,可這個官逼民反的罪,可也還是要扣在頭上。
難不成,大人有自立之心?”
“關道兄倒是有心了。”
劉文鵬手捋長須,卻自背後書架上抽出了兩張調令來。
“這是……”
關山水心頭壹動。
“這壹張,是順德府發來,命我擇日啟程,平調‘秋河縣’的調令……另壹張,則是‘縣丞’王佛寶升遷黑山縣令的調令……”
劉文鵬面帶微笑:
“這兩張調令,是與秋後處斬名單壹同從順德府發來的……”
“王佛寶?”
關山水眸光閃爍。
大明官吏壹家,吏只要‘歷三考、滿九載’,有人推舉,是可以獲得出身,有著做官資格的。
而有資格推舉王佛寶的,黑山縣只有壹人,那就是面前的縣尊劉文鵬!
“我壹調任之官,黑山亂與不亂,與我何幹?”
劉文鵬幽幽壹笑,聲音低了下來:
“王佛寶官逼民反,遺禍地方,劉某得舊日屬下求援,只身回城,鎮壓叛亂,莫非算不得大功壹件?”
“這……”
關道人心頭壹震,搖搖頭,震驚又忌憚:
“大人手段,貧道不得不佩服幾分。只是,尉遲龍武功極高,大威神掌在順德府也是赫赫有名。
若有萬壹……”
呼!
劉文鵬探手拿起那張鋼鐵大弓,壹發力,弓開滿月:
“只有壹萬,沒有萬壹!”
……
“旁人上工只為了二兩碎銀,妳倒好,花銀子請人代工……”
掂量著手中的碎銀,老獄卒老臉帶笑,答應的很是爽快。
楊獄笑了笑沒說話,轉身出了牢獄大門。
壹出門,他的笑容頓時消失,轉為凝重,甚至於有些難看。
“大獄徹底失去控制了……”
深吸壹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楊獄轉身離開了大獄,且沒了再回來的打算。
離開王佛寶家,他沒耽誤,直接來了大獄,照舊細細巡查,可惜並沒發現什麽奇異的寶物。
反而發現牢房裏多了不少生面孔。
有囚犯,有獄卒。
剿匪那段時間,他纏著王五,不但學了些藏匿氣血的手段,也學了不少尋蹤的手段。
這些人雖然有些隱藏,可他還是看出,這些人來者不善。
是以,權衡再三之後,楊獄還是買通了牢頭,以三兩銀子為代價,請人替了自己上工。
壹連多日天氣放晴,內城已不見了積雪的痕跡,雖然仍然寒冷,卻也比之前熱鬧了許多。
或許年關將近,攤販反而更多了。
只是,壹連關了幾個時辰,南北大街幾乎走了兩遍,還是毫無收獲。
“黑山城,還是太小了……”
從最後壹家武館走出,楊獄不得不嘆息壹聲。
黑山城的換血武者其實不少,但多是口口相傳,真留有秘籍的可沒有幾個。
“麻煩啊……”
楊獄心中嘆了口氣,走到壹家酒館外。
壹擡頭,就見二樓靠窗處,喝的大醉的劉清卿。
這位劉大公子,喝了半天,也醉了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