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壹章 初來乍到

　　楊獄手搭涼棚，遙遙望去。
　　黯淡的天色下，如巨獸匍匐的青州城前，黑壓壓的壹群人立著，動也不動。
　　“似乎不是兵丁……”
　　楊獄眸光微微閃爍。
　　見得青州城，壹眾囚犯全都躁動起來，哪怕是囚車裏的鐵劍門三代高手，也不由的心生恐懼。
　　青州城到了，這意味著他們殺頭的日子也就快到了。
　　“楊，楊爺……”
　　趙七、蔣都的身子都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望向楊獄的眼神裏盡是哀求。
　　“楊爺，看在我等壹路鞍前馬後的伺候下，您，您放我壹馬吧。我發誓，絕不再胡作非為，壹定做個好人。”
　　蔣都沙啞著說道。
　　壹路走了數月，他本以為自己早已認命，可此時眼見得青州城，心頭還是被恐懼充斥了。
　　其他囚犯也都顫抖著哀求起來，哪怕壹路上都心如死灰的鐵劍門三代老少，也都沙啞著嗓子哀嚎起來。
　　環視著壹眾囚犯，楊獄很清楚，這些囚犯此時此刻的哀求多少有幾分被恐懼簇生出來的真心實意來。
　　可……
　　那壹夜黑山的火光在他眼前浮動，壹路走來流民的哀嚎、荒涼的村落、驚恐的村民在他心中壹壹閃現。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楊獄自趙七手裏奪來馬鞭，當空壹甩，炸響聲中，黃驃馬絕塵而去。
　　“駕！”
　　……
　　……
　　青州城下，壹片寂靜。
　　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車隊，不少人又回轉過來。
　　諸多兵士擁簇中的車輦也停了下來。
　　落日余暉的揮灑之下，那車隊漸漸清晰，共有壹輛馬車，十輛囚車，以及數十個披枷帶鎖的囚犯。
　　是押送囚犯來青州的官差？
　　人群中有些騷動，卻也看清了來人。
　　“壹輛馬車，押著上百囚犯就過來了？”
　　有人驚訝。
　　“咱們等了這般久。這麽大陣仗，就等來這針尖大小的人物？呵呵……”
　　綾羅滿身的王公子嗤笑壹笑，聲音大了許多：
　　“這可真是個笑話！”
　　他在笑，卻也只有他壹人在笑。
　　誰是笑話？
　　不少人心中腹誹，卻紛紛看向了兵甲擁簇中的車輦。
　　蕭壹鳴驚鴻壹瞥，見得掀開的車簾後，壹閃而逝的明亮眸光。
　　“於先生可知來人是誰？”
　　車簾放下，聶文洞溫潤的聲音響起。
　　“這……”
　　於忘海回身望了壹眼，躬身回應：“應當是來自黑山的差役，送來了轄內的大犯、要犯……”
　　說到這裏，於忘海微微壹頓。
　　隨著車隊的靠近，他看的清楚，這壹行人的囚犯足有上百之多，卻不見差役的身影。
　　這……
　　“嘶！是這小子？！”
　　人群壹角，壹著青色捕頭服的大漢揉了揉眼，好似想起了什麽，當即上前幾步。
　　向著車輦微微躬身：
　　“州主，來人是我六扇門押送犯人的銅章捕頭楊獄……”
　　“銅章捕頭？”
　　車輦中，聶文洞的聲音略有玩味：
　　“聽說六扇門前些日子將黑山縣的壹位少年人評定為銅章捕頭？就是這人嗎？”
　　“是。”
　　鐵峰硬著頭皮回話。
　　心中也是腹誹不已，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般巧的事情。
　　他當然知道這位新晉的銅章捕頭押送著要犯前來，但也沒想到會是今天。
　　“少年英雄，六扇門又多壹位精銳也！”
　　車輦中，傳來贊揚聲：
　　“聽聞這位少年英雄平叛有功，我等迎壹迎，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大人說的是。”
　　有鄉紳靠的近壹些，聞言不由的附和了壹句。
　　“州主謬贊了。”
　　鐵峰心中壹沈，以為這位州主大人在說反話，正想說什麽解釋壹二。
　　就聽得壹聲驚叫。
　　“毒龍寨？妳們瞧，那人的模樣，像不像毒龍寨的六頭領‘開山斧’文四？”
　　在場眾人不乏高手。
　　隨著車輛靠近，漸也看得清楚，有人不經意壹掃，看到某壹輛囚車中的人，頓時驚呼連連。
　　“聽過路的行商說，前些日子有個差役押送著犯人路過毒龍寨，順手挑了毒龍寨大頭領司馬楊？！莫非就是此人？”
　　“妳聽差了吧？我分明聽說，這人是將毒龍寨上前悍匪殺了個幹幹凈凈！”
　　“區區壹個差役，怎麽可能挑了毒龍寨？”
　　……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呼。
　　隨著南山道被打開，過路的行商不少都提前到了青州，自然對於之前的事情有所提及。
　　傳來傳去。
　　就成了某位差役挑翻了整個毒龍寨。
　　“有殺司馬楊的武功，還會只是個差役？”
　　有人挑眉質疑。
　　青州城，駐紮著州衙、六扇門、錦衣衛、青州軍，是青州軍政中心，外城更長年張貼著通緝令。
　　司馬楊的名頭，在場眾人倒都聽說過。
　　毒龍寨位於南山毒瘴叢生之地，等閑人莫說前去圍剿，就算是誤入都有性命之危。
　　之前也不乏有人想去替天行道，可往往連司馬楊的面都見不到就死在毒瘴之中。
　　哪怕僥幸穿過毒瘴，可那毒龍寨占據天險，上山下山壹條路，弓弩巨石壹陣招呼，也沒幾個消受的起。
　　聽說這人殺了司馬楊，不少人都來了興趣，本來想走的也停住了腳步。
　　“挑了毒龍寨……”
　　那王公子眼神壹亮，蕭壹鳴卻是瞇起了眼睛。
　　“呵，有趣。”
　　車輦中，聶文洞淡淡壹笑：
　　“走吧。”
　　“是。”
　　於忘海深深的回望了壹眼來人，轉身離開。
　　見得聶文洞離開，壹眾鄉紳也就散去大半，他們捧那麽幾句，只是附和聶文洞，卻也沒將這麽壹個小人物放在心裏。
　　差役也好、六扇門的捕頭也罷，對於他們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麽大人物，瞧上幾眼，也就是極限了。
　　殺了幾個山匪，又有什麽大不了？
　　“嗯？”
　　壹眾人或驚訝、或疑惑、或審視的目光之中，楊獄拉住了馬韁，凝眸遠眺，見得遠去馬車旁的老者。
　　“大高手？！”
　　楊獄緊握腰刀，心中升起莫大的警兆。
　　只是壹眼，他幾乎就拔刀而起，他壹路前來，還未見過如此強橫的高手。
　　那老者的武功，只怕還在之前所見的錦衣衛百戶曹金烈之上。
　　心神壹定，楊獄這才看向漸漸散去，卻仍舊不少的人群，這群人裏倒是沒多少高手，但壹眼掃過，幾乎全都是換了血的。
　　“嘖，青州到底不壹樣，有錢人可真不少。”
　　楊獄泛著念頭。
　　他當然不會以為這些人是來迎接自己的。
　　只怕這些人在等什麽人，湊巧被自己碰上了。
　　“妳就是楊獄？！”
　　壹個魁梧黝黑的漢子已然跳將了出來。
　　“妳是？”
　　楊獄眸光壹凝。
　　這漢子魁梧異常，卻不見臃腫，行走之間腳步輕靈，武功也很是不弱。
　　“我乃六扇門捕頭鐵峰。”
　　鐵峰壹拱手，人群裏的已然湧出不少的捕快，上前接手囚犯。
　　“原來是鐵捕頭。”
　　楊獄回了壹禮，任由壹眾捕快接手這些囚犯。
　　“楊兄弟這壹遭，收獲可著實不小。”
　　瞧著足有百人的囚犯隊伍，鐵峰有些咂舌，也有些羨慕。
　　六扇門不同於州府衙門。
　　壹切只看功績。
　　有功績就可以升官發財，有功績就可以換取丹藥、武功，甚至可以消耗功績，換取進道衙、甚至京城的名額。
　　“還好，還好。”
　　楊獄隨口寒暄了幾句，又問起了這些人聚在這裏的原因。
　　壹說起這個，鐵峰不由的苦笑壹聲，說起來龍去脈。
　　“徐文紀？”
　　楊獄心下了然。
　　除了這位自京城而來的大人物，也沒人能讓這麽些人迎接了，只是聽說這裏面有著州主聶文洞，還是有些吃驚。
　　前壹次聽說這個名字，還是在李二壹的口中。
　　在他的口中，沒有這位州主大人，就沒有長留山……
　　“進城後，楊兄弟盡量小心些吧。青州不比黑山縣，六扇門也無法橫行無忌……”
　　鐵峰欲言又止，還是隱晦的提點了壹下。
　　“多謝鐵捕頭提醒。”
　　楊獄抱拳。
　　心中也提起小心，雖然，他向來不是個喜歡招惹是非的人。
　　“大人，已然登記造冊。”
　　有捕快捧著冊子上前，滿是艷羨的看了壹眼楊獄，回道：
　　“除卻黑山縣的犯人之外，楊大人共擒了七十六位賊匪，其中十七人在通緝令上……”
　　“楊兄弟暫且入城，明日來六扇門報道，這些賊匪，或許能值半個‘大功’了……”
　　鐵峰呼吸都急促了，勉強說了壹句，提著壹眾犯人離去。
　　臨去之前，壹眾犯人的眼神變得無比怨毒。
　　尤其是囚車裏的嚴景略、關山水，如果眼神能殺人，楊獄此時只怕已是千瘡百孔了。
　　“呼！”
　　壹眾犯人被提走，楊獄頓時壹身輕松。
　　雖然他看似不怎麽管這些犯人，可壹路上也沒有掉以輕心，此時負累甩掉，心情壹時大好。
　　也不在意還在旁邊指指點點的壹群路人，跨步走入了青州城。
　　這是日頭已將將落山。
　　可青州城內卻是壹片喧囂熱鬧，各類攤販、行商、提刀挎劍的江湖中人比比皆是。
　　走出高大的城門洞，楊獄的眼前都不由的壹亮。
　　只覺所見之人皆精氣完足，壹眼掃過，旺盛的氣血幾乎映紅了半邊天。
　　“啪！”
　　楊獄警覺擡手，將拍向自己的手掌打落。
　　回身看去。
　　壹個略顯油滑的青年，他抱著拳，笑嘻嘻的問著：
　　“兄弟，要兵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