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壹因

裴屠狗

修真武俠

大明404年,乾元七年。
青州,順德府,黑山城。
夏末近秋,天氣雖仍酷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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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家師弟,英雄也!

諸界第壹因 by 裴屠狗

2024-2-5 22:40

  ……
  ……
  轟隆!
  烏雲滾滾覆蓋天際,雷龍滾走,電蛇交織,空氣之中,盡是風雨欲來的潮濕。
  龍淵、西北之交的官道上,壹眾行商催馬疾行,多在罵這天變太快,前壹瞬還是風和日麗,轉瞬就烏雲蓋頂。
  壹眾行商憂愁、低罵,也有人見雨欣喜。
  被壹幹錦衣衛高手擁簇其間的王牧之,伸手感受著濕潤的氣流,不由得點頭:
  “去歲冬長、雪多、春日短,好在夏日恢復正常,並未走入極寒極熱的極端天氣。
  老天爺到底給人留了喘口氣的時間,可惜……”
  他微微感嘆,壹側的錦衣衛高手卻是忍不住開口:“歷來雪多則雨多,擔憂幹旱,不如擔憂洪澇吧?”
  “看來,王老夫子也是未下過田地的,不懂這些常識。”
  有人嘲諷。
  “有些事情,不能按常理來論,去歲的大雪,百年難遇了,但在以後,會成為常態……”
  王牧之不以為意,平靜開口:
  “再以後,冬日會越來越冷,夏日會越來越熱!大雪、旱災、蝗災、瘟疫、地動、洪澇……
  以往數年、數十年都不會來壹次的大災,會接踵而至……”
  “不要危言聳聽!”
  幾個錦衣衛的高手冷聲打斷,可不知為何,就有些隱隱不安。
  “極端的天災,會讓壹道、乃至於諸地連年顆粒無收,災難之下,山賊強梁將剿殺不盡,朝廷收支無法平衡,大族為了自保,會更加貪婪的索取,憐生教會趁機起事,諸道州府反王林立……
  而塞外天狼、大離王朝的大軍,也會隨之而來……”
  不高不低,也未有什麽渲染、頓挫,只是平靜冰冷的敘述,四周的錦衣衛高手,就不由的心頭壹沈。
  有種壓抑至極的心慌。
  轟隆!
  適時,又有雷暴響徹,不時有雨水滴落。
  “這場雨,不會小,幾位,不妨到那處茶肆歇歇腳?順便,也等壹等妳家黎大人……”
  王牧之看向遠處。
  那裏,有著壹家上下三層,很是不小的茶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有人將廢棄的驛站占據了。
  曾經,大明九道諸州府,乃至於縣鄉壹級,都是有著驛站的,不甚重要的官府文書、情報傳遞,官員途中的食宿、換馬。
  乃至於民間壹些包裹書信往來的,都是驛站負責。
  當然,如今驛站大範圍裁撤,被賣給他人,也是常有,但壹幹錦衣衛看著,仍是有些皺眉。
  “王先生,妳該不會另有人接應吧?”
  幾個錦衣衛都十分警惕。
  “不過是故人前來送行罷了,諸位何必緊張?”
  王牧之言罷,踏步而前:
  “老夫若要走,難道妳們還攔得住嗎?不過是黎大人願賭服輸,王某信守諾言罷了。”
  壹眾錦衣衛的高手神色皆變,可卻無人敢攔,眼前這位,實也非是他們可以攔下的。
  嘩啦啦~
  伴隨著壹聲悶雷,傾盆大雨說下就下,茶肆之外,壹時水汽蒸騰,其內,卻是壹派吵鬧景象。
  壹幹錦衣衛高手都是便裝出行,也不甚紮眼,雖有人好奇,卻也沒有引起什麽波瀾。
  “王兄!”
  二樓扶手處,有人起身,向著王牧之微微拱手。
  幾個錦衣衛高手神情肅穆,紛紛望去,只見其人壹襲黑色短打,昂藏雄壯,心頭不由壹跳。
  “齊六壹!”
  有錦衣衛不由按住了刀柄,但又自松開來。
  二樓拱手之人,卻正是龍淵道六扇門總捕,有著降龍羅漢之稱的齊六壹。
  “齊兄,許久不見了。”
  王牧之微微壹笑,回禮,上樓,絲毫沒有階下囚的自覺,壹幹錦衣衛的高手無奈,卻也只得跟上。
  這場雨來的快且大,過路的行商多也駐足此間,二樓也無甚座位,王牧之落了座,幾個錦衣衛高手就只得站著了。
  幾人面面相覷,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哪有這麽押送人犯的……
  “聽聞王先生要進京,齊某特來送先生壹程。”
  齊六壹大口灌了壹口酒。
  “齊兄有心了。”
  王牧之也是滿飲杯中酒水。
  齊六壹為彼此倒滿酒,眸光壹轉,問道:
  “聽聞王先生與那黎白虎交手,不知勝負如何?看先生精氣十足,似乎……”
  “盛名之下無虛士,黎大人成名多年,武功自非王某可以企及……”
  王牧之隨意說了壹句,卻也沒有多做提及。
  壹幹錦衣衛的神色變換,也都默不作聲。
  齊六壹心中越發好奇了。
  如果說王牧之勝過黎白虎吧,他又被錦衣衛看押著送往神都,若說其敗了吧,看其神色,似乎又不對。
  但不等他開口,王牧之已然轉移了話鋒,問道:
  “齊兄此來,只怕不止是要送別王某吧?”
  “也有其他原因。”
  齊六壹沈吟片刻,還是開口了:
  “王先生,為何執意如此?”
  “齊兄指的是?”
  王牧之自顧自飲酒。
  “自然是萬象山弟子去西北道助力楊獄之事……”
  齊六壹嘆了口氣:
  “近些年天災不斷,各地暴亂頻發,關外異族虎視眈眈,您乃當世大儒,不思報國,卻又何必,何必……”
  他有些說不下去,王牧之卻接住了話頭:
  “何必造反?”
  兩人的聲音並不算高,可壹行人的氣度不凡,本就引人矚目,聽得這句話,本來喧鬧的二樓,頓時壹片死寂。
  幾個錦衣衛高手冷眼掃過,壹幹食客卻已坐不住,膽大的低頭喝酒,膽小的直接下樓,冒著大雨就驅馬離去。
  “大明養士四百年,縱然不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也不該……”
  齊六壹深深嘆息。
  龍淵道中二十載,他對於眼前這位王先生,可謂是由心的敬佩,可正因此,他方才不理解。
  “齊兄真想知道?”
  齊六壹點點頭。
  “多年前壹個夏日,老夫於樹下午睡,猶記得那壹日日頭很毒,艷陽高照,有光透過樹縫照下……”
  王牧之慢慢的飲盡杯中酒,方才緩緩道:
  “……那是個極長極長的噩夢,夢中,我看到了烽火四起,於大地之上焚燒了百年之久……
  我看到了天災、地動,繁華如江南道,十室九空,看到了屍體如山,截斷了萬龍江……”
  平靜的聲音,似有莫大的感染力,讓四下之人,不由的心神搖曳、悲愴,好似真個看到了那屍山血海般的慘烈夢境。
  “王先生功行精進,突破只怕不遠了……”
  齊六壹猛然回神,大口飲酒:
  “可這,只是個夢,夢裏的事情,如何當真?”
  說到此處,他掃了壹眼身側神色沈凝難看的壹眾錦衣衛,道:
  “這壹切終歸不曾發生,而且,那斬首刀的為人過於剛烈乖張,於友,自是上上之選,可為人主,只怕成不得大事……”
  他嘆息勸說,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料到,他其實已是有幾分相信王牧之的話。
  楊獄的赫赫威名,他當然不會沒聽說過,非但聽說過,心中也頗為驚嘆、佩服。
  可是……
  見他搖頭,王牧之不由的笑了:
  “齊兄,妳又讀過幾本書?”
  “……齊某讀書當然不比王先生,可有些道理,不是只有讀書才懂!”
  齊六壹差點被噎住,不愛讀書,是他最大的弱點。
  “齊兄瞧不上我家師弟,理由,是他性格暴戾乖張,無容人之量……”
  見齊六壹點頭,王牧之又道:
  “而我看重他的,有兩點,齊兄不妨聽壹聽?”
  不等齊六壹回答,王牧之已然開口了:
  “我家師弟出身微末,得逢奇遇,不過十年,已然登臨天下絕頂行列。
  有關於他的生平、事跡,天下人無不知曉,齊兄,想來也是看過的……”
  齊六壹點頭。
  “遠辛勞,近享樂,這是人之本性,喜華服,好美食,愛美人,這是男人天性……
  我家師弟,少年得意,卻不放縱本性,這是克己……”
  “這……”
  齊六壹皺著眉,卻也不得不點頭。
  少年人氣血方剛,武者更勝,少年人不放縱者,多有嚴苛的家教,出身微末卻不放縱,如何說,也算人傑了。
  “自黑山誅縣令、到淩遲聶文洞、到德陽府除魔、再到龍淵平亂、兗州除兇……
  十年裏,他始終如此,算不算得,矢誌不移?”
  齊六壹無話可說,壹幹錦衣衛面面相覷,卻也不得不承認,尤其是淩遲聶文洞,錦衣衛上下早已傳遍了……
  “齊兄再問,王某仍可再說,只是,這兩點,不夠嗎?”
  王牧之落下酒杯,自倒酒水:
  “實不相瞞,他造反,也是我數次懇求之,不是我要助他,而是他在幫我!”
  “妳!”
  聽得這句話,壹眾錦衣衛勃然色變,肅殺之氣鼓蕩間,不要說二樓的食客,大堂都幾乎空了。
  齊六壹面色沈了下去:
  “齊某素來敬重妳的為人,視為當世英雄,想不到,妳竟然,竟然是個……”
  “齊兄,這世間事,是不是只有糜爛到了極點,伏屍億萬萬後再去做,才算得上大義?”
  王牧之又壹次飲盡杯中酒:
  “英雄也罷,梟雄也好……”
  哢擦!
  壹道閃電劃過雨幕,烏雲遮住微光,齊六壹擡頭,只覺王牧之落入黑暗,墨色濃重到看不到神情: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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