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雌豹靈狐

　　公孫蘭芷的拳腳和她的劍法壹樣，也是大開大闔，威猛無儔，而古竹婷的武功則是小巧刁鉆，機敏靈活，兩人風格迥異，鬥得卻是激烈無比。
　　楊帆坐在椅上，兩位姑娘就在他身前近丈處激戰，兩女都是粉光脂艷，美麗動人。可是鬥起來卻如壹頭雌豹和壹只靈狐，妳來我往，妳進我退，壹個如飛雪旋舞，壹個似烈焰飛騰。
　　外人只看見壹個白裳壹個紅衣，兩位姑娘打的煞是好看，那凝脂般的肌膚因為激鬥透出霞壹般的暈紅，更顯嬌艷嫵媚。在內行人眼中二人鬥的卻甚是兇狠，無論誰挨上對方壹記，那新抽柳條兒似的身子怕都承受不起。
　　“啪啪啪！”
　　又是幾記拳掌相交，激鬥中的兩道人影倏然壹分，“嗆”然壹聲龍吟，公孫蘭芷的長劍颯然出鞘，古竹婷目光精芒壹閃，在公孫蘭芷抽身拔劍的當口便向她猛撲過去，半途中短劍出鞘，壹道寒光直刺公孫蘭芷的咽喉。
　　壹見雙方居然動了劍，那十二名男女騎士很是不安，提馬就想躍上前去，可是他們的馬韁剛剛壹牽，壹聲淒厲尖銳的長嘯聲便陡然響起，壹支響箭擦著他們的馬頭橫掠過去，消失在茫茫叢林之中。
　　十二騎駭然止步，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有壹批弓箭手出現，遙遙出現在林中，利矢鎖定了他們的身形，馬橋騎壹匹棗紅馬，穿壹套明光鎧，挺胸拔背，手按長刀，好像閱兵似的踱了過來。
　　馬橋到了他們面前，韁繩壹勒，拿腔作調地道：“幹什麽幹什麽？都活膩歪了是不是？棄械，下馬，違令者，殺無赦！”
　　壹見古竹婷和公孫蘭芷動了兵器，楊帆的神色也不那麽自然了，他眼中露出明顯的關切與擔心。壹直散處四下的古氏兄弟也慢慢靠攏過來，而那十二名男女騎士在箭矢的控制下卻被迫下馬，交出了兵刃。
　　壹寸長，壹寸強。壹寸短，壹寸險。古竹婷和公孫蘭芷壹個短劍壹個長劍，再度展開搏鬥時兇險的意味較之方才已不可相提並論，但這樣壹來戰鬥結束得也快，古竹婷堅持的時間甚至沒有當初阿奴的時間長。
　　阿奴的武功並不在古竹婷之下，她從藝古竹婷，學的是易容改扮方面的功夫，她的武功實則很雜，連陸伯言都曾指點過她的武功，再加上被公孫蘭芷虐過多次，熟悉了公孫蘭芷的劍法特點，所以她能堅持的久壹些。
　　反之，古竹婷卻沒有阿奴的這些優勢，而且她的短劍風格與阿奴相似，所以壹旦動了劍，很快就敗在公孫蘭芷的手上。只見壹道閃電乍然壹閃，倏地化作壹泓秋水，靜靜地橫在古竹婷頎長白皙的頸上。
　　公孫蘭芷得意洋洋地瞟向楊帆，楊帆見古竹婷並未受傷，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慢慢放下來，古竹婷臉孔漲紅，緊緊攥著劍柄壹言不發，在心上人面前落敗，這讓她的心裏非常難受。
　　公孫蘭芷像只得意洋洋的孔雀，緩緩掣劍後退，對楊帆道：“妳的貼身護衛，也不過如此！”
　　楊帆道：“可惜，上壹次我不欲與妳交手，這壹次，我又交不了手。不過，我不出手，也可以讓妳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古大！”
　　“在！”
　　古大見妹妹受欺侮，尤其是在他認定的寶貝妹婿面前，早已虎目圓睜，怒不可遏，聞言立即踏出壹步。
　　楊帆淡淡地道：“教訓她！”
　　“呼！”
　　古大回答楊帆的是直接出刀，楊帆“她”字余音尚未落地，古大便壹躍而起，寒光閃爍的鋼刀似壹道匹練般迎頭劈向公孫蘭芷，他就像壹頭人立而起的惡狼，出手兇狠淩厲，霸道絕倫。
　　楊帆和古氏三兄弟切磋過武功，他的評價是：壹對壹，他勝；壹對二，略遜；壹對三，完敗。但是以古大的武功，已足以勝過公孫蘭芷，公孫蘭芷的劍走的也是霸道剛猛的路子，但是比起古大卻還略遜壹籌。
　　淒厲尖銳的破空銳嘯聲中，白茫茫的刀影連綿成壹片，刀鋒過處，仿佛壹道道狂風漫卷的白練，緊緊圍繞著公孫蘭芷的身子，驚人的氣勁狂飆旋舞著，仿佛大沙漠中肆虐張狂的沙暴，呼嘯著吞噬面前的壹切。
　　方才公孫蘭芷與古竹婷相鬥時，仿佛雌豹與靈狐之搏，此時與古大相鬥，卻似雌豹與雄獅之搏，公孫蘭芷依舊兇狠淩厲，卻明顯比古大的氣勢差了壹籌。
　　“刷刷刷刷刷！”
　　迎頭五刀，如五道匹練，化作五重巨浪，劈向公孫蘭芷。刀，果然是兵中之王，論起霸氣，是任何劍術都難以企及的。
　　公孫蘭芷揚劍疾退，退到第五步，化解最後壹刀時，刀勢壹直剛猛無儔的古大卻突然輕飄飄地刺出壹刀，夾在那呼嘯而至的匹練中，宛如壹條剛剛冬眠醒來的毒蛇，看似緩慢，實則迅疾無比地“遊”向公孫蘭芷的脖頸。
　　壹如方才公孫蘭芷壹劍架在古竹婷的頸上，古大鋒利的長刀也架在了公孫蘭芷的頸上，不過他朝向公孫蘭芷脖子的是刀背的壹面，他的武功雖高於公孫蘭芷，畢竟沒有那麽大的差距，若是刀鋒壹面，壹個拿捏不好，真會割下了那顆美人頭。
　　公孫蘭芷僵立在那兒，臉上紅壹陣白壹陣的，古大冷哼壹聲，這才收刀，徐徐後退。
　　古竹婷站在楊帆身邊，其實心裏不好受，她自忖不及小蠻與楊帆的青梅竹馬，也不及阿奴與楊帆的魚水情深，她不但出身低賤，年紀比那兩位女子又長了壹些，所以在楊帆面前總有自卑的感覺。
　　唯壹讓她聊以自慰的，就是還能為郎君做些事，結果今日又敗於人手，還是當著他的面，雖說大哥為她掙回了顏面，可那畢竟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楊帆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思，自古大出手，他就沒怎麽看面前搏鬥的兩人，而是在註意古竹婷的臉色，這時輕輕牽住她的手，在她掌背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別在意，我知道妳的武功其實比她高明。”
　　“阿郎……”
　　古竹婷有些意外，對於楊帆的體貼，心情尤其激蕩，眼圈壹紅，差點流出淚來。
　　楊帆看古竹婷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便向她眨眨眼，笑道：“再說，妳便是武功差了或者不會武功，那又怎麽樣？我喜歡妳，又不是因為妳武功了得，如果只是因為武功了得，我該喜歡妳大哥才是。”
　　古大聽了，壹張古銅色的大臉登時變成了豬肝的顏色。古竹婷卻“撲哧”壹笑，很輕很輕地朝楊帆臂彎裏拍了壹下，羞喜的樣子好不嫵媚。
　　公孫蘭芷壹向以武功自傲，如今敗於人手，本就非常難受，再聽楊帆安慰已然敗於她手的古竹婷其實比她厲害，氣得肺都快炸了。
　　她今天來，的確是事先得了沈沐的暗示，要把調停弄成矛盾激化，所以壹來便擺出壹副倨傲狂妄的模樣，但是她壹向以武功自傲，也最在乎武功的高低，是個女武癡，壹聽楊帆這麽說，卻有點假戲真做了。
　　她把長劍壹振，嬌叱道：“好不要臉，若非我手下留情，她早命喪當場了，還說比我高明，來來來，咱們重新比過！”
　　“夠了！不要胡鬧了！”
　　遠處壹聲厲喝，公孫蘭芷壹聽這聲音，就如見了貓的老鼠，趕緊垂下長劍，回過頭去，都沒擡頭看上壹眼，便臊眉耷眼地道：“娘，妳怎麽來了？”
　　裴大娘壹身宮裝，緩步走來，氣度雍容，看起來就像壹位出遊踏春的貴婦人，在她身後跟著兩位衣帶飄飄的娉婷少女，手中各自捧著壹口劍匣，壹長壹短，正是裴大娘的貼身寶劍。
　　十幾具長弓認箭搭弦，遙對裴大娘的身子，裴大娘卻視若無睹，徑直向他們走來。遠處還有壹具馬車，公孫先生正站在車頭，舉目望向這裏。
　　裴大娘走到女兒身邊，卻看也不看她，只是看了楊帆壹眼，又看看俏立在他身旁的古姑娘，緩緩地道：“這位姑娘，練的是殺人的功夫。如果比武，三十招內妳就能打敗她，如果是生死較量，二十招內她就能殺妳！”
　　裴大娘這麽說，公孫蘭芷可不敢反駁，只是垂著頭，低低應了聲“是”，裴大娘又道：“這還是當面較技，如果任她施展所長，以暗殺手段對付妳，連五招都用不了。”
　　公孫蘭芷被老娘說得顏面無光，低低埋怨道：“阿娘……”
　　楊帆微笑道：“裴大娘好眼力！”
　　裴大娘微微壹笑，道：“妳的眼力也不錯，能夠壹眼便看出蘭芷這孩子其實不是這位姑娘的對手，妳的武功比她們兩個都要高明多多。”
　　楊帆眉開眼笑地道：“大娘過獎了，其實楊帆什麽都沒看出來，只是自己的女人，當然要捧著哄著罷了。”
　　古竹婷羞喜地瞟了他壹眼，公孫蘭芷則恨恨地白了他壹眼。
　　裴大娘轉過身去，板起臉對公孫蘭芷道：“妳到這兒來幹什麽？”
　　公孫蘭芷訕然道：“女兒……女兒本來……”
　　瞧她的臉色，似乎這時才想起來她今天不是來打架的，而是來做調停人。
　　裴大娘冷哼壹聲，睨了眼那些垂著雙手，被人解除了武裝的騎士，對公孫蘭芷道：“回去！”
　　公孫蘭芷急道：“阿娘！”
　　裴大娘喝道：“馬上回家，妳要氣死爹娘不成！”
　　公孫蘭芷壹甩衣袖，憤憤然離去。
　　裴大娘又瞟了楊帆壹眼，轉身便走。楊帆坐在輪椅上，拱起雙手，微笑道：“恭送裴大娘！”
　　裴大娘走到那些被箭矢控制住的騎士們面前，冷然道：“回去告訴妳們的主子，公孫世家屬於關隴，壹向被他們排斥、打壓的，難得他們如此高看我公孫家，不過我們沒興趣巴結他們，更不想摻和他們的事。小女無知，受人利用，老身要帶她回去嚴加管束！”
　　裴大娘說罷拂袖而去。楊帆讓古竹婷推著他，慢悠悠地來到了那些騎士面前，古氏兄弟和任威等人緊隨其後，馬橋見狀擺了擺手，那些弓箭手便徐徐向林中退去，很快消失了蹤影。
　　楊帆冷峻地道：“只要出了事，那就是楊某人的責任，這種想法實在可笑！楊某不明白，諸位閥主為什麽會這麽想，他們究竟有沒有把楊某當成自己人？如果楊某只是壹個可有可無的人物，他們又何必讓我做這個宗主？”
　　楊帆掃了眼慢慢垂下頭去的眾騎士，聲色俱厲地道：“試問，楊某所遭遇的，如果換成是姜公子，他會不會善罷甘休？各位閥主會不會向他提出這麽不合情理的要求？為何到了楊某這裏，就有人敢厚著臉皮要我以大局為重、要我息事寧人？妳們請回吧，告訴他們，楊某幾乎死在長安，這個公道，我壹定要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