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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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暗通消息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開飯了!”
  鄭小布用飯勺子在桶沿上使勁地磕打了幾下,壹看已經到了楊帆的牢房前,便把飯勺往桶上壹掛,拎起壹個食盒。張立雷板著臉打開牢門,鄭小布剛壹走進去,張立雷就有意無意地站到了門前。
  楊家送來的飯菜是很精致的,楊家的廚子擔心阿郎吃不好,煞費苦心地準備了幾道可口的菜肴,不過依著慣例,最可口的菜還是被執役們截留了。
  張立雷有意無意地橫在門口,兩個佩刀的執役便站在門口聊起天來,壓根沒有進去的意思。自從執事院被歹人闖入,連殺十五人,又逃之夭夭以後,武則天大為震怒,調了奉宸衛的官兵來加強執事院的防衛。
  這是對付謀逆要犯,保護的又是朝廷的執法衙門,動用武裝名正言順。如今這執事院三步壹崗、五步壹哨,防衛十分森嚴,執役們就有些松懈下來,如此嚴密的戒備之下休想有人逃脫,他們也就偷了懶。
  楊帆正在地上躺著休息,房門壹響他就站了起來,牽動鐵鏈發出“嘩楞楞”的壹陣聲響,門壹開,光線射入,楊帆微微瞇起了眼睛。
  整天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的神情不免有些萎靡。唇上、頜下都長出了寸長的髭須,頭發也蓬亂著,猶如壹只關在籠中的野獸。
  鄭小布把食盒放下,楊帆看了他壹眼,緩緩舉步上前,彎腰去拿食盒。鄭小布扭過頭去向外面飛快地掃了壹眼,突然壓低嗓音問道:“楊郎將,妳的罪證有三,其壹:朱彬檢舉,妳與他同謀,欲待兵變之夜裏應外合,打開宮門,控制皇帝寢宮!”
  楊帆壹怔,彎下的腰又慢慢直起來,盯著鄭小布,目中泛起壹抹奇光。
  鄭小布道:“郎將罪證之二,司禮卿裴宣禮供認,是由他負責接洽,讓妳收受了工部尚書李遊道的重禮,並接受了壹個許諾:事成之後封妳為大將軍。郎將的罪證之三,便是驟然暴富,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清!楊郎將,妳對此有何解釋?”
  這番話若是在公堂之上由來俊臣問起,那是最恰當不過,而今卻是由鄭小布問出。這鄭小布只是壹個膀大腰圓的廚子,腰裏系了壹條油漬麻花的藍布圍裙,頭上紮著壹條已經看不出底色的布帕,油光光的胖臉卻極為嚴肅、鄭重其事的樣子,仿佛壹位升堂問案的官大老爺,情形實在有些可笑。
  楊帆隱隱明白了壹些什麽,他沈聲答道:“楊帆入宮後,曾在朱彬麾下做過壹些時日的大角手,不過彼此並無私交,不但沒有私交,相反還有芥蒂。楊某曾受過朱彬的排擠,此事朱彬身邊的兩個親兵是清楚的。”
  鄭小布眉頭壹皺,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楊帆回想了壹下,說道:“大約前年冬天,我記得此事過後不兩天,楊某就調到武成殿去作侍衛了,妳若查閱金吾衛中關於楊某的履歷記載,便可以知道詳細的時間!”
  鄭小布點點頭,又問:“裴宣禮壹事,妳如何解釋?”
  楊帆道:“此事楊某無從解釋。妳說的這位禮部官員,楊帆不曾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既是禮部官員,經常出入宮闈,那麽楊某大概是見過他的,或者與其有數面之緣吧,只是無法從這個名字想起他到底是誰。若說楊某與此人有所勾連,實在荒唐之極。奈何,他有壹面之詞,我卻沒有旁證啊!”
  鄭小布又道:“好!那麽,妳那十六家處於旺市的店鋪,又是何人所贈呢?”
  楊帆聽到這裏,卻不禁猶豫起來。
  實際上,他現在只是隱約猜到了鄭小布的來意,以上兩個問題,就算鄭小布是詐供,他也是要這麽回答的,即便是來俊臣升堂公審,他的回答依舊如此,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所以盡可坦率回答。
  可是這第三個問題卻不然。因為他與沈沐確實有所謀劃,雖然他沒有參與宰相們的兵變行動,但是從長遠來說,他與沈沐所謀劃的東西與宰相們所做的事情目的是完全相同的,都是為了恢復李唐江山,只不過壹個是穩紮穩打,壹個是行事促急罷了。
  如果這鄭小布是來詐供的,壹旦問出送禮人是趙逾,必然有人去查。楊帆的門子就是隱宗的人,他出事後,趙逾恐怕早就做了準備,這壹查怕是徒勞無功。如果真被他們查出了什麽,朝廷中的這些刑獄高手也並非壹班廢物,恐怕就要查出大問題。
  沈沐行事再隱秘,那麽龐大的力量,動輒那麽巨大的財富流動,除非人家不註意,壹旦註意到妳,有心去查,怎麽可能滴水不漏?那時候,這樁罪名洗脫了,卻有另壹樁罪名加身,結果不會比現在更好,現在這樣還可以咬定是誣告,到那時可就真的無從辯駁了。
  如果鄭小布是他所想的那個人派來的,把這個秘密告訴她,怕也於事無補。如今去找,十有八九已經找不到沈沐這個人了,甚至連他們在洛陽的聯絡點都不可能找到。即便找到他們,依舊無法給朝廷壹個叫人信服的理由。
  沈沐憑什麽要把如此巨大的壹筆財富送給他?他楊帆只是壹個郎將,是軍中的武將,而不是洛陽的地方官員,沈沐這個“大商人”就算想要找個靠山,謀求經商的便利,也絕對不可能找到他的身上,事出反常必為妖,認真查下去……還不是弄巧成拙?
  鄭小布見他有所遲疑,微笑了壹下,說道:“楊郎將,妳可以相信我,這是那人叫我示與妳看的壹件信物!”
  鄭小布說著,又扭頭看了壹眼,從懷中小心地掏出壹樣東西,托在掌心。
  草蜢?
  楊帆看了壹眼,先是壹怔,隨即才想起這只草蜢的來歷。這件事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卻沒想到當日在龍門久候婉兒不歸時,用野草信手編成的這只草蜢,婉兒居然壹直保存到今天,楊帆的心中不禁壹陣激蕩。
  鄭小布手腕壹翻,把那草蜢收好,說道:“郎將現在可以說了麽?”
  楊帆已經相信他是被婉兒收買的人了,可是這件事他如何說與婉兒聽呢?就算他和盤托出,依舊無濟於事,沈沐不可能站出來承認,否則整個事機敗露,他依舊要完蛋大吉,還要拖上壹大幫陪綁的。
  鄭小布急道:“時間緊迫,楊郎將,妳可拖延不得!”
  楊帆道:“其間緣由,實在是壹言難盡。贈我店鋪的人……乃是西域壹位豪商。他的身份,我實在無法提起,他贈我財產的理由……,唉!總之這壹切實與謀反無關啊。”
  楊帆吞吞吐吐,實在不知該如何解說,鄭小布嘿的壹聲,道:“那人對我說,不管是誰,既贈妳厚禮,必定有求於妳。妳是軍中武將,而非地方官,不管是誰有求於妳,所求之事必難張揚,所以,人家早料到妳難以啟齒了!”
  楊帆驚訝地看向鄭小布,婉兒聰慧博學不假,可是她的才華並不體現在這些方面,這個自幼長於深宮的女子竟然“料敵機先”,連他的反應都已經猜到了?
  鄭小布道:“那人交代說,妳若不便說出,那便不說。只是,等妳受審時,無論如何須按我教妳的壹番話交代。”
  楊帆趕緊道:“請講!”
  鄭小布道:“若是公堂上審妳,問起這店鋪來源,妳只管壹口咬住是受壹位貴人饋贈,若是人家問起此人的名姓身份,妳堅不吐實便是!”
  楊帆頷首道:“楊某記住了!”
  鄭小布急急道:“千萬咬住這句話,否則便救妳不得了!”
  鄭小布說罷快步走了出去,壹個執役懶洋洋地問道:“妳這小子,怎麽磨蹭這半天?”
  鄭小布手按著腰帶,說道:“正好有些內急,順便就在墻角解決了壹下!”
  ……
  “七天後行刑!”
  當小蠻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整個人都被徹底擊垮了。她現在只想見壹見楊帆,在他臨刑之前,再見自己的丈夫壹面。可是,就連這也成了奢望。她再想進宮已經沒了理由,執事院裏也不允許探監。或許……,她只能等到行刑的那壹刻,在法場上再看夫君最後壹眼?
  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那壹天,小蠻徹夜不眠,壹直到第二天淩晨,才忽然被她想起了壹個人。她想到了來俊臣的妻子王氏夫人,王夫人當然不可能影響禦史臺的案件審判,但是作為禦史臺正堂長官的夫人,叫她行個方便,帶自己去見丈夫壹面,這事總還辦得到吧?
  小蠻當天就趕到博古齋,叫店夥去來府告知,說店裏又進了幾件極稀罕的古董,請夫人來店裏看看。小蠻在店裏等了壹天,王夫人也沒有來。第二天南市剛壹開門,小蠻便又趕到店裏守著,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王夫人終於來了。
  王夫人帶著兩個侍女緩步走進博古齋,她這邊剛壹進去,旁邊就繞出壹個夥計來,把壹面牌子杵在了門口,上面寫著兩個大字:“打烊!”
  王夫人繞過“蕭墻”,笑著說道:“楊家娘子,妳店裏進了什麽稀罕的古董啊?咦?楊家娘子,妳……妳這是做什麽?”
  小蠻早派了人在外面等著她來,王夫人還沒到門口,小蠻就已經讓店裏的掌櫃和夥計們回避了,王夫人剛壹繞過“蕭墻”,小蠻便盈盈拜倒,悲切地道:“王夫人,小蠻有壹事相求,萬望夫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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