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四章 耗得起，二選壹

　　思來想去，想到了始說，哪怕在歲月長河裏，有關被帶走的那部分現世的壹切，都還是渾濁迷蒙的狀態，他就忍住了。
　　他不去窺視被帶走部分的壹切，裏面的任何信息都沒有被傳出來的情況下，那深海古神也什麽都別想做。
　　但是，信息不傳出來，卻可以傳進去吧。
　　傳進去了壹些信息，也跟“不傳出信息”這點不相悖。
　　現在怎麽傳進去這個信息，就是麻煩的地方。
　　余子清試了試七樓戒指，很顯然，不行，如今的封閉，是最完全的那種封閉。
　　七樓戒指是以材料本身的聯系為基礎，加上真言寶術銘刻。
　　這也是有上限的。
　　余子清站在不死曼陀羅的壹片巨大花瓣上，想了想，如今能傳遞這個信息的，也就仙草了。
　　始都沒法傳進去信息。
　　仙草之間的聯系，跟壹般人，壹般強者認知裏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他們之間有壹種獨有的聯系方式。
　　“大佬，能不能幫個忙給果汁帶個話？”
　　壹縷神韻浮動，余子清有前車之鑒，立刻閉上眼睛，削弱感知，卻還是被沖的有點頭昏腦漲。
　　人家傳遞個信息，都是直接以神韻為基，這誰受得了。
　　壹般強者之間，也就是幹架上頭了之後，才會做到這種地步。
　　難怪毀陽魔接受個信息，就像是接受了毒打的樣子。
　　估計不死曼陀羅壓根就不會更低級的交流方式。
　　余子清感覺了壹下，不死曼陀羅似是表示，給果汁帶個話，沒什麽意見，但也僅限果汁。
　　余子清也沒指望其他人能承受的住不死曼陀羅帶話。
　　他立刻將這些時日的情況，大體上給說了壹遍。
　　然後有把推測的事情，和對應的要做的事情，給說了壹遍。
　　差不多說完之後，余子清便感覺到，他的聲音被收納，被裹挾，最後全部投入到壹小塊枯萎湮滅的花瓣碎片裏。
　　那壹小塊巴掌大的小碎片，跌入到花心部分的光暈裏。
　　被帶走的大地和海洋，此刻就被光暈完全包裹著，坐落在那裏。
　　除了屬於仙草的東西之外，任何東西都是無法穿過那裏的。
　　看著那塊碎片跌入其中，余子清便繼續靜靜的等候。
　　錦嵐山，老羊回來之後，最近哪也沒去，就在山裏待著，他的實驗室就在這裏，他的課題太多了，多到研究不完，現在又還在不斷的有新的課題。
　　四神朝被帶走，壹切好像都沒什麽變化。
　　壹切都跟以前壹樣，只不過，有些地方，好像出現了邊界。
　　就像是東海的盡頭，不再是跟深海聯系再壹起，就像是有壹層無形的邊界，攔住了無量海水。
　　那邊界也不像是以前認為的，是壹條平滑的分界線。
　　東海和深海之間的邊界，也如同海洋與海洋，海洋和陸地之間的交界地壹樣，曲裏拐彎的不規則形狀。
　　距離那個邊界不遠，壹片虛無的空白之後，便又是壹片海。
　　那是不動仙朝西部的壹片西海，跟東海大小沒法比。
　　兩片大陸，從未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近了。
　　整個不動大陸上，只有屬於不動仙朝的部分，被帶走了。
　　不動大陸上還有壹半是留下的。
　　倒不是余子清完全不願意帶走那壹半，純粹是時間太過緊迫。
　　余子清沒時間去那片混亂的地方，找那壹個個山大王，找那些邪道，邪祀，陳明弊害，讓他們老老實實完全支持。
　　而且，余子清想要帶走的是地，不是那些邪道、邪祀、魔妖什麽的。
　　沒時間去做這些，只能放棄了。
　　不動仙朝內部，有國運在，有神朝之力，那是神朝所有生靈意誌的高度凝聚，只需要神朝朝廷和皇帝來完全支持，就足夠了。
　　不然的話，真要必須每個人都必須同意，必須完全支持。
　　那壹萬年後，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這些日子，普通人都沒覺得生活有什麽大的變化。
　　那日升日落，依然在繼續，古裏古怪。
　　老羊之前就思考過幾天，為什麽都被帶走了，脫離了現世，日月沒有被帶走，日月光輝卻還能照耀到大地上。
　　他想不明白，便去嘗試過，但很顯然的，現在去不了皓月，找不到路了。
　　經歷了異變，至少現在大勢力的高層，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最近天下太平了不少，神朝之間沒心情幹架，也沒心情搞摩擦，都非常克制。
　　便是大乾這邊，乾皇平叛之後，都是以穩定朝局，穩定大乾為主。
　　就在今天，壹塊碎片穿過了包裹著這片陸地的光罩，傳入其中。
　　在徹底傳過來的那壹刻，那塊不死曼陀羅丟出的碎片，便徹底湮滅，什麽實質存在的東西都沒有落入其中。
　　唯有其中承載著，余子清說的那些話，真正進來了。
　　那些沒有承載的信息，被果汁接收。
　　很快，便有餓鬼從錦嵐山的西南角接力傳訊，老羊和山君很快出現在了這裏。
　　因為點名了讓老羊和山君來。
　　嘴替食人花正在轉達余子清傳來的話。
　　聽完外面的情況之後，老羊和山君都松了口氣。
　　他們就怕失敗了，因為現在被封在這裏，其實他們自己都無法確定，余子清這到底是借七字的力量，直接將除了深海的部分，帶走了。
　　還是借七字的力量，施展的是超巔峰狀態的大兌封印術。
　　現在算是徹底確定了，雖然有波折，卻都是按照預期走的。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現在我不能在外面知道裏面的情況，因為我知道了，就會被確定下來。
　　若是這裏的壹切都不確定了，亦或者是定格了，亦或者是其他。
　　反正只要不正常，妳們就當沒接收到我的消息。
　　妳們也不要去試探外面的情況，不要傳遞出任何消息到外面。
　　若是壹切都還算正常，還算穩定。
　　那麽，就開始接下來的事情了。
　　我需要讓深海古神的消息，傳播出去。
　　不用人盡皆知，但所有實力到的，都必須要知道。
　　深海古神能幹什麽事，幹過什麽事，就讓他們知道吧。”
　　余子清絮絮叨叨了許多，秉持著不死曼陀羅傳遞消息壹次，壹句話是費這麽多勁，說壹年也是費這大勁，索性多說了點。
　　嘴替食人花這輩子說的話，加起來都沒今天壹天說的多，都快自閉了，但又不敢躺平擺爛。
　　靈智越高，越是明白，有時候由不得它。
　　山君在旁邊面色嚴肅，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因為他有點麻了。
　　老羊倒是壹直在認真聽，余子清把能想到的情況，推測之後，如何結合外部情況的應對都說了。
　　等到差不多說完了，最後壹句。
　　“山君在聽的吧，勞煩大哥把所有話都記住，我怕這些話會出意外。”
　　山君那壹臉肅穆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他臉上露出壹絲恍然，終於明白為什麽要叫他壹起了。
　　這不就是曾經始、元君他們幹過的事情麽。
　　比較重要的事情，讓他來記住，封在他的腦袋裏，那誰也別想去更改。
　　他就是用來兜底的那個人。
　　壹念至此，山君心態就放松了，沒有再費勁吧唧的去理解余子清說的那些話。
　　他不需要完全理解，只需要壹字不落的全部記住就行。
　　那這個簡單，他非常有經驗。
　　等到嘴替食人花說完，老羊在那若有所思。
　　余子清只說了怎麽做，並沒有去解釋背後的核心是什麽，最終目的是什麽。
　　但他大概能理解，余子清是在借力，如同上壹次活活打死老乾皇壹樣。
　　只是他還是有點疑惑，余子清新開的最大壹個課題，便是如此借力，恐怕也沒法弄死深海古神吧。
　　拋開深海古神還承載坎字不談，深海古神如今的狀態，幾乎就是加強版的諸神不死不滅加持。
　　僅此而已，恐怕是沒法幹掉深海古神吧？
　　老羊滿心疑惑，卻還是照做了。
　　他分別去見了三神朝的皇帝，訴說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還專門跨過東海，去了壹趟不動仙朝。
　　不動仙朝內，最近不是太安穩，但也只是朝局有點不太安穩。
　　忽然之間，不動仙朝疆域之外的地方，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壹些跟外面有勾連的，就坐不住了。
　　倒是普通人，尤其是靠近邊境地帶的人，立刻就開始了慶祝。
　　沒有了外面的魑魅魍魎，沒有了那些邪祀邪修，壹般人才不管為什麽，只知道他們的日子好過了。
　　老羊出現在不動仙朝，這裏立刻就穩了下來。
　　以真龍為圖騰的不動仙朝，諸葛婉君這個皇帝說話，在有些事情上，尤其是安撫人心這點上，還真沒老羊好使。
　　老羊什麽都不用不說，只是顯化出了壹下真龍真身，整體大環境立馬安定了下來。
　　老羊這邊繼續跟他們聊了聊，只是告訴了他們事情，告訴了諸葛婉君要如何做。
　　……
　　余子清還在繼續等，他要等著時間來發酵，要推波助瀾。
　　在這之前，在接下來的事情結束之前，他不能把陸地帶回去，也不能知道裏面的情況。
　　歲月長河之上，那些沒有意念，沒有意識，只是最純粹的心緒力量，不斷的在深海古神身上加持。
　　他的形態，已經開始扭曲，沒法以壹個姿態穩定住了，他在不斷的變化。
　　始只是靜靜的看著。
　　深海古神頭頂那朵虛幻的花，力量已經越來越強，強到足夠感覺到了，卻還是沒有開放，沒有徹底顯化。
　　深海古神的意識，受到的影響越來越強，頭頂上懸著的那把劍，帶來的恐懼，跟他自己意誌力已經沒多大關系了。
　　那種恐懼會不斷的滋生，不斷的壯大，反過來影響他的意誌。
　　雪球滾大了之後，就徹底失控，無法抵擋。
　　始只是靜靜的看著，時不時的聯系下余子清，告訴下余子清情報。
　　深海古神開始在歲月長河之上發瘋，他無法抵擋那摧殘他意識的東西，那本就是他自己的。
　　然後，他發瘋似的沖到了歲月長河盡頭。
　　嘗試著再次無差別的篡改，掀起滔天巨浪。
　　又是壹次大沖擊出現。
　　這壹次，大沖擊持續了五次才平復下來。
　　等到徹底平復之後，歲月長河裏，恢復到壹定程度之後，便壹直維持著那種渾濁迷蒙的狀態。
　　殘留的新大陸，依然還是死地，深海的海水裏，也是什麽活物都見不到。
　　殘留的壹部分不動大陸上，也距離荒涼死地不遠了，這裏只剩下壹些植物還存在著，任何超過拳頭大小的生靈，都不復存在。
　　再次沖擊之後，深海古神便徹底放棄了。
　　如今他發瘋也沒有用了，而他內心的恐懼，還在折磨他。
　　這時，他又開始了分裂，想要將身上的力量，隨著分裂出身影，給分裂出去。
　　他在歲月長河上，留下了無數的身影。
　　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感覺舒服多了。
　　因為那每壹道身影都是他，隨著分裂出去，他內心的恐懼也隨之分裂了出去，減少了壹些。
　　但是好景不長，他分裂出去的部分，開始失控，開始崩潰，又重新融合了回來。
　　等到融合回來之後，他內心的恐懼比之前還要更強，折磨著他都已經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任何問題了。
　　這壹切，都被始傳給了余子清。
　　另壹邊，余子清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閉上眼睛，蒙上了黑布，開始呼喚深海古神。
　　他呼喚了壹次，深海古神沒鳥他。
　　他也不著急，繼續呼喚，壹個月壹次。
　　足足壹年之後，深海古神才回應了他的呼喚。
　　在構建聯系的那壹刻，深海古神便死裹挾著這裏的壹切，沖入聯系裏。
　　這家夥已經被逼急眼了，恨不得讓余子清壹頭栽進歲月長河裏，從此之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受折磨。
　　可余子清早有了經驗，這壹次不但早就蒙上了特制黑布，連感知都沒有放開。
　　他甚至都沒有去感知深海古神的存在。
　　不可視，不可聞，不可感。
　　只是在確認建立聯系的那壹刻，他便自顧自的道。
　　“所有的生靈，所有有靈智的存在，都壹定會有趨吉避禍的本能。
　　恐懼，其實便是避開禍端的東西。
　　並不壹定不是好事，不懂得恐懼，不懂得敬畏，註定活不久。
　　若是放到壹個族群身上，那便壹定是無法將其血脈傳下去。
　　妳也別問我，妳身上到底怎麽回事。
　　我聽不見妳說什麽，我也感覺不到。
　　我只是單純的來告訴妳壹些事情而已。
　　其實吧，我覺得，這麽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可以耗得起，我們都耗得起，哪怕以後都如此下去，其實也能接受。
　　我等修為高的，死了便死了。
　　只要傳承下去了，以後總會等到改變來臨的那天。
　　但妳，我覺得妳可未必會等到那天。
　　妳是不是感覺已經無法思考，自我意識都開始扭曲混亂。
　　如此積攢下去，早晚有壹天，妳的自我意識會徹底崩潰。
　　對於妳們這種存在來說。
　　壹百年後，和壹萬年後，十萬年後，沒有什麽區別吧？
　　可以預料到的，必然發生的事情。
　　妳能接受麽？
　　所以，我現在是好心，給妳壹個壹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要怎麽做，全部看妳自己了，妳隨便。
　　愛咋咋地去。”
　　余子清自顧自的訴說，深海古神此刻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的惡意，已經難以掩飾。
　　他這次建立聯系，純粹是被折磨到沒辦法了，惡意爆炸，想要將余子清坑死。
　　上壹次弄瞎了余子清的眼睛，很顯然不夠。
　　但隨著余子清的話，他冷靜了下來，聽著解決辦法。
　　“先說了，要說抹去妳內心的恐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先抹去妳自己的自我意識。
　　那些力量，只能轉移。
　　通過轉移到妳身上的其他東西上，再舍棄掉那壹部分，將其轉移出去。
　　辦法很簡單，就這了。
　　諸神已經是去過去，妳當年能從古神陣營，跳到諸神陣營。
　　如今諸神都不在了，妳跳到我們這邊，倒也不是不行。
　　大家以後和平相處，妳說多好。
　　現在告訴妳方法，便是誠意。
　　告辭，如何做，妳可以慢慢考慮了。
　　當然，最好在妳還能冷靜思考的時候考慮。”
　　余子清說完，便直接斷了聯系，幹脆利落的閃人。
　　他就是來單方面的通知壹下，深海古神愛咋咋地去。
　　現在時間不站在深海古神那邊了，因為現在是余子清耗得起。
　　深海古神暴怒的嘶吼，暴怒的掀起巨浪。
　　然而，毛用都沒有。
　　他自然聽懂了余子清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余子清是在逼他主動放棄坎字。
　　借主動放棄坎字，將他的恐懼轉移走，他便能解脫了。
　　深海古神能卡到今天，誰也奈何不了他，就是因為他承載著坎字。
　　而且，誰也沒法從他身上褫奪走坎字。
　　唯壹的辦法，就是深海古神自己放棄。
　　這放棄，還不能是像落歌天君那樣，留個口子，日後還有借用的機會。
　　他必須完全放棄，才能徹底斷絕恐懼。
　　現在擺在深海古神面前的路就兩條。
　　要麽繼續耗，耗到他自我意識開始扭曲，混亂，直到有壹天，徹底瘋狂，徹底化作混亂，到了極限之後，徹底湮滅為止。
　　要麽就是放棄坎字，讓現世的演化繼續。
　　但後者就會讓他停滯的死亡進度，有了繼續的可能。
　　只要演化完全後，這些人很下狠心，毀掉現世，就能徹底滅掉深海古神。
　　二選壹，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