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五零零章 封陣術

　　如果悟空等人知道藥師佛重歸靈山，壹定能猜到相柳此刻發生了何事，如來那篇經文雖厲害，但最大的弱點便是，要時刻督導誦讀才行，如今如來銷聲匿跡三百余年，散落天地間的眾佛陀菩薩，心中之主如來早已蕩然無存。
　　而相柳所受禁錮算是極深的，失去了這壹部分，他才會覺得痛苦。
　　元始心中壹動，他取出造化爐來，默念咒語，孔雀從其中振翅飛出，朝天清唳，語聲中跳躍著自由的歡欣。
　　玄女若有所悟，於是對相柳道：“做了幾萬年的夢，此刻該醒了吧，為人傀儡的滋味當真好受？”
　　相柳擡起頭，猙獰道：“要妳來管？我偏不助爾等，又能怎樣？”
　　陰陽見了相柳，心中極其厭惡，他自始至終壹言未發，此刻卻身處壹根手指來，凝出壹界，將相柳罩了進去。
　　這壹界，乃是陰陽所主，界內生死，由他來定奪。相柳居於其中，也未見有五行之力，但覺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忽而，他身上卻如被鐵箍箍住，九顆頭顱如同爆裂壹般疼痛，全身血液都聚到了頭上。
　　此刻，只聞陰陽聲音入耳：“這陣法，妳知道多少？”
　　相柳使盡全身力氣迸出兩個字：“不知！”
　　陰陽神念壹動，相柳壹顆頭顱砰然炸開，鮮血將這壹界染得通紅，道道鮮血沿著氣罩流了下去。
　　陰陽又問道：“如何？”
　　相柳已疼得無力氣說話，只搖晃腦袋。
　　陰陽再施法術，又是壹顆頭顱炸開，此刻但見相柳身軀小了許多，想是流血過多所致。
　　悟空看的心中難受，對陰陽道：“此法不當。”
　　陰陽道：“我會留他性命，只是當年禍害七神猿，其中便有他壹個，因此見他便恨。”悟空頓時無語，陰陽這是在泄憤呢。
　　陰陽也不再問相柳，心念閃動間，相柳頭顱又碎了三顆，悟空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恨之若極，性命亦無關緊要了，可莫壞了大事。”
　　陰陽將這壹界收了，相柳從其中掉落下來，軟癱癱摔在地上，悟空對元始壹伸手，道：“救命的丹丸，給幾顆吧。”
　　元始掏了幾顆仙丹，丟入相柳口中，他壹陣苦笑，老君煉丹，只怕從沒想過會被相柳這孽障吃入腹中吧。
　　好在相柳尚有求生之意，他囫圇吞棗般將這幾顆仙丹咽了，再不敢看陰陽壹眼，只閉著眼睛默默運功。當年也算叱咤風雲的人物，曾和鳳凰聯手將真武麒麟追的四處奔逃，現在卻輪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見相柳傷情已穩，悟空道：“相柳，好歹妳也算是五類之王，如來是何等人，妳又不是不知，何苦為了壹個執念，與天下為敵？”
　　相柳反而嘿嘿壹笑，道：“我偏不助妳們，如何？”
　　玄女嘆口氣道：“悟空，莫費口舌了，這世上有壹種人，是天性本惡的，妳信不信。”悟空默然，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本惡，自古以來爭論難定，但自己認為，人之初生，並無善惡之分，壹切習性都是後天養成。相柳到了今日的境地，養成如今的心性，和他那個乖戾怪惡的師父泥犁菩薩有極大幹系。
　　元始道：“師姐說得不錯，確有這樣的人存在，損人而不利己，心中便暢快許多。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哪知相柳吐出壹口血沫，道：“胡說些什麽！”
　　悟空急問道：“有哪句說的不對？難道論錯妳了不成？”
　　相柳道：“我之所以不惜性命這樣做，並非如妳們所雲，燕雀焉知鴻鵠之誌？”
　　悟空看了看相柳，忍不住心中發笑，相柳本就生得極為醜陋，又被陰陽折磨了壹通，此刻看上去，實在是難以用言語形容，就如同地獄中撈出來的油炸惡鬼又塗抹上壹層鮮血壹般可怖。但偏偏就是從他口中，說出了“燕雀焉知鴻鵠之誌”這樣的話，顯得氣氛極為怪異。
　　黃角大仙恨恨道：“孰為燕雀，哪個又是鴻鵠？”
　　相柳道：“汝等抱殘守缺之人，自然便是目光短淺之燕雀，我師如來，存出天之誌，他不為鴻鵠，哪個敢當？”
　　相柳之言，聽在悟空耳中，別有壹番滋味。天下人清楚事理的，多以如來為惡，他出天不錯，但所行所舉均觸眾怒，自然為眾人不齒。但就是這樣壹個人，也被相柳當作心中崇拜的榜樣，相柳不願相助眾人，並非其他緣故，他失了道心道念，再無向佛之誌，但他對如來的舉動是打心眼裏贊成的，既然如此，這可難改他的本心了。
　　悟空向相柳投去壹道復雜的目光，人有本心，便再難更改，以己願強加之，並非自己初衷，而若不動些手段，元始封陣之舉便把握不足，這可如何是好。
　　玄女見悟空為難，便對相柳道：“好吧，既然妳不願說，唉，不得已，只好動用搜魂之法了，這法術極為痛苦，妳忍著點便好。”
　　相柳面上驚色壹閃：“什麽？妳居然會這等邪術？”
　　玄女笑道：“天下法術，哪有正邪之分，但看如何應用而已。”
　　相柳急忙擺手，道：“我說，我說。但我說了又能如何，這陣法非成即毀，是沒有法子封起來的。”
　　元始道：“旁的無需妳來管，妳只說妳當時是如何布陣的便好。”
　　玄女喝道：“若有壹句虛言，莫怪我心狠了！”
　　元始道：“他若扯謊，我自然看得出來。”
　　相柳穩了穩心緒，壹五壹十將布陣的情景從頭到尾說了出來，擎天玉柱八座陣法各有不同，他這壹通話，說了近壹個時辰才罷。
　　元始聽得最是認真，時而頷首、時而皺眉，待到聽完之後，便盤膝坐在地上深思。眾人知道元始在思慮封陣之法，都靜默立在旁邊等候，唯恐打擾了他思路。
　　這時，悟空見孔雀自天邊飛了回來，他在這裏呆著也是無聊，便迎了上去，問道：“去了哪裏？”
　　孔雀此時眼神通徹明亮，顯然已擺脫了如來經文的禁錮，終於還復自由之身，他道：“我自然是去尋大鵬了，不想齊天嶺卻見不到他，又往武當山走了壹遭。”
　　“武當山？”
　　“不錯，麒麟攜兩子和大鵬在武當山與真武、紫微壹同修行，對那幾個小輩大有裨益。”孔雀道。
　　悟空點了點頭，道：“孔雀兄終於逃出魔掌，可喜可賀。”
　　孔雀道：“因我之故，反送了我父親性命，實在心中愧疚。”
　　悟空也嘆口氣道：“鳳凰前輩視死如歸，是可敬可嘆，但此事註定，卻也不是因妳之緣故。更何況……素聞鳳凰有涅槃之術，或許便有大驚喜出現呢。”
　　孔雀略顯迷茫，道：“涅槃之術，徜徉死生之間，我是絲毫不懂的。借妳吉言，但願如此吧。”
　　這時，元始雙目壹睜，並無驚喜神色，而是鎮定如常，沈聲道：“先去青丘山！”
　　玄女倒是有些喜悅，問道：“悟透了？”
　　元始點了點頭，道：“八陣相連，按次序，要從東面開始。”
　　眾人壹起往青丘山行去，元始當前，悟空和陰陽護在左右，玄女收起相柳和孔雀緊隨其後，黃角大仙也毫不猶豫帶著二十七聖人浩浩蕩蕩跟在後面，元始封陣之事，對他來說也極為牽掛。他本是天姿國色的西王母，壹生盡為如來利用，最後落得個煙消雲散，若不是自己得了秘法藏了心機，只怕已是神魂俱滅了。
　　斷了如來凝練第三身的源頭，只是黃角的第壹步計劃，如來若無第三身，僅憑泥犁菩薩壹個，黃角大仙便無太多懼怕，若再能連縱齊天嶺眾人，剿殺如來指日可待。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元始和陰陽、悟空先到了青丘山，陰陽壹轉身，手指身後黃角大仙等人，喝道：“退出百裏！”黃角大仙臉色壹變，他知道陰陽是為元始著想，但自己委實沒有惡意，被這麽壹喝，心中實在不舒服。
　　玄女道：“同仇敵愾，十裏便罷了。”
　　陰陽見玄女說情，便也不再強加要求，但他始終面朝著黃角，警惕十足。
　　玄女和孔雀也不登擎天玉柱，只在遠處觀看，元始來在擎天玉柱之上，只有悟空離他稍近，但有不測之變，也好及時出手。
　　元始早將這八座陣法想透，但他此刻心中還有些忐忑，此類陣法，已臻天陣級別，而他之前所悟的陣法，極少達此高度的。天地陣法之上，便是陰陽混沌大陣，那是自己此生也難逾越的壹道鴻溝。
　　元始壹經決斷，便迅疾出手，這陣法說起來復雜，但元始出手何其之快，但見他在陣中遊走，身影如風卷過，也不知施了多少個布陣之法，改了多少陣眼，動了幾處陣基。
　　旋即，元始停住身形，道：“如何？”
　　這句“如何”，卻是問悟空的。悟空心領神會，他立在當空靜靜感知。金天銀地中並無造化之力，但因如來發動陣法緣故，卻充盈著反造化之力。過了良久，悟空面露驚喜，道：“果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