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四三章 金生水

　　老君道行雖也極高，但終非元始能得盤古精氣，有許多道理卻是難以明悟，他聽元始這麽壹說，又緊接著問道：“那陰陽神猿又作何解釋？”
　　元始道：“按我心中之理推測，人之陰陽與天地同，以天而論，日為太陽，月為少陰，此天之陰陽。若視太陽為陰陽神猿之醒，則太陰為陰陽神猿之寐。而天地之光永恒不滅，故太陰也非晦暗之極。”
　　老君聽完道：“師兄所言，那陰陽神猿卻是常醒著的？”
　　元始道：“並非如此，總之他與靈明或是兩極，靈明難醒，陰陽易醒，這或許便是如來將陰陽神猿牢牢握在手中的道理。”
　　老君搖頭道：“仍是不懂，如來讓陰陽和靈明兩只造化神猿聚在壹處，必有蹊蹺。”
　　元始笑道：“妳來問我，我又問誰？陰陽神猿到了齊天嶺，得了通風感召，他懵懂迷離，只怕此時正是最苦之時。”
　　老君道：“我倒是想的簡單了，只道七神猿相聚，便能聚齊壹分造化之精，大有益處。”
　　元始道：“益處是有的，但此際不是時機，七神猿均曾受了重創，即使通風王禺兩個，也並未完全醒來，許多忌諱是不知的。”
　　老君道：“還有忌諱？”
　　元始道：“不錯。方才我只說了壹半，天之陰陽已定。若以地論，水為太陰，火為少陽，故陰陽神猿遇水則寐，遇火則明。至於五行相生相克，可繁復得很，他七個若到了壹處，是福是禍還說不定，除非全都醒了，那才穩妥。”
　　老君聽得壹激靈，喃喃道：“遇水則寐，遇火則明？”他忽大聲道：“聰明神猿豈不就是屬火？他兩個此時還真就遇上了！”
　　元始道：“聰明神猿也是未醒，遇上又有何用？”
　　老君笑道：“看來是我心急了，只是靈明神猿今世氣運不錯，我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元始道：“靈明乃神猿之首，造化神猿都要靠他才行。”
　　老君指了指自己的葫蘆，笑道：“他在裏面享造化呢！”
　　元始壹怔，道：“什麽造化？”
　　老君將西天灰衣老僧疑似三千諸佛之事連並王母玉帝求元始放出七十二金仙壹事說了，元始指指老君無奈笑道：“多此壹舉。”
　　老君道：“師兄賜教。”
　　元始道：“靈山造化爐我雖未見過，但料想與天庭這只大同小異而已，造化爐中有無窮陣法，牽壹發而動全身。如來想是煉制日久，窺破了陣法之妙要，才敢換三人出來。三千諸佛缺了壹個，那陣法都有壹朝盡毀的可能，因此只不過是‘換’而已，妳可明白？”
　　老君笑道：“我自然明白，故此才答應玉帝。無論西天還是天庭，多了三個混元金仙出來，都與大局無礙，但師兄只略施小術，便可換三顆蟠桃，倒是值當的很呢。”
　　“三顆蟠桃？王母好大魄力！”元始道。
　　老君點點頭，道：“正是，連我也吃了壹驚。看來自上次瑤池之議後，玉帝再不願向西方示弱了。”
　　元始道：“紫微、真武不錯，他兩個若鋌而走險，那可是壞了大事。”
　　老君道：“紫微真武也非投誠，但只他兩個不添亂，玉帝便安心許多了。”
　　“那是自然，壹個是統領天下星宿的北極大帝、壹個是萬鱗之長的祖龍，這兩股勢力誰敢小覷。”
　　老君道：“看來師兄是答應了。”
　　元始道：“妳連桃子都拿來了，我又怎能不答應？不過此舉甚善，天下造化雖多，但對造化神猿來說，又有什麽能比得上蟠桃呢？”
　　老君又道：“以師兄來看，三千諸佛最多能換出幾人來？”
　　元始道：“造化爐中陣，有難有易，如來換出的定是最外層的，我未見那爐子樣式，不敢斷言。但天庭這個造化爐，我卻有把握換出大衍之數來。”
　　老君頗為吃驚，道：“五十人？”
　　元始點點頭，道：“不過靈山既然換出三人來，天庭也三人即可，多而無益。”
　　老君道：“師兄所言甚是，不過我若再說壹事，恐怕妳便不這麽想了。”
　　元始道：“還有何事？”
　　老君面色凝重，將悟空探到子母河相連的佛門地獄壹事說了出來。
　　元始表情肅然，聽完這事道：“如此說來，本缽三國之難，定與此有關了。”
　　老君默然點了點頭。
　　元始嘆道：“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而入聖者僅是混元至聖壹名而已，若從心而論，卻無人能擔當得起。”
　　老君明白元始的心思，西天有聖人，三清也是聖人，但西天聖人出手滅了凡人百姓，這已經脫出了“不仁”的範疇，與濫殺無異了；而三清聞得此時，心為之動，連元始都為之動容，亦非聖人所為。
　　元始道：“西天聚這許多造化，無非造化爐煉制所需，妳應問問燃燈，三國之難緣起何處？”
　　老君道：“謹遵師兄之命。”
　　元始半晌不語，看著老君的葫蘆，道：“悟空啊悟空，妳可莫負這許多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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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空此時正是其樂無窮，壹顆蟠桃下了肚去，全身造化遊動起來，愈行愈快，如金絲壹般在體內穿行，這穿行卻無絲毫痛感，反而有說不出的痛快。
　　隨著蟠桃造化之力的散發，造化之絲漸漸凝實相匯，變作條條金線，又過片刻，成了壹條條金色箭矢。
　　悟空只覺自己這具身體似是成了虛空之所，壹道道金色箭矢在體內縱橫，亂無章法，偶爾兩道箭矢撞在壹處，便合成壹根。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箭矢越來越少，自然金色造化越來越濃，聚在壹處，卻成了齊天棍模樣。悟空心中納悶，以意念將這根棍子舞動了起來，他也不刻意為之，只任由思緒流轉。這條齊天棍就如有人禦使壹般，漸漸舞出了壹道棍法，悟空心中大為驚詫，這棍法與齊天棍法大致相仿，卻又多了許多變化。
　　悟空思緒不停，造化匯成的齊天棍舞了足有半個時辰，便又從頭開始，原來是壹路棍法使完。悟空喜不自勝，原來齊天棍還可以這樣來用，棍棒原本是至剛之物，悟空先前雖知齊天棍可變幻無方，但自己為了掩蓋齊天棍本來面貌，只能將他當作金箍棒使用。
　　這壹路棍法軟硬兼施，招招精奇，忽而前半招還至剛至猛，後半式卻又化作繞指柔。悟空忽地想起了壹句話來，“大柔非柔，至剛非剛”大概便是這樣吧。
　　悟空將這路棍法牢牢記下，心意動處，這根造化匯成的齊天棍忽地散作絲絲造化，重回身體的每壹個角落當中。
　　此時，壹股銳金之力在體內激發而出，全身如細針微刺，麻麻癢癢的極為舒服，而全身造化蒙上了壹層白亮的金色光芒。
　　金光照射之處，似將悟空全身淬煉了壹遍，悟空原本就是金剛之軀，此際又多了壹種極強的柔韌。悟空心中尋思，這恐怕與那壹路奇妙的齊天棍法有關，至剛至柔之理在蟠桃造化的浸潤之下，不止深植自己腦海，更是化虛為實，於肉身也大有裨益。
　　此時，悟空只覺自己禦金神通更上壹層，他仔細回憶蓐收傳授他的各式兵刃，此時頓覺，原來非止棍法如此，哪壹種兵刃法寶若悟到極致處，不是剛柔並濟呢？
　　悟空靜靜思考禦金神通的至理，越來越覺得這個道理正確無比，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身軀壹震，心中狂喜，自己終於突破了禦金神通的最後壹個關口。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壹番，忽覺體內造化又如怒海狂濤般激蕩起來。
　　壹時間，悟空也分不清這身造化是舟中之水，或者自己這具肉身是水中之舟。
　　既然有水，那便是施展禦水神通的時候了，悟空心意壹動，將禦水神通施展開來，此時奇事叠出。
　　這壹身造化，本來洶湧澎湃，似是萬丈泄洪在尋找出口，悟空壹施展禦水神通，全身造化忽地靜了下來，隨著那顆蟠桃造化之力的散發，顏色由淺至深，到最後竟成了淡黑色。
　　悟空體內那顆混元道果原本是黑白赤青四色光暈，此時卻全成了淡黑色，這是好是壞？悟空心中稍有些忐忑，不敢妄動。
　　他既不動，造化亦止，悟空和體內壹切造化似是有了默契。他之前雖也能駕馭造化流動，但從無此際這般念出法隨。良久，悟空腦中漸漸清明，這壹絲絲的淡黑色造化，在他眼中成了流動之水，這水，似是花果山水簾洞門前傾瀉而下的瀑流，似是三界中映出自己第二本相那壹片靜謐之湖，似是鯤鵬口中洶湧的汪洋，似是無支祁給自己的那團北海水精……
　　忽而悟空腦中又現出了初下花果山，赤足行至北俱蘆洲的場景，空中落雪、山河冰封；
　　那壹日金皘山前的偶逢落雪，舊貌新顏……
　　那壹日子母河中的造化湧動，似清實濁……
　　那壹日幽冥地府中黑水暗流，似凝似融……
　　忽而，那黑色的凝深流離，漸漸有了光彩，漸漸變成南海龍女的眼眸，正定定望著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