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七壹章 千丈玉

　　只聽唐僧道：“妖魔雖除了，如今還在東岸，還要趕快過河才是。”
　　正說著，只見那下灣裏走出壹個老人，遠遠的跪下叫：“大聖，黑水河河神叩頭。”
　　悟空道：“這個才是河神。”又對黑水河神道：“妳連自己洞府都守不住，還在此作甚？”河神道：“大聖，那小鼉龍幫手甚多，搶占了我河神府，他是龍王外甥，我上告無門，只能在故地廝守，還能到哪裏去？”
　　悟空道：“如今小鼉龍已被擒走，絕不再還，妳仍回河神府居住吧。”
　　河神謝了悟空道：“多蒙大聖復得水府之恩！”
　　只見那河神作起阻水的法術，將上流擋住。須臾下流撤幹，開出壹條大路。師徒們沿河底走，到了西岸，重再登崖上路。
　　過了黑水河，眾人找大路壹直西來。行了幾日，漸見綠葉轉黃，野風蕭瑟，不覺已是早秋時節。
　　正行著時，前面又現出壹道深澗來，這道澗，東西兩岸不下百丈遠近，南北皆無盡頭，苦得是，澗上無橋可渡。
　　唐僧驚得跳下馬來，苦道：“才渡黑水河，又逢無邊澗，這可如何是好？”
　　悟空道：“師父，妳怎知這澗叫無邊澗？”
　　唐僧道：“左右望不到邊，可不就是無邊澗。”
　　悟空手指澗旁壹座石碑，道：“那碑上寫得便是無邊澗，師父眼力倒是不錯。”
　　唐僧道：“我哪裏看得見，不過有感而發也。”悟空再近前看，“無邊澗”旁又有兩行小字，寫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唐僧聽見了，道：“我便欲脫苦海，這才去西天尋取真經，誰有立塊碑在此，教我回頭？”
　　悟空道：“師父莫管他，既要去西天，便只往西行，回頭之話，切莫再說。”
　　唐僧到澗邊向下看了壹眼，驚得雙腿癱軟，口中不住道：“悟空，如何過，如何過？”
　　悟空哪有主意，《西遊記》裏八十壹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無邊澗卻從未聽過。自東土行到這裏，途中劫難細數，無非那幾個派別。黃風怪、青獅精、烏老者歸根結底都是東來佛祖驅使，白骨精是地藏王菩薩拐彎抹角搗亂，金角銀角是老君故意而為之，余者大多無心而已。算起來還是彌勒佛對阻止取經壹事最是用心。
　　無邊澗，雖沒見有什麽妖魔，卻只這壹道深澗橫在眼前，便是難題。難道要伐木造橋不成？“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兩句聽起來似是佛家偈語，八成還是東來佛祖的安排。
　　烏老者道：“大聖，這深澗雖寬，我等壹跺腳便也過去，只是師父為難。”悟空看了看烏老者，道：“妳有何主意？”
　　烏老者道：“此澗寬極，即便伐木做橋，尋常樹木又哪裏禁得住？”
　　悟慧道：“世上哪有這麽長的樹木？”
　　烏老者道：“樹木卻沒聽說，只是我久居南海，曾聞十洲三島瀛洲之中有種玉石，名喚做‘千丈玉’，此名非虛，那玉石受天地靈氣孕育，真有千丈之高，若得此玉，擔在澗上，何愁不能過去？”
　　悟空聞之大喜，道：“既然妳與他們熟識，那便勞煩妳走上壹遭如何？”
　　烏老者為難道：“在下只是觀音家養的馱瓶仆役，又非欽點取經人，如何能與瀛洲九老搭上話。還需大聖前去才好。”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了。”他看看唐僧坐於澗前，心誌全無，壹臉悲戚神色，又對烏老者和悟慧道：“勞煩與師傅說話解解悶。”便壹跺腳上天去了。
　　瀛洲位於東海以東，悟空駕了筋鬥雲，兩個騰躍便過東海，只是茫茫海面，卻也找了壹會才尋著瀛洲。
　　只見這壹座好仙島，青山綠水，丹崖朱樹，祥雲光滿，瑞靄香浮，時見彩鸞洞前鳴，又有玄鶴山頭舞。
　　悟空到了瀛洲，見遍地散仙多不認得，直往裏面尋來，果然仙草靈株叢生之地，有幾個皓首蒼髯童顏老者，正在樹下手談品酒，真是逍遙無比的清幽境界。
　　瀛洲乃是十洲之首，地界最廣，仙人最多。瀛洲九老天下聞名，都是早過太乙金仙的修為。按規矩言，十洲島主若過太乙金仙，欲登天者，該入方丈仙島尋東華帝君留存仙籍，再等天庭分派。不願登天，只願做散仙的，便要辭了十洲三島地界，自去四大部洲修行。
　　瀛洲九老乃是十洲三島土生土長的仙人，比東華帝君來方丈仙島還早許多年，故此憑資格占了瀛洲，卻也無人過問。
　　悟空見了九老，空中喝壹句：“老神仙，孫悟空有禮了！”
　　九老聽“孫悟空”之名，立刻便拂了棋局，趨步來迎，口稱“大聖”。
　　悟空笑道：“幾位老神仙，好生自在。”
　　九老道：“大聖當年若不鬧天宮，還怕不比我們自在，聽聞妳歸真向西拜佛，如何得暇至此？”
　　悟空道：“向西拜佛不假，只是遇到難題，故而來此相求。”
　　九老道：“大聖神通廣大，還有什麽妖魔降不住的？”
　　悟空道：“若是妖魔，便不來尋妳們了。”於是悟空將無邊澗情狀具陳壹遍，道：“聽聞瀛洲上有寶貝叫做千丈玉，故來借上壹借。”
　　壹聽悟空要借千丈玉，九老中倒有六七個打了個趔趄，剩下兩三個直接坐在地上。問道：“哪個說我瀛洲有千丈玉的，真是多嘴，該打！”
　　悟空笑道：“莫要如此，只借用壹下，用完便還妳，九老怎這般小氣？”
　　壹老道：“大聖啊，那千丈玉來歷非凡，乃是汲取地底仙氣壹年年生長而成，也不知長了多少年，方才成此壹根。我瀛洲仙氣，皆從此玉而來，大聖若移了去，瀛洲斷了仙根，至少仙氣減半，從此難再為十洲之首了。”
　　悟空半信半疑：“莫要危言聳聽，不過壹塊玉，哪有如此邪乎？”
　　壹老道：“大聖若不信，請隨我來看。”
　　九老引悟空來到瀛洲島以北，未到近前，只見孤零零壹根乳白玉石高聳入雲，此玉微彎，晶瑩光滑如象牙壹般，陽光輝映，流露瑩白光華，壹見便知並非凡品。
　　悟空行到千丈玉近前，湊近了看去，所謂千丈玉不像玉石，倒似是鐘乳凝成，他於造化最是敏感，只覺這根千丈玉果然造化濃郁，非比尋常。
　　悟空站在旁邊，便有想要吸取造化的沖動，於是退了兩步道：“果然好玉。敢問壹句，此玉多高？”
　　九老道：“說是千丈玉，其實只六百多丈。”
　　悟空點點頭道：“這也極為罕見了。”
　　五老道：“大聖，瀛洲雖為十洲之首，但總也比不上三島，蓬萊仙島上此玉有三根，方丈仙島上有九根，至於昆侖仙島上，嘿嘿，少說也有二三十根呢！”
　　悟空聽了，心中又驚又喜，道：“既然瀛洲只此壹根，我自然不會奪妳所愛，昆侖仙島上多，我便去昆侖仙島求壹根吧。”說罷告了辭，便離了瀛洲，往別處而來。
　　見悟空走了，壹老急得跺腳道：“老五，妳怎能如此說？”
　　五老道：“我怕這猴子貪婪，害了此洲仙根，才將他引到別處。”
　　壹老道：“唉，妳還不知這猴子，這番怕是要闖出禍事了。”
　　卻說悟空出了瀛洲地界，卻不往昆侖仙島去，只往方丈仙島而來。他知瀛洲九老告訴他這些自有用意，昆侖仙島？嘿嘿，據說那地與大羅天上昆侖仙島相通，怎敢輕易前去。我現在壹心保唐僧西去，只退而求其次，去方丈仙島上找壹根算了。
　　方丈仙島乃是東華帝君居處，那時美猴王推倒人參果樹，也曾來此求援，但東華帝君只壹顆九轉太乙還丹，號稱能救世上生靈，卻救不得人參果樹。
　　悟空現下想來，這些神仙說話也只半真半假，天下能救人參果樹人不知幾多，只不願出力而已。東華帝君乃是道教神仙、天庭元老，取經之事對他來說，八成是心裏抵觸的。或許他真幫不上忙，或許不願助悟空也在情理之中。
　　悟空近了方丈仙島，卻自己留個心眼，方丈仙島雖有九根千丈玉，但這玉確是好東西，東華帝君怎會平白無故給他？自己還是先看看情況，再想對策不遲。
　　方丈仙島，高出海面甚多，如壹座仙山聳立，島上更是奇峰異嶺成行，悟空化作壹個尋常仙人模樣，在島上隨意逛來逛去。
　　島上仙人甚多，空中駕雲騎鶴飛來飛去，也無甚拘束，自然也無人註意悟空。這島地界比瀛洲大了何止十倍，悟空不敢施展高明身法，又唯恐闖禁，只在人多處轉悠，聽了許多人談論，才知方丈島上，正中又有水面，水面上壹座島中島，名做紫府洲，才是東華帝君居所。全島除紫府洲外並無禁地，只是那裏不得隨意闖入。
　　悟空行了許久也未見千丈玉，便猜測此玉定在紫府洲上。他得了訊息，心中有底，便隱了身形，往方丈島中央紫府洲而來。
　　去紫府洲倒也有路，壹道白玉石橋將紫府洲與外面相連，許多神仙不敢施展法術，只沿階壹步步行來，在石橋外等候東華帝君覲見，這其中大多是要入仙籍等候東華帝君聖裁的，也有些有求於帝君的，自然個個神態恭敬無比。
　　悟空自然不會走路，他飛在天上壹個個看去，竟在這群神仙中發現壹個熟人，心中大為驚訝。豬八戒！他來此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