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三七章 出生天

　　什麽？如來神掌？悟空驚異萬分，這是什麽掌法，玄女怎麽會嚇成這樣子？他思緒未定，只覺壹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自身後傳來，玄女張口吐出壹口殷紅鮮血，勉力將悟空護在身前。仍壹刻不敢停留，向東面趕去。
　　大禹等人遠在幾千裏之外，均受掌力波及，不能自已退出老遠。悟空見掙脫玄女手掌，驚呼道：“三清！”
　　玄女臉色慘白，道：“以他三個修為，不致保不住性命，只是，想要脫身只怕不易了。”悟空呼道：“不可！”
　　他向前望去，只見元始大陣中困住的許多佛陀，個個萎靡不振衣襟沾血，有些修為低微的橫臥於地不知死活，看來這壹掌威力太大，實在是敵友不分。泥犁遠遠站著，不敢插手，大日如來已經動手，他再從中相助，便是大不敬了。
　　悟空又回頭望去，見偌大壹座黑繩地獄，此時盡成齏粉，唯有那座造化池完好無損，池中造化蕩漾如初，元始三人，此刻跌入這造化池中，仰面朝天而臥，不知生死。
　　那只白玉手掌擊出這壹重擊之後，便成半透明狀，好似要憑空消失壹般，悟空驚道：“快看！”玄女回頭壹望，立時做出決斷，轉身向三清飛來。
　　白玉手掌在空中劃過壹道弧線，阻在玄女身前，五指連彈，如撥弄琴弦，分襲玄女要害，眼見這手掌動得並非出奇地快，玄女卻偏偏無法躲過，身上立時傳出五個血洞，鮮血迸出。
　　悟空強按捺住去相助玄女的心意，身子壹扭，朝三清飛來，白玉手掌後發先至，迎空朝悟空抓來。壹種強烈的危機感襲上悟空心頭，只覺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這手掌壹抓，情急之下，悟空又使出壹招“顛倒乾坤”，指尖劃過悟空後背。
　　悟空眼前壹黑，這壹下幾令自己胸骨折斷，虧得元始天尊早將沌黃旗給了自己，否則真怕就此葬身此地了。
　　悟空堪堪躲過這壹抓，自高天之上傳來“咦”的壹聲，似是極為詫異，這聲音在佛門地獄中回繞不絕，這“顛倒乾坤”之術已經救了悟空兩次，每次使出三十六變中神通，悟空總會想起燃燈，此時心中又是壹酸。
　　他躍入造化池，便將三清逐個撈起，白玉手掌緊追不舍，卻被玄女抖出長袖纏住。玄女看得出來，這手掌每使出壹記神通，便比之前更透明壹些，剛落下時，如白瓷壹般，此時卻似琉璃。想必到了透明時，它便消失了吧。
　　白玉手掌兩指壹剪，將玄女衣袖剪斷，眼見悟空已將三清收入懷中，這手掌恚怒之氣盡都撒在玄女身上，又是壹輪疾風驟雨般攻擊，玄女邊退邊擋，身上又多了幾處創口。悟空救起三清，心中大定，見玄女獨力難支，他擎起天機棍便朝白玉手掌砸來。
　　玄女疾呼道：“不可！”只是為時已晚，這壹棍砸下去，白玉手掌展開，壹把便將天機棍握住。悟空大駭，天機棍可萬萬不能被奪去。
　　這手掌力氣奇大無比，向回壹抖，悟空雙臂巨震，險些松開雙手，幸在天機棍內含造化之血，與他心意相連。但這白玉手掌握著天機棍，直向上飛去，看其意圖，竟是要將悟空壹同帶上去。
　　玄女伸袖挽住悟空腳踝，奮力下墜，那邊大禹等人亦趕到，句芒遠遠抖出長生樹，又纏在悟空身上，地藏駕諦聽揮善惡杖自上而下砸向白玉手掌。大禹等人壹齊撲上來，或抓住悟空，或使法寶纏在天機棍上，壹齊向下墜來。
　　後土使出土之極術，此時情勢急迫，也不分敵友，眾人拖著這只白玉手掌，壹齊向下方墜去。
　　自這只白玉手掌出現，泥犁菩薩如同失了三魂六魄，這時見齊天嶺壹眾占了上風，這才醒過腔來，身子壹晃，往這邊追來。
　　後土土之極之術非同小可，此時又有數十人壹齊與白玉手掌爭奪，眾人大多知道天機棍緊要，也不管向下會落到何處，只如流星壹般墜下來。
　　須臾功夫，只聽“撲通”壹聲，眾人壹齊跌落水中，而奇異的是，只聞入水之聲，卻無入水之感，眾人只覺通過了壹道極為狹長的甬道，而片刻功夫之後，這數十人像被壹張巨口吐了出來，跌落到冰涼徹骨的水中。
　　悟空神識壹探，立時明白，終於安全了。心中嘆道，師父，妳又救我壹次。
　　原來他們此際所在之處，乃是子母河之中。當年燃燈分管佛門四座地獄，在女兒國東邊設了壹條子母河，河中有佛門地獄出口入口。
　　當年如來攜浮屠塔離開靈山，燃燈知道子母河與佛門地獄相連，便知道如來自然要在子母河左近重建佛國。只是他這入口設得也隱秘，不知如來是沒有發現還是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今日陰錯陽差，眾人恰好攜著天機棍觸到出陣的機關，就此脫出佛門地獄。
　　壹入子母河之水，那白玉手掌頃刻間化為無形，半點痕跡都不復存在。
　　眾人出了水面，悟空粗略壹看，入佛門地獄時六十多人，如今還有四十多人，大多都被泥犁菩薩擊殺。幸在齊天嶺中最弱的大鵬、牛魔王和九靈元聖卻因修為低微，未被太過重視，反而毛發無損。
　　令悟空驚異的是，地藏居然也跟著出來了，他猶記得地藏並未握著天機棍，而是持善惡杖砸向白玉手掌，這是怎麽回事？
　　地藏似是知道悟空要問什麽，他擡起左手，亮出手中壹根青藤，正是句芒的長生樹，也不知他何時捉住的。
　　玄女自有生來也未受過如此重創，想到燃燈身殞、三清不知死活，她臉色極差，道：“先回齊天嶺再說！”
　　眾人壹路無話，心情極其低落回了齊天嶺中。
　　麒麟到了自己洞府前，心中郁悶無比，壹腳踢飛老大壹塊石頭，喝道：“奶奶的，壹只手便這麽厲害！”
　　悟空先在嶺中巡視壹圈，發現五神猿都在潛心修煉，齊天嶺並無異狀，這才心中安定。
　　眾人之中，便只三清和玄女受傷最重，余者皆無大礙，尋了壹處安靜洞府，玄女道：“將那三個不中用的取出來看看。”
　　悟空伸手入懷，將三清放在地上，這三人功法融會相通，中了那壹掌之力，便連模樣都極為相似，個個面如金紙，只有出氣沒有入氣。
　　玄女搖搖頭，道：“比我想得還重了許多，少說也要幾百年能痊愈。”悟空聽到三清無事，心中已大為寬慰。
　　玄女從老君懷中取出那顆紅葫蘆來，打開塞子，身子壹晃便飛了進去，悟空壹楞，這是老君的法寶，玄女使起來卻和自己的無半點差別。
　　玄女瞬息便回，手中撚著金光閃閃的五顆金丹，三枚稍大，兩枚稍小。她先遞給悟空壹顆小丹，自己也服下壹顆，二人壹起運動療傷。
　　悟空受傷不輕不重，沌黃旗威力真是非同凡響，丹田受了白玉手掌指尖壹震，雖劇痛無比，卻亦無大礙，服了這枚金丹，運功幾個周天，悟空查看自己丹田處混元道果與黑白兩葉片均還復常態，知道自己已再無事了。
　　此刻玄女也療傷完畢，身上創口漸漸愈合，老君金丹天下無雙，加之玄女修為堪稱除如來之外的舉世第壹人，皮肉傷勢自然不在話下。
　　悟空見玄女依次將三枚稍大些的金丹納入三清口中，逐個運功為他們療傷，自己又幫不上什麽忙，於是道：“我師尊禦下尊者羅漢，尚需安撫壹番，我去去就來。”
　　玄女點了下頭，悟空出了洞府，來尋眾人。
　　大禹後土自然仍去關照祝融和後羿，余者皆各自尋地療傷去了。燃燈壹派今日損失慘重，黃衣尊者羅漢損了十余個。
　　燃燈不在，這些人以白雄尊者為首，悟空來在他面前，見眾人雖面色悲戚，卻仍有難以名狀的鬥誌尚存，他剛要開口，只見西方飄來壹朵祥雲，上立壹人，正是彌勒尊者。
　　此刻見了彌勒，悟空只有莫名的親切之感，待彌勒落下，悟空上前施禮，便要將燃燈死訊告知，彌勒擺擺手，仍笑吟吟道：“悟空，無需多說，我已知曉。”
　　“啊！”悟空驚道，“莫非師尊臨行前便有此念？”
　　彌勒搖搖頭，面色少有地凝重，誦出了壹段經文，道：“燃燈初生，如日垂沒。山陵堆阜，影現東移，理無西逝。眾生業果。亦復如是。此陰滅時。彼陰續生。如燈生、暗滅。燈滅、暗生。”
　　悟空仔細聽去，燈滅暗生，莫非此時暗指道消魔長麽？
　　彌勒又道：“古佛曾道，生本不可得，生必有滅，不生才可不滅。”
　　悟空聽了隱隱若有體悟，但又有疑惑不解之處，不生才可不滅？若如此說來，壹切居於混沌，豈不是萬法之源了？
　　彌勒又道：“燃燈曾道，生時身邊壹切如燈，亡時壹切燈光如我。”說完這話，彌勒對悟空點了點頭，伸手壹揮，召集眾尊者羅漢駕雲往西行去，遠遠飄來壹句：“有事便去尋我。”
　　悟空終於聽懂，揚起眉毛，似問似答，斬釘截鐵對著彌勒背影道：“師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