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六三章 地藏出

　　大造化！
　　悟空猛然想起，地藏王菩薩曾和自己說，唯有造化之目才能看見天地之中的大造化。玄女便是造化之目，她深諳上壹會元之事，又修為極高，為何許多事她自己不去做，而要轉彎抹角假托自己之手呢？
　　既然燃燈也這麽說，玄空法秘訣還應努力修煉才行，五行圓滿，自己右瞳現出星點。都說靈明神猿雙目有星，難道玄空法秘訣只有自己才能發揮出最大能力？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動，天地間的大造化，究竟是什麽呢？
　　燃燈道：“天類神通切勿急著修煉，妳將天罡變數後面三十種練好，在世上已難逢敵手了。現在妳修為大進，恐怕如來也奈何不得妳。但取經還是要去，雖說早晚要撕破臉，但這壹日來得太早，反而不好。”燃燈告誡悟空壹番，又幽幽道，“我也想看看，如來到底要做些什麽！”
　　悟空此時卻有些不認同燃燈之語了，既然如來真如他說的是在裝糊塗，只要哄自己去取經便萬事大吉，那麽，取經本身是不是就是壹個不能說的秘密呢？
　　地藏王曾說過，取經眾人每西進壹步，心中便難過壹分，憑他身份，這自然絕非無稽之談，悟空問道：“師父，我等西進，是不是便遂了如來之意。我揣著探秘之心，如來只怕也在那廂沾沾自喜呢，這樣做，究竟對是不對？”
　　燃燈壹楞，道：“妳待怎樣，莫非行至半路便不走了麽？”
　　悟空想了想道：“非是不走了，只是要試探試探，總不礙事吧。”
　　燃燈想想道：“嗯，試探壹次也好，看看如來究竟能拿出多大代價力撐取經。”
　　悟空道：“師父，今日許多心結解開，實在是出乎所料，徒兒這便告辭了。”
　　燃燈笑道：“妳怎能說走便走？”
　　悟空道：“怎麽？”
　　燃燈道：“妳若就這麽出去，避不開許多人眼目，靈山之中諸佛厲害的很。”
　　悟空道：“那該如何是好？”
　　燃燈問道：“妳要去哪裏？”
　　悟空不假思索道：“我要去九幽之淵！”
　　“九幽之淵？去那裏作甚？”燃燈問道。
　　悟空道：“通臂神猿在彼處修行，我尋他有事。”他本來要去尋地藏王菩薩，但燃燈若追問起來，為不泄露造化之判壹事，又要編謊圓謊，索性扯到通臂神猿身上了。
　　燃燈若有所思，點點頭，道：“那我便送妳去九幽之淵。”他拉著悟空行至後殿，進了壹間屋子。
　　只見這屋中空無壹物，地上卻有壹太極圖案熠熠放光，悟空問道：“師父，這是什麽？”燃燈道：“妳從三界中出來，應知道此陣法才是。”
　　悟空脫口而出：“八荒宇道陣？”
　　燃燈道：“正是，不過我壹人施展，自然沒有三界中那般驚天動地，度妳壹人卻還不在話下。”
　　悟空站在太極圖上，燃燈道：“悟空切記，出去之後，莫再以此身現世。”
　　悟空點了點頭，忽覺壹陣眩暈，自己如被壹陣旋風卷起，周圍難以視物。只壹瞬間工夫，他眼前透出微光，已是到了九幽之淵中。這陣法果然奇妙，悟空暗嘆道。
　　九幽之淵幽靜如故，悟空趕緊變回猴身，他牢記燃燈提醒，顓頊若再現於世間，如來勢必對燃燈極大不滿，釋教眾佛怕也不會贊成燃燈所為，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只是自己以靈明神猿之身在地上行走，感覺卻頗不自在，聰明神猿尚在那處扮作自己向西行走呢，若被相識的看見，勢必會大為驚奇，地上怎麽會有兩個孫悟空？
　　悟空為穩妥起見，還是隱了身形，穿過閻羅十殿，直朝地藏王大殿飛來。
　　地藏王殿前依舊如故，許多惡鬼殘魂在那跪拜聆聽地藏傳經，悟空不由得對地藏王生出了敬佩之心。他修為高絕，天下何處不可去，偏偏苦守在這死人之地，也不知坐了幾千幾萬年，有如此堅忍不動之心，何其難能可貴？
　　地藏王傳音過來：“悟空來了。”語中頗有歡喜之意。
　　悟空進了殿，諦聽歪頭看了壹眼，又伏著睡去。地藏教悟空先坐了，道：“今日來可有事？”
　　悟空看地藏笑瞇瞇模樣，心道，天下事大多逃不過妳心，還多此壹問。
　　悟空道：“無事，諦聽神獸可聽出什麽了？”
　　地藏王頓時肅然，道：“近來大事不少！”
　　悟空立刻豎起耳朵來，道：“有何大事，菩薩快說。”
　　地藏王道：“地上生民不易，屢有滅國之災，舉國造化無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真是痛心之極！”
　　悟空問道：“菩薩所說的可是本缽、月陀、高昌三國？”
　　地藏王壹臉悲戚神色，道：“這三國妳也知道了，除此之外，另有七八國接二連三逢難，都是近日之事。”
　　悟空大驚，問道：“可都是在西牛賀洲地界？”
　　地藏王點點頭，道：“不錯！”
　　悟空恨不得咬碎壹口鋼牙，心中恨意滔天。毫無疑問，此事必是佛門地獄所為，不想他們竟如此慘無人道，肆無忌憚生取造化！
　　地藏王見悟空形狀有異，問道：“悟空知道是何人所為？”
　　悟空反問道：“難道妳不知是何人所為？”
　　地藏王搖搖頭道：“不知。”
　　悟空大為驚奇，道：“諦聽也聽不出來？”
　　地藏王道：“天地間事，諦聽大多能聽到，但旁人之界中事，卻是力有未逮。”
　　“原來如此！”悟空道，“上次我自此地離開，便去子母河中尋找，菩薩猜猜，我尋到了什麽？”
　　地藏王道：“可是尋到了壹座大地獄？”
　　悟空疑道：“菩薩連佛門地獄都知道，怎不知慘絕人寰的惡事是誰所為？”
　　地藏王道：“佛門地獄之事，也只是聽過而已，想必是在旁人界中，故而我不知內情。”
　　悟空道：“正是尋見了佛門地獄。”悟空將他在地獄中所見所聞壹並說出，連燃燈和泥犁菩薩之事也未曾隱瞞。
　　地藏王聽了，久久不語，悵然所失，時而又苦笑連連。
　　悟空看得清楚，地藏王目中竟流出兩行清淚來，擔憂道：“菩薩，冤有頭債有主，妳又何故傷心，我遲早會將此事探個水落石出，揪出真兇來抵命！”
　　地藏王也不理悟空，閉目沈思起來，諦聽似是覺出地藏王心思紊亂，也不時發出呼嚕呼嚕的怪聲，變得不安穩起來。
　　悟空不敢打擾，便在壹旁靜靜等候。
　　地藏王菩薩這壹想，足足想了壹日壹夜，他終於睜開眼睛，對悟空道：“妳說得對！”
　　悟空壹怔，自己說過什麽，上次來時，和地藏王確是交談良久，但地藏王所指是自己說的哪壹句話呢？
　　地藏王道：“我在此地渡人，確是亡羊補牢之舉！”
　　悟空想起了，上次他的確說過“地藏王有如此宏願，為何不去人間布道，豈不強似在此處亡羊補牢？”不想地藏王卻記在心裏了。
　　悟空道：“卻也難說對錯。”
　　地藏王道：“惡在人心，確然不假，然庶民之惡與天子之惡相較，卻實在不值壹提了。”
　　悟空細細咂摸這意思，心中壹喜，地藏王說出這道理來，莫不是要出世了？
　　地藏王接著道：“我初時只道，度壹人便是壹人，這世上惡事終有壹日會消弭無形，唉，卻不想壹人之惡，竟能殃及萬民，以善挽惡，實乃癡心妄想了！”
　　悟空心道，論起對善惡之悟，妳可真不如老君許多了。老君雖無妳這番癡意，但他卻有魄力以百姓為試驗品，早就在三界中悟透了善中存惡，惡亦能生善的道理。
　　地藏王又道：“今日之後，我再不居此做這無用之功，我如何也想不通，壹座幽冥地府已是足夠，這世上還有人嫌地獄太少的麽？”
　　悟空道：“佛門地獄，怕是與造化息息相關，奪萬民造化，以滿己之私欲，這才是那人最可惡之處！”
　　地藏王道：“萬惡有源，我便鏟了這佛門地獄，看看又能如何？”
　　悟空聽了這話，又是痛快又是擔心，自己也不知地藏有多大本事，但他心中衡量，即便厲害，總也比不過如來第三尊法身。
　　地藏若真要平了佛門地獄，就算燃燈不加阻攔，就算泥犁鬥不過地藏，但如來又怎會善罷甘休。壹旦如來惱羞成怒，真將他第三尊法身惹來，這天地恐怕將成壹片殺場了！
　　悟空囁嚅道：“這個……此事甚大，還需仔細思量才行。”
　　地藏極為奇怪，道：“既知有惡，為何不除？”
　　悟空壹聽，便知地藏極為固執，認定此事便壹門心思要去做，他也知自己未必能說動地藏，便道：“菩薩，妳既為盤古壹脈，如此大事，為何不與玄女商議壹番，也好有個照應。”
　　地藏聽到玄女之名，果然陷入了深思，然後道：“這倒有理，不過玄女亦是造化壹脈，理應與我心意相同才是。”
　　悟空聽地藏應承下來，心中壹塊石頭落了地，自己說不動地藏，只好將這個包袱丟給玄女了。玄女深謀遠慮，必定對佛門地獄另有看法，地藏啊地藏，妳若能說動玄女，那我也便不擔心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