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八六章 不自在

　　悟空腳不沾地，壹路不知穿透了多少道石壁，直著便沖入了那間石室。
　　只見唐僧騙腿隨意坐在床上，也沒什麽高僧風範，身上袈裟不知何時脫去，僅留壹件中衣。令悟空驚訝的是，唐僧並未如他想像般呼天喊地、悲戚憂傷，而是談笑風生和通風閑聊起來。
　　見悟空闖進來，唐僧擺擺手道：“悟空來了，坐。”
　　悟空壹臉錯愕，看看通風，又看看唐僧，不知說什麽才好。
　　通風笑道：“妳怎麽了？”
　　悟空傳音道：“這個……妳確定他是陰陽神猿？”
　　通風道：“這豈會有錯？陰陽性情便是這樣，哦，妳還沒記起呢。”
　　便是這樣？這性情也實在豁達的有些過頭了吧，簡直沒心沒肺。
　　只聽唐僧道：“通風，妳說有人害我七神猿，是怎樣害的？”
　　通風道：“我無需和妳多說，不過幾日，妳自己便會記起來。”
　　唐僧點點頭，又對悟空道：“悟空，他說我是造化陰陽神猿，妳信不信？”
　　悟空點點頭，道：“我早就知道了。”
　　唐僧哼壹聲道：“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和我說？”
　　悟空被壹種強烈的錯位感沖擊，現在這個唐僧似嗔似怒，和之前沈穩持重的言談舉止大為相反，悟空不時提醒自己，這是性格使然，性格使然。
　　唐僧沈默了壹會，悟空和通風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麽，心中是何樣心思，但看唐僧眼簾垂下，面色漸漸變差，小聲道：“我要先睡會兒，好不？”
　　通風與悟空傳音道：“他身子太弱，還是多歇息歇息才好。”
　　悟空點點頭，看了看通風，又看了看唐僧，七只神猿，唯有陰陽神猿尚為人形，還真是別扭。壹路西行過來，唐僧多少次露天而睡，悟空對他睡姿早已熟悉不過，而眼前的唐僧，卻蜷成壹團，雙手抱膝，形如壹只小猴。
　　悟空看得壹陣莫名心疼，也不加猶豫，便從懷中掏出那個玉盒來，丟在唐僧身邊，拉著通風出了洞。
　　悟空對通風道：“我給他壹顆蟠桃，應恢復得快些吧。”
　　通風道：“那是自然的，不過吃了蟠桃，造化入體，不知他此番要睡多久能醒。”
　　悟空道：“無妨，我在此守著他，妳卻還有件大事要做。”
　　通風道：“什麽事？”
　　悟空將大五行靈血陣壹事與通風說了，道：“這陣法是如來叫觀音布置的，雖不知此陣究竟何用，但總不會是什麽好事，將他拆了，如何？”
　　通風道：“這陣法真有穿梭天宇之妙，只是極難湊齊所需之人。”
　　悟空忽地記起，九頭蟲也曾說過，大五行靈血陣有穿梭天宇之妙用，看來所言非虛。而他又想起，九頭蟲原來曾是孽搖九鳳，後來被壹個道人點化，傳他靈智、神通，這才能到太乙金仙修為。這個大五行靈血陣，便是那道人教他如此做的。
　　悟空初時以為這個道人和搶奪造化爐的道人是同壹人，但得知了搶造化爐的是燃燈之後，他立刻否定了原來的念頭。
　　就目前看來，燃燈和大五行靈血陣毫無關聯，即便是他，他又怎能將九頭蟲和此事盡數轉交給如來？因此，點化九頭蟲的道人和如來應是始終站在壹條線上的才對，悟空甚至猜到，或許如來也曾做道人裝扮混跡於天地間呢。
　　悟空對通風道：“此陣法現在南海自在宮中，妳可還記得？”
　　通風道：“若自在宮仍在那處，自然能尋得到，只是觀音本領非凡，我卻是敵不過的。”
　　悟空道：“我豈能教妳獨自去犯險，妳去只為破陣，打打殺殺的事，自然有人去做。”他掂量掂量人選，九靈元聖是如來要擒的人物，不可犯險，大鵬慣於空中打鬥，水下功夫還差上許多，牛魔王有辟水金睛獸，正好去做此事。祝融身為火神，自然入不得南海了，句芒和蓐收倒是去的。
　　悟空又道：“叫木神、金神和老牛陪妳前去，如何？”
　　通風道：“如此勝過觀音自然不在話下了。”
　　悟空將那三個招來，將此事壹說，牛魔王撓撓腦袋道：“我那辟水金睛獸不在此處，被我存在通天河了。”
　　悟空喜道：“那豈不正好，妳去南海，從通天河繞壹下也不願，帶覆海蛟壹同前去，也是極大助力。”
　　牛魔王道：“好，和老四也許久不見了。”
　　大鵬那邊許多不痛快，道：“為何我不能去？”
　　悟空笑道：“三哥，妳水裏本事如何？”
　　大鵬道：“我雖不喜入水，但在上面望風放哨，做個接應總不會誤事。”
　　悟空想想道：“三哥言之有理，那妳便在海上接應，西方若有來援，務必要組他壹陣，若情勢緊急，直接去齊天嶺求援即可。”
　　大鵬點頭道：“理當如此。”
　　眾人即刻啟程，悟空估摸他幾個前去，搗毀壹個陣法應能萬無壹失，縱有兩個觀音也攔他們不住的。他再琢磨琢磨這個大五行靈血陣，穿梭天宇？是要出這方天地麽？此事若也是上壹會元如來計劃的壹部分，那必定是要脫出此天地間了。管他要做甚，只攪了他便是！悟空也懶得多想，總覺與如來作對便沒錯，他唯恐唐僧醒來，便又往那間石室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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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句芒、蓐收帶著牛魔王、通風、大鵬直往通天河行來，覆海蛟正在此地無所事事操練水軍，見眾人浩浩蕩蕩行來，喜不自勝迎上去道：“可是要去打架？”
　　牛魔王道：“我那辟水金睛獸在何處？”
　　覆海蛟不答反問道：“可是要去水裏打架？”
　　牛魔王笑道：“這不是來請妳了，快將我坐騎尋來，再不騎騎都將老子忘了！”
　　自地藏帶頭在西天靈山鬧了壹場之後，齊天嶺威名更勝從前。這六人也不隱藏行跡，便在雲中穿行而來，壹路上不知驚動了幾多土地山神，急匆匆去往天庭報信。
　　片刻工夫，便到南海，通風在前引路，憑記憶尋到“自在宮”所在之處，道：“誰先入水？”
　　牛魔王心急，駕著辟水金睛獸便鉆入浪濤之中，覆海蛟喝道：“勿要莽撞！”
　　他將覆海鞭抖出來，揮鞭壹指，萬頃碧波便辟出壹條道路來，句芒贊道：“好本事！”覆海蛟笑道：“也只這點本事了。”
　　眾人沿此道路魚貫而入，蓐收手持雙鉞行在最前，壹路行到海底，正見壹座宮殿高聳，正是眾人要找的“自在宮”。
　　牛魔王此時已將宮門撞開，自在宮中奔出許多天仙地仙，壹個個不知所措站在門內向外看。有壹個膽子大些，似是宮中主事的，喝道：“汝等何人，敢闖菩薩禁地！”
　　牛魔王左顧右望，好像與他無關似的，問道：“觀音菩薩在不在？”
　　那人壹楞，這個牛頭莽夫是來砸場的還是來尋人呢，他卻不知該如何答才好，這是蓐收幾人魚貫而入，進了宮門。
　　有那省事的看出這幾人來意不善，急喝道：“快給菩薩、仙翁傳訊！”
　　齊天嶺壹眾自然不去理這群尋常角色，通風行在前面，氣勢十足往殿內闖去，有幾個不知趣的攔在路前，句芒略施法術將那幾人捆了丟在壹旁，再無人敢來攔阻。
　　自在宮範圍極大，但有西海夜光壁高懸宮門，照的比白晝還明亮幾分，通風看宮內並無險惡陣法，展開身法四處尋覓，句芒和蓐收知道通風乃是造化神猿，他兩個寸步不離左右。
　　便在此時，只聽牛魔王哈哈大笑，道：“南極仙翁，妳來此做甚？”
　　南極仙翁站在宮門，看著面前齊天嶺這些煞星，心中連連叫苦。這“自在宮”乃是他和觀音菩薩壹同建起的，原本想暗中建個基業，籠絡些人手，做大勢力，將來無論佛道孰勝，這也算是躋身的籌碼了。
　　自在宮中有隱秘的傳訊方法，這邊壹搖鈴，便可傳至落伽山與長洲紫府宮中，南極仙翁便是聽到警訊才來援救的。
　　海面之上，正撞見金翅大鵬，南極仙翁也未多想，只虛晃壹招便入了水。心道，稍後觀音菩薩便會來此，憑我兩個，也算難逢敵手的了。
　　入宮壹看，這五人俱都相識，不說句芒蓐收本領勝過自己，單就覆海蛟壹個，在海中便可以壹敵萬，南極仙翁暗道壹聲“壞了”，面上卻笑容可掬，問道：“幾位來此有何貴幹？”
　　南極仙翁既來，隱隱便有對峙之勢，牛魔王道：“這宮殿可是妳的？”
　　南極仙翁笑道：“天下皆知，這自在宮乃是觀音菩薩的，我與觀音菩薩是多年至交，今日前來訪友，不想正遇見眾位——”
　　“哈哈哈……”放聲大笑的正是牛魔王，“天下有幾人知道自在宮的，妳去尋觀音菩薩，不去落伽山，反來這裏，這可有些說不通了吧？”
　　覆海蛟冷冷道：“管妳探親還是訪友，這檔子事妳若要管，便留下，不管，那便改日再看妳的菩薩朋友！”
　　南極仙翁面色漸漸難看起來，牛魔王、覆海蛟這些小輩對他絲毫不客氣，哼，果然妖族不懂禮數，只是此時人在矮檐下，只得虛與委蛇。
　　南極仙翁道：“天下事，總逃不過壹個道理，這門也毀了——”
　　“什麽道理？”覆海蛟喝道，“自在宮中的明珠，難道不是自西海哄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