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五三章 生死迷

　　金角銀角壹左壹右，正在蓮花洞中服侍九尾狐貍吃果子，九尾狐貍端坐當中，笑瞇瞇受用著。木德星君與水德星君已被放了出來，捆在洞中石柱上，那捆人的也不是尋常繩子，自有銀角大王施了法力在上面，要想掙脫也要費壹番力氣。
　　銀角低聲問九尾狐貍：“幹娘，這兩個人妳可認得？”
　　九尾狐貍瞄了壹眼，撇撇嘴道：“看著有些面善，想是些小輩吧。”
　　金角道：“賢弟，妳做事也太魯莽，若不早將水德星君放出來，恐怕已煉化了他。”銀角道：“是是，幸虧幹娘問起，不然那水德若被煉化，可惹出麻煩了。”
　　他三個正閑聊，忽聽洞外悟空叫喊，金角臉色大變，驚道：“菩薩來了！”
　　銀角問道：“菩薩多了，這個是哪個菩薩？”
　　金角道：“取經之事向來由觀世音菩薩主持，必定是她來了。”
　　銀角漫不經心問道：“觀音可能破了我的法寶？”
　　金角嘆道：“賢弟啊，妳不在外行走，不知觀世音厲害，她是四大菩薩之首，西天常在外的幾個，誰也比不過她。”
　　九尾狐貍慢悠悠道：“觀音之名也曾聽聞，今日她來了，正好比比手段。”
　　金角忙道：“幹娘，怎好勞動您老再出手。”
　　九尾狐貍道：“唉，不知我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不能動彈了。”她緩緩站起來，右手拄腰。銀角急忙扶住，道：“幹娘，可要小心了。”
　　九尾狐貍壹步三顫移到洞門口，裂開沒有幾顆牙齒的嘴巴道：“我若敗了，妳兩個就速逃罷。”
　　金角知道九尾狐貍絕非尋常妖怪，乃是有人暗中屬意他結交，他兩個才刻意逢迎認了個便宜幹娘，平日裏沒少孝敬。此番見九尾狐貍為了他兩個不惜與菩薩壹戰，心中大為感動，金角道：“幹娘，咱們壹同去！妳若敗了，我兩個豈能獨走？”
　　九尾狐貍生平命運多舛，壹生也無壹個子嗣，老伴萬年狐王又意外身亡。她壹人孤單，便認了壹個幹女兒胡玉，兩個幹兒子便是金角和銀角，在心裏只拿親生的壹般看待。她見金角大王要跟來，便道：“妳兩個遠遠看著便罷，莫要近前！”
　　銀角早將幌金繩、芭蕉扇遞了過去，九尾狐貍接過來，喜道：“有這兩樣便足夠了！”
　　跨出洞來，見悟空站在洞前叫陣，銀角問道：“哪個菩薩來了？讓我看看！”
　　觀音聽悟空講述金角銀角二人所使法寶，便大抵猜出他們底細，來到這壹見，自然認出這二人根底，心道，只將妳兩個擒住，只不傷妳們，我料三清也不會怪罪於我。
　　觀音自恃神通廣大，對這兩個自然不以為意，她又見金角銀角身後站著壹個老嫗，這老媽媽：雪鬢蓬松，老眼昏花，面色紅潤滿是皺紋，牙齒稀疏貌似菊殘，乍看去已有百十歲模樣了。觀音心中奇怪，看金角銀角神態，對這老嫗甚是尊敬，這個又是何人？
　　她再仔細看去，忽地臉色壹變，難道會是她？觀音於是飄到陣前問道：“這位老媽媽，可是姓胡？”
　　九尾狐貍向前挪了兩步，扒開眼皮看看，道：“年月太久，也忘了姓什麽，沒準就姓胡！”觀音見她有恃無恐模樣，微笑道：“偌大年紀，修行不易，何必以卵擊石！”
　　九尾狐貍笑道：“都打到人家門口了，還故作慈悲？”
　　觀音道：“這麽說妳是執意如此了？”
　　她見九尾狐貍只定定看著她，也不答話，伸素手捏出凈瓶中楊柳，瞬忽間化成壹柄綠色長鞭，“啪”地壹抖，便朝九尾狐貍擊來。九尾狐貍見觀音說打便打，反倒不慌不忙，口中念道：“青狐現！”背後不知何時現出了壹條極長的青色巨尾，便朝觀音的長鞭迎了上去。
　　觀音似乎有些忌憚，手腕壹抖，便將鞭子收了回來，喝道：“妳不明所以，何必回護他兩個？”九尾狐貍道：“自己兒子，我不護著誰來護？”
　　觀音哼了壹聲，道：“既然妳自己不惜性命，那我便不客氣了。”
　　九尾狐貍冷笑道：“妳那菩薩心腸哪裏去了？”
　　觀音道：“對妳這等妖魔，怎能動仁慈之心。”
　　九尾狐貍道：“道貌岸然假慈悲！”
　　說罷九尾狐貍背後那條巨尾壹分為九，化作漫天青影，朝觀音橫卷過來。觀音見這招勢大，她也曾聽聞其中利害。今日見了，恐怕真是擋不住，便使個身法躲開了。
　　九尾狐貍譏諷道：“當著這許多小輩的面，妳居然避戰，豈不有損菩薩威名？”
　　觀音壹言不發，那翠綠柳條漸漸生長起來，變得晶瑩剔透，朝九尾狐貍抽了過來。
　　這壹旁可驚殺了眾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老媽媽竟然能和觀音旗鼓相當，而看上去觀音似乎還稍有畏懼，她究竟是何來歷？
　　悟空也是壹頭霧水，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看觀音模樣，似乎與九尾狐貍早就相識，而且看觀音壹副凝重神態，顯然九尾狐貍堪做她對手且隱隱占得上風。
　　而最令他驚訝的還不是這個，而是《西遊記》中九尾狐貍被悟空壹棒打殺之事。九尾狐貍若有如此本事，不可能避不開悟空那壹棍，書中偏又分明寫著“劈頭壹棍，打得腦漿迸流”，九尾狐貍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如果是真……憑那個美猴王的本領根本無法打殺她，如果是假，又是為什麽？
　　金角銀角與九尾狐貍，難道就是簡單的幹親麽，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金角銀角乃是老君童子，什麽大人物沒見過，能叫他兩個甘心情願認作幹娘的，哪裏會是簡單角色。這事也實在太過撲朔迷離了。
　　九尾狐貍、胡玉、牛魔王、金角銀角、太上老君……這幾人隱隱形成了壹個關系網，而這張網的節點，自然便是太上老君了。難道這壹切都是老君授意？
　　那邊四大天王見菩薩與九尾狐貍鬥在壹起，自己也不好袖手旁觀，便喝壹聲：“將那兩個妖怪擒住！”
　　四金剛與四木星君壹起擁上，將金角銀角圍在當中，施展手段攻了上來。銀角絲毫不懼，揮起七星劍迎戰四大天王，金角摸出兩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詞丟了出去。半空中突現壹道雷網，將四木星君裹了起來。
　　四大天王對戰銀角，自然占了上風，此時持國天王忽覺面前金光壹閃，憑空飛來壹道繩索，將他攔腰捆住，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原來九尾狐貍與觀音對戰，尚能分神照應這邊戰況。悟空見此情形，對九尾狐貍法力又高估了許多，當即確定，那個美猴王根本不可能打死九尾狐貍，九尾狐貍那壹次絕對是詐死，然後使不為人知的法術遁了，這之後便再沒現於世間。她既然這麽做，自然是不遠再摻和到佛道之爭中。
　　本來九尾狐貍相助金角銀角，自然站在道家這邊，之後半路做了逃兵，顯然是有了大變故或者認為勢頭不對。而此刻九尾狐貍不惜與觀音菩薩對敵……此時與彼時，又有了怎樣變化？悟空隱隱有了推斷，但仍然不得要領。
　　他見他邊觀音目光掃了過來，暗道不好，自己再不出手，觀音必定生疑。他亮出鐵棍來便要攻上去，只虛晃兩下，此刻只見遠方烏雲滾滾，兩個人影風雷般湧著雲層過來。
　　悟空仔細看去，心中暗叫，這下熱鬧大了。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胡玉和他傍上的齊天嶺巨妖——牛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