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零八章 今與過

　　詞曰：心地頻頻掃，塵情細細除，本體常清凈，方可論元初。
　　唐僧聽了這壹聲叫，徑直便跌下馬來，苦叫壹聲：“痛煞我也。”
　　悟慧忙將唐僧扶起，悟空騰在空中喝道：“哪裏來的醜八怪，驚嚇了我師父，妳百死難贖！”
　　那巨妖自然是青牛精無疑，他見唐僧落下馬來，哈哈大笑道：“好個不中用的和尚，正合在寺中老死，出來亂走什麽！”
　　悟空道：“我師父乃是大唐聖僧，要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妳胡說些甚麽？”
　　非是悟空鬥嘴鬥不過他，只是悟空要試探試探，青牛精究竟有何理由阻唐僧西去，也好試探三清心意。
　　青牛精道：“妳這猢猻，張口師父閉口師父，不嫌丟人。”
　　悟空笑道：“難不成妳是自學成才的？妳敢罵壹句‘我師父是窩囊廢’，我掉頭便走！”
　　青牛精哪裏敢說，他心中猶疑不定，難道這猴子知道我來歷？於是道：“妳若掉頭，我自然不管，要從此過，留下那和尚，妳三個過去便是。”
　　悟空問道：“妳留我師父作甚？”
　　青牛精道：“素聞有個取經的和尚，生了壹身好肉，吃了便能長生不老，定是他無疑了。”
　　悟空不了青牛精居然尋出找個借口來，“呸”了壹聲道：“妖精好膽，我倒看看妳有何本事！”他躍起迎頭便是壹棍砸來。
　　青牛精提起點鋼槍硬架上來，這壹棍砸下，悟空用了八成力氣，青牛精雖膂力驚人，卻也震得兩臂發麻，暗驚道，猴子果然厲害。
　　悟空也是暗暗吃驚，青牛精竟有不下牛魔王的氣力，看來《西遊記》中這妖怪只顧顯擺金剛琢威力，倒沒怎麽認真與悟空對打。
　　他兩個抖擻精神站在壹處，烏平與悟慧早將唐僧護到山根處遠遠觀戰。
　　鬥了三四十個回合，青牛精漸漸支撐不住，收了點鋼槍，褪下圈子來喝壹聲道：“猴子，看法寶！”悟空早有防備，嘿嘿笑了壹聲，將金箍棒早早收入耳中。
　　青牛精壹陣發呆，提著圈子楞在當場，原來他這圈子能收壹切兵器法寶，唯獨收不了活物。悟空怒斥壹聲：“看拳！”又疾風驟雨般攻了上去，青牛精忙丟了點鋼槍，又和悟空打了個天昏地暗。
　　二人又鬥了四五十合，青牛精道：“回去造飯，明日再打！”悟空哪裏容他走，喝道：“打服妳再走！”
　　青牛精轉頭喝道：“看法寶！”悟空哪裏懼他，哪知青牛精不知自何處抖出壹柄扇子來，這壹扇，悟空如斷線紙鳶，飄悠悠飛出萬裏之遙。
　　悟空胸中惡氣生出，好個老君，居然將芭蕉扇也給了青牛精，這青牛精坐擁兩件無敵的法寶，這仗還怎麽打。
　　他擔心唐僧安危，壹個筋鬥雲折了回來，只見唐僧仍被烏平與悟慧護在當中，才放下心來。悟慧問道：“師兄，那是什麽寶貝？”
　　悟空見悟慧眨了兩下眼睛，知道他認出了這柄寶扇，道：“這寶貝似是壹柄小扇，只是為何如此厲害？”
　　悟慧道：“那妖怪見妳走了，也沒來捉師父，便領妖兵回了洞府。”
　　悟空道：“他雖回去，我等若要過山，他必再來阻撓。”
　　悟慧道：“好歹試試再說。”
　　悟空飛上山頂，逡巡壹圈，見有數十個小妖散落各處，盯著路口，他暗道，這青牛精倒也心細。於是壹人丟個瞌睡蟲，這些小妖盡都昏昏睡去。
　　悟空下來道：“現在便走，應無事了。”
　　四人徑直沿山路向西奔去，走不過壹裏路，前面壹大漢手持巨斧攔住去路，喝道：“哪裏走？”
　　悟空壹見，這人正是蓐收。心中頓時明白，敢情這兩夥早已串通壹氣了，誠心要為難自己。悟空問道：“妳和那醜牛可是壹夥的？”
　　蓐收道：“不是！”
　　“那妳攔路作甚？”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蓐收也不知說什麽是好，便將這段千古流傳的打劫臺詞背了出來。
　　悟空喝了壹聲：“呸！妳究竟是何來歷？”
　　蓐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齊天嶺金神蓐收是也。”
　　悟空見蓐收貌似凜然，眼中卻有調侃神色，心中火起，道：“妳兩個帶師父退幾步，看我來降他！”
　　悟空亮出天機棍迎了上去，壹路齊天棍法使出來，便可蓐收實打實戰在了壹起。這兩人皆力大無窮，這壹戰比剛才與青牛精壹戰更是激烈，只看得烏平心驚膽寒。他向來自負背甲防護天下無雙，見了蓐收貌似天神，這桿雙頭鉞更是銳利無比，每壹揮落都有開天辟地之威勢，這若是劈在自己背上，烏平忍不住縮了縮頭，打了個寒戰。
　　再見悟空，天機棍忽長忽短，雖不及蓐收威猛，卻仗著打法多變，偶有硬接也不十分吃虧。殊不知悟空是遇強則強，心中更知蓐收絕不會傷他，這才打出了十二分的威風來。
　　二人這壹戰打了數百個回合，早驚出了青牛精。青牛精在崖上觀戰許久，暗自嘆道，果然我不是這猴子對手，若無法寶在身，還真攔他不住。
　　他見蓐收急切間難以勝悟空，提著點鋼槍上來喝道：“猴子竟敢偷走！”便要以二敵壹。剛進戰圈，蓐收雙頭鉞壹分為二，壹柄擋住悟空天機棍，壹柄撩開青牛精點鋼槍，喝道：“滾遠些！”
　　青牛精被蓐收呵斥得壹楞，自己好心幫忙，怎麽還被罵？哪知蓐收自負非常，豈能落得個以多勝寡的惡名？
　　早樂壞了後面觀戰的烏平和悟慧，青牛精回頭看看，便收了點鋼槍來捉唐僧。烏平自保唐僧以來從未出手，此次不得不迎上去，與青牛精打作壹團。
　　這二人打起來甚是古怪，烏平絲毫不防，只任青牛精壹拳壹腳擊在身上，青牛精看似占了上風，卻叫苦不叠。這古怪老者不知練得什麽功夫，身子實比石頭還硬七分。
　　悟空和蓐收打著打著，二人相視壹笑，同時歇了手，蓐收道：“確是難勝妳。”悟空知道蓐收並未盡全力，收鐵棍道：“既然勝不了我，便讓開道路。”蓐收只是搖頭。
　　悟空無奈之下，回來助烏平合力將青牛精趕走。
　　悟空苦笑道：“後有妖牛，前有齊天嶺蓐收，這山怎麽過？”
　　唐僧道：“悟空，去求菩薩吧。”
　　悟空無奈道：“師父，上次通天河壹難便是菩薩幫忙，難道無了菩薩便不取經了？”
　　唐僧道：“確是如此，無了菩薩，妳還在五行山下壓著哩，我仍在大唐作我的大法師。”
　　悟空聽了唐僧這麽說，真有撞墻的沖動，問道：“師父，那《多心經》妳還記得多少了？”
　　唐僧道：“便是《多心經》念得不好，原本只壹心取經去，孰料越來越是多心。”
　　悟空伸手摸摸唐僧額頭，也不是發燒說胡話，怎這般奇怪。
　　悟慧道：“師兄，師父是急切取經，故而說話顛三倒四了。”
　　悟空點了點頭，道：“罷了罷了，我去尋菩薩吧。”
　　往南海壹路之上，悟空都在思考唐僧的異狀，自從過了通天河，唐僧便如換了個人壹般，難道他想起了前世遭貶之事，心中不忿如來所為？可若真是金蟬子醒來，只怕立馬掉頭往回走了，還取什麽經，拜什麽佛？
　　悟空且行且思，壹會便到了南海。
　　離落伽山尚遠，悟空便見壹個白衣身影站在岸邊，手中提著壹根釣竿，目光卻遙遙望向自己。這人不是觀音，卻是龍女。
　　悟空忽地壹陣眩暈，這情景，自己好似在哪裏見過，他壹個失神，壹身法術似乎都離身而去，撲通壹聲落入了海中。
　　海水冰冷，悟空入海便被激醒。
　　咦？自己不是有禦水神通麽，怎麽海水竟能近自己身體？
　　悟空意識說不出的清醒，卻四肢難動，這是怎麽了，這是哪裏？
　　下面亮晶晶透出光芒來，壹座佛塔？
　　悟空自上面落下來，壹層壹層數過，這佛塔竟有十三層之多。上嵌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珍珠……說不出的絢麗多彩。
　　落到地上，悟空見塔門洞開，下意識便走了進去。
　　入了塔中，悟空第壹眼便見到壹白衣女子，這女子……又是龍女！龍女不是在落伽山上釣魚麽，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龍女見了悟空，眼中露出無限歡喜的神色，靜靜道：“妳來了。”
　　妳來了，妳來了……這是哪裏傳來的聲音，是前生還是今世？
　　悟空回道：“我特來拜見菩薩。”說完這句悟空才想起，這不是那次自己去落伽山上二人的對話麽，自己怎麽順口又將這句說了出來。菩薩應該在落伽山才對，怎麽會跑到海底塔中來？
　　他知道自己答錯了，哪知龍女毫無意外神色，又靜靜道：“菩薩等妳多時了。”
　　龍女窈窕身影在前引路，悟空紛亂心緒忽地定了下來，眼中竟只有這壹襲白衣，這段路，若能壹直走下去，該是多麽美妙的事情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悟空只覺塔中金碧輝煌，不知是什麽所在，恍惚間走到了壹座大殿上，殿上更是寶光絢爛，正中寶座上端坐壹人。
　　龍女道：“菩薩等妳許久了。”
　　悟空擡頭壹眼，座上那人笑吟吟看著他，這人竟是真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