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可道 第壹壹二章 殺不忍

　　悟空道：“他栽贓於我，豈不該殺！”
　　紫袍大漢道：“胡說！我千壹閣素來本分經營，豈會做出這等事！”
　　悟空也不屑與他爭辯，道了句：“妳滾下去，叫那能分黑白的管事人出來！”
　　紫袍大漢怒道：“先擒下妳這狂徒再說！”伸手便朝悟空抓來。旁邊六七人見這人動手，壹齊亮出兵刃，將二人圍了起來。
　　悟空笑道：“那便先擒下妳再說！”伸手壹帶，將這紫袍大漢硬生生拉了過來，擡起右腿，踩住他背心，道：“擒下了，說罷！”
　　紫袍大漢掙了兩掙，背上這只腳重若泰山，竟是紋絲不動，便大喝道：“快請閣主去！”悟空只是冷笑，也不急逃脫，只在堂內等候。
　　少頃，壹個幹瘦的中年人匆匆而至，跨入堂中，先與悟空施了壹禮，道：“上仙手下留情。”
　　悟空見這人頗有禮數，道：“總算遇見個通人性的。”壹腳將這紫袍大漢踢了出去。紫袍大漢被踩了許久，氣血凝滯，這壹下竟沒站住，撲通又摔倒在地。
　　這中年人道：“上仙且息怒，在下千壹閣閣主霍青，不知我千壹閣何處冒犯了上仙，惹得上仙惱火。”悟空也不答，壹擺手示意章回，章回心領神會，站出來將事情經過講了壹遍。
　　霍青沈吟壹陣，道：“去將那斷參取來，壹看便知。”片刻工夫，兩段斷參放在了霍青面前，霍青低頭看這斷參，久久不語。
　　這時，他身後有壹人上前耳語壹句，霍青面上喜色壹閃即逝，於是不作聲色道：“道友顛倒黑白的功夫也算了得了，妳在別處，我也不管，只是敢在千壹閣傷人的，閣下算是第壹個。”
　　悟空聽得真切，那人與霍青說的乃是‘城主即刻便到’，敢情他看參是假，拖延時間是真，這霍青比那姓隋的老者還要陰險幾分。
　　那姓隋的只不過是即刻翻臉，霍青卻始終不動聲色，這壹著穩兵之計火候恰到好處，當真了得。悟空暗嘆，人心之詭譎，真是無極無限。
　　他便冷笑道：“既然妳也是非不分，那便讓城主來做個裁斷！”
　　話音剛落，外面有走入壹人，身後跟著八個黃衣隨從。悟空端詳這人，高不足六尺，矮胖身材，生得白白胖胖，倒似壹個富家翁。而他身後的八人，個個神武不凡，更襯得他平平無奇。
　　除悟空和章回之外，其余人見了這人，皆躬身施禮道：“城主！”
　　此番不待悟空開口，霍青先將事情經過說了，自然是白衣書生二人身無分文，來此招搖撞騙，被發覺後惱羞成怒，便要搶奪寶參，然後殺人奪路，被攔於此。
　　城主仔細端量悟空與章回，壹個地仙四品，壹個神仙三品，這點道行便敢來中宣城搗亂，分明內有玄機！
　　地仙四品能壹招之間殺了地仙七品的人物，又能壹招將天仙壹品的紫袍大漢擒下？鬼才信！城主再看霍青，心中隱隱生出了怒意。此人必定十分棘手，否則霍青為何不出手擒拿？
　　他面色鎮靜，心思萬轉，權衡再三，終於道：“此刻寶參已斷，事主又死無對證，確是兩難。不過，白衣書生妳可知，無論因何緣故，這中宣城內都不準殺人？”
　　悟空聽了前半句，還算能忍，聽了後半句，已有些壓不住火，他雖修為高強，行事卻只認壹個理字，聽城主這話，下壹刻似乎便要拿他。於是道：“敢問城主，若有大奸大惡之人，該當如何懲治？”
　　城主臉壹板，道：“擒於城外殺之！”
　　悟空哈哈大笑：“城內城外，又有何分別？”
　　有壹人見悟空在城主面前尚自不尊，喝道：“小子放肆！這是我家城主立下的規矩！”
　　悟空笑容壹收，冷冷道：“妳家城主，卻不是我家的，妳立這規矩，可曾問過我？”
　　城主即便脾氣再好，算計再多，也容不得當庭駁面，他將手壹揮，道：“拿下！”身後站出壹名黃衣人，抖出壹柄軟劍，也不說話，照著悟空當胸便刺。
　　悟空見對方人多勢眾，擔心傷了章回，只求速戰速決威懾對方，他金箍棒早現在手中，‘啪’地壹聲，然後便是‘叮叮當當’壹陣亂響，那軟劍遇到這根定海神針，寸寸碎裂，只余壹個劍柄仍在黃衣人手中。
　　眾人大驚，天仙三品，壹招未過便毀了兵刃。
　　千壹閣閣主張大了嘴巴，極為驚愕，不過他驚的卻不是悟空的修為，只用手指著金箍棒，忘形道：“精金，精金，至真至純的精金……”
　　不錯！悟空先前見那飛劍中的精金，與這根如意金箍棒材質極為相似，但那精金駁雜不齊，又煉得馬馬虎虎，與金箍棒相比，連精金礦石都稱不上。
　　千壹閣閣主畢生沈浸於法寶丹藥中，壹眼便看出悟空手中金箍棒絕非俗物，大喝道：“壹起上，將他那棍子奪下！”
　　城主也是識貨之人，心中震撼道：偌大壹條精金棒，又能伸能縮化為無形，至寶也！於是也亮出壹桿金燦燦的長槍，站在壹旁觀戰，只待坐收漁翁之利。
　　二十余人將悟空與章回圍在當中，章回臉色慘白，站在悟空身後，這其中隨便哪壹個都能瞬間取他性命，好在眾人精力並不在他身上，壹個個虎視眈眈，盯住悟空手中那棍子。
　　似這等普通角色悟空怎會在意，滴溜溜壹轉，分身術使出，大堂之上壹陣亂響，“撲通”“哎呀”聲不斷，悟空收了神通，也只是瞬間的事情。
　　但見眾人兵刃無壹完好，連那城主的長槍也斷成三四截，壹眾打手輕則斷臂，重則斷腿，庭上立著的僅有四人。悟空、章回、霍青和那城主。
　　悟空道：“好大膽子，死到臨頭，還敢覬覦我手中兵刃！”
　　城主反應極快，二話不說便跪倒磕頭，道：“不識上仙神通，任憑上仙打罰！”霍青心中暗罵，自己驚愕未消，反應卻慢了半拍，也跪倒求饒。
　　悟空看著這許多人，或貪心不足，或為虎作倀，或顛倒黑白不分是非，他擡起手中棒，卻打不下去。
　　此刻悟空猶豫難決，倒想起了壹首詩來：我被蓋妳被，妳氈蓋我氈。妳若有錢我共使，我若無錢用妳錢。上山時妳扶我腳，下山時我靠妳肩。我有子時做妳婿，妳有女時伴我眠。妳依此誓時，我死在妳後；我違此誓時，妳死在我前。
　　詩名《占便宜》，寥寥百字，道出人情冷薄，世態炎涼，紅塵萬丈，壹樣米養百樣人，這世間自神仙至凡人，有幾人不是利己損人？若是全殺了，怕也剩不下幾個。
　　悟空嘆了壹口氣，罷了罷了，終究自己心軟，學不得那真正妖類草菅人命，若是金翅大鵬、九靈元聖在此，怕不生生啖了這些人。
　　他收了金箍棒，道：“滾起來說話！”
　　二人不敢起來，只在地上匍匐幾步，又離悟空近些。悟空指著城主問道：“城主大人，敢問尊姓大名啊。”
　　城主嚇得壹激靈，連道：“不敢不敢，小人賤名段天德。”
　　“什麽？段天德？”悟空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中竟不知不覺流出了淚水，壹個段天德，卻讓他想起了前世手捧著壹本《射雕》，風雨之夜躲在被窩裏徹夜攻讀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