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三二章 脫殼計

　　唐僧未曾回頭，不知悟空跟在身後，忽見假悟空自西面而來，待六耳到了近前，詫異道：“悟空，妳跑我前面去作甚？”
　　六耳見了唐僧，表情甚是奇怪，道：“師父，據傳前面便是齊天嶺，我去前面探探。”
　　唐僧道：“齊天嶺？那是什麽去處？”
　　六耳道：“天下妖魔有十成，齊天嶺至少也聚了七成，那裏妖怪有通天徹地之能，就連天庭和西天也不敢輕舉妄動。”
　　唐僧聽得心裏瘆得慌，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難不成要繞過去？”
　　六耳道：“此山南北縱長六千余裏，周遭都是兇山惡嶺，即便繞過去，也逃不過妖魔侵擾，怕不得走上兩三年才行？”
　　唐僧道：“那……這可如何是好？此處離齊天嶺還有多遠？”
　　六耳道：“還有兩三千裏路程。”
　　悟空見六耳扮作自己模樣明晃晃出現，衣裝打扮毫無二致，就連頭上那金環都壹模壹樣。他心道，這若被旁人看見豈不亂了？他見六耳毫不猶豫應承下來身份，大致猜到六耳用意，便悄悄隱了身形，傳音問道：“妳來做甚？”
　　六耳回道：“神猿相會啊！”
　　悟空聽了這話，心中壹震，壹股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原來六耳也知道自己聰明神猿的身份了。
　　悟空又傳音道：“妳為何化作我身？”
　　六耳道：“通風叫我來的，妳去問他。”
　　悟空再不遲疑，六耳扮作他模樣，世上能辨認出來的人還真不多，縱是照妖鏡、觀音菩薩都分辨不出，那還有何擔心？自己正好心憂大禹等人西擴之事，此時有人替下自己取經，這可真是天外之喜。
　　悟空叮囑壹句：“緩行！”便借著清風向齊天嶺飛去。
　　到了齊天嶺，悟空大大方方化出顓頊模樣，向通風洞中行來。
　　他正行著，忽聽有人叫他，卻是後土娘娘。
　　悟空雖著急去見通風，卻也只得來到後土洞中，道：“姐姐喚我何事？”
　　後土道：“那個小張，我救起來了。”
　　悟空不由得暗自慚愧，他壹時卻忘了此事，本該自己來相詢的才對，於是道：“他可還記得什麽？”
　　後土道：“略微有些神智失常，不過還能說幾句話。”
　　後土帶悟空來到另座洞中，小張太子面色蒼白，正呆呆坐在石凳上。
　　悟空看了後土壹眼，後土道：“他整日呆坐，有時問話也不說，有時不問卻又說上幾句，不知受了什麽暗傷，這可非我能治了。”
　　悟空道：“姐姐若不能治，別人也治不了。”
　　後土搖頭道：“我仔細查看過他身體，從內到外壹切完好，但卻總覺得有不對勁之處，偏偏說不出來。”
　　悟空道：“妳看不出來，那我便來看看。”
　　後土點了點頭，她雖厲害，卻非造化之身，看不出來造化，或許悟空真能看出端倪也說不定。悟空仔細看了壹番，確如後土所說，小張太子的確有些不對勁，只是他身上造化也不缺少，自己也沒看出有什麽不對。
　　看小張太子此時模樣，若放在後世，便可稱為是癡呆智障。但小張明明是伶俐之人，那佛門地獄中諸般刑罰究竟有何玄機，能將這人變作如癡如傻呢？
　　悟空想想幽冥地府，生前造惡之人也將受諸多刑罰，但那些刑罰歷遍，這人仍能轉生投胎去，也無變成傻子的道理。小張是和他師父大聖國師王菩薩壹樣，被佛門中人毀了記憶麽？
　　那大聖國師王菩薩已將近千年時光的事情忘得壹幹二凈，什麽都記不起了，小張太子是否也是這樣呢？
　　悟空心念壹動，倏地變回了猿猴之身，走到小張面前，在小張眼前晃了晃手指。小張慢慢擡眼看看悟空，眼神呆滯毫無神采。
　　悟空問道：“妳可記得我？我是石猴。”
　　小張仍盯著悟空，半點反應沒有。
　　悟空又道：“妳曾捉過我的，還要殺我！大聖禪寺！後山，深洞，可還記得？”
　　小張眨了眨眼睛，仍不作聲。
　　悟空又喝道：“無支祁！無支祁！妳全忘了嗎？”
　　小張幹脆扭過頭去看後土，悟空撓撓頭，想起了壹句話，喝道：“殺我！華蓋惡星妨妳壹生！”
　　小張聽了這話，眉毛稍稍壹擡，轉過頭來手指悟空，道：“猴……猴……”
　　悟空大喜：“沒錯，是我，是我！妳還能記起些什麽？”
　　小張露出極痛苦的表情，他腦中亂作壹團，像是有許多大事要說，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悟空又問了幾句，小張越聽越是難過，抱頭捂上耳朵，將腦袋埋在兩腿之間不聽。悟空嘆了口氣，不再逼他，若再問下去，只怕會逼瘋小張的。
　　後土淩空壹指，小張身子癱軟躺在了地上，後土道：“暫讓他歇歇吧。”
　　悟空道：“我看小張並未記憶全失，只是腦子受了損傷。”
　　後土道：“腦子若受了傷，我怎看不出來。”
　　悟空暗道，這關乎記憶之事甚是玄妙，誰能說得清楚。若是後世人腦子受了震蕩，或許便淤血堵塞了哪條血管、傷了哪條神經，便記不起什麽了。而在這裏，後土既然都說小張內外無恙，哪還會有什麽問題呢？
　　忽地悟空想起壹事來，那個豬八戒，不就是多了壹頭豬的幽精之魂，才使得貪食多欲。既然魂魄能使人性情大變，那麽，小張和大聖國師王菩薩的失憶，會不會和魂魄有關呢？
　　悟空問後土道：“姐姐，妳可知道，天下有誰人精通魂魄之術？”
　　後土壹聽便知道悟空意圖，道：“那自然要去地府中了，十殿閻王個個精通。”
　　悟空與十殿閻王也沒打過什麽交道，又不知道他們壹個個安得什麽心腸，又問道：“地藏王菩薩如何？”
　　後土道：“他自然比十殿閻羅強上許多。”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尋他！”
　　後土道：“我與地藏也頗為熟稔，可要我與妳引薦？”
　　悟空笑道：“不用勞煩姐姐，我與他也曾見過了，若非他指引，只怕我還尋不到那阿鼻地獄呢。”
　　後土嘆道：“悟空能左右逢源，真是大幸！”
　　悟空道：“地藏王實非尋常人物也，我能遇見他，也是大幸！”
　　悟空辭了後土，變回人身。此時他自然不會去尋地藏王，先來尋通風。
　　通風和王禺早等候悟空多時，見悟空進洞，忙招呼悟空過來坐下。
　　悟空笑道：“也不早早知會我壹聲，六耳去了，倒嚇我壹跳。”
　　通風笑道：“他來了也嚇我壹跳，我又找誰去說？”
　　悟空道：“妳不是去學陣法了，怎如此快便回來了？”
　　通風道：“我師尊那地界時光極緩，我在裏面學了數年方才將此陣記下，這還算慢的呢！”
　　悟空壹驚，道：“可真要多謝大天尊了。”他記得元始悟了幾個月才將這陣法參透，若這麽比較壹番，元始豈不是相當於耗了百十年時光？
　　通風道：“我師尊是悟，我是學，所以快了壹些。”
　　悟空道：“那……此時便破這金環麽？”
　　通風道：“此時不破，更待何時？”
　　悟空道：“若是此時破了，被人看出，若詢問起來，我該如何作答？”
　　通風笑道：“妳卻忘了，普天下有幾人能見造化的，縱是大天尊也看不出金環內有造化。我只破其中陣法，卻將金環與妳留著，任誰也看不穿！”
　　悟空道：“若有人念起控這金環的咒語來，那便露餡了。”
　　通風道：“恐怕那時便翻臉了，露餡也無妨！”
　　悟空想想，通風說的也有道理，道：“好！那便破了吧。”
　　通風將手按在金環之上，閉目凝神。這金環中陣法極其復雜，他即使記得，也容不得半點閃失。
　　王禺見通風專註，便走出去站在洞門處，齊天嶺此時正是高枕無憂之時，王禺只以防萬壹而已。這壹番足足耗了兩個時辰，通風終於將手放開，道：“好了！”悟空使神念去探，果然金環之內空空如也，心中大為放心。現在只要通風再破陣法，便可將這金環取下了。
　　悟空見通風手中壹縷淡黑色造化逸出，便將自己體內那絲同樣的造化也散了出來，與通風那壹縷匯在壹處，二者果然毫無差別。
　　王禺走了進來，見了這縷造化，道：“給我。”
　　通風稍有納悶，但也將這造化給了王禺，道：“妳要它何用？”
　　王禺道：“初時妳說這造化奇特，我還未見出異常，多了才看出來，這造化對我再煉斬神圈有大用處！”
　　通風笑道：“妳那斬神圈也要套人麽？”
　　王禺冷冷道：“只會殺人，不會套人！”
　　說罷，王禺縱身出去，不知去哪裏煉器了。
　　悟空看著王禺背影，問通風道：“王禺師尊究竟是誰？”通風搖搖頭，道：“我也問過，他只說時機未到。”
　　悟空道：“我看王禺壹身本領奇特，既無道家謙和之風，又無佛家渾正之力，倒有些女子的狠辣刁鉆，真想不出世上還有這樣人物。”
　　通風點頭道：“妳看的仔細，現在想想，的確是這樣。”
　　悟空道：“待他煉器回來，我定要問出來。”
　　通風道：“妳壹門心思要問這事作甚，他師尊是誰，礙著妳我何事了？”
　　悟空道：“王禺曾道，他師尊地位不下於元始大天尊，因此我便忽然想起壹個人來。”
　　通風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