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二六章 本缽難

　　卻說祭賽國以西兩千裏處，有壹座漫漫長嶺，這嶺不高，卻荊棘丫杈，藤蘿牽繞，雖有道路痕跡，卻也不知多少年無人行走，遍布荊棘針刺，久而久之，更成了死路壹條。
　　這壹日，嶺中住進來壹夥巨妖，正是大禹、後羿攜齊天嶺幾十洞妖王。荊棘嶺路雖難行，又怎能難得住他們，冬日嚴寒，眾人也施展神通，在嶺中開洞辟府，絲毫不礙。
　　不過數日，幾萬妖兵安妥住處，便在此地駐紮下來。大禹心懷仁念，雖西擴事急，卻也不願在天寒地凍時毀了地上僧眾住處，使凡人流離失所以致傷了性命。
　　牛魔王聽得整個冬日都要住在此地，心中不愉，便嚷嚷要回齊天嶺過冬，明春再來與眾人會合。大禹淡淡道：“家有家法，軍有軍規，妳若回去，明春也不必來了。”
　　牛魔王嚇得趕緊收聲，大鵬笑道：“其實老牛心中無他念，只是惦記嶺上美酒，我說的可對？”牛魔王道：“可不正是，這嶺上壹片荒寂，有什麽樂趣？”
　　大鵬對大禹道：“老牛說的也有理，若不尋些閑事做，恐妖兵失了銳氣。”
　　大禹道：“那妳便回去取些酒肴來，也好挨過此冬。”
　　大鵬於是轉回齊天嶺，和通風打個招呼，便將齊天嶺美酒搬走了壹少半，平日陰幹的走獸肉品自然亦不少拿。
　　須臾工夫，大鵬又回荊棘嶺，這些酒肴分發下去，妖兵自然心花怒放。最高興的還數牛魔王，他在洞中喝光了幾壇美酒，便出來看雪。他飲了酒水，豪氣陡升，幾個騰躍便上了荊棘嶺頂峰上來，放眼壹望，見荊棘嶺西邊有壹國度，冬日霧氣飄渺也看不仔細，只覺國內似是影影綽綽起了火光。
　　牛魔王好奇心起，要多大火焰，才能傳如此之遠？以他性情，自然要過去看看，此時恰好大鵬出來尋他，叫壹聲：“二哥哪裏去？”
　　牛魔王叫大鵬也往那邊看，大鵬道：“那國度我也去過，稱作本缽國。”牛魔王道：“那便快去啊！”
　　大鵬道：“大禹有令，冰寒不消，不得下山。”牛魔王哼壹聲道：“妳怎變得膽小了？”大鵬又笑道：“但那火勢甚大，恐傷人命，還是去吧。”
　　牛魔王呸了壹口，罵道：“沒來由地消遣我！”
　　二人騰雲而起，到了本缽國上，這壹看非同小可，原來竟有人造下如此大之罪孽！
　　偌大壹片本缽國土，竟然屍橫遍野，放眼壹望，連壹個活人都沒留下，好端端壹個繁華國度，此際卻如人間地獄無異。
　　二人對視壹眼，落在地上，仔細查看壹番，凡人伏屍無數，個個死得詭異至極，身上也無傷痕，五臟六腑更無異樣，顯然並非刀兵所傷。
　　牛魔王道：“莫非國中起了瘟疫？”
　　大鵬道：“縱是瘟疫，哪有舉國而亡的道理？妳看這火！”
　　這火並非尋常火焰，本缽國中，到處遍灑火油，顯而易見是有人縱火。眼見再燒個把時辰，此國便什麽也留不下了。
　　大鵬騰身而起，須臾在方圓千裏內兜了壹圈，回來道：“非止國都如此，各村各寨，凡人俱亡。”
　　牛魔王大吼壹聲，道：“是哪路人作怪，下得了如此狠手？”
　　大鵬道：“此地是西牛賀洲，還能是誰？”
　　牛魔王難以置信，道：“妳是說……西天？”
　　大鵬還未答話，只聽天上有人喝道：“大膽妖孽，竟造下如此無邊殺業！”
　　二人擡頭壹看，只見淩雲飛來數十人，打頭的正是文殊、普賢二人，身後跟著八大金剛與眾多羅漢。
　　大鵬對牛魔王笑道：“偏妳多事，此番麻煩大了！”
　　牛魔王喝道：“我呸！老牛行的端做得正，哪怕別人亂嚼舌頭！”
　　大鵬嘆口氣道：“別忘了，我們是妖。”這口氣嘆的百轉千回，牛魔王聽了也是壹怔。
　　只聽文殊又道：“果然妖孽難改惡性，今日定要將妳兩個捉回靈山，由佛祖發落！”
　　大鵬低聲道：“切莫糾纏，先回去再說！”
　　牛魔王看了面前慘狀，心中早知分明，這是被人栽贓了啊！他哪裏忍得住這股惡氣，擎起鐵棍殺上天去，喝道：“人面獸心的禿驢，今日我便要討個公道！”
　　大鵬見牛魔王不聽勸，只好跟了上去。
　　文殊見牛魔王來勢兇猛，抽出慧寂金剛劍來迎上，八大金剛壹齊上來，將牛魔王圍在正中。牛魔王在空中陡然化成白牛真身，四只巨蹄朝八大金剛踐踏而去，又低下頭來，壹只牛角正挑向文殊。
　　八大金剛不敢硬接，向外面急閃，文殊只稍壹側身，慧寂金剛劍正朝著牛魔王左目刺來。牛魔王縱是金剛之軀，眼目總是薄弱之處，他幾十丈身軀卻靈活至極，脖子微昂，硬生生使脖頸擋住了這壹劍。
　　只聽金石迸裂之聲壹響，牛魔王頸下已流出鮮血來，文殊手臂也是壹震，心中暗驚。這壹劍勢在必得，卻只傷了壹點皮肉，這老牛練得什麽功夫？
　　大鵬見牛魔王受創，心中盛怒，雙翅壹展，也化出金翅真身，瞬間加入戰團。他左翅狂風大作，右翅驚雷陣陣，八大金剛竟難以近前，二人將文殊圍在正中，文殊支撐幾合，便落了下風。
　　普賢怎能見文殊吃虧，取出金剛杵接下了牛魔王，四人便在天上混戰到壹處。牛魔王今日怒極，每招每式皆不留後路，普賢那金剛杵擊在他身上，也只如無事壹般，他心中盤算，但叫我擊中妳壹下，堂堂菩薩便顏面掃地。
　　果然普賢見牛魔王拼命壹般打法，反倒放不開手腳，金剛杵雖擊中牛魔王幾下，卻震得自己手臂發麻。便在這時，牛魔王兩只前蹄騰空而起，如壹座小山壹般朝普賢壓來，普賢見良機難尋，金剛杵變作數丈長短，直朝牛魔王肚腹戳了過來。
　　哪知牛魔王先前卻是虛招，他淩空迅疾無比打了個滾，前蹄壹撩，正掃在普賢左臂上，普賢這招落空不說，反而險些將金剛杵脫手丟了。
　　若論法術，牛魔王實不是普賢對手，只是普賢今日托大，仍以牛魔王當晚輩看待，反被牛魔王占了便宜。
　　牛魔王哈哈壹笑，道：“菩薩，這壹招如何？”
　　普賢臉上漲紅，此事若叫觀音知道，不知會如何奚落自己，他壓了壓火氣，收起金剛杵，取出壹個小鈴鐺來。
　　這小鈴鐺只在空中壹晃，喝壹聲：“自性功德，任運妙音！”便有壹陣巨響傳來。這法寶喚作金剛鈴，乃是普賢看家的法寶，專能攝人心魄，教人陣前失神。
　　果然牛魔王聞音便立在空中，呆了那麽壹刻，普賢哪能錯過如此良機，金剛杵運出，朝牛魔王眼睛刺了過來。
　　大鵬憑著天賦神通，與文殊戰得難分勝敗。普賢鈴聲響起，大鵬心中也是壹驚，他眼睛余光壹掃，牛魔王似被普賢制住，急忙抽身來救。
　　四人且戰且走，相距甚遠，所幸大鵬憑著天賦神通，瞬間到了普賢背後，壹支利喙若鋼刀壹般戳向普賢後腦。
　　普賢可沒有牛魔王那般強橫的肉身，他眼見功成，卻被大鵬攪了局，心中暗罵了文殊壹句，斜刺裏縱身躲過大鵬這壹擊。
　　牛魔王恰在此時回過神來，見普賢竟躍過自己身旁，大喜過望，他後蹄壹擡，正中普賢腰間，普賢菩薩未料到牛魔王這麽快便能醒來，橫著便飛了出去。
　　文殊也在此時趕到，但普賢既退，又成以二敵壹局面，哪敢動手。文殊暗嘆道，齊天嶺妖魔何其霸道，早年間八大金剛尚能與之相衡，如今已插不上手了。
　　文殊手指大鵬道：“今日之惡，乃壹國大事，妳二人縱上天入地，也難逃公道！”
　　大鵬嘿嘿笑道：“好個賊喊捉賊的勾當。”牛魔王更是破口大罵，將西天眾佛貶得壹文不值。文殊壹臉義憤填膺表情，道：“本缽國乃我佛門之地，向來虔心誦佛，人人向生，除了爾等妖魔，還有哪個會做出此等人神共憤之事？”
　　牛魔王壹楞，心道這菩薩作假也真像回事，便道：“須知這天下最道貌岸然的，便是最齷齪之人，西天素來飛揚跋扈，何時做過什麽好事了？”
　　文殊要擒這兩個回去請功，卻又偏偏拿不住，心中為難。此時西邊又壹朵祥雲飄來，上面站立三人。到了近前壹看，乃是三個其貌不揚的灰衣老僧。
　　文殊菩薩大喜，這三個灰衣老僧乃是佛祖如來欽命守浮屠塔的人物，壹身修為深不可測，若得他三個相助，定能壹舉成功。
　　大鵬見這三個灰衣老僧也是壹楞，他也曾在靈山住過許久，從未見過有這樣的人物。只見三個老僧修為難測，大鵬提醒道：“二哥，走吧！”
　　牛魔王咧嘴壹笑，道：“若是打不過，走到哪裏都打不過。”
　　大鵬瞪牛魔王壹眼，問道：“妳要做什麽？”
　　牛魔王壹臉無辜相，道：“打打試試，怎麽？”
　　三個灰衣老僧到了近前，也不說話，壹人自雲上躍起，淩空直奔牛魔王而來，也無視大鵬在壹旁戰力，看這樣子，似是要直接騎在牛魔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