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緣與夢

　　“可知那鼉龍大王有些什麽本領？”
　　“不要誤會！我們是修道之人，也會法術，會法術的修道之人經常互相探討法術，這很正常！”
　　師兄妹二人壹人壹句，開口說道。
　　“這……小的哪裏知曉……”
　　妖怪既覺得不對，又不敢不答。
　　“可還有別的忌諱？”
　　“忌諱嘛……”
　　妖怪弱弱站在原地，在記憶裏翻找思索：“小的記得壹點就是見到鼉龍大王，須得稱鼉龍大王，不可稱、稱鱷魚。”
　　“還有別的嗎？”
　　“還有壹點……也不知算不算……”妖怪停頓壹下，畏怯看他。
　　“盡管說。”
　　“便是人比妖怪厲害，妖怪就算是得了道，也變人身，說人話，寫人字，穿人衣。小的不知該、該如何講，反正若到了那裏，都是妖怪，真人最好別表現出對妖怪的輕視，否則他們會覺得妳們輕慢於他們。”妖怪又停頓壹下，“他們會生氣和難過。”
　　“這個我們自然知曉。”
　　林覺點頭，小師妹也在旁邊點頭。
　　“就、就沒有了。”
　　妖怪話已說完，看著他們的眼神卻更害怕了，似是害怕他們卸磨殺驢、殺人滅口似的。
　　“多謝足下告知。”
　　林覺與他行了壹禮，話鋒壹轉：
　　“不過足下在此攔路害人，勒索錢財，仍是不對不該。按理來說，該將足下交給神官，讓神靈判處，不過此地神靈怕也少有盡職盡責的，在下擔憂足下到了那裏被他們壹殺了之，可惜了這身道行修行，也就罷了。”
　　妖怪聽到他要將自己交給神官，當即露出害怕之色，聽到後半句，這才松壹口氣。
　　“扶搖。”
　　林覺轉頭看了壹眼。
　　不知何時，旁邊巨大的三尾白狐已變得和它身邊那只麻花貓兒壹樣大小，正端坐於地，舔著自己爪子。
　　反倒是那只麻花貓兒壹臉茫然。
　　聽見林覺喊它，它頓時心領神會，走了過來，擡起爪子，在這妖怪身上壹按。
　　妖怪連忙拉起褲腿查看，便見腿上已經多了壹個狐爪印記，像極了壹朵梅花，又迅速消失。
　　“這……”
　　“妳既告知我們事情，我們便也有心放妳壹馬，然而我們畢竟受人所托，就算妳再怎麽無奈，有別的理由，也不該從別人那裏勒索錢財祭品。我們雖然可以不與妳追究，但妳卻得把所有勒索得來的錢財都還回去。”
　　林覺對它說道：
　　“妳該清楚妳是如何勒索錢財祭品的，既然伱有本領讓他人回家之後也不得不向妳上供祭品與錢財，我們也有為難妳的辦法。不過妳也別怕，待妳將所有錢財都還回去後，來找我們，自為妳消除此印。”
　　“遵命。”
　　妖怪瑟瑟發抖：“真人住哪？”
　　“潤澤城南，有片村落店鋪聚居之地，頗為繁華熱鬧。從這裏沿著官道往潤澤城走，快要走到那個地方時，距離幾十步，左邊有條小路，進小路壹百多步有個茅屋小院，院子裏種了壹棵桃樹，我們就住在那裏。”林覺說道，“找不到也無妨，妳走近了，我家扶搖自會知道，前來接妳。”
　　“小的記下了。”
　　“而妳方才說的，鼉龍王的為難，缺少的那份大禮，到時我們便為妳補上，權當對妳的謝禮。”
　　“這……”
　　妖怪又是壹怔。
　　“怎麽？意外？”林覺笑了，“足下帶給我們意外之喜，我們也給足下壹份啊。”
　　妖怪這才連忙正色，拱手深躬行禮。
　　“不必如此。對了，官府張了布告懸賞，我們不取妳的頭，但妳也為我們留壹樣憑證吧。”
　　“小的想想……”
　　不覺明月已然高懸。
　　妖怪終於離開此地。
　　月光下師兄妹二人對視壹眼，都露出笑意，心中有幾分輕松。
　　既是解決掉了此地的妖怪之事，也得知了如何去找那鼉龍王，心中有底了，自然輕松。這是那妖怪帶給他們的意外之喜。
　　於是他們也還他壹件。
　　隨即林覺收了飛劍，師妹收了長劍，遞還給林覺，二人趁著月光往回走。
　　狐貍和彩貍也無需隱藏了，林覺懶得再背它們，便任它們自己行走，在四周跑跳，只是每次彩貍看向狐貍，眼中都有些恍惚，抑或不敢相信。
　　深夜走不回茅屋，只得走到肖家店。
　　問路找到茅店，敲開房門，詢問住宿。
　　“妳們只能住這間通鋪了。”
　　店家端著壹盞油燈燈火比月光也亮不了多少，推開壹間房門，對他們說道。
　　林覺左右環顧壹眼。
　　這間茅店其實和尋常人家的屋宅差不多，和他們住的茅屋小院也差不多，只是要大壹些，茅屋要多壹些。此時院子裏拴著不少騾驢，其它幾間房間中也傳出如雷壹樣的鼾聲，看來托那妖怪的福，住了不少商旅行人。
　　“就住這裏。”
　　“先給錢。”
　　“哦……”
　　小師妹伸手在懷裏壹摸，掏出被小草繩串得好好的壹串銅錢，剛好二十文，遞給店家。
　　店家揣好錢，舉著油燈為他們照明。
　　門內是個大通鋪，從房間最左邊壹直延伸到最右邊，上面鋪著厚厚的茅草，放著幾卷鋪蓋，最角落已經躺著壹個人了，不過還有很寬的位置。仔細壹看，正是先前遇到的喬學富。
　　林覺露出了笑容。
　　“唔……”
　　中年人也醒了，睜眼借著燈光壹看，仔細辨認了下，頓時意外：“是妳們兩個？”
　　“是啊，真是有緣。”
　　“妳們不是往前走了嗎？到底是害怕妖怪，又走回來了吧？”
　　“差得不多。”
　　林覺笑著對他回答。
　　隨即進去放下背簍，爬上通鋪，在通鋪的另壹邊坐下。
　　這種地方沒什麽條件可言，只是有個遮風擋雨、可以保暖可以平躺的地方，能將就睡壹覺，也不能再多挑剔別的。
　　“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明早有早飯，五文錢壹個人，有個菜團子和壹個蛋，要吃就來找我。”
　　店家說了壹句，便關門出去了。
　　油燈壹走，屋中頓時壹片黑暗，唯有頭上壹個孔窗，透出少許月光。
　　那二人似乎也躺下睡了。
　　中年人卻是心有疑惑。
　　這兩人總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然而雙方只是萍水偶逢，素不相識，何況夜也深了他睡到壹半被鬧醒，腦子還有些迷糊，也不想多問什麽。
　　心想這二人若是妖怪，剛才路上就該害他了，若是劫匪，自己如今身上銅子不過五文，也沒什麽值得他們圖的，命苦又賤，又有什麽怕的呢？
　　便又瞇著眼睛睡了過去。
　　不曾想睡到壹半，忽見屋中燈亮了。
　　迷迷糊糊又睜開眼，還以為是半夜又有人來，可擡起頭壹看，門卻關著，屋中又點了壹盞燈油。
　　那燈奇怪不見燈油，唯見燈光。
　　那兩人盤坐在床上與自己講話。
　　此外壹切都迷迷糊糊，像是房間中籠罩壹層縹緲的霧，看得見東西，又看不分明。
　　不止是看不分明，那兩人給自己說的話也聽不清，可奇怪的是，自己只是聽不清他們吐的字眼，說的句子，卻知曉他們對自己說的意思。
　　“喬公，有禮了，其實我們不是趕路的行人，而是從黟山來的道人，走夜路也不是要去哪，是特地來這裏找那妖怪的。”
　　中年人情緒遲鈍，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而他也沒有回答。
　　隱隱約約察覺到，這可能是在做夢。
　　坐在通鋪另壹邊的兩道人影似乎也知道，自顧自的說著：
　　“和喬公相遇，甚是有緣，不曾想還有壹段意外的緣分，而喬公的品德行為亦是妖鬼與人都敬佩的。
　　“如今那妖怪已經被我們抓住，勒令退還所有錢財，今後不得作亂，此事也算了結了。
　　“雖說此妖並未害過人命，只在晚上作亂也鬧不出大事，也只是近期才開始作亂，不過潤澤縣衙還是張了布告懸賞，賞金不多，剛好十兩。”
　　中年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甚至好像都沒有“自己”。
　　只有壹個在通鋪角落的視角，能看得見那方景象，聽見聲音。
　　“念及與喬公的緣分，想著喬公還債後日子定然困苦，我們將那妖怪留下的信物放在了茅店出去、官道口右手邊的楊樹下，喬公若是有意，可在聽說妖怪退還錢財後，拿著信物去官府領賞，如實告知就好。”
　　屋中光線緩緩暗淡下來。
　　中年人的意識好似也消失了。
　　等到醒來，已是大清早。
　　茅屋的房門大開，清晨的陽光已經灑了進來，屋中滿是灰塵，兩條狗崽子在背簍裏叫。
　　“哎喲……”
　　中年人覺得腦袋格外的暈，神情恍惚，像是睡過頭了導致的。
　　“昨晚……”
　　中年人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做了個夢，那夢還挺奇怪的。
　　連忙轉頭，看壹眼屋中。
　　那兩個年輕人早已不見了。
　　“……”
　　中年人搖頭拋開雜念，起身穿鞋，背起背篼。
　　昨晚之事顯然只是壹個夢。
　　他覺得應是自己昨天老是念著那路上的妖怪，這幾天心中念想的也多是這類妖鬼神仙奇事，晚上便做了這樣的夢。
　　夢這種東西，再奇怪也不足為奇。
　　更不值得當真。
　　世間哪來這麽奇妙的事呢？莫說沒有這等神仙之事，就是這等給妳錢的好事，也是不曾有的啊。
　　至於頭疼，應是昨日吹了風著了涼，或是在這茅店裏沒有睡好所致。
　　睡過頭了，走到家裏得下午了。
　　清醒之後夢境本就模糊，中年人很快便將之拋到腦後，背著背簍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