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綠水仙翁與天兵天將

　　秋霧濃重，壹旦隔得遠了，就看不見人影。
　　不知多少人壹同行走在這樣的道路上，竟然有種異樣的氛圍。三人追上了前面的大隊伍。
　　林覺看見壹些孩童，大抵跟隨父母去拜綠水仙翁，走在濃霧之中，只能看見眾多人影，他們覺得神秘，都很興奮，在路上跑來跑去。三人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羅公，若是見到那綠水仙翁，起了爭鬥，能勝的話，請且留他壹個活口。”“妳懷疑與黽龍王有關？”
　　“沒錯。” “我也懷疑。”
　　兩人壓低著聲音說話。
　　沿大路行四十裏，又進壹條小路，有十幾裏，都是在山上谷底與河邊穿行，越走越偏。天色也越來越亮。
　　走到那地方時，已經快中午了。
　　只見此地乃是壹處山谷，兩邊都是陡峭懸崖，前方更是有個小瀑布。瀑布雖小，可水流直下，也激起水霧，加上四處皆長滿巴茅與樹林，水霧重重之下平添壹抹隱秘幽深。
　　而這地方的秋似乎比別地走得遲些，四周都是彩林，紅黃斑斕。鳥鳴壹起，也有幾分仙氣。
　　小瀑布下不遠，有個四方臺，是用木頭搭建而成，下方已圍了不少人，十分熱鬧。甚至有人在這裏售賣烤餅和粽子。
　　林覺三人來到這裏，停下腳步。前方忽的傳來幾道聲音：
　　“娘親，您老人家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麽壞事，要是被仙翁選上，當了神仙，可得保佑我們！尤其是您那孫兒，您要保佑他明年高中啊！”“呵呵呵！好好好！”
　　“也要保佑咱家發財！”
　　“呵呵呵仙翁還不見得看得上我這把老身子骨呢..“哎呀壹定能選上！”
　　林覺三人全都轉頭看去。
　　是兩個長得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攙扶著壹個老太太，三人身上衣裳的布料都還不錯，唯有老太太那身衣服不太合身。兩個中年男子壹臉期黃。
　　老太太也是笑呵呵的，紅光滿面。
　　剛將目光投過去又聽身後傳來壹道蒼老聲音，似是帶著幾分央求：“兒啊！不做神仙行不行啊？”
　　立馬便有另壹道年輕些的聲音斥道：
　　“為何不做？那可是神仙啊！妳要是被仙翁選中，上了天去，在天上的日子指不定有多舒服自在呢！而且還能保佑我們全家富貴！”“可是..”
　　“哪那麽多可是？妳看別人！妳看之前的人！好多富貴人家的翁嫗都升天去做了神仙！妳就算自己不想當，也考慮壹下我們行不行？家中幾代人都是壹貧如洗，不說妳成了神仙保佑後人，就是做了神仙，能吃飽飯了，我們也替妳高興啊！”
　　林覺三人再度轉身看去。
　　同樣是壹個老者，壹個中年男子，只是兩人衣裳都很舊。
　　老者既害怕做神仙，也害怕面前的兒子，只好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可是人說，那是，那是...”“住口！”
　　中年男子竟然呵斥父親。
　　“這可不能亂說！何況咱們在家裏不是說好了嗎？這是好事！”..
　　老者怯懦的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了。小師妹微張著嘴，目光發直。
　　她頓時明白為什麽客棧的夥計會說“總歸還是會有人的”，原來是這麽回事。這不就...
　　這不就.
　　這不就和自己以前差不多嗎？
　　只是以前那水妖再怎麽猖狂，也沒有這麽猖狂，胃口也沒大到這個地步，它的行事也沒這麽巧妙，因此是全村的人把自己強行丟進河裏去的。這裏要更巧妙些，披了壹層外衣，推進去的人也要多些。
　　不知不覺之間，她的右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上，目光直直盯著三個中年人。只是卻忽然感覺有人在看她。
　　轉頭壹看，乃是羅僧。
　　這人胡子又長長了些，他也沈著臉，卻對她緩緩搖頭。小師妹又看了眼師兄，松開劍柄。
　　這實是無意識的動作。
　　此地的人實在太多，他們能聽見的聲音很有限，想來這類事情絕不止這兩例。三人對視壹眼，緩緩退出人群。
　　無需多說什麽，只是看壹眼兩旁的山崖和對面那條小瀑布，找了個地方，拴好驢和馬。
　　“小花，便留妳在這裏看好咱們的行李，這很重要。若有人來偷竊，妳就抓他咬他，若他還敢打妳，就抓瞎他的眼。”林覺對彩貍貓說道。
　　“喵！”
　　彩貍鄭重的盯著他，隨即看壹眼兩頭灰驢和壹匹馬，便端坐下來，舔著爪子。
　　“小心壹些！上次那綠水仙翁被看見過了，如今應該更警惕！”羅僧說道，“不要被他們發現了！”“嗯..
　　三人便悄悄往旁邊山崖行去。四周樹叢密林，行走艱難。三人壹路繞到山崖的另壹邊。
　　見前方的山崖陡峭，羅僧原本還道這兩位道長可能不善爬山攀巖，還想找壹找當初那楊姓子弟上去的緩路，便見那女道長當先走向前去。她伸手在山崖上壹摳，堅硬的崖壁立馬便出現壹個深坑，剛好可以供人手掌借力。
　　抓著這個凹陷，手臂稍壹用力，她就往上爬上壹截，另壹只手再壹摳，又是壹個深坑。而她的動作完全不停。
　　幾息之間，她就爬出很高。羅僧不禁意外。
　　“不必驚奇，這是我家師妹的本領，我們先跟上吧。”林覺說道，便先爬了上去。林覺居然也爬得很快。
　　羅僧壹個晃眼，他就追了上去。
　　再壹晃眼，見崖壁上多了壹道白影，仔細壹看，才知是那只狐貍，它踩著幾乎垂直的崖壁，如履平地，還停下來回頭看他。羅僧把刀掛到後面，也跟著爬去。
　　爬出壹小段，便找到了山崖的緩坡，緩坡上長滿雜樹雜草，許多都有壹人多高，中間隱隱分出壹條路，看著像是人走過的樣子，應該就是之前那楊家子弟走過的地方了。
　　三人沒有沿著這條路走，不過也走在它的旁邊，借著樹叢的遮擋，由狐貍帶路，小心翼翼往前行進。水霧逐漸被甩在了身下。
　　三人越走越高。
　　山頂沒有水霧，只是生滿巴茅與大樹，這季節巴茅都幹枯了，輕輕壹碰就會發出聲響，好在林覺和小師妹都會呼風，便吹出風來，吹得整片山的樹林草叢都抖動出沙沙的響，由此掩蓋幾人的動靜。
　　走著走著，前方狐貍忽然停下，回過頭來看向他們，接著立馬往山崖下壹跳。前方有妖怪
　　幾人都閃過這個念頭。隨即各顯神通—— 林覺往旁邊走出壹步。木遁之法！
　　整個身體頓時隱入旁邊壹顆大樹中。小師妹則是往下壹趴。
　　化石法！
　　她在五行上的天賦比林覺好，同時她學的法術也沒有幾個，專心練習之下，在這門法術上的造詣已經超過了林覺，立馬便化成壹塊尋常山石。羅僧則是同樣往旁邊壹跳，動作迅捷而輕靈，躲到懸崖邊上。
　　山上的風停了。
　　前方卻有沙沙的響聲。
　　狐貍四只腳站在懸崖峭壁上，像是踩在平地上壹樣，歪著頭看向不遠處險險的扒在懸崖邊上的羅僧，又擡頭往上方看去。只是以它這個角度，顯然是什麽也看不見的。
　　小師妹變成石頭，也看不見東西。
　　唯有林覺躲在樹中，隨著法術造詣越來越高，倒是可以在樹中也擁有壹些五感，可以看見前方的景象。只見兩個銀甲武士正漫步而來。
　　他們生得高大威猛面容俊俏，壹身銀盔銀甲，還披著雪白披風，看著就像天兵天將壹樣。
　　然而他們的面容有些僵硬，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異，從林覺身邊走過時，林覺更是聞到了壹點腥氣，當即便知曉，他們絕不是天兵天將。應是某種幻術，用來應付有可能的又跑到山上來偷看的人的。
　　“沒人啊。”
　　“我就說沒人敢再來！”
　　其中壹個銀甲武士將壹直腳踩在小師妹變成的石頭上，聲音怪異，甕聲甕氣。“看下方的祭臺，這次也多是些老東西啊，而且都是些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好啊！普通百姓苦，大王不吃，正好賞給我們吃！”“可是太老了。”
　　“別挑剔了！好歹也是人，以前在水裏修行，也在水裏枯等，多久才能吃到壹回人肉？再看壹圈，時間到了，就該回去為軍師護法了。”“嗯...
　　二人又從林覺棲身的樹邊走過。
　　繞了幾圈，直到臨近正午時分，他們才離去。林覺先從樹中出來。
　　悄悄走過去，敲了敲小師妹變成的石頭，她便也立馬變回人形。羅僧也跟隨狐貍走了出來。
　　“那是什麽？”
　　“不知道，只知道是兩個變成天兵天將模樣的妖怪。”林覺說著，走到小師妹背後，看見背上衣服有些濕潤，扯來聞了聞，有壹股腥氣，“應該是從水裏來的妖怪，聞著很腥。”
　　小師妹站在原地，反手摸自己後背。這時下方已響起了鞭炮聲。
　　“劈裏啪啦.”
　　林覺壹揮袖子，招來山風。
　　依然是由狐貍在前方帶路，又借著山風的掩護，三人貓著腰往前走。巴茅叢中先顯出狐貍的壹張臉。
　　隨即三張面孔在它身邊出現。
　　面前仍然有不少巴茅，保證自己不會被輕易看見，同時目光可以透過巴茅的空隙，看向前方——
　　那是瀑布的頂上，有壹個很窄很小的河溝，便是小瀑布的源頭了，此外都是空地。空地也與他們所站的山峰相連，只是有壹個兩丈高的陡坡。此時他們居高臨下，可以輕易看見那裏站著壹只妖怪。
　　乃是壹個穿著綠衣、背著龜殼、拄著木杖的術士，身材矮瘦，何僂著腰，年紀很大，須發皆白。身旁站著十名“天兵天將”，各個威風不已，令人生畏。
　　林覺目光往更下方看去。
　　小瀑布激起水霧，遮擋視線，但也明顯可以看見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還有那個木臺，臺子上也坐了五六道人影。
　　不僅鞭炮連響，香煙成雲，蠟燭點了不知多少支，還有人奏樂，有廟祝主持，甚至有看起來像是當地官員的人上臺宣講、當先上香。隨即下方不知有多少人朝著木臺跪拜，既口呼仙翁之名也不斷有祈求保佑的話語。
　　壹片雜亂之中香火願力升騰。
　　林覺余光壹掃，見小師妹也盯著下面，便又轉頭看向瀑布上面。
　　那名龜妖術士正舒展著身軀，似乎露出享受之色，過了片刻，他才杵著木杖，開始念起咒語來。這段咒語十分冗長。
　　甚至比咒禁之法這種可以賦予凡人驅邪除妖治病之力的咒語還要長。隨即下方水霧流轉，隱隱成了龍卷。
　　似乎起了龍卷風。
　　風的正中央正是那木臺。
　　下凡壹片嘩然之聲，眾人興奮不已。
　　只聽龜妖術士咒語不停，風則越來越大，逐漸大到了距離較遠的林覺三人也能感覺到呼嘯狂風的地步。再看下方，水霧流轉導致視線更加模糊，隱約可見木臺之上幾個黑點正乘風而起。
　　“登仙了!”
　　“仙翁又顯靈了！仙翁保佑啊！”“成仙了！”
　　“真成仙了！”
　　下方的聲音隱隱傳來。
　　登仙之人有的高興無比，有的似乎已經知曉命運，卻也無力反抗，只得悲聲哭泣。小師妹已握住了劍柄。
　　羅僧也緩緩拔出了長刀，將刀鞘留在了原地。趁著幾個黑點剛剛離地——
　　“上！”
　　林覺雖然如是說著，自己卻沒起身，而是先摸出壹把豆子，揮袖招來壹陣狂風，將豆子壹灑，這把豆子便乘風往前飛去。風中先後化出十二口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