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2章 敢問路在何方

　　“大師！”
　　“阿彌陀佛！”
　　李家對陳祎較為熟悉。
　　這是幫了李家的僧人。
　　在李保國等人的概念中，陳祎是個好僧人，而夜魔衍則是壹個惡僧。
　　但李保國等人倒是不知陳祎成了當今皇上的禦弟。
　　在長安城的傳聞中，皇上的禦弟叫‘玄奘聖僧’。
　　但齋飯沒問題。
　　此時月朗星稀，街道難有行人可言，更無店鋪營業。
　　李氏布店是東市少有亮燈的店鋪。
　　李鴻儒下樓時，客氏已經補了壹些細米到鍋中熬煮。
　　“您是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李鴻儒下樓不解道。
　　他壓低了聲音，又補上了壹句‘我在盛會時看到您了’。
　　“貧僧～”
　　陳祎張了張嘴，只覺這數天的生活如同夢幻。
　　他有心替洪福寺揚名，但沒想到揚名到這種程度。
　　皇上也從來沒說要從優勝者中抽取壹人當禦弟。
　　這是壹樁天大的榮耀，但這也是壹樁天大的麻煩。
　　陳祎目光中有些茫然，他只覺自己的人生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
　　皇宮源源不斷的宴席，寺院水泄不通的圍觀。
　　長安城雖大，但陳祎覺得依舊太小，難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如今名聲遍布於大唐國中，但凡有壹人識別出來，都會引發無數的圍觀。
　　皇宮中食物諸多精美，又多是肉食，而洪福寺僧人難阻圍觀者，難有多少進食的機會。
　　這數日以來，他這邊吃壹點點，那邊喝口水，早就饑腸轆轆，只能憑借意誌來支撐身體。
　　待得如今深夜，他才掙脫了困境，走了出來。
　　此時陳祎脫去了當今皇上賞賜的袈裟，又戴上了僧帽，重新化成普通壹員。
　　但陳祎也很迷茫。
　　他走出來了，但終究要走回去。
　　若是在皇宮和洪福寺之間來回走動，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數天後成為壹個餓死的禦弟，到時候被洪福寺拿去塑個金身。
　　他的下場再明顯不過。
　　但此時的大唐哪有他安身之處。
　　接受皇宮的肉食，那便破了僧人的戒，也便破了這層聖僧光環，變成了酒肉和尚。
　　唐皇雖然在勸他進食，但陳祎很清楚，壹旦他真將那肉食吞下肚，他或許便沒有用了。
　　到時遭罪的不僅是他，甚至可能還有洪福寺。
　　陳祎感覺周圍的人需要壹尊想象中完美的佛陀，可以接受各種悲苦的禱告。
　　但他只是壹個普通的僧人。
　　即便佛法出色，但這世上依舊有太多勝過他的人。
　　他總感覺這世上有太多的虛妄，虛妄得他難以看清楚真實。
　　他張了張嘴，壹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李鴻儒這個問題。
　　在世人的眼中，他應該是錦衣玉食，他應該是大唐最高的佛僧，他有無數的榮耀，他站在了大唐帝國的頂點……
　　他為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腹中饑餓到難以忍受。
　　這是陳祎都難以明白的問題。
　　大人物給予天大的榮耀，對只是普通人的他而言，這是難於承受之重。
　　他現在不知道唐皇想要什麽。
　　他也不明白禱告佛法時為何忽然威能大漲，讓觀自在菩薩分身降臨。
　　他不明白這壹切到底是偶然，還是屬於有意。
　　如果是偶然，他該何去何從。
　　如果是有意，這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麽。
　　真正的僧人不會畏懼墜落地獄，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毫無價值的死去。
　　“李施主，妳相信這世上有過去嗎？”陳祎問道。
　　“昨天就是過去，我當然相信有過去，難道大師感覺昨天沒了，咱們過去做的事情就不存在了”李鴻儒回道。
　　“我說的是人生的前世”陳祎臉色凝重道：“我總感覺我以前存在過，似乎曾經在佛下聆訊，但我又難以記清楚，甚至有時會覺察這是屬於自己的壹種妄念。”
　　陳祎說到了壹個較為有趣的話題。
　　李鴻儒覺得這是壹個共同性的話題。
　　如果需要探討，他腦袋裏也不缺乏前世的概念，甚至於他還承受刺激，擁有了部分記憶。
　　在很早以前，李鴻儒將這種記憶定義成了做夢殘留的痕跡。
　　但隨著科學觀念的誕生，他又多了壹套理論，覺得自己應該有上輩子的殘念。
　　否則他借鑒的那些詩詞從哪兒來。
　　總不能他夢中就是個作詩的小神童。
　　“如果您相信，那前世就存在，如果您不相信，也可以當成壹場夢。”
　　李鴻儒不知如何教導其他人，但根據自己經驗而言，這麽說沒有錯。
　　“如果前世存在，我們會不會慢慢變成前世的模樣？”陳祎道。
　　“您這就問對人了，我跟您說，那沒可能”李鴻儒笑道：“所處的環境被改變，關系被改變，人不可能活成壹樣，咱們的人生是沒可能重復的。”
　　“如果前世的記憶完全蘇醒，壹切並非以我為主導呢？”
　　陳祎問出了壹個很哲學的問題。
　　李鴻儒倒是沒想過自己會遭遇這種情況。
　　在他的理解中，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這都是屬於他的記憶。
　　將前世比喻成昨天也沒問題。
　　只是前世的昨天得有點久遠而已。
　　他也被前世影響甚深，最初壹切以科學觀念看待世界，直到往昔堅持的觀念轟然破碎。
　　但這並非是什麽大問題。
　　人總是會前進，也會不斷適應社會的發展和變化。
　　李鴻儒覺得自己現在好極了。
　　“前世的我應該具備大能力，或許他蘇醒之時就是我被抹除的那壹刻。”
　　“我心中有壹尊佛，但我又覺得有壹尊魔在成長。”
　　“我們之中很可能要死去壹方。”
　　“我步步前進，似乎只是被前世影響，如同牽線的木偶壹樣前行。”
　　“如果沒有他，我或許是個乞丐，或許在某個店鋪當小工，或許務了農娶了媳婦，或許……”
　　“或許也難以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陳祎自言自語，說上了壹堆的話。
　　“這是我心中的妄念，還是屬於真實的感覺。”
　　向來是僧人開解人，李鴻儒沒想到自己還會有被僧人問詢的那壹刻。
　　這大抵是和尚找道士算命，需要相互找心裏安慰了。
　　“如果是妄念，我該怎麽辦？”
　　“如果是真實，我該怎麽辦？”
　　陳祎看著李鴻儒，也看向聽得莫名其妙的李保國和李旦。
　　待得客氏端上青菜粥和肉粥，他的眼睛才放向了眼前的碗。
　　“大師，如果是妄念，您應該專註於當下，喝了這碗粥，讓自己飽腹。”
　　“如果是真實，您更應該專註當下，盡量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李鴻儒喝上壹口粥，回答完此前的兩個問題，他這才問向陳祎。
　　“您現在有大把的時間修煉，為何不能是妳去抹除他，來尋得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