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分界

黑山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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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口幹舌燥,身體沈重的好像靈魂完全提不動他。
僅僅是睜開眼睛這個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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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壹刀之名

黃昏分界 by 黑山老鬼

2025-2-13 19:20

  “棄了降頭陳之名,這…… 這怎麽可能?”
  聽著那老嫗冰冷低沈的言語,陳家大主事如受雷擊,踉蹌後退。心緒壹亂,身上毒瘡便也生得厲害,甚至頰上都流出了鮮血。竟似比這場咒還要可怕。
  雖然他是陳家大主事,但他更偏向於參術、下降。陳家最厲害的降頭術與權柄,皆在他的手裏。而這位陳家的二嬸娘,則是作為捉刀大堂官,了解更多的因果之物,亦是替陳家伺候孟婆店時間最長之人。她更擅長道理與其他門道的涉獵,所以陳家主事也相信她。
  只是她說出來的對抗這場萬民生咒的解決方法,卻根本不可能完成。以棄了 “降頭陳” 三個字來躲這因果?不行!十姓之壹,降頭陳家,這個名號,甚至大過了自己這位陳家主事的命,也大過了陳家上下任何壹個人的命。
  他不可能燒這柱香,也不可能這麽做,想都不想。只是這雙眼睛,卻還看著那位捉刀大堂官,仿佛還希望著她可以給出其他的建議。
  但那老嫗卻已經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無窮無盡的恐慌與憤怒,同時沖進了腦海之中。陳家主事於此壹霎,也不知想到了多少。頭頂之上,那無窮的黑線,還正在向陳家垂落下來。遠處山下,族人哀號痛哭之聲不絕。
  他的臉上,仿佛也於此壹刻,閃過了某種狠絕之色。而後,他忽然厲聲開口,向堂間大喝:“睜開眼來,莫再藏了!”
  這壹聲厲喝,身上的毒瘡,更不知有多少忽地破掉,流出了血。而他則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堂中各自努力藏魂躲咒的族人,或是堂官、家將,森然喝道:“那些邪祟…… 他們以咒奪天,那我們便重新請天回來。”
  “讓老天,再次看見我們……”
  “什麽?”
  這些被他強行喚醒的人,本身就如同處於噩夢之中。壹睜眼,便只覺四下裏皆是蛛網,看這現實中的人,聽現實中的聲音都不真切。他們藏還沒處藏,陳家主事的話,卻更使得他們整個心都陷入了絕望之中:“大老爺,我們若是去了……”
  “便…… 再無幸理!”
  此時他們都已經被咒盯上,強行藏著,都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住。而強行出去做事,那便更是逃無可逃。大老爺說的請天回來,這法門或許可以做到。但無論成與不成,他們都只有死路壹條。
  “死又如何?”
  陳家大主事看了壹眼山下的位置,也是壹時心痛。其實也想向山下看壹眼,看看夫人有沒有事,看看究竟多少人死在了這咒下。但是他居然不敢,怕看到太慘的畫面,幹脆不看。只是咬緊了牙關,向這些人喝道:“妳們於這片天地之下現身,便會將咒擋住,起碼下面的族人,會躲得時間久些!”
  “妳們皆受降頭陳之名庇佑,多少年來,壹名之下,萬人之上,享盡榮華,家大業大。”
  “如今到了關鍵時候,又怎麽可以不為降頭陳拼命?”
  “去!”
  “以降釘穿顱,釘住神魂,測量此咒廣域,以身為降,立定四方,請老天回來!”
  ……
  怒喝聲中,已是忽地大袖揮舞,叮叮幾聲,便見得每個人面前,都有壹顆鐵釘落下,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們身前。
  “以…… 以身化降?”
  陳家門中,各路能人,見著這鐵釘的壹刻,便已經知道無幸,有那麽壹瞬間的崩潰、絕望。但迎著陳家主事的怒容,卻也知道再無別的選擇。剛剛便是在躲魂,也聽到了大捉刀的話,知道了如今想要活命,便只有棄了降頭陳之名。但是,不可能的,陳家上下,哪怕是死,也壹定會保住降頭陳的名號。
  所以,便只有拼命。哪怕是萬民生咒,只要他們這些人出了老宅,這些咒也會先集中到他們身上。所以,只要他們不死,下面的族人,便多少會好過壹些。
  只是……
  有人聲音顫著,開口:“便是以釘穿顱,勉強活著,也有壽數之言,在此咒下,我們…… 我們又能撐得幾柱香時候?”
  這不是願不願意出去擋著的原因,是擋,也擋不住。
  而陳家主事則是森然看向了他們,慢慢開口:“這壹世的壽擋不住,那便借下壹世的壽。無論如何,只要撐到請天回來,驅散此咒,我們陳家,仍然是可以贏了這壹場鬥法的!”
  “那些邪祟,手段狠辣,敢於舍身,難道我們降頭陳家,便都是軟骨頭不成?”
  聽明白了他的話,這堂中各路異人,心神驚悚,緩緩地對視了壹眼,卻也只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沈的絕望。然後,從那位說理大堂官開始,他們全都咬緊了牙關,忽然將那壹枚鐵釘抓起,狠狠的自額心插進了自己顱內,直穿入腦。
  “嗤”“嗤”“嗤”
  此乃各門通用之法,可以固魂延命。只是延命,而不是續命。這是以神魂受創為代價,強行讓自己在壹段時間內不死,以待對手的法過去,屬於門道裏面,走投無路時,才會用的狠絕手段。
  但對於陳頭陳來說,最高明處,又不在這裏。理論上,他們哪怕是用鐵釘穿顱延命,但自身壽數卻也盡了,是無法替下面的族人擋住這咒的。
  所以,陳家主事,壹開始便說出了最陰毒也最狠厲之法,那便是向下壹世借壽,用借來的壽數,請天回來,並在這過程中為族人擋著咒。
  怒喝聲中,鐵釘入顱,便也紛紛咬緊了牙關,承受著這份劇痛與壓抑站起了身來。想也不想,便各自沖出了堂去,卻是知道時間緊迫,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了。
  至於陳家主事用來破此咒的方法,他們壹聽便明白。這是壹個笨法子。陳家掌握了黃泉八景之壹的孟婆店,所以可以借孟婆店來躲因果,但他們躲因果,是在妖天鬼地籠罩之地而躲。生民化怨,驅散了天地,那麽陳家這躲因果的本事就沒有了。
  唯壹的方法,便是將曾經的老天請回來。而他們立時便要做的,就是出去,測出邊界,重新請天回來。待到妖天遮頭之時,陳家同樣也會於此天下無敵。
  “唰”“唰!”“唰!”
  隨著諸人出去,陳家大主事,更是咬緊了牙關,接連於堂間踏步。而後,揮掌拍去,堂間四具鐵棺,便也有其中三具,皆被他揭開了棺蓋。壹時滾滾煞氣自棺內湧蕩了出來,幾乎在短時間內,彌漫壹域,撐住了從天上垂落下來的怨咒之力。
  他毫不吝嗇,大聲念咒,驅使了三具棺內的降屍,伴隨著壹片烏雲,頃刻間從老宅裏面飛了出去。而他,也已經是臉色鐵青,鮮血淋漓,坐在了太師椅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
  而同樣也在這時,見他下了令,那位眼睛已經幾乎全瞎的老嫗,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值得做到這壹步麽?”
  究竟是降頭陳這個名字重要,還是,陳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重要?
  她說不清楚這個話,但陳家主事無疑是有答案的。
  “陳家基業,不能毀在我手裏。”
  而陳家主事,則是在這空蕩蕩的堂間,喘了許久的粗氣,才低低的開口:“這壹難,我們要撐過去,哪怕死了我們這些人,也要撐過去。”
  “否則,二十年枯守算計,豈不都成了笑話?”
  老嫗並不開口,已經無力回答,她活了壹輩子的道理,已經無法在如今遇到的事情面前,給出壹個讓她自己信服的答案。
  “阿爹,這場鬥法,妳們輸了麽?”
  但也在這時,堂外有個聲音響了起來,壹個渾身裹在了黑袍子裏面的女子,邁進了門檻裏面,看見她身上如何,但能看到,她在走路之時,也有種腳不沾地之感。
  “阿寶…….”
  陳家主事擡頭看向了她。
  自己的女兒陳阿寶,在十姓裏面,也是出了名的聰明伶俐,嘴甜乖順。
  這壹場鬥法,自己本就是考慮到可能太過兇險,再加上她因為世事耽擱,壹直未能上橋,所以沒有讓她過來。
  直到這壹場咒降臨,有人擋住了咒,才敢叫她上來。
  分明是因為關心,但如今,山下那麽多族人都已經遭了殃,她作為陳家的大小姐,又怎麽可能....
  他甚至聲音都發顫,不敢問她傷勢如何。
  只能努力的睜著有些模糊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確定她還是活的,才勉力道:“這場鬥法,是我們...…我們小瞧了那些邪祟。”
  “降頭陳家,無人能躲此咒。”
  “但是妳不壹樣,阿寶,妳早就與趙家的孩子定了親,已經是半個趙家的人了,所以,我今天.....”
  “....今天要打發妳出嫁!”
  ”
  陳阿寶站在了原地,看不出喜怒,但她說話時,聲音裏卻帶了哭腔:“連個花轎也沒有,妳如何讓我出嫁?”
  “妳出嫁了,便不是降頭陳的人,所以無論此番勝敗,妳都能躲過此咒。’
  陳家主事看著自己的女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有敦厚又有威嚴,低聲道:“況且趙家的小子對妳好,從小便是與妳在壹起玩的人裏,唯壹不跟妳打架的。”
  “妳嫁給了他,以後日子我倒是放心,只是,萬壹.....萬壹沒了娘家,妳便私下裏問問他,將來妳們生了孩子,能不能找壹個出來,姓陳?”
  “姓陳有什麽好的?”
  陳家主事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著平穩,但陳阿寶卻是壹開口便帶了怒意:“我剛剛就上來了,我已經在外面聽見了。”
  “阿爹,為了這降頭陳三個字,妳要把全家人拼上嗎。’
  “這名頭有什麽好的?甚至都不好聽,別人都在背後,偷偷叫我們活鬼陳!”
  陳家主事的神色,都蒙上了壹層悲淒,也只能勉力的笑笑,道:“阿寶,妳....妳還不懂這個。”
  “我懂,阿爹。”
  陳阿寶正色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有些痛苦的揉了壹下自己的腦袋,不小心揉歪了,便又掰正,道:“我比妳更認真的聽過那胡家少爺的話。”
  “阿爹,妳們把轉生之人,視作邪祟,哪怕妳們都已經知道,他們其實是大羅法教請下來的,卻還是不肯相信他們。
  “但我聽過他們的道理,我甚至覺得他們說的不錯。”
  “.....
  陳家主事,臉色已經有些冷,喝道:“住口,阿寶,妳不該說這個話。”
  “阿爹,我知道妳讓這些叔伯出去擋咒,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陳阿寶轉頭看向了堂間,那裏還有壹具鐵棺,她聲音都頓了頓,才道:“我也知道妳為何要讓弟弟守在這裏。”
  “但是挺沒意思的,阿爹。”
  “妳不能棄了降頭陳的名,是因為妳想被人繼續當成老爺,永遠當成老爺,但咱們陳家,就是仵作出身,那些世家門閥,本來就沒有壹個能瞧得上咱們家的。”
  “妳又何苦,壹定要往他們裏面擠呢?”
  “妳小時候被貴人嫌棄身上有死屍的味道,所以做夢都想著也要成為貴人,但妳就沒想過,其實,或許將貴人拉下馬,才是對的?”
  陳家主事的臉上,頭壹次露出了那種怒容,但陳阿寶卻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阿爹,妳是我爹,但我覺得妳不對。”
  “妳還要帶著弟弟做這種事.....”
  她看著堂間的第五具鐵棺,抿了抿嘴唇,道:“妳會輸的,阿爹。”
  “在門道裏混了壹輩子也未見過這種鬥法.....”
  “皆是上了橋的半仙,卻連壹招都還沒使出來,便已經輸了,還要拿下壹世的壽來抵?”
  “沒這道理!”
  “若都這麽蠻不講理,我們這壹輩子修出來的本事,難道壹文不值麽?”
  此時的四府七州,已經亂作了壹團,四下裏皆是壹片死寂,因為都已沈沈睡去,仿佛連這壹片天地,都蕩然無存,只有壹個憤怒的夢。
  而額頭上釘了釘子的陳家各路高手,卻都已經滿腹怨念,足尖點地,於夜色之中穿插,他們感覺到四下裏皆是迷迷蒙蒙的黑影,行走於世間,卻如行走於地獄。
  但他們卻還是越想越氣,咬著牙沖向了各個地方。
  在他們身後,是壹片腐臭冤煞之氣,滾滾黑雲之中,三具飛屍自陳家老宅之中飛了出來,所過之處,萬物皆萎,就加這壹片空洞的夜色,都被蒙上了壹層邪異的味道。
  他們經過昌平軍時,便看到了四下裏潰散的兵馬與世家貴人,在這片夜色裏倉皇逃命,坐地大哭。
  昌平軍已經廢掉了。
  軍中煞氣,可以破法,但萬民生怨,卻又遠比軍中煞氣更重。
  他們已經不能指望昌平軍在做什麽,連這怨氣都擋不住的他們,又如何去承受天明之後,那百萬怒民湧蕩而來的潮水?
  那怒意,甚至是無法平息的,想要平息他們怒火,便唯有將他們餵飽了才行,但是,這四府七州,又哪裏還有這麽多的糧,來餵飽他們?
  只有靠自己這些人,請天回來,才可以讓這壹切回到原本勉強維護的模樣啊...
  還好陳家還有四大降屍,還有十數上橋,還好陳家的本事,本就可以欺天竊壽,也可以逆轉乾坤!
  四下裏細密黑線無窮,但他們卻也借著這沈重壓抑到難以形容的咒,看見了這咒的邊界,頭頂之上,降屍兇氣滾滾,大地之上,降師大步而行,怒意愈強,已然劍指四方。
  只是,卻也在這萬民沈眠,天地死寂之間,卻也有壹道壹道,自夜色裏面浮現了出來的身影,遠遠的盯上了他們。
  “那個甜水,居然瞅準機會,搞出了這麽上頭的陣仗?”
  有人迎著降頭陳家非鬼境界的能人,也有人擡眼看著,那屍腐滾滾,伴雲而飛的屍將,或是微笑,或是感慨:“真要命啊,這麽好的機會,讓他給搶了....”
  “最杠的家夥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做出了最機靈也最狠辣的決定,那我們…..”
  “也只有為他做好這個配角了呀.…..”
  “......
  但雖然都在抱怨著,臉上卻是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帶著最輕松愜意的神色,向了陳家出來的諸位能人迎了上去。
  衣袂飄飄,有人身邊飄起了九盞燈來,有人擡步之間,身邊鬼影隨行有人坐在了轎子上,有人手裏還拎著酒葫蘆,迎著那上了橋的各路高手與可影響天地的降屍,從容擡起了手:
  “道友,請留步..…..”
  不論他們迎上的陳家人,本事有多大。
  也無論陳家人養出來的三具降屍有多兇,他們都覺得如此輕松,因為這場鬥法,已經贏了。
  冥殿,胡麻在五姓各自出手,阻止這場大殺劫之時,便已滿腹自信,揮刀向了第六殿帝鬼斬去。
  但是第六殿帝鬼,生前鎮壓義軍無數,也是滿手殺氣,又迎著人間殺劫受阻,二人交手,竟是胡麻力有未逮,被那兇殘帝鬼,滿朝文武,壹起給擊退了回來。
  他雙足落地,足足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壹條溝壑,如今分明是在自己夢裏,但自己居然有種周身破爛,神魂淩厲之感。
  常人在夢中受到重創,便已經要不受控制的醒來,但自己卻如在真實,心裏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入冥殿太深了,夢的深處,已與真實無異。
  旁邊的孟家老祖,發出了非人壹般的嘶吼,身上的壽字,都變得破破爛爛,七綾八落,身上被貫穿了無數的長矛,就連那壹身陰森鬼氣,看著都像是變得黯淡了壹般。
  小紅棠也是剛揪著壹位文官揍了半晌,頭發被那白胡子老頭扯下了壹縷,而小紅棠手裏則還抓著他的壹把胡子。
  三人都已備受重創,危在旦夕。
  “雖是掌印小吏之子,但以身為橋,送上門來,倒比那人間供奉來好….”
  而在上首,那第六殿帝鬼,也已森然俯視著胡麻,厲聲大喝:“今日便借妳之身,重返人間,讓那世間草莽,重見我夷帝尊駕!”
  怒喝之中,他已高高在上,陡然擡手,袖子裏飛出了千軍萬馬,狠狠沖向了胡麻。
  皆是生前曾經隨他斬殺義軍無數,殺氣騰騰的精兵強將,如今哪怕死了,在紫氣幻化之中,也不輸活著時的兇戾。
  身邊,文武百官則飛在了空中,指了胡麻的鼻子破口大罵,聲聲字字,沈重萬分,仿佛要將他壓入塵埃。
  真身留在了人間,只此壹柱香入冥殿,雖然已經奪了無盡紫氣,但畢竟是借了人間殺劫出手,人間殺劫受阻,此時的胡麻,在這第六殿帝鬼面前,也已力有未逮。
  但卻同樣也在這時,胡麻感受到了人間的變化。
  他知道這變化壹定會出現,所以沒有擔心過,但當他回身看見了那位醪糟老兄做的事情,卻還是感覺內心震動,生出了無法形容的情緒。
  此時,面對著那第六殿帝鬼滾滾而來的兇厲,他卻忽然放緩了動作,慢慢的轉身,刀尖向下,向了人間,深深的拜了壹拜。
  就連眼眶,都不受控制的濕潤,低低自語:
  “醪糟酒兄弟,妳這壹招,使得好啊.....”
  嘆息之中,他轉過了身,驟然迎向前方,第二刀直迎著那漫天鬼影斬去。
  人間,明州之東四府七州,正有百萬生怨,照入胡麻夢中,這本因為殺劫受阻,而氣勢萎靡的壹刀,便也陡乎生出了無窮惡怒,聲勢暴漲。
  那千軍萬馬,在胡麻的刀下,被斬成了滾滾紫氣,潮水壹般向了胡麻身後湧去。
  金口玉言,甚至還不如那柄梟皇大刀刀身震鳴,錚錚作響來得響亮。
  梟皇大刀,甚至直接將這第六殿直接劈成了兩半,第八殿,
  第七殿兩位本身就有些廢物的帝鬼,在這壹刀之下,直接被剖成了兩截,而後被胡麻抓起,塞進了嘴巴裏面大嚼。
  望著那壹柄兇刀,已然斬至了眉前,他甚至只覺天昏地暗,只覺自己的身形,正在變得無比渺小,而那壹柄舉到了自己頭頂上來的刀,卻又如此兇戾逼人。
  前所未有的恐懼,充斥進了這位生前以鎮壓義軍,斬盡草芥的皇帝心中,他甚至只來得及大叫壹聲:“妳妳....…這是什麽?”
  第六殿帝鬼已是罕見之強,但他不理解,為何剛剛還殺氣不足,卻忽然之間,又有了這麽兇的壹刀。
  他更不理解,曾經如野草壹般被鐵蹄踐踏的鄉野之民,如何可以在這壹轉眼之前,便為這闖冥殿之人,帶來了這般可怖的加持。
  “這壹刀叫作….”
  而被刀光映亮了臉的胡麻,也在此時,顯得無比陰森,眼睛裏,帶著些許濕潤之色,但卻又狠狠咬著牙,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憤怒:
  “有理不怕,天不肯收我來收,民心生怨天也怕怕,讓妳知道....”
  "..…誰是妳爹!”
  喝聲蕩開,壓在了這已經傾塌近半的第六殿上,赫然便已經將此冥殿壓垮,壹刀剁下了那第六帝鬼的腦袋來。
  直到此刻,第六殿帝鬼無首之屍與身上的觸手,兀自在無意識的揮舞,摸索。
  臉上的表情,帶著壹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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